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鸿厅这个名字虽然俗气一点,但这里的布置,的确是金碧辉煌,豪华富丽之极。
这厅院虽然不算细小,但却只摆放一张可以坐十二个人的桌子。
桌子上除了摆放着精美的银器瓷碗象牙筷子外,还有四缸二十斤装的美酒。
其中一坛的泥封已打开,香醇的酒味,可说是中人欲醉。
在厅南一幅山水画下,坐着两个衣着整齐,唇上都蓄着两撇胡子的男人。
他们虽然蓄着胡子,但年纪却不算很大,最多还不超过三十岁。
坐在左边一人,看来年纪较大一点,坐的姿势也稳重一点。
他就是华山派后起之秀,人称“莲萍双剑”的老大傅秋莲。
傅秋莲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江湖上有不大不小的名气。
那一次,华山派的掌门下山,和他前往潼关擒拿劫镖大盗朱梧起,结果掌门还没有出手,傅秋莲就已把朱梧起收拾下来了。
朱梧起犯案累累,六扇门不少名捕都无法把他擒获,结果却栽在一个少年人的手里,直到现在还在牢中。
那时候,傅秋莲才不过十七岁。
坐在傅秋苹旁边的,就是傅秋萍。
傅秋萍在二十五岁那年才出道江湖,但在一年之内,就已连挫十余武林高手,其中还包括武当派的花道人和青城派的玉虚子。
这十八年来,武当、青城和华山三派的关系可说是非常恶劣,三派的弟子经常发生冲突。
这三派都是以剑为主要武功的门派,为了争强好胜,彼此弄出不愉快的事,可说是司空见惯的。
武当门规森严,还好一点,青城、华山两派的弟子,却经常拼个你死我活,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
两派掌门并非毫不知情,而是彼此都是护短之人,非但没有严惩本门滋事者,还暗中加以鼓动,希望给予对方一个沉重的打击。
自从莲萍双剑傅家兄弟出道以来,青城派可说是节节失利,而且损失了不少高手。
他们自然绝不甘心。
江湖仇杀,往往只为意气之事,青城、华山两派之不和,就是一例。
(二)
傅家昆仲,本乃富豪子弟,一挥千金,绝不吝啬。
近年来华山派势力日益庞大,与这一对富家兄弟不无关系。
花花世界,十丈红尘,谁不爱钱?
华山派掌门可不是圣人,也不是个淡薄名利的君子。
傅家昆仲本与华山派豪无关系,这一对兄弟能投身华山,最少有八分关系,脱离不了一个“钱”字。
傅家昆仲的师父,正是华山派的掌门“苍云一剑”成不败!
掌门不在,莲萍双剑俨然就是华山派的主宰。
在大鸿厅里,除了傅家昆仲之外,还有八个华山派的弟子。
果然,他们又以跟随着傅家昆仲为荣。
事实上,傅家昆仲也没有令他们失望过,这个把月以来,他们又打了几场胜仗。
他们不但击败了青城派的高手,更在洛阳城外,收拾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
莲萍双剑的威名,自然又更响亮了。
现在,正是他们的庆功宴。
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没有在家中和亲人团聚在一起,但他们的心情还是很愉快,也很兴奋。
傅秋莲还派人到春花阁,请了四个绝色美人儿来陪酒。
但美人儿还没有看到,一只白鹦鹉却突然飞了进来。
(三)
这一只白鹦鹉虽然也很漂亮,但果然不及春花阁的美人儿讨人喜欢。
它飞进大鸿厅里,就趾高气扬的蹲在横梁上,叫道:“堂主来了!堂主来了!好极!好极!”
它把这两句话,翻来覆去不停的叫,虽然声音不算很刺耳,却也不见得怎样动听。
絮絮不休的说话,不但不讨人欢喜,而且还会令人觉得烦恼。
倘若它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别人也许会加以原谅。
可惜它不是。
傅秋萍忽然对身边的一个弟子冷冷道:“卢安,把这扁毛畜牲弄下来。”
卢安点头,他已经明白了傅秋萍的意思。
只要把白鹦鹉弄下来,是死是活都没关系。
在华山芸芸众弟子之中,卢安的轻功是其中佼佼者。
他的剑也不慢。
虽然,在剑法上来说,他是万万比不上莲萍双剑,但用来对付一只白鹦鹉,却已绰有余裕。
他突然身子拔高盈丈,头顶几乎触及横梁。
白鹦鹉受惊,拍翅飞翔。
在此同时,卢安的剑已出鞘,一剑就向它的胸膛刺去。
白鹦鹉虽然能飞翔,但速度却远不如卢安发出的这一剑。
眼看白鹦鹉立刻就要变成红鹦鹉,卢安的剑却忽然斜斜的跌了下来。
卢安的人也跌了,他的右腕已肿起了一大块!
(四)
白鹦鹉虽然受了惊吓,但现在已神气活现的蹲在一个黑衫人的肩膀上。
它又叫着那气死人的字句:“好极!好极!”
它的确好极。
但卢安却不妙之极。
他的右腕中了一枚钢针,伤口立刻肿起了一大块,还不到片刻,就变成紫蓝之色。
这枚钢针显然有毒,而且是剧毒。
傅秋莲仍然坐着。
但傅秋萍已站了起来,喝道:“快拿解药来!”
黑衫人干笑道:“你吃错了什么药?要的又是什么解药?”
傅秋萍脸色刷的发白:“阁下是哪一道上的朋友?怎样称呼?”
黑衫人淡淡说道:“在下金虹帮第二堂堂主申九旋。”
傅秋萍目光一寒,道:“你是金虹帮的人?”
申九旋笑了笑,道:“傅大侠,你以为在下是在哄骗你?”
傅秋萍冷冷道:“不管你是否金虹帮的人,先把解药交出来再说。”
申九旋还没有说话,他的背后有人说道:“把解药给他,别让人说你暗箭伤人。”
申九旋居然很听话,立刻就交出了一瓶解药。
“外敷内服,三天之内戒酒戒色。”
卢安接下解药,脸上神色充满疑惑。
傅秋莲坐在椅上淡淡说道:“申堂主是有身份的人,不必多疑,还不谢过?”
卢安一怔,随即强颜一笑,很勉强的说了一个“谢”字。
申九旋冷冷道:“你不必谢我,给你解药的人,是鱼老前辈。”
这时候,鱼帝之已现身,和申九旋并肩站在一起。
傅秋莲终于站了起来,打量了鱼帝之一眼,道:“这位莫非就是江湖中人称‘鱼猴双帝’之一的鱼帝之前辈?”
鱼帝之道:“正是鱼某。”
傅秋莲向前踏出两步,抱拳道:“鱼前辈未知有何赐教?”
鱼帝之淡淡道:“听说华山派傅家兄弟,双剑合璧罕逢敌手。”
傅秋莲眼色一变,嘴里却笑道:“江湖后辈区区几招不成材的剑法,又岂值方家一哂?”
鱼帝之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常言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两位师出名门,想必已练成了八八六十四式雷霆剑法。”
傅秋莲沉吟着,傅秋萍却已冷笑道:“鱼前辈到此,似乎来意不善。”
鱼帝之哈哈一笑:“鱼某老矣,又怎会和你们争锋头?只不过想让两位知道一件事而已。”
傅秋萍冷冷道:“请说。”
鱼帝之摸了摸鼻子,默然半晌才道:“自从尔等祖师天梅叟归登极乐之后,华山派就越来越不像话。”
傅家昆仲、华山派弟子闻言,脸色俱是一变。
鱼帝之又道:“苍云一剑固然不像话,他是个见钱眼开、毫无道义的老混蛋,而两位嘛?嘿嘿,更不像话,倘若天下间的侠士都像你们这副样子,鱼某宁愿挖掉自己的眼睛,不看也罢!”
傅秋莲、傅秋萍气得连脸都白了。
他们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浪里飞魔”。
其实,他们并没有得罪鱼帝之,只不过这两人心胸狭窄,而且恃着一身武功和华山派的势力,到处扬威耀武,鱼帝之是存心整弄他们而已。
傅秋莲、傅秋萍可说是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种鸟气,再也无法忍耐住。
“老匹夫!我就成全你的心愿,把你的眼睛挖了出来!”
傅秋萍一声冷喝,青萍剑从鞘中拔出,疾点鱼帝之左右双目。
鱼帝之侧身闪开,悠然道:“剑走偏锋,劲力不弱,却嫌欠快欠准。”
傅秋萍一击不中,傅秋莲的剑却已拦腰向鱼帝之削去。
鱼帝之身如泥鳅,左腾右闪,傅秋莲十一剑削出,却连衣角都沾不着。
鱼帝之冷冷一笑,终于作出了反击。
他也是个用剑的高手,只不过他的剑长仅尺许,那是锋利无匹的狠剑。
银鱼剑出手,傅家昆仲登时落了下风。
“嚓!”傅秋萍左肩给削中,血流如注。
傅秋莲脸色一变,叫道:“二弟退下,让我来收拾他!”
傅秋萍哪里肯退,而且疯狂、不要命的向鱼帝之猛攻。
鱼帝之冷冷一笑:“雷霆剑法本以刚猛狠辣为主,想不到在你们手上,却弄出娘娘腔一般的滋味!”
傅家昆仲汗出如浆,双剑合击,两人都在拼命,但却无法伤得了鱼帝之分毫。
申九旋叹了口气,道:“两位还是认输吧,他毕竟是鱼猴双帝之一,败在前辈手下,并不能算是很丢脸。”
他这番鸟话,本来不无道理。但此时此刻的傅家兄弟,哪里甘心就此认输?他们更拼命,甚至不惜拼个同归于尽。
就在他们最拼命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黑影,挟着雷霆万钧的冲力,向他们三人撞了过来。
傅秋莲、傅秋萍急闪。
鱼帝之也闪开一旁,目光同时盯在一个绿袍老人的脸上。
那一团黑影,原来是一坛二十斤装的酒。
虽然酒坛疾冲过来,但却没有被撞得爆裂,原来是给申九旋伸手接住。
绿袍老人冷笑了一声,忽然对傅秋莲说:“华山派的人,全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