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阵北风从厅外吹来,华山派每个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真正令他们心寒的并不是这阵北风,而是这个神秘的绿袍老人。
他的目光就像是两把刮骨刮肉的刀,现在已不停的在每个人身上刮来刮去。
他手里有一只瓷杯。
忽然之间,这一只瓷杯在他的手里粉碎。
瓷杯变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从这老人枯瘦的指罅间倾泻而下。
要捏碎这一只杯子不难,就算是不懂武功的人,也不难办到。但一举手间就把瓷杯化为尘粉,却是谈何容易?
但更令人吃惊的事还在后头。
这一蓬尘粉,竟然像是一枝钢锥般,把那张桌子击穿了一个小洞,然后从桌底漏到地上去了!
这是何等惊人的内力?简直有如魔法般令人难以置信。
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魔法,而是一股不可思议的内力,使柔细的粉末化为无坚不摧的利器。
绿袍老人阴森的目光,又再落在傅秋莲的身上。
傅秋莲打了个寒颤,终于带着华山派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大鸿厅。
绿袍老人忽然冷冷道:“傅秋莲,将来你若要找老夫算帐,不妨到西方罗刹宫去!”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已可以让傅家昆仲听得很清楚。
他们的确听见了。
他们只有走得更快!
(二)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西方罗刹教不好惹。
但自从八十年前,罗刹教率师来犯中原,拼过一次硬仗之后,这八十年来,中原武林就再也没有罗刹教的人出现过。
那一仗十分惨烈,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和罗刹教双方都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
这绿袍老人既是罗刹教的高手,那将会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鱼帝之看看这个绿袍老人,忽然竖起拇指,赞道:“好本领。”
绿袍老人冷冷道:“这种内力的表现,中原武林有谁能办到?”
鱼帝之摇头。
绿袍老人道:“连一个也没有?”
鱼帝之又摇头,他淡淡一笑,道:“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很多。”
“很多?”
“当然很多很多。”
“何谓之很多很多?”
“很多很多,就是多得很,多得不可胜数的意思。”鱼帝之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然后又缓缓的说道:“据鱼某想象,就算没有八百万,也有六七百万人能办到。”
申九旋一怔。
这岂不是为中原武林吹了一个大牛?
绿袍老人冷笑。
“我不相信。”
鱼帝之忽然瞧了申九旋一眼。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说的话?”
申九旋苦笑,道:“瓷杯化为粉末,已是柔弱无力之物,若非内力惊人,岂能把桌子撞穿一个洞?中原武林高手能有此造诣者,恐怕没有几人。”
鱼帝之嘿嘿一笑。
申九旋道:“鱼兄何以发笑?”
鱼帝之道:“鱼某以为只有华山派的人才瞎了眼睛,原来你也是个瞎子。”
申九旋一愣,还是给弄得不明所以。
突见潘八在厅外探头探脑,一双眼珠子骨碌骨碌的不停地在转动。
鱼帝之把他拉了过来!
“你是这里的老板?”
潘八点头。
鱼帝之道:“你一定知道其中缘故,对不?”
潘八犹豫着,终于干笑道:“那张桌子本来就已给钻穿了一个洞!”
(三)
鱼帝之并非胡说八道。
直到现在,申九旋才恍然大悟。
他指着绿袍老人,道:“他不是罗刹教的人。”
绿袍老人忽然露出了一个很奇特的笑容。
他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古怪,申九旋忽然又道:“他是经过易容的。”
鱼帝之嘿嘿冷笑:“他的易容本领,就像是猴子在屁股上涂胭脂,想不到华山派的傅家兄弟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
绿袍老人干笑着,道:“就算他们知道我曾经易容,那又怎样?他们只是看老夫的‘内功’就已吓得魂不附体,差点没有给吓出几泡烫尿!”
申九旋一怔:“这位是……”
鱼帝之目光一闪:“难道你还没有猜出这混蛋是谁?”
申九旋吸了口气,道:“这位莫非就是鱼猴双帝之一的……”
绿袍老人大笑。
“不错,不错,老夫就是老猴皇帝司空急!”
“原来是猴帝,久仰,久仰!”
鱼帝之冷冷一笑:“这老猢狲就是喜欢这么吓人,一会儿又弄些‘绝世神功’,一会儿又说自己是西方罗刹教的高手,总之非要搅得满城风雨不可。”
司空急哈哈一笑,道:“鱼老弟,你岂不是要教训教训傅家兄弟?老猴爷今天总算帮了你一个忙,把他们吓得屎滚尿流,狼狈逃走。”
鱼帝之道:“且别得意,将来苍云一剑成不败必然会找你算帐。”
司空急摇手道:“不怕!不怕!”
“别小觑成掌门,”鱼帝之冷冷道:“这家伙武功非同小可,惹上他,可不有趣。”
司空急冷哼一声,道:“难道惹上了咱们鱼猴双帝,又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鱼帝之忽然眉头一皱,道:“今天怎么这般凑巧,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你?”
司空急道:“我也正想说这句话。”
鱼帝之道:“我是来洛阳找丁猎的。你呢?”
司空急道:“我也是。”
鱼帝之的目光,忽然落在申九旋的脸上。
“丁猎在哪里?”
“两位真的要见他?”
“当然是真的!”
“既然如此,我带你们去!”
“丁猎在什么地方?”
“本帮总坛之内!”
“他为什么会成为贵帮的贵宾?”鱼帝之眉头一皱,忽然又道:“他是贵宾?还是个阶下之囚?”
“当然是贵宾!而且,他已快将成为本帮的帮主!”
鱼帝之、司空急俱是一呆!
鱼帝之忍不住道:“既然他是金虹帮的贵宾,而且快将成为金虹帮的帮主,你为什么知道我要找丁猎,就要杀害我?”
申九旋忙道:“鱼兄误会了。”
“什么误会?”
“不!其实该说,是在下误会了,”申九旋陪笑道:“在下以为,你找丁猎,是要杀害他!”
申九旋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哦?”鱼帝之眉头一皱:“丁公子有很多仇家?”
申九旋叹了口气,道:“别的不提,就以济南的阮三少爷来说,他就已很想要了丁猎的性命了。”
鱼帝之目光一闪,道:“是不是为了当年兰州大赛马的事?”
司空急道:“那一次赛马,老夫也适逢其会在场观赏,丁猎凭着黑豹子,力挫群雄,阮英杰的金衣宝跑了个第三。”
鱼帝之冷冷一笑,道:“小黑比起金衣宝强得多了,它跑第一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司空急道:“金衣宝非但跑不过黑豹子,也跑不过开封府第一大美人林雪娇的雪上飘。”
鱼帝之道:“雪上飘还可算是一匹上驷,只不过比起小黑,还是差得远!”
申九旋又叹了口气,道:“就是这一场赛马,丁公子出尽风头,却反而惹来不少烦恼。”
鱼帝之道:“是不是阮英杰输了马不服气,要对付丁猎?”
申九旋道:“输了马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却是为林雪娇。”
“林雪娇?”
“嗯!”申九旋道:“林雪娇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她的雪上飘跑不过黑豹子,便故意向阮英杰大送秋波。”
司空急叹道:“这丫头一向就是这种脾气,其实她喜欢的人并不是阮三少爷,而是丁公子他啊!”
“这可不是!”申九旋摇头叹息,道:“她这么一弄,阮英杰自以为获得美人垂爱,但到头来,却发觉林雪娇真正喜欢的男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在赛马大会上,既赢了林雪娇,也赢了自己的洛阳丁公子!”
鱼帝之道:“那又如何?”
司空急嘿嘿一笑,道:“还有什么如何如何?当然是妒怒交集,把丁猎恨之刺骨!”
申九旋点点头,道:“正是如此!阮英杰多次向林家提出亲事,林雪娇偏就是不肯答允,说来说去,她还是没有忘掉丁公子!”
“年轻人!”司空急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这样子,意中人在身边的时候,故意不理不睬的,等到他不见了,却死心不息的,非要等他回来不可!”
申九旋道:“这些年来,阮英杰一直都想除掉丁猎,为自己出一口鸟气!”
鱼帝之冷冷一笑:“你看我像是阮英杰的爪牙吗?”
申九旋干笑道:“刚才是小弟的不对,鱼兄还请见谅。”
鱼帝之眉头一皱,道:“丁公子何以会在贵帮总坛内?”
申九旋面色忽然黯淡下来,叹道:“实不相瞒,近两年来,本帮已损折了不少高手,几乎陷于灭亡的境界!”
鱼帝之、司空急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
“唉,说来话长,敝帮的事,小弟也不想在这里多谈,两位既要见丁公子,就且由小弟引路吧!”
鱼帝之、司空急互望一眼,终于跟随着他,离开了鸿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