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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将心比明月 照向有情人

到了燕子巢,石元朗与秀秀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所谓燕子巢也者,就是在皖鄂交界处的小界岭。

当天他们没有去看朱采娥,因为天色已晚,不敢去招惹那怪人。

第二天一早,姚香香领着他们进入一片密林之内,通过密林,前面早一片沼泽地带,姚香香指着远处一株高耸的大树道:“他们就住在那大树下面,我们燕子巢的人与他们有约,不便过去了。”

石元朗与秀秀谢了姚香香,一步一步向那大树走去,好在他们都有一身奇高的功力,沼泽地带虽然难行,只要小心一点,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眼看就快要接近那棵大树了,石元朗与秀秀心里都有点紧张起来,不知此行任务,是否可以完成。

他们停步调息了一下,把心气和平下来,这才一路谈笑着向前走去。

到达大树下面,秀秀的秀眉却高挑了起来,冷笑一声:“可恶,咱们可上当了。”

敢情,大树附近什么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朱采娥与那怪人了。

石元朗当然也有点恼怒,但却在一抬头之下,倒抽了一口冷气,喝道:“秀妹,小心树上。”

秀秀一抬头,已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老人,正站在他们头上的树桠上,那老人还咧着一张嘴望着他们傻笑。

看来,倒不像有什么恶意。

石元朗又轻声道:“秀妹,小心树上的水蛭。”

秀秀这才又注意到,只见树上爬满了一条一条的水蛭,大的足有五寸多长,好不怕人,秀秀只觉毛骨悚然,两条腿顿时软得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这种水蛭不仅可怕,而且叫人见了恶心,秀秀就因恶心,所以腿才发软的。

石元朗轻声道:“秀妹,别怕……”

一声未了,秀秀更是尖叫一声道:“石大哥,不好了,你的脚上已经爬满了水蛭……”

石元朗低头看去,可不是爬满了水蛭,再看看秀秀,脚上爬的水蛭比自己脚上的更多。

幸好秀秀心态吓得失了常,见了石元朗脚上的水蛭,而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上,否则,她非当场昏倒不可。

石元朗暗自倒抽了一口气,也不敢告诉秀秀,只道:“秀秀,我们先退出去再说。”

那披发怪人这时叱喝道:“不要动,一动就自讨苦吃了。”

石元朗道:“为什么不能动?”

那披发老人道:“这水蛭奇毒非凡,不惊动它倒还无事,你们要身形一动,惊动了它们,被它们咬上一口,你们就有得罪受了。”

不动就不会被咬,石元朗可不敢妄动了。

这时,秀秀忽然又尖叫一声,道:“石大哥,你看,他好像小玉姊啊!”

那人虽然长发披肩,但脸型模样,真有几分像胡小玉,居然被秀秀注意到了。

那人一震道:“什么小玉,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的反应,使得秀秀精神一震,也忘了恶心的水蛭,仰着头道:“晚辈翁秀秀,他是石头。”

那人对秀秀的本名淡淡的没一点反应,但对于石元朗的小名“石头”却有着非常强烈的表情,声音激动地道:“你就是石头?”身子一泻落到了石元朗面前。

石元朗欠身道:“晚辈石元朗,石头乃是晚辈小时的小名。”

那人接着问道:“你就是随着胡老爹胡小玉一起长大的石头?”

石元朗说道:“晚辈正是那石头。”

那人忽然向石头与秀秀挥手道:“去!去!去!去你们的。”

石元朗与秀秀以为那人要他们走,方待问个明白的时候,见身上的那些水蛭纷纷从他们身上滚落地上,向四周逃去。

他们这才恍然,原来那人是替他们驱走那些讨厌可恶的水蛭。

水蛭绝不会有那高的灵性,听得懂那人的吩咐,显然是用了驱除药物,秀秀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微微一笑,道:“多谢前辈。”

这时那人才向秀秀道:“你叫翁秀秀,可是翁志浩的女儿?”

秀秀道:“是,请教老前辈是……”

那人道:“我是胡小玉的娘。”

石元朗与秀秀大喜过望,同声道:“原来您就是胡伯母,朱老前辈。”

朱采娥道:“你们知道老身?”

秀秀道:“晚辈与石大哥还是奉了家父之命前来探望老前辈,想不到老前辈体健如常,太出人意料之外。”

朱采娥道:“你们以为老身该是一个活死人是不是?”

秀秀道:“人家在胡说八道?”

朱采娥道:“其实半年以前,老身确是一个活死人,老身恢复正常以后,外人不知道吧了。”

显然,她的恢复正常,连燕子巢的人也不知道。

秀秀想起另外还有一个怪人,不由得问道:“听说还有一个人呢?”

朱采娥道:“他走了,三个月前就走了,啊!老身见了你们心中高兴就只顾说话,忘了待客之道,你俩请随老身来。”

她带着他们飞上大树之上,原来大树上有一个暗门,从树身之中,直落树下地下室。

这地下室还真干净舒适,人处其中,又安全又隐秘,最是理想不过。

朱采娥还有香茗待客哩。

秀秀喝了几口香茗,迫不及待地问道:“伯母,您说您半年前还是活死人,现在又是怎样好的?”

朱采娥道:“说起来,这都是令尊做的手脚……”

秀秀暗暗吃了一惊,忖道:“糟了,这个仇可大了,等会那还请得动她。”心中为难,口中可就难于应付了。

朱采娥微微一笑道:“别耽心,老身一点也不记恨令尊,其实老身感激令尊都来不及哩!令尊还平安吧?”

秀秀这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气,道:“多谢伯母关注,家父很好只是成了一个黑人,见不得天日。”

朱采娥望着秀秀一笑道:“令尊还没把‘天风庄’要回来么?”

秀秀一叹道:“还说要回来,谈何容易,伯母,我们这次来,就是想你去助我们一臂之力,尚望你老人家不要拒绝。”

朱采娥立时点头道:“老身乐于为令尊效劳,只是,老身这点点艺业能帮得上忙么?”

秀秀道:“伯母,别客气了,家父要我们来请您,一定有他的道理。”

朱采娥一点不做作地点头道:“说得也是,老身也真想到外面去走走了。你们坐坐,老身收拾好,立刻就随你们走。”

朱采娥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惊叫一声,道:“这里还有一封密柬哪!”

密柬上注有“离前拆阅”四个字。

朱采娥拆开密柬,只见密柬内写着:“离前必需有精通金针过穴之人,以度厄大法行针一遍,始可成行,否则,全功尽弃,永坠苦海。”

朱采娥废然叹道:“我不能走啦。”

石元朗道:“伯母,你走成的了,秀妹就懂金针度厄大法,怪不得翁师伯特意要秀妹一同前来。”

秀秀道:“度厄大法,非同小可,行针之前,晚辈必需对伯母你的体能近况有非常深入的了解,然后下针之时,才能轻重深浅不失其分寸。”

朱采娥道:“秀秀,你要如何了解,请说罢。”

秀秀道:“请你先把你在这里的生活情形,说个大概。”

朱采娥道:“我隐居在这里大约三年多,半年以前的情形,我不大清楚,但据程立说,我来此之后,便已人事不知,但每天必用九十九只水蛭附在身上吸血一个时辰,接着第二天便将那吸我血的水蛭煮熟作为我一天食用的食物,如此周而复始,我就这样渡过了三年活死的岁月。”

秀秀沉吟有顷道:“你服食那水蛭时,是否也加了某些药物?”

朱采娥道:“据程立告知,令尊给他带来了不少药物,每餐都连同水蛭一同服用。”

秀秀道:“半年之前,你于是完全恢复了神智?”

朱采娥道:“正是如此,我突然之间清醒了起来,而且恢复了神智。”

秀秀点头道:“我明白了。”

石元朗听了半天,却是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道:“秀秀,这是怎样一回事,简直闻所未闻,听所未听。”

秀秀说道:“这是因为伯母体内血液中产生了一种毒素,那种毒越来越重,麻痹了伯母的神智,而将伯母变成了活死人。”

朱采娥皱了皱眉头道:“用水蛭吸我的血,那是吸我身上的毒素,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又把那些未蛭煮给我吃又是为了什么呢?”

秀秀道:“水蛭虽然是绝毒之物,吃吸了你体内毒素,便产生一种抗毒作用,换一句话说,也就是有它体内之毒,中和吸自你体内之毒,以求生存,因此那些水蛭体内自然形成了一种解毒剂,然后,你再服下解毒剂,于是,你体内的毒素消除了,接着你就恢复了神智。”

朱采娥感激地道:“令尊对我实在是恩重如山,我今生今世只怕也报不了。”

秀秀道:“伯母你这话就见外了。”

石元朗心中想着一个问题,便问道:“那为什么还要用金针度厄之法呢?”

秀秀道:“这个问题,我还要进一步的观察,才能解答。”

朱采娥道:“如何进一步观察?”

秀秀道:“晚辈‘开元指力’,一查你四肢百穴就可以找到答案了,伯母,你请坐好,晚辈现在就可以动手。”

秀秀把手指向朱采娥腕脉上一搭,便埋首于沉思之中了。

过了很久一段时间,秀秀收回了手,脸上透着一片迷惘之色,半天没有说话。

石元朗心中犯了嘀咕,忍不住问道:“秀妹,人怎么不说话?”

秀秀道:“你要我说什么?”忽然站起了身子。

石元朗一怔道:“秀妹,你这是怎样了?”

秀秀望了朱采娥一眼道:“石大哥,看来我们是上了人家的当,咱们走吧。”

石元朗道:“秀妹,胡伯母可不是外人……”

秀秀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你何不问问她,她可真是胡伯母?”

朱采娥沉静地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朱某人?”

秀秀一笑道:“你可知胡伯母现在有多大岁数了?”

朱采娥道:“老身今年六十四。”

秀秀道:“从各方面说,你都不像六十四岁的人。”

朱采娥道:“这就怪了……”

秀秀摇着右手三根指头道:“家父的三指玄功,堪称独步天下,我这三根指头么,虽不能与家父媲美,除了家父之外,却也不作第二人之想,你的脉象,别说没有六十岁,就四十岁都不到,说!你到底是谁?在此冒充朱老前辈。”

石元朗悚然一震道:“她……他是冒充的?”

秀秀道:“我相信我的指头比我的眼睛更有把握,错不了,她是假冒的。”

石元朗面色一变,星目之中射出二道带煞的棱芒,冷道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采娥目光不定地道:“我要是不说呢?”

秀秀道:“事关重大,我们就只有不择手段的对付你了。”

朱采娥一笑道:“凭你们两人,对付得了我么?”

秀秀笑了一笑道:“我要是在你身上先做了手脚,形情就不同了。”

朱采娥一震道:“你……”

秀秀道:“不信是不是?”

石元朗道:“我们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交代得清楚,交代得有理,我们绝不会为难你,希望你不要逼我们走极端。”

朱采娥犹豫起来了。

秀秀也道:“事关重大,我们是绝不会放手的。”

那朱采娥心中似是作了决定,点了一点头道:“秀妹,你的三指确实很玄,其实你们不逼,迟早也会知道的。”

秀秀愕然道:“秀妹,你叫我?”

那朱采娥竟指石元朗道:“我还叫他小淘气哩!”

石元朗一愕道:“你是……”

她这时微微一笑道:“我说我是你们的小玉姊,你们相不相信?”

秀秀道:“你不是小玉姐,小玉姐早死了。”

她确是胡小玉,嫣然一笑道:“你能确定我死了?”

石元朗双目呆呆地凝视着她,忽然大叫一声,道:“不错,你就是小玉姊,小玉姊,你……你……”高兴极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秀秀讪讪地道:“她真是小玉姊?”

石元朗说道:“她真是小玉姊,错不了。”

秀秀道:“你凭什么这样肯定?”

石元朗道:“这个我也说不出来,但我知道她就是小玉姊。”

秀秀心头上掠起一道忧思,幽幽的轻叹一声,道:“我相信你的感觉,来吧,小玉姊,我们行针吧!”

秀秀当然不希望胡小玉还活在人世之上,可是这种话她又如何说得出来,自然就只有自己难过了。

不过她却是一个心地光明的人,心里对胡小玉纵有说不出的私心,她却绝不因此对胡小玉有所偏私,自己该做的事,她一点也不推诿逃避。

胡小玉看出了她落寞的神情,心中一动,微微一笑,道:“一定要行针么?”

秀秀道:“一定要行针,行针对你有天大的关系,所以非行针不可。”

胡小玉道:“有什么天大的关系?”

秀秀神秘地一笑,道:“这个么,暂时不能说,行完针之后你便知道了。”

胡小玉从秀秀神态中,已看出秀秀对石元朗甚是有情,不免暗暗忖道:“她会不会利用行针的机会动点手脚?”接着,又忖道:“这样也好,试试她的为人心性。”

胡小玉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接受了秀秀的行针。

“金针度厄”大法,可是针术中最繁复奥妙的针法,不但穴道多,而且用针的深浅轻重,快慢缓急,都有一定的分寸,丝毫失误不得。

行针的时间,足足用了二个多时辰,只累得秀秀香汗淋漓,人几乎虚脱了过去。

在秀秀调息时,胡小玉已先自调息完毕,这时,她觉四肢百穴通泰舒服到了极点,同时,丹田之内,真气凝聚如胶,微一伸手投足,便力达四肢,收发由心。

胡小主刚才还怕秀秀暗中弄鬼,这时,才知道秀秀是如何的纯真可敬,心币不由一阵难过,轻轻地叹了一声。

石元朗当然也看出了秀秀的神情落寞,也同样耽心秀秀会弄点什么鬼,胡小玉这声轻叹,却听得石元朗心神一震道:“小玉姊,有什么不对?”

胡小玉望着秀秀流下二行感激至极的泪水,道:“她实在太好了。”

她的话好像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石元朗心急道:“小玉姊,你到底怎样了?”

胡小玉笑口道:“我很好。”

石元朗暗暗吁了一口气道:“行针的结果如何?”

胡小玉说道:“她替我打通了任督二脉。”

石元朗简直不敢相信,张大着一双俊目道:“你是说秀秀用金针度厄大法,替你打通了任督二脉?”

胡小玉含笑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试一试。”衣袖一挥,一股无形劲力,潮涌般卷向石元朗。

石元朗立脚不稳,被震得退了四五步远。

石元朗惊喜交集地道:“小玉姊,你因祸得福,可喜可贺。”

胡小玉道:“翁伯伯与秀妹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是这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石元朗含笑道:“自己姊妹谈什么报答,小玉姊,你又见外了。”

胡小玉又轻轻一叹,锁住了自己的心扉。

石元朗忽然想起一事道:“小玉姊,陪你在一起的,可就是伯母?”

胡小玉点头道:“除了自己的娘,谁能尽心尽意的这样照顾一个活死人。”

石元朗道:“她老人家哪里去了?”

胡小玉道:“到牛头湾找翁伯伯去了,想禾到翁伯伯却派你们来了。”

石元朗道:“我们要不要等她老人家回来后再走?”

胡小玉道:“这倒不必,我们约定有联络信号,随时留下信号就可以了。”

石元朗话题一转道:“小玉姊,你的拳脚兵刃等招式怎样?”

胡小玉道:“没有发病之前,我在‘天风庄’也练了练武功,病好了后,家母又教我不少,只是没有和人动过手,不知管不管用?”

石元朗皱了一皱眉头道:“照说你练功的时日并不长,任督二脉怎会豁然而开呢?”

“小玉姊只怕从小就有内功基础,再加上水蛭滋补之功,于是造就了小玉姊这身功力。”秀秀答着话,缓缓站了起来。

胡小玉现在对秀秀可是敬爱倍至,一见秀秀调息过来,赶忙走来拉起秀秀的手道:“秀妹,真是谢谢你了。”

秀秀苦笑一声,道:“小妹只是做我所能做和所应做的事,不值得一谢,倒是家父目前渡日如年,我们还是赶快回‘天风庄’要紧。”

胡小玉道:“是,我们这就动身,秀妹,你要不要再调息片刻?”

秀秀道:“我很好,现在可以走了。”身形一拔,出了地底暗室。

秀秀想起胡小玉与石元朗的关系,心就耿耿的,再也快乐不起来,只想远远的离开他们大大的哭一场。

秀秀人一射出大树,回头望了望后面,不见胡小玉他们跟来,脚下连点,身形急掠而起,飞出沼泽地带,伏在一块大石头上,情不自禁地放声痛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哭得好不伤心。

她知道石元朗对小玉姊的感情,可是,小玉姊又那里会知道自己对石大哥的感情?这是一场极不公平的竞争,而自己却是命里注定的失败者,想想,谁能不伤心地要大哭一场?正当秀秀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忽然头上有一只轻柔的手摩挲着。

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秀秀一点不知道,秀秀骇然停住了哭声,抬头望去。

看他那身打扮,不男不女,不伦不类,脸上眼似铜铃,口似血盆,好不叫人害怕,可是,她却有着女人的温柔的手。

这是一个陌生的人,也是一般人眼中的怪人。

秀秀心里好不害怕,可是她尽力保持镇定,先止住了哭声,然后,轻轻地道:“您可是胡伯母?”

那人微微一震,不否认,也不承认地道:“你是……”

秀秀已可确定她就是胡小玉的母亲朱采娥了,轻柔地道:“我姓翁,家父翁志浩。”

朱采娥一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翁秀秀。”

秀秀点了点头:“我就是秀秀,你老人家不是去找家父去了么?”

朱采娥道:“老身路上遇见萧六三,知道你们来了,所以赶了回来……你刚才在这里哭什么?是不是谁欺负了你?”

秀秀摇头不迭地道:“没有人欺负我,我是想起了我爹……”只有张着眼睛说瞎话了。

朱采娥道:“令尊怎样了?”

秀秀道:“家父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朱采娥道:“我们母女承令尊的安排,送来此地疗病,一直未与令尊联络,是以不知令尊近况。”

秀秀道:“天风庄已被‘鬼王门’所控制,家父躲藏起来了。”

朱采娥顿足道:“这都是老身的不是,一时糊涂替令尊带来的奇祸,老身实在太对不起令尊了。”

秀秀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伯母也不必自责了。”

“秀秀,秀秀……你在那里?”

朱采娥一笑道:“有人叫你了,那是石头吧。”

秀秀说道:“别去理他,我们谈我们的。”

朱采娥一笑道:“老身知道了,你刚才是和石头在呕气?”

秀秀强辩道:“没有的事。”

朱采娥扬声道:“石头,我们在这里呢。”

首先闻声赶来的是胡小玉:“娘,你回来了,我们正要离开这里啦!”

石元朗也赶来了,胡小玉道:“石头,见过我娘。”

石元朗向朱采娥行了礼,转向秀秀道:“秀妹,你怎么哭了?”

眼睛红得像二颗大红枣,一看就知道她哭过了。

胡小玉心痛秀秀,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开口便埋怨朱采娥道:“娘,你得罪了秀妹,是不是?”

朱采娥望了望胡小玉,又望了望石元朗,再望了望秀秀,她的眼睛可是雪亮,一眼就看了问题的中心,也不争辩,只是苦笑道:“娘这样子,也实在不讨人喜欢,看来得恢复本来面目了。”

伸手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恢复了本来面目。

朱采娥年轻时一定很美,现在年纪虽然大了,却还是一个叫人见了非常顺眼的老太太。

秀秀的尴尬,被朱采娥一带而过,朱采娥也不再回去,就和石元朗他们会成一路,向天风庄奔去。

他们路上做了一番隐秘功夫,倒也没有惹起别人的注意,眼看牛头湾的“天风庄”已经在望了。

路上忽然出现了七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老远就看到了那七人,朱采娥的脸色可就变得惨白,悄悄地告诉他们道:“那七个人可是有名的幽冥七煞,心黑手辣不说,还一肚子坏水,最不好对付,由我去对付他们,你们抽空回‘天风庄’去吧。”

胡小玉功夫大进,正苦没有一试的机会,一闪身抢到那七人面前,指着一个年纪最老的道:“好狗不挡路,你们挡在路上做什么?”

“小玉,不可对莫大爷无礼,还不退过一边去。”朱采娥可不能让胡小玉冒险,先摆上一副笑脸。

幽冥七煞,共是七个人,老大莫洪,老二齐奇,老三赵福,老四伍奎,老五白狼,老六黑狗,老七黄牛,她们七个人的名字,都是单名,最好笑的是,越到后面,名字越难听,都成了畜生。

老大莫洪还来不及答话,老五白狼已是一声冷笑道:“敢情好,你还记得我们七兄弟,不知你还承不承认你也是‘鬼王门’中人?”

朱采娥道:“我知道你们七位是‘鬼王门’中的大护法,小妹……”

老五白狼大喝一声道:“说,你承不承认你也是‘鬼王门’中人?”

朱采娥吞吞吐吐道:“这个么……”

老五白狼冷森地一笑道:“为什么不说,你……”

胡小玉伸手一拉朱采娥,朱采娥被拉得打了个旋转,转到石元朗身旁,朱采娥只觉胡小玉那一拉之力,其大无比,简直非自己所能抗拒,不由得惊愕之色立现。

耳中只听石元朗道:“伯母,拭目以待可也。”

朱采娥那能放得下心,可是她放不下心又能怎样?前面胡小玉与老五白狼已经眼对眼地对上了。

胡小玉冷笑一声,道:“我们不承认是‘鬼王门’中人又怎么样?”

老五白狼大喝一声,道:“大胆,你竟敢说出这句话来,就该身受阴火炼魂之刑……”

老大莫洪出奇地喝住老五白狼道:“老五,别忘了小玉姑娘的身份。”

莫洪这句话好像非常有力量,只见老五白狼神态一肃,应了一声:“是!”

胡小玉是什么身份,胡小玉自己就不懂,先自一愕,只差口中没有问出来。

但,朱采娥却是脸色一变,大叫一声,道:“莫老大,你要胡说八道,老身就要剥你的皮。”

莫洪阴阴地一笑道:“你凭什么剥老夫的皮,凭本事?还是告床状,可惜,你已人老珠黄不值钱了。”

朱采娥颤声叱道:“莫洪,我和你拚了。”

莫洪哈哈大笑道:“拚……”眼前人影一闪,朱采娥可就真的冲上来了。

朱采娥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石元朗与秀秀根本就不知,因此,没有阻止她出手,其实,她说打就打,出手太快,旁人要阻止也来不及。

莫洪口中打着哈哈,双手已是一穿而出,拍向朱采娥抢来的身子。

朱采娥显然不是莫洪的对手,两人掌力一接,朱采娥便被震得一连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子。

朱采娥之向老大莫洪出手,完全是一鼓作气,怒极拚命之故,因为她本来就不是老大莫洪的对手。

这一被震而回,朱采娥冷静下来,却再没勇气向老大莫洪出手了。

老大莫洪得理不饶人,口齿更是无德的哈哈大笑,道:“采娥,改天老夫请你消夜,现在,你不成,乖乖的退到一旁去吧。”

老五白狼接上道:“朱大姊,不知小弟能否有幸一亲芳泽?”

“照打!”啪的一声,老五白狼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

挨打之后,他才看出打他的人原来是胡小玉。

朱采娥看得双目一直,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胡小玉会有这样快的身手,一出手就给了老五白狼一记虽不重,但却打得老五白狼又羞又恼的一记耳光。

老五白狼怒火上冲,破口骂道:“杂种,找死……”“死”字还没说完,脸上又啪!啪!加了二下又响又重的耳光。

老五白狼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丢过这种人,尤其丢在一个女人手里。

这时,他可发了凶性,口中发出了一阵狂笑:“好丫头片子,老夫今天就叫你脱了裤子在地上爬。”

吃屎的狗,绝成不了吃肉的狼,老五白狼,这时说出这种话来,那是表示他虽名白狼,还只是一条恶狗。

胡小玉虽然所会招式不多,由于任督两脉已通,原有的招式,也水涨船高,进入了另一境界。

胡小玉正在试手阶段,老五白狼说出这种话来,可就勾出了胡小玉的真火,一声冷笑,身形连闪,啪!啪!啪!又是三记耳光出手。

老五白狼真想闪让,可是他那来让得及,三记耳光,胡小玉打得又重又快,老五白狼受得又实又在。

当胡小玉打完三掌,老五白狼可就惨了,一对眼珠子,竟被胡小玉打得射了出来。

胡小玉怒而出手,却不知轻重,当她看到出手后的结果时,不由一怔,再也打不下去了。

可是这时的老五白狼,痛得又嚎又叫,口中却不敢再骂半个脏字了。

同时,老大莫洪等人更是又惊又愕,又不敢相信。

胡小玉跨出一步,转向老大莫洪,老大莫洪退了一步,忽然,双膝一跪,大声道:“莫洪参见少主。”

什么少主?胡小玉一愕。

接着只见其他五人也是双膝一屈,拜倒到地,齐声道:“参见少主。”

朱采娥惶然大叫道:“小玉,他们在耍无赖手段了,不要理会他们,他们七人在‘鬼王门’中,最恶毒,容他们不得。”

胡小玉不是小孩子,自是有她自己的主张,忿怒之下,可以失去理智,冷静之际,也想探讨真象。

他们这声“少主”,叫得大不寻常,她自是要问个明白。

胡小玉冷冷地道:“什么少主?谁是你们的少主?”

老大莫洪道:“少主,你难道不知道,你就是我们‘鬼王门’门主的独生之女?”

朱采娥又急又气,大叫道:“小玉!他们一片鬼话,千万不可听信。”

老大莫洪阴阴地道:“朱采娥,你自己说,你跟门主是不是有过一手?”

朱采娥年纪再大,经验再丰富,对于这种问话,也有难以招架之感,口中一呆,讪讪地道:“这……这……”

胡小玉冷然叫了一声,道:“娘,浪子回头金不换,女儿敬重的是您的今天,过去种种,又有什么不可说出来的,你说出来之后,他们要是阴毒,也无以施其技了。”

朱采娥轻叹一声,肃然道:“小玉,你说得是,为娘就说个明白吧。”

不错,朱采娥做过“鬼王门”门主的泄欲工具,后来,她虽然爱上了胡小玉的父亲,也和胡小玉的父亲成了亲,却始终摆脱不开“鬼王门”门主的控制,也因此,她与胡小玉的父亲的婚姻生活并不美满,她过去的一生,也就在这种有苦说不出的情形之下活了过去。

不过,她可以肯定地说,胡小玉实在是胡家的孩子,而且,他们父女还做地滴血试验,所以胡老爹才愿意尽心尽意地抚养她。

胡小玉可也是在忧思中长大的人,听完母亲的说明之后,朗爽地一笑道:“娘,有您这句话就行了。”

柳眉一挑,转向老大莫洪冷笑一声,道:“莫老大,你们这套挑拨离间的手段,在本姑娘身上用不上啦!”

胡小玉不会自找麻烦,问他们门主的看法如何。

不过用不着她问,有人接腔替他问:“门主怎么说?”老六黑狗做了应声虫。

老大莫洪一本正经地道:“门主说,少主是他的女儿,也因此,门主对朱大妹子是百般容忍,否则,以你朱大妹子对本门的不忠不义,你还能活得到今天么?”

胡小玉真也吃了称铊铁了心,一点不为老大莫洪的话所动,冷冷地道:“你们门主的话,我也知道了。现在,该我领教领教你们幽冥七煞的真才实学了。”架子一拉,接着一扬头,又道:“那位先来指教?”

老大莫洪摇摇手道:“少主,我们不敢。”

一挥手:“我们走!”他们可跑得真快,晃眼之间就不见了影子,把胡小玉丢在当地,空拉好了动手的架子。

秀秀看了半天的戏,这时忍不住哈哈笑道:“精彩,精彩,‘鬼王门’的幽冥七煞,原来是这份德行。”

朱采娥忧心忡忡地叹声道:“秀秀,你别小看了幽冥七煞,他们这样做,必有阴谋诡计,我们要特别小心才是。”

“小玉,你这身功力是那里学来的,为娘怎么不知道?”朱采娥总算有机会问这句话了。

胡小玉道:“这都是翁伯伯与秀妹所赐,翁伯伯替我先培元固本于前,秀妹用金针度厄之法助我打通任督二派于后。”

朱采娥感激得无可比拟地搂住秀秀,语无伦次地道:“秀秀,秀秀,多谢你,多谢你,好心人,一定有好报……”

秀秀微红着脸,挣脱朱采娥的拥抱,道:“我先走一步,去问问家父,今后之计。”

胡小玉叫道:“秀妹,慢走一步,我和你一同去。”她满怀感激之心,急欲见到翁老爷子翁志浩。

石元朗叫住胡小玉道:“小玉姊,那地方不方便……”

一声未了,只见秀秀折身回来道:“小玉姊,你同小妹一道去也好,石大哥,朱伯母的安全就交回你了。”

朱采娥望着向石元朗笑了一笑道:“石头,你也是深藏不露?”她自认自己也算得上一个人物,胡小玉的特出表现,乃是来自有因,她不相信,石元朗也有这份奇缘。

石元朗只有摇头而笑道:“我不成,只是年纪轻,多几分力气而已。”

朱采娥道:“你师父是谁?”

石元朗乃据实道:“家师出自方家门下,姓柳单名一个玄字,是翁大爷翁师伯的三师弟。”

朱采娥“啊”了一声,道:“你就是柳玄的徒弟,老身知道他,我们也有过数面之缘,方家以医道名于世,令师定然也是医道中高人了。”话中之话,等于说,他的武功只怕很难与医道齐头并进。

石元朗微微一笑道:“家师的医道,在方家一脉微不足道,他老人家倒是比较喜欢探讨武学精义,说来他老人家最不像方家一脉的传人,也因此他老人家才收入小侄这个见了医书药理就头痛的徒弟。”

朱采娥又“啊”一声,望着石元朗微现惊讶之色,道:“你擅长什么武功?”

石元朗道:“小侄比较习惯使用‘百节剑’……”

朱采娥微微一震道:“江湖上使‘百节剑’的人绝无仅有,早年听说江湖上出了一位少年人名叫石元朗,你们可是同门?”

虽然和石元朗同道同行,平日只叫他石头,秀秀又只叫他石大哥,她真不知道他就叫石元朗,所以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

石元朗可不敢笑,只讪讪地道:“小侄的名字就叫石元朗。”

朱采娥一愕一怔,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石元朗,老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你本来就是一个瞎子,这叫有眼无珠。”二个年轻人,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如说他们是“鬼王门”下弟子,那就太没礼貌了,因为他们至少要比朱采娥小上一辈或二辈。

朱采娥倒一点不在乎,微微一笑道:“你们是‘鬼王门’中人?”

其中一人道:“是又怎样?”

朱采娥道:“你们的师父是谁?”

另一位少年人道:“门主就是我们师父,别看我们年纪小,在门中的地位可不小。”

朱采娥“啊”了一声,道:“敢问两位在门中是什么身份?”

他们作了自我介绍。

一个指着自己鼻子道:“本座施雷,刑堂堂主。”

另一个嘻嘻地笑道:“本座施电,金鹰堂堂主。”

朱采娥道:“二位年纪轻轻的,就担负这种大任,想必是青年才俊了。”

金鹰堂主施电冷笑一声道:“朱采娥,你不必笑脸迎人,我们也不吃这你这一套,你要是识相的话,就乖乖的跟我们兄弟走吧。”

朱采娥一点也不生气,笑笑地道:“去哪里?”

施雷道:“去见门主。”

朱采娥道:“门主来了么?”

施电道:“废话,门主要是没有来,能命我们兄弟叫你去么?”

朱采娥格格一笑道:“这倒叫老身真不好意思,有劳两位远来迎迓。”

施雷冷笑一声道:“哼!别自己脸上贴金了,谁来迎接你了,我们是来逮捕你这叛门逆徒归案。”

朱采娥哈哈笑道:“凭你们两人就敢在老身面前吹胡子瞪眼,你们‘鬼王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太没像样的人物了。”

施雷施电气得两眼一翻,哇哇大叫了起来:“朱采娥……”

朱采娥这时却退了一步,笑向石元朗道:“元朗,现在把他们交给你了,老身懒得和他们磨牙。”

施雷施电也许是“鬼王门”年轻一代的杰出之士,毕竟年纪太轻,被朱采娥二句话不到,就激得无明之火大炽,而犯上了武家心浮气躁的大忌。

朱采娥想试试石元朗的身手,又怕他难以一敌二,所以颇有用心地替石元朗激起了施氏兄弟的怒火。

石元朗的年纪虽然要比他们大了三四岁,江湖经验也比他们丰富得多,朱采娥的用心,他是一目了然,可是,他却不愿因人成事,占这份便宜。

要胜利,就要光明磊落的胜利,石元朗抱的就是这种态度。

石元朗迎上了施雷施电,但他没有利用朱采娥为他造成的优势,反而徽微一笑道:“朋友,气恼不得,两位先平平心气,再请赐教吧。”

施雷施电自然也明白气浮心躁乃是武家大忌的道理,一语点明,自是肃然一震,收敛了心神,望着石元朗道:“你就是石元朗。”

石元朗点头道:“不错,两位好像对在下非常清楚。”

施雷道:“听说你的百节剑、天罡指非常厉害。”

石元朗道:“那是因为幸运,没有遇见真正的高手而已,所以才落得这一点点虚名。”

施电一笑道:“你这人很老实,还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石元朗微微一笑道:“所以在下不敢口发狂言,请两位上吧,但不知两位之中由那位先赐教。”

施雷施电是“鬼王门”主新近训练出来的两位厉害人物,尤其是联手合击之术,威力其大无比,石元朗虽不知他们的真正实力,但没小看他们,因此多了一份小心,那知这份小心,却在无意之间突破了他们联手合击之术。

树要皮,人要脸,施雷施电相视一笑,不好意思两人联手合击了,最后,由施雷跨步向前道:“亮兵器吧,本座看看你‘百节剑’到底有多厉害。”

石元朗一拍腰际,带出一道剑光,软软的提在手中。

原来他的百节剑是由一片一片的小薄片而缀成,像链子而是剑,但也不是软剑,因为它不是浑然一体的,是一片一片结合而成的。

施雷皱了一皱眉头,从肩头拔出了一双乌黑的鬼头叉,长短像普通刀剑一样,由于叉头怪异,显然兵刃上有着出奇的招术。

朱采娥点头称赞了一声,道:“怪不得你们小小年纪,就如此目空一切,敢情你们的门主把你们‘鬼王门’的鬼王叉都给了你们。”其实并不是称赞施电,而是借话点醒石元朗,要石元朗特别小心,千万不可大意。

施雷手中的“鬼王叉”可说和他们“鬼王门”的信物“鬼王叉”的形状完全一样,只不过大小不同之别而已。

石元朗这时暗运内力,缓缓落到剑身之上,只见他那软软的百节剑一节一节的翻了上来,最后挺得毕直,同时也光芒大盛,耀眼生辉。

施雷暗暗一惊,不敢再轻视石元朗的百节剑,一声大喝,施雷抢先出手了。

施雷一出手就形成了一股暴风疾雨之势,把石元朗圈在叉光劲气之中。

石元朗似是完全失去了先机,落于被动挨打的地位,不过他的表现却是一片泰然之色,手中百节剑缓缓而动,似是虚应,却形成了一道剑网。

施雷以这般惊涛拍岸、凌厉异常的攻势,竟是无法得手。

时间一久,石元朗虽未采取攻势,迎战的态度却是越来越轻松,越来越自然。

施雷屡攻不下,心里却有点着急了,手下也就更重更快了。

站在一旁的施电虽然没有动手,可是他比动手的哥哥施雷更急更难过,因为他是旁观者清,看出石元朗的剑势虽然不快,却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别说施雷一个人出手攻不进去,就算自己与他联手合击,也不见得能够突破他的剑网。

相反的,这时石元朗如果要取施雷的性命,那只是举手之劳,易如反掌。

施电看得心惊肉跳,全身直冒冷汗,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拔出兵刃,扑了上去。

“你来,你大哥就只有死!”

施电闻声一震,身子一刹,急急地收住了势子,他那还敢扑了上去。

因为石元朗的话不是威协,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只见石元朗剑影一闪,剑尖便抵在施雷咽喉之上,不知其来自何方,但却吓得施雷全身气力尽泄,双手一软,鬼头叉也掉落地上了。

石元朗手中剑光一敛,便不再理会他们,只向朱采娥欠身道:“伯母,我们走吧。”

“站住!”施雷晃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石元朗泰然道:“施兄有何教言?”

施雷厉声大喝道:“你为什么不杀死我?”

石元朗反问道:“你我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

施雷面现愧色,赧然道:“可是我却要取你之命。”

石元朗微微一笑道:“但是你现在没有要我的命呀!”这句话简直莫名奇妙,真要了他的命,他还能笑得出声来么?

施雷听了石元朗的话,却是笑不出来,只是愣在那里。

石元朗接着又道:“如果在下真是将手中长剑一送,施兄,你想想是不是死得太不值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施雷一怔,摇着头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石元朗道:“你现在不妨想一想。”

施雷皱着眉头,真的想了起来。

施电当然听到了这番谈话,他也跟着想了起来。

石元朗缓缓的自言自语地道:“我们年纪都还轻,就这样死了,不但屈而且也冤,不但上无以对父母,也更无以对自己,难道一个人的人生,就该这样结束么?至少,人生于世,总得留点什么给人们,也叫人们说一句,‘某某有子’。”

朱采娥一旁轻蔑地笑道:“元朗,他们还年轻,又没有太多的人生阅历,你这些话他们懂不了,也接受不了,别对牛弹琴了,我们走吧。”

施雷反驳道:“谁说我们懂不了?”他们就是年轻,一点点刺激都经受不起。

朱采娥暗暗一笑道:“你懂,你想过没有,你们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施雷一怔道:“这……”

朱采娥道:“老身可以告诉你,吃、喝、睡、玩、乐、杀人和被别人所杀,活着的时候,看门主的眼色,受门主的施舍,做门主的工具,死了之后,留给子孙的是掏三江之水都洗不清的羞辱。这就是现在的你们。”

施电道:“大哥,我们这样替门主卖命杀人,到底所为何来?”

施雷道:“我们深受门主养育之恩,理应有所图报。”

施电道:“假如你刚才被石大侠一剑杀死了呢?”

施雷说:“那对门主也算是报过恩了。”

施电道:“如果你是石大侠,会不会手下留情?”

施雷一笑道:“我不杀人,人必杀我,怎可手下留情?”

施电道:“这样说来,你算不算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施雷点头道:“也可以这样说。”

施电道:“再进一步说,你今后的生命就是石大侠所赐的了。”

施雷道:“这话不错。”

施电忽然向石元朗道:“石大侠,为了向门主报恩,小弟要和你全力一拚,为了杀死小弟的过去,希望大侠成全小弟。”

石元朗从他们兄弟的对话中,完全明白了他们的心意,一点头道:“好,我们大家全力的搏。”

施电用的也是鬼王叉,双叉一起道:“石大侠接招!”人就像一条饿虎般扑了过来。

他不但真打,而且是拚命的打。

石元朗的百节剑也出了手,接过一招,第二招出手时,施雷的鬼王叉中,便射出一蓬银芒。

嗤!嗤!嗤!一蓬细如牛毛的般的毒针,袭向石元朗。

这是施电叉里针的杀着,死在他这种针下的人,不知几许。

石元朗没有避让,也无从避让,只见他手中百节剑,迎着那蓬针一卷,剑身之上落足了全身功劲,把那些毒针完全吸在剑身之上。

接着,石元朗口中大喝一声:“着!”剑光连闪,随之只听锵!锵!两声,施电的鬼王叉,冲天两丈开外,落在地上,而施电也连连后退,一屁股坐落地上。

施电败了,败得很惨,石元朗只用了三招。

这是真的拚命,真的拚命招数不会多,抓住机会就放手施为,致敌于死地。

石元朗杀死了施电的过去。

施雷大惊,跑到施电身前道:“兄弟,你怎样了?”

施电从地上跳了起来,欣然道:“我新生了,跟着石大哥走吧!”口中改了大哥的称呼,不再假客气,但却付出了真心诚意。

施雷点头道:“好,我们跟着石大哥走。”

石元朗笑道:“欢迎!欢迎!”拉住了他们的手。

朱采娥哈哈大笑道:“小伙子,老身真把你们看走眼了。”

施雷微微一笑道:“我们过去也是看错了你老人家,你老人家舍门主夫人而不为,一定有点道理。”

朱采娥道:“当然有道理。”

施电说道:“现在我们也明白那道理了。”

朱采娥道:“说说,你们门主现在在哪里?”

施电一笑道:“我们现在是两个新人,没有门主了。”

朱采娥笑骂道:“废话,快说,他在那里?”

施雷道:“他现在到了‘天风庄’,而且,带来的人手也不多。”

石元朗一笑道:“哦!这是一个好机会。”

施雷点头道:“确实是个好机会。”

朱采娥笑道:“尤其是有你们兄弟相助。”

施雷道:“晚辈要先说一句话,我们兄弟不向门主出手。”

石元朗道:“理当如此,这也是做人的道理。”

施电欣然道:“走,我们这就去‘天风庄’。”

朱采娥沉思道:“要不要等他们回来。”她所说的他们,就是胡小玉和秀秀。

石元朗道:“不用等了,他们自会知道我们到了‘天风庄’。”

他们就在“天风庄”的暗室之内,那会不知道,当然这时没有多加说明的必要。

石元朗与朱采娥被带进“天风庄”,在天风庄他们见到了二批客人,一批客人就是萧六三他们,他们来拜访翁大爷,却不知道接见他们的翁大爷是冒牌之人。

另一批客人,只有三个人,一男二女,男的矮矮胖胖像把茶壶,他就是“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二女则为幽灵双艳,花娇娇,花柔柔。

他们没有提出“鬼王门”主的身份,现在只是贵宾。

朱采娥一到,这种情形就维持不下去了,因为她认识冷刀孙操,两人对看一眼,朱采娥便大笑道:“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大门主,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冷冷地道:“你还没有死,很好,老夫的女儿呢?到哪里去了?”

朱采娥愕然道:“你有女儿,什么时候有这女儿,老身怎样不知道?”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道:“你把女儿交出来,看在女儿的面上,饶过你叛门脱逃之罪。”

朱采娥道:“老身根本就不是‘鬼王门’中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受害的可怜虫而已,你饶得过我,我却饶不过你啦!”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哈哈大笑,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向老夫顶撞,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杀!”

他这一声“杀”字出口,理应有人出手才是,按照往例,这是刑堂主施雷的责任。

可是施雷没有出手,却向石元朗使了一道眼色。不错,该石元朗接场了。

石元朗一笑道:“先别打打杀杀,我们谈点别的事情好不好?”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道:“你是什么人?”

石元朗道:“在下石元朗。”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道:“你就是石元朗,是我女儿最要好的小兄弟。”

石元朗道:“你女儿是谁?在下不认识,在下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石元朗道:“这位翁大爷可是假冒之人?”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一笑道:“你为什么不问他自己?”

石元朗道:“其实不问他,我也知道他是假的,一个当师伯的人居然连自己的师侄都不知道,他不是假的也真不了。”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一怔道:“你就是翁老儿的师侄,这倒大出意外了。”

石元朗道:“还有一件意外的事,你更是想象不到。”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倒是一点不重视,淡淡地道:“你好像是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牛皮客,且说来听听。”

石元朗向施氏兄弟道:“兄弟,明人不做暗事,光明磊落的告诉他吧。”

施雷施电大步走到“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面前,抱拳道:“施雷施电已在不久之前在石大侠剑下身亡,现在我施氏兄弟再世为人,不再是贵门的什么堂主了,请前辈见谅!”

这一下,“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的脸悠然而变,一震道:“你们也背叛了本座?”他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施雷施电齐声道:“不是背叛,昨日的施雷施电已为‘鬼王门’力战而亡,今日的我们兄弟,却是石大哥的朋友了,明人不做暗事,将此告与前辈知道。”说完,身形一旋,走向一旁。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大喝一声,道:“你们给我站住!”

施雷施电没答理他,也没有停身,依然走到朱采娥两侧,护卫着朱采娥。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大怒喝道:“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夫先宰了你们……”

石元朗道:“你想杀人,先通过在下这一关,”阻住“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

显然,除了“鬼王门”门主外,目前是没有人杀得了施氏兄弟,“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咬牙切齿地道:“石元朗,你这人该死,老夫容你不得。”

石元朗道:“同样的理由,在下也不能容你活在人世之间。”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阴阴地一笑道:“你可是要和老夫单打独斗一决生死?”

石元朗道:“在下正有此意。”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呸”的一声,道:“凭你也配和老夫动手!”

朱采娥接口发出一声冷笑道:“别自以为了不起,你之能活到今天,不过是善于藏形掩迹,比谁都跑得快而巳,今天你是自投罗网,看你还向哪里跑!”

“门主,朱大姊的话倒是说得一点不错。”这话居然从“天风庄”假庄主口中说出来,不能不叫人大吃一惊。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怒目一横道:“你也反了!”

假“天风庄”主哈哈一笑道:“老夫不是反了,因为老夫根本不是你的人。”

“你是谁?”

假“天风庄”庄主道:“你派人假冒‘天风庄’庄主,老夫又取代了那人的位置,目的就在等你自行报到。”

“你到底是谁?”

假“天风庄”庄主道:“老夫陆奎!过去是‘天风庄’的总管,现在还是‘天风庄’的总管,所以‘天风庄’还是在老夫掌握之中。”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哈哈一笑道:“老夫明白了,有什么条件开出来吧。”

陆奎一笑道:“你错了,老夫今天要的是看你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回头向石元朗道:“看来,你们是要以多为胜了。”

石元朗道:“其实以你的为人,一生作恶多端,天人共忿,就是以多为胜,亦不为过。不过,在下还想看看天意,是否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两目生辉地道:“你意思是说,你胜我死,我胜则生。”

石元朗道:“只要你胜得过在下,‘天风庄’再没人留难你了。”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道:“你作得主么?”

“他当然能够作主!”话声像是从地底发了出来,可是却从墙旁一角忽然开出一道暗门,暗门之内走出一行四人。

“天风庄”老庄主翁志浩为首,其次是庄夫人,再其次是胡小玉与翁秀秀。

“天风庄”庄主翁志浩红光满面,步履轻快,连石元朗都觉他大大的变了。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一怔道:“你是谁?”

“天风庄”主翁志浩笑道:“你不认识老夫,老夫倒是认得你,你可是‘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点头道:“不错,本座就是‘鬼王门’门主。”

“天风庄”主翁志浩道:“老夫就是本庄庄主翁志浩。”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愕然道:“你就是翁志浩,怎么没有死?”

翁志浩道:“阎王不收,所以老夫死不了。”

“鬼王门”门主恨道:“误我大事。”

翁志浩一笑道:“其实你的手下并没有误你的事,只因为我是当医生的,你那忌日针虽然厉害非凡,可是还没能要得了老夫的命。”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道:“就算不能把你置于死地,你也终身见不得天日。”

翁志浩道:“不错,老夫本来是见不到得天光,所以老夫就一直藏在本庄地下暗室之内,但小玉救了老夫,她一来就把老夫的忌日症完全医好了。”

石元朗听得暗暗“啊”了一声,这才明白翁师伯何以要他们去把胡小玉请回来的原因,敢情胡小玉经过三年多的服食水蛭关系,不但医好了自己的病,而且,还蕴育了医治翁师伯的忌日症的功能,所以翁师伯非要她回来,自己才有走出暗道的希望。石元朗虽没专精医道,但却不完全是门外汉,所以很容易了解其中道理。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听得“小玉”二字,神情一阵激动道:“小玉,那一位是小玉?”目光倏的射向二女。

胡小玉向前一步,道:“本姑娘就是小玉,你待如何?”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倒也不愧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心情激荡之际,居然控制了自己的感情,冷冷地道:“你可知道你真正的父亲是谁?”

胡小玉道:“本姑娘姓胡。”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道:“孩子,你名份上姓胡,其实你是老夫的骨肉。”

“胡说,你敢如此戏弄本姑娘,看剑!”身形一矮,手中青钢长剑直取“鬼王门”主冷刀孙操。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身形微一挫晃动,就让开了胡小玉的一击。

胡小玉冷笑一声,正要再次出手时,石元朗晃身阻住她道:“小玉姊,我们有约在先,这场打斗是小弟的。请你不要抢了小弟的生意好不好?”

胡小玉娇嗔地道:“不行,他侮辱我,我非和他拚命不可。”

身子一闪而出,又扑向了“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

冷刀孙操既名冷刀,自然在刀法上有出奇的造诣,他的奇形冷刀,也和石元朗的百节剑一样,就藏在衣袖之内,要是平时,他的冷刀只怕早已出手,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出手,他没有出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认为胡小玉是他的女儿。

胡小玉可是得理不让人,剑式一开便如狂风暴雨般卷向“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

这时“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才发现胡小玉剑式威力奇大,非使用冷刀,难以抗拒了。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出手,挡住胡小玉的狂攻猛打,同时口叫道:“小玉,听为父说……”

胡小玉摇头大叫道:“废话少说,你给我纳命来。”忽然使出一招“指路黄泉”,剑势化为一条直线,直向“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胸口刺去。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对胡小玉这一剑避不了,让不开,唯一的化解方法,就是用袖中的冷刀斩下胡小玉的手腕,而且他也确能做到这一点,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心念一动:“他是我的女儿……”

手中微一犹豫,他的先机一纵即逝,先机上逝,败象立现,“卜!”好清脆的声音,从他胸口上发了出来。

胡小玉的青钢长剑已刺进了他胸膛之内。“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张目大惊道:“小玉你……”

胡小玉长剑一收,“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身子向后一仰倒向地上,口中还喃喃地道:“小玉,你是我的女儿……”

翁志浩大声道:“小玉绝不是你的女儿,你不要自以为是了。”

“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喘着气道:“她……是我女儿。”

翁志浩道:“老夫可以证明给你看,取一盆水来。”

水取来了,滴了二滴“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的血到水中,又滴了一滴胡小玉的血在水中,两滴血在水中各成一个小血球,互不相连。“鬼王门”门主冷刀孙操睹状之后,大叫一声,道:“老夫死得好冤!”

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鬼王真的成了鬼王,一命呜呼了。

胡小玉这时激动之情已冷却下来,心中忽然起了不忍之情,

喃喃地道:“奇怪,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呢?”

翁志浩悻悻地道:“老夫为了要救你的命,曾放过这种空气,以免他放不过你,谁知他竟信以为真,而且一直认真的当做一回事,自己反而因此而死,真是天理昭彰,恶有恶报。”

这时,胡小玉忽然发现秀秀抽动着双腿,悄悄的走出大厅。

一声:“秀妹,那里去?”胡小玉飘身也跟了出去。

蛇无头不行,鬼王门主一死,翁志浩又不为已甚,其他的人,也就不再追究,任由他们离去了。

办完那些善后的事情之后,“天风庄”又发现了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胡小玉与翁秀秀同时失踪了。

过了三天,石元朗收到胡小玉一封密函,约他到牛头湾外的牛头石上相见。

石元朗依约前往,只见那石头上站立着一位飘飘如仙的女人背影。

石元朗叫了一声:“小玉姊!”

那女人回过头来,轻声道:“小玉姊走了!”她原来是翁秀秀。翁秀秀嫣然一笑,递给石元朗一张红纸条。

石元朗只见红纸条上写着:

花好月圆

小玉姊贺

石元朗脸上掠过一道怅然之色,但随后又欣然地笑了。

(全书完,潇湘书院图档,tearheavenOCR,潇湘书院独家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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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沐《女儿楼》作者: 熊沐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女人是水做的。水灵灵、水气、眼含秋水、媚儿似的水汪汪的一双杏眼,都说的是女人。女人是水,柔情似水。男人喜欢女人,喜欢水一般柔媚的女人。很少有人谈女人的血性。李寄宰蛇,说的是女人的血性。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正因为它真实,所以在明清以来的裨史野话之中频频被人写过,记过,赞过。也正因为它真实,所有的正史都不予记载。野史记载它,因为男人们也喜欢女儿的血性。正史不记载它,那些位尊人贵的男人不喜欢女儿的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