(一)
夜色中,银扇划出了一道人令刺目的光芒。
这一扇很快,居然一下子就抽在卫七龙的脸上。
卫七龙的脸庞,也立刻和金松鼠一样,高高的肿起。
醉公子似是一怔。
金松鼠已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为什么不闪避?也不还手?”
卫七龙虽然挨了一扇,还是幽幽地一笑道:“算了,算了,这只是一场误会。”
醉公子冷冷一笑:“你很聪明,明知万万躲不开这一扇,居然索性不闪不避,摆出一副充好汉,装作不怕吃亏,也不怕挨疼的样子。”
卫七龙淡淡道:“无论你说什么都不妨,反正事情已过去,再见。”
他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向酒家内走去。
“且慢!”醉公子忽然把他喝止:“你要找的人,是不是灰鼻李富?”
卫七龙倏然一呆。
“阁下知道我要找李富?
“猜想而已!”醉公子淡淡一笑,说道:“来这里的人,多半是找灰鼻李富,原来你也不例外。”
“你认为我找李富的目的是什么?”
“照我的看法,你找李富,只有两个可能性。”
“第一个可能性是什么?”
“有事求他。”醉公子瞧了他一眼道:“但像你这种人,似乎不该去找李富聘请杀手。”
“何以不该?”
“原因很简单,李富旗下的职业杀手,虽然不乏一流好手,但是要比起阁下来,似乎还有不如。”
“难道你以为我的武功很好?”
卫七龙冷冷一笑:“别忘了我连你那一扇都无法避开。”
“错了,刚才说的只是醉话,你若是闪避,还不易如反掌?”
“还有第二个可能性呢?”
“你找李富,是要杀了他!”
“我什么要杀他?”
“这倒很难说!”醉公子撇着嘴巴,慢慢的说道:“只不过我知道这人很讨厌,很俗气,是个不折不扣的武林败类。”
“既是武林败类,还要不折不扣?”
“难道你认为他是个英雄、豪杰不成么?”
“当然不。”
好极了,最少刚才我干了一件事,你绝对不会反对。”
“你干了什么事?”
“杀了一个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杀人掮客灰鼻李富。”
(二)
醉公子说的不是醉话,也不是谎话。
他真的已杀了灰鼻李富。
在李富的身上,只有一个伤口。
咽喉。
他的咽喉,也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破孔。
他流的血也只是很少量。
但这已足够。
他脸上的表情,是充满了怀疑和不相信。
他不相信自己也会给人杀死,而且还来得这么突然。
李富是在这间酒家的帐房被杀的。
看他临死前的姿势,似乎是想爬出这帐房之外。
但他还没有爬出去,就已经咽气。
若不是醉公子把他带到这帐房里,他实在很难相信,自己要找寻的灰鼻李富,竟然在不久之前死在醉公子的手下。
“金针锁喉,一招夺命!”醉公子的话似乎变得很清醒:“这种杀人的功夫,你就算没有学过,也该知道是不容易练的。”
卫七龙道:“这是你最擅长的一种杀人方法?”
醉公子摇摇头说道:“我擅长的功夫还有很多,绝不止这一种,但这却是李富最拿手的杀人绝技。”
卫七龙点头:“这一点我也曾听说过。”
醉公子道:“所以,我现在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所用的金针,也是从李富身上偷取过来的。”
“他若能知道,我的本事就不值一提了。”
卫七龙皱着眉头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醉公子又笑了笑,悠然道:“因为当时我喝醉了。”
(三)
“我喝醉了!”这就是醉公子为什么要杀灰鼻子的理由。
这理由当然绝不充分,但却是醉公子所说唯一的理由。
灰鼻李富死不足惜,但卫七龙的线索却已断了。
他本来希望从李富那里知道辽东双魔的下落,但李富却已死在醉公子的手下了。
他当然很失望。
不但失望,还很焦急。
若找不到曾非禅,花雨傲的性命就危在旦夕。
醉公子又找到了一瓶很香醇的酒,一口一口不停的猛喝。
“这酒虽然不错,但却无人奉陪,未免太没趣了。”他在喃喃的自语着,忽然又喝道:“滚进来!”
帐房外仍然一片死寂。
醉公子冷冷一笑道:“你不滚进来也没关系,待会儿我可要放一把火,把这鸟酒家烧得干干净净!”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一个老苍头已匆匆走了进来。
“大爷,有什么事情不妨慢慢商量,别放火,别放火,千万别放火……”
醉公子道:“你就是这间酒家的老板么?”
“不敢!不敢!”
“是老板就是老板,不是老板就不是老板,什么敢不敢的?”
“实不相瞒,老汉虽然名为老板,但真正的老板却是李老爷子。”
醉公子向地上的李富一指:“就是他么?”
“不错,他才是真正的老板。”
“换言而之,你是李富的手下。”
“也不算是什么手下!”老苍头陪笑道:“老汉是他的岳丈。”
“噢!原来如此。”醉公子悠悠一笑道:“我刚才把他杀了!”
老苍头道:“老汉知道。”
“醉公子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苍头道:“是小二徐福说给老汉知道的。”
醉公子道:“我杀了你的女婿,你必然是恨我入骨。”
“不!老汉绝对没有这种意思。”
“如此说来,你也认为自己的女婿是该死有余了?”
“这个……老汉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金松鼠冷冷的插口说道:“你莫太咄咄逼人。”
醉公子嘿嘿一笑:“我正帮你们一个大忙,想不到竟然狗咬吕洞宾。”
金松鼠道:“你帮什么忙?”
醉公子道:“李富死了,你们想从他身上得到的线索,都已断了,对不?”
金松鼠一怔:“你怎知道我们要从他身上知道些什么?”
醉公子冷冷的一笑,说道:“你以为我对江湖上的事全不知情?难道你们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谁?”
卫七龙道:“我虽然说过自己姓卫,却没有说出名字。”
醉公子道:“就算你不说自己姓卫,本公子也已知道像就是卫七龙。”
目光一转,盯在金松鼠的身上,慢慢的接着说道:“令师身在险境,你倒是风流快活得很。”
金松鼠道:“你是谁?”
醉公子道:“我是醉公子,无忧无虑,一醉解千愁醉公子。”
他的目光又转移到卫七龙的脸上道:“你们找李富,是想查出辽东双魔的下落!”
卫七龙、金松鼠互望一眼,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四)
卫七龙正要说话时。
金松鼠忽然冷冷一笑道:“你既知我们要找辽东双魔,何以还要杀李富?”
醉公子冷冷道:“就算我不杀李富,他也绝不会告诉你们辽东双魔的下落!”
卫七龙道:“你岂知他不肯说?”
醉公子道:“原因只有一个。”
卫七龙道:“你说。”
醉公子一笑道:“李富是灰鼻子的人,但灰鼻子的人未必就是李富。”
金松鼠跳了起来道:“难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李富?”
醉公子道:“李富若这么容易就给我杀死,也就不是李富了。”
卫七龙道:“他不是李富又是谁?”
醉公子道:“他是阮开山。”
卫七龙道:“阮开山又是谁?”
醉公子道:“阮英杰的叔父。”
卫七龙目光一亮:“济南阮家三少爷阮英杰。”
醉公子道:“你也知阮英杰这人?”
卫七龙缓缓道:“他是世家子弟,但却不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醉公子道:“世上真正的君子本来就不多,但真正卑鄙无耻的小人却不少。”
金松鼠若有所悟的说:“世上美好的事总比坏事少,人也是一样。”
醉公子道:“当年丁猎在兰州大赛马中,击败了阮英杰的金衣宝,阮三少爷一直含恨于心,这件事你可曾知道?”
卫七龙一叹道:“略有所闻。”
醉公子道:“丁猎喜欢林雪娇,但那一次赛马,却使林雪娇负气地投入阮英杰的怀抱,她这决定真是愚蠢万分。”
卫七龙盯着他道:“你对这些事似乎了如指掌。”
醉公子忽然长长吐出口气:“七郎,你以为天下间只有你才关心丁猎?你以为丁猎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卫七龙道:“你是他的朋友?”
醉公子目光中发光道:“当我们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已经是朋友,那时候我们是小朋友,现在却已变成老朋友。”
卫七龙道:“朋友不分大小,也不分老嫩,只要是朋友,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彼此相距有多远,仍然是朋友。”
醉公子道:“朋友有难该当如何?”
卫七龙道:“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醉公子大笑道:“说得好。”
卫七龙道:“你是否想助他一臂之力,对付阮英杰?”
醉公子道:“阮英杰虽然曾密谋要杀害丁猎,但却未能得手。”
卫七龙道:“后来又如何?”
“后来发生了一件怪事!”醉公子说到这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道:“丁猎神秘失踪了,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更有人认为他已被杀,而且更被毁尸消迹。”
卫七龙道:“他没有死?”
醉公子道:“他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成了亲!”
卫七龙吃了一惊:“他娶了谁?”
醉公子道:“楚依人。”
卫七龙又是愣住。
醉公子接着又说:“楚依人是木衣门的女杀手,而且很有机会可以成为木衣门的下一任门主继承人。”
卫七龙道:“丁师兄怎会娶她的?”
醉公子道:“他是身不由主。”
卫七龙道:“何以身不由主?”
醉公子道:“因为他若不娶楚依人为妻,就得死!”
卫七龙一凛:“却是何故?”
醉公子道:“他被喂服了一颗毒丸,没有解药就会浑身发痒。”
卫七龙道:“丁师兄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他是一条硬汉。”
醉公子冷冷的一笑,说道:“这一点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和他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的性格我比你更清楚。”
卫七龙脸上露出歉然之色。
只听得醉公子又道:“虽然他不怕死,也不怕痒,但却不能不服从楚依人。”
卫七龙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