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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死亡游戏 鸡飞狗跳

跑到荒郊野外,没有人的地方去。

但是有电线杆,有电话线。

廖添丁化装成一个修理电线的工人,爬上电线杆,用夹子夹住一条电线,夹子上面有尖针,很容易的便刺穿胶皮插进去,然后手握把柄,摇了几下,将话筒拿起来,道:“喂,喂!”

很快便听到从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电话局。”

“请接三八三八。”

对方接线小姐没再开口,却听到三八三八号那边电话铃响的声音。

不久,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茂西茂西(日语:喂,喂)茂西茂西。”

廖添丁道:“老兄会不会说台语?”

对方道:“马马虎虎。”

“那咱们用台语交谈好啦。”

“你找谁?”

“山本刀之助”

“老夫正是。”

“兄弟会的会长?”

“没错。”

“山本会长,早安。”

“早安,你是那一位?”

“在下廖添丁!”

廖添丁三个字,在山本刀之助的心目中一定很够份量,很令他胆颤心寒,惊得他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喂,山本先生,咱家的小名,听说过吧?”

“听说过,听说过,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听说过办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小英雄,有事但请直说。”

“嗯,山本先生快人快语,咱家最喜欢跟爽快的人打交道,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手头不方便,想向山本会长调头寸。”

“多少?”

“你说呢?”

“三百五?”

“爱说笑,廖添丁不是乞丐,小混混。”

“三五千?”

“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干脆请小英雄自己开一个数目吧。”

“起码应该有辜害荣、苏文贤多。”

“辜副会长与苏会员他们……”

“他们每人都捐献了一万以上。”

“这两位都是当地的富翁,家财万贯。”

“你是外来的巨富,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刮得地皮,榨的油水,比他俩更多。”

“这……”

“这是募捐,是收税,也是买命的钱,山本先生最好考虑清楚。”

“我……我、我捐一万好啦。”

“哼,小儿科,吝啬鬼,你他妈的大概是不想看明天的太阳啦。

“英雄饶命,请高抬贵手。”

“想活命就准备两万块”。

一阵沉默,无疑山本刀之助在迟疑,在思考,半晌始道:“数目实在太大,可否请宽减一些?”

“妈的,少哭穷,老子知道,这个数字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伤不到你的筋,动不到你的骨。”

“可是,一时之间恐怕凑不出这么多来。”

“少装蒜,就算没有,你可以去调,凭你山本会长在商场上的名头,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廖朋友打算什么时候来拿?”

“咱家不去拿,你亲自送。”

“送到哪里?”

“往新店,靠近新店溪的一个山洼里。”

“请说清楚一点。”

“不必,去到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但是,我们并没有见过面。”

“咱家认得你,会主动找你。”

“要大钞,还是……”,

“废,当然是大钞。”

“好。”

“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一时之后,便开始行动。”

“尽快就是。”

“希望你不要报警,否则……”

廖添丁没说否则怎么样,仅冷冷的“哼哼”了两声,便将电话挂断。

接着,廖添丁又摇了一个电话到刑警大队小林正行大队长的办公室去。

“喂,请问是大队长的办公室吗?”

“对。”

“你是那一位?”

“曾国英。”

“我是廖添丁,说话方便吗?”

“方便,正好这里没有人。”

“事情已经办好,按照计划,向刑警大队报案。”

“请老大再考虑。”

“不必考虑,箭已在弦,势在必发。”

“对象是那一位?”

“兄弟会的会长,山本刀之助。”

“住那儿?”

“府后街(馆前街)。”

“敲他多少?”

“两万。”

“其他的……”

“其他的皆照原讲定计划行事即可。”

“没有问题,马上办。”

“再见。”

“拜。”

放下电话,曾国英急忙去找小林正行。

小林正行在小队长佐佐木的办公室里,很快便被他找到。曾国英劈面就说:“报告大队长,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黑川熊也在场,小林大队长正为早上围捕廖添丁扑空的事懊恼,三个人愁眉深锁,欲筹得一计,擒此狡贼。”

小林正行闻言爱理不理的:“是什么事呀?”

曾国英字斟句酌的道:有关廖添丁那一伙抗日份子行踪的事。”

一语惊四座,黑川熊、佐佐木、小林正行皆竖起了耳朵,瞪大了眼,齐声追问道:“这个该死的廖添丁现在何处?”

曾国英不疾不徐的道:“廖添丁现在何处,还不知道啦,但如循线追查下去,一定可以手到擒来。”

小林正行急追问道:“八盖呀路,废话不少讲,挑重点来说。”

曾国英道:“重点是廖添丁眼前正在进行敲诈。”

“敲诈谁?”

“山本刀之助。”

“兄弟会的会长?”

“正是。”

“曾国英,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属下早晨上班时,路过府后街山本公司的门口时,偶然听到的。”

“廖添丁在现场时行勒索?”

“不,是用电话敲诈。”

佐佐木一脸疑云道:“既是用电话,你怎知对方是那个大坏蛋。”

曾国英道:“属下是从山本会长的谈话中听出来的。”

“详细的内容如何?”

“这恐怕只有问山本先生本人才清楚,国英莫宰羊。”

“此事十分重大,为何不及早提出报告?”

“国英以为山本会长一定会报案的,所以迟迟示敢轻率行事,今见他毫无动静,觉得事情透着古怪,才来报告长官……”

小林正行截口道:“糊涂,糊涂,如果所报属实,可是天大的一件功劳。”

曾国英猫哭老鼠,虚情假意的道:“属下不敢居功,但求早日抓住廖添丁,好对总督大人以及天皇有所交代。”

小林正行气忿忿的道:“可恶的廖添丁,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企图奸杀黑川刑事夫妇未久,又干下电话勒索案,简直存心挑衅,未将我大日本帝国的警察放在眼内。”

一扭头,又对佐佐木、黑川熊道:“去,马上到山本会长那边去了解一下状况,倘若一切属实,须立即布下天罗地网,不惜任何代价,务必要将他们这一伙人一网打尽,鸡犬不留。”

“哈伊!”

“哈伊!”

二人齐声应命,起身就走。

刑警大队距府后街并不远,转眼即到。

是一家珠宝公司,规模极大,总共占有三间店面。

据说山本刀之助的生意尚不止此,有银行、饭庄、华洋百货等,分支机构遍及全岛,在日人当中,是首屈一指大财主。

山本刀之助正满头大汗的,提着一个皮包,从外面匆匆而入。

当他进入办公室,见佐佐木、黑川熊已候在那里时,不由为之一呀,仅点头招呼一下,未曾开口说话。

佐佐木瞧着他的皮包,道:“山本会长,刚从银行回来。”

山本刀之助面无表情的道:“嗯。”

“去领钱?”

“嗯!”还是这个字。

“准备接受敲诈”?

这话太直接,直中要害,山本刀之助再也不能沉默了,脸色大变的道:“队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川熊道:“山本先生,我们是想来查证一件事。”

山本道:“查证什么事?”

佐佐木道:“警方想知道,会长是否接到一通勒索的电话?”

山本断然否认道:“没有。”

佐佐木一怔神,道:“警方是想帮助你,纯出一片善意,请山本会长切勿误会。”

黑川熊道:“同时也是为了地方上的安宁,为民除害,最好不要姑息养奸。”

山本刀之助犹豫了好一阵工夫,道:“话是不错,可是,本会长也不得不为自身的安全着想。”

这话等于是已经认可廖添丁有勒索的事实,佐佐木道:“警方愿负责山本先生的安全。”

山本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充满了惧骇与无奈,道:“只怕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刚才在外面就听到一则不幸的消息。”

黑川熊错愕一下,道:“莫非廖添丁又干下了别的惊人的案子?”

“苏文贤在一小时前暴毙在台北寓所。”

“苏先生不是已经被廖添丁狠狠的敲了一票吗?”

“因为他事后报了案。”

“哦!”

黑川熊惊住了,他自己就是一面活生生的镜子,廖添丁无所不在,无孔不入,害得他惨兮兮的,丢掉“棍儿”,从此与女人绝缘不算,自己的老婆,差一点在他亲眼目睹下被轮暴,甚至将老命赔进去。

佐佐木道:“这一次警方保证以山本会长的安全为第一考虑,采取秘密行动,待会长安全无虞之后,我们再公然现身。”

山本半信半疑的道:“队长有何妙计,可否先说出来听听?”

佐佐木道:“简而言之,警方可以采取化整为零,乔装改扮在现场附近,设下十面埋伏,待会长将钱交给廖添丁,离去以后,再一涌而上,将他生擒活捉,或者就地格杀。”

这法子看来,可谓十拿九稳,天知道廖添丁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能否顺利得钞票,而又能保住小命,逃过此劫。

苏文贤的死,对山本心理上的威胁太大,将廖添丁估得很高,畏若虎狼,仍不敢轻易吐露实情。

经佐佐木、黑川熊好说歹说,晓以大义,告以利害,苦苦相劝之后,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将交款的地点说出来。

佐佐木道:“有无一定的时限?”

山本道:“差不多是该动身的时候了。”

“请再延后半小时。”

“为什么?”

“让警方有时间部署。”

“地方那么辽阔,又无确切的地点,如何部署?”

“的确很伤脑筋,只好多动员警力,扩大包围的范围。”

“无论如何,在本会长未至安全地带,警方未有绝对把握之前,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的。”

“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告辞了。”

“不送!”

返回刑警大队,向小林大队长提出报告后,整个刑警大队便马上沸腾起来,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调集数百名的警员。

有的化装成商贩。

有的化装成行人。

有种田的农人。

也有砍柴的樵夫。

立即分道出发,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涌现新店方面。由于不知交钱的确切所在,只好将部署的范围拉大,凡是靠近新店溪的山边,尤其是有山沟的地方,皆置以重兵。

距离拉得很长,约有数里之遥。

幸好警力甚足,依然包了个密不透风。

处处都有人在田里干活。

处处都有人在山上砍柴。

做生意的商贩增多了。

路上的行人也增加不少。

可是,却始终没见廖添丁、土确壁、阿坤、张富他们的人影儿。

亦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事、物。

空气显得很沉闷,沉闷中又别有一番紧张、诡异的气氛。

是在斗智。

也是在斗力。

更是在做死亡的游戏。

而这一切,完全是由廖添丁一个人在导演,谁也不晓得这一场死亡游戏如何发展?结局怎样?”

小林正行未至现场指挥,而是直接来到山本刀之助的珠宝公司。

曾国英报案有功,赢得小林的莫大赏识与信任,特别命他跟在身边使唤。

山本刀之助一切俱已准备就绪,就先待时间一到,便要启程出发。

小林正行望着墙上的挂钟,道:“还有两分钟?”

山本刀之助一脸肃穆之色的道:“应该说还有一分三十秒。”

“姓廖的可曾再打电话来?”

“没有。”

错啦,刚说没有,电话便叮零!叮零!的响起来。

山本拿起话筒,一直在称“是”,说“好”,未曾多说半句话。

电话很快使结束,小林正行忙道:“谁打的?”

山本道:“廖添丁。”

“他在何处?”

“廖添丁没说。”

“什么事?”

“叫本会长立刻坐黄包车去。”

“还是去新店方面?”

“是的。”

“有无说出一个确切的地点来?”

“没有。”

“那山本先生如何跟廖添丁会面?”

“他说他会主动的来找我。”

“山本会长是否决定赴会?”

“我想听听小林大队长的意见。”

“照他的意思做,一举擒下这个臭小子。”

“好?”

小林没再多言,命曾国英去叫车,真巧,正有一辆黄包车从门口经过,被曾国英叫过来。

山本亦未再言语,提着皮包,跳上黄包车,命车夫往新店方向拉去。

小林正行早有万全的准备,另外带着一对全副武装的警察,远远的跟在后面,分批分道而行。

路途之上,现场的指挥官是佐佐木。

也不知是受了廖添丁的感染,还是突然之间变得聪明了,他也扮起小贩来,推着一辆车子在卖包子、馒头。

“包子,馒头!”

―边走,一边喊叫,每行到一处重要的地方,必然会停下来。

立刻就有农人、樵夫、商旅、行人陆陆续续的拢上来,买他的包子、馒头吃。

实际上则是在交换讯息,或是传达命令。

黑川熊就跟在他的身边,两个人轮流推车,在数里长的马路来回巡逻。

这时,佐佐木正停在一路边卖包子。

四周围着好几个在买东西吃。

忽见远处,从台北那边来了一辆黄包车。

车上之人赫然正是兄弟会的会长山本刀之助。

山本是个胖子,顿位不轻,直累得拉车的车夫汗下如雨,气喘如牛。

突然,就在距离佐佐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山本刀之助表情严肃,视如不见,下车后提着皮包,便往山边行。

山边有一条山沟,山本未跟任何人招呼,兀自放步而行深入山沟内。

里面植满了竹子,山风过处,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山本刀之助惊恐万状。

佐佐木等人紧张得直冒冷汗,一动也不敢动。

小林正行已到,就埋伏在附近的相思林内,同样不敢轻率露面。

千百只眼睛全集中在山本刀之助一个人的身上。

山本会长深入二十余丈后便停下来。

面前有一道山壁,高约数十丈,笔直、陡峭,好像刀削的一般。

山壁下有一根碗口粗细的竹子,竹梢弯弯的一直弯到地面。

如果仔细去看,可以发现,是被人用绳子绑在一块大石头上。

而且,另一头沿着山壁,直达山顶。

附近未见阿坤、廖添丁他们的踪影。

有两名化装成樵夫的刑警在十丈以外砍柴,见到这般景况皆看傻了眼,居然未曾注意此地有弯竹、绳索。

山本毫不迟疑,将自己手里的皮包,绑死在绳子之上。然后,取出一把小刀来,从竹梢的下方,大石块的上方将绳索割断。

猛可间,竹梢弹起,带着皮包,直上天空。

令人骇异的尚不止此,石壁顶端显然另有安排,装有滑轮,绳索穿过滑轮,在另一头绑着一块石头,这边一割断,那—边的石头便疾坠而下。

于是,奇景发生了。

竹梢上的活扣打开了。

下面,石头坠落在地。

上面,皮包飞上天去,被滑轮卡住。

真是杰作,只有天才才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来。

真是绝妙好计,除廖添丁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就连他的敌人,也会发出赞叹之声。

黑川熊道:“好厉害的廖添丁!”

佐佐木道:“好可怕的廖添丁!”

小林正行道:“这小子的确超人一等,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其实,这只是开头,好戏还在后头。

小林正行实在忍不住了,山本刀之助尚未完全退出山谷,便下令道:“冲啊,冲上山去,逮住这个臭小子,不论死活!”

人如潮水。

去势如风。

山并不高,何消片刻工夫,佐佐木、黑川熊便率众呼啸而至。

刀已出鞘。

枪已在握。

子弹上膛。

只要一发现目标,马上就会动刀开枪。

令人纳闷的是,山顶偏偏空无一人。

皮包仍在滑轮那边卡着,无人来取。

黑州熊吼道:“廖添丁,你死出来!”

佐佐木喊道:“廖添丁,你滚出来!”

只有风声、迴音,就是没有人声、语声。

黑川熊跨步而上,取皮包打开来。

怪哉,里面连一毛钱也没有。

有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首打油诗:

千辛万苦抓你爹

气喘如牛汗满腮

打开皮包细细看

操你祖宗干你娘

是活人也会气死。

是石头也会爆炸。

佐佐木、黑川熊,乃至所有的日本鬼子,莫不气得脸色泛紫发黑,有一种被人羞辱、作弄、践蹋、戏耍的感觉,比遭人掌耳光,吐口水还要难堪十分。

回到山下,报告大队长,小林正行问:“山本会长的包里没有钱?”

山本刀之助道:“有啊,两万块。”

佐佐木打开空皮包给他看,道:“里面一毛钱也没有呀!”

山本道:“钞票早已被廖添丁拿走?”

小林正行听得一呆,道:“怪事,这一路之上,本府就紧跟在山本会长的后面,并未见有人跟你接触呀!”

山本道:“却有人和车夫有过接触。”

“谁?”

“双枪坤仔。”

“钱是他取走的?”

“不!”

“那他目的何在?”

“此地的一切,都是由他一手安排,交给车夫一张配置图。”

“廖添丁是何时出现的,本府怎么不曾发现?”

“事实上早在台北的公司大门口就出现了。”

一语提醒梦中人,小林正行惊惶失色的道:“难不成就是那个拉黄包车的?”

山本颔首道:“一点不差!”

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堂堂的日警刑警大队,被廖添丁玩弄于股掌之上,差点没把小林正行气死,眼见黄包车早已去远,一面下令追赶,一面埋怨道:“山本会长也真是的,为何不早说?”

山本哭丧着一张脸,道:“廖添丁就在身边,身上带着家伙,本会长怎么敢?”

“下车之后,总可喊一声呀!”

“姓廖的命令,不准回头,回头就开枪。”

“这小子简直可恶透顶。”

“也输得叫人无话可说。”

“刑警大队与他势不两立,本座愿对天盟誓,有我无他,逮不住廖添丁绝不休止。”

“真希望警方能将这一群无法无天的抗日份子绳之以法,不然,我大日本帝国在台湾经商的子民,将会被他榨干榨光,永无宁日。”

二人一边说,一边走,正行之间有人来报,廖添丁所拉的黄包车已经被发现。

就在往台北的方向,半途中,转弯处,一棵大树下,一条水沟旁。

车子仍在。

人影已杳。

乍然,一阵劈里拍啦的爆竹声划破长空。

爆竹就吊在黄包车上。

车上另外还有一面鼓,两面锣。

鞭炮震动了锣鼓,鼓在响,锣也在响,锣鼓喧天。

绝,绝透了,可谓好戏连台。

似乎在为日警灰头土脸而祝贺。

也是在为廖添丁他们自己大获全胜而祝贺。

黄包车上也有一张纸,字大如拳,诗曰:

黄包车 跑得快

日本鬼子追上来

敲锣鼓 放鞭炮

几人流泪几人笑

廖添丁真会作弄人,简直把日警当作小丑,看成玩物,一个个几乎要气歪鼻子,气炸肺,找不到廖添丁,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只好发泄在黄包车上,大家七手八脚将黄包车捣毁砸烂,推下水沟去。

却又引起了一阵锣声鼓响,再一次锣鼓喧天、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知愚蠢。

小林正行气冲牛斗,道:“气死我也,气死我也,廖添丁真是一个狡贼,神通广大,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将这一串鞭炮点燃的?”

曾国英想了想,道:“属下知道。”

小林正行神色一紧,道:“你怎么会晓得?”

“是猜测的。”

“快说。”

“很简单,只要算准时间,在鞭炮药捻子的前绑了一柱香,香火燃尽,点燃了火药,爆竹自然会爆炸。”

“哦,这小子真是一个天才,也是鬼才,什么稀奇古怪的鬼主意他都想得出来。”

夕阳西下。

满天彩霞。

日警并未离去,在附近展开了疯狂的搜索行动。

新店溪上,远处,台北那一边,有一叶孤舟正顺流而下。操舟的是义军小头目徐福田。

坐在船上的则是廖添丁、土确壁、阿坤与张富。

船上有酒。

盘中有肉。

五个人觥筹交错,正在喝着庆功酒。

大家皆神采飞扬,有一种满载而归,大获全胜的快慰。

“妈的,真爽啊!”

“奶奶的,真痛快啊!”

“绝妙好计,番仔一定会活活气死。”

“气死活该,气死一个少一个。”

“曾国英真不赖,截听器果然妙用无穷。”

“这一仗曾国英是第一号功臣。”

“张富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令苏文贤人头落地。”

“苏文贤的死,必会令兄弟会的其他人吓破狗胆。”

“这样最好,以后筹募基金时,可以省下不少口舌。”

“赞!如此一来,兄弟会就变成咱们帐房啦!”

“予取予求,谁也不敢反抗,也不敢报警。”

“报警就要他人头落地,反抗就叫他命归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廖老大妙计高超,领导有方,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胜利,没有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廖老大万岁!”

胜利冲昏了头,大家近似疯狂,七嘴八舌的,喝着酒,谈着话,喊着口号,还哼着小调,没入苍茫夜色之中。

一仗成功,给大伙带来莫大的鼓舞。

也因而使他们上了瘾,欲罢不能。

想再继续给日本鬼子重创、羞辱。

想再继续为义军多筹募一些基金。

于是,利用截听器,又展开了一连串的惊人行动。

对象差不多都是兄弟会的会员。

也有几个土绅、劣豪、汉奸、狗腿子。

花招百出。

推陈出新。

每一次都有新点子。

每一次都大获全胜。

使小日本的军、政、警各界,鸡飞狗跳,灰头土脸。

也使台北的商场上,尤其是兄弟会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因而,使廖添丁的名声更加响亮,尊敬的人视若神明,痛恨他的人则认为是魔鬼的化身。

但是,不论是尊敬他的人,或是痛恨他的人,都一致同意,廖添丁头脑好,点子多,又身怀绝技,精于易容之术,来去如风,神鬼莫测。

兄弟会的会员惊走了魂,吓破了胆,迫使山本刀之助会长与两位副会长,板田有信及辜害荣,不得不为了应付廖添丁,而紧急召开了一次三巨头会议。

会中的决议很妙。

不是对抗、争斗。

而是妥协、沟通。

说巧真巧,山本会长正为跟廖添丁搭不上线苦恼,在一位会员前田荣作的办公室里,正好遇上廖添丁又打电话来勒索,山本刀之助立即将话筒接过来,客客气气的道:“你是廖添丁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马上回说:“不错,阁下何人?”

“山本刀之助”。

“会长先生好。”

“廖英雄好。”

“日前承蒙鼎助两万元,谢了。”

“别客气,应该的。”

“你他妈的榨取台湾老百姓民脂民膏,当然应该缴税,老子客串车夫,载你这个大胖子,却累惨了,不应该。”

“找个机会,本会长补载廖英雄一次好啦。”

“嗯,这还像句人话,哪天你爸高兴,咱们到中部的日月潭去玩。”

乖乖,台北到日月潭,迢迢数百里,倘若真要山本用黄包车载去,不累死他才怪。”

沉默少顷,廖添丁先开口道:“山本会长把电话抢过去,可是觉得上一次孝敬得太少,想再奉献一点?”

“不不不,本会长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兄弟会的朋友们,想推派几位代表,请廖朋友以及他的伙伴,大家一起吃一顿饭。”

“单单为了吃饭?”

“自然是希望彼此面对面沟通一下”。

“没有这个必要吧,咱家要钱,就给钱,谁报警,就砍谁的脑袋,如此而已,何必吃饭、沟通?”

“就是因为这样,使本会的会员人心惶惶,寝食难安,因此才想当面沟通,看能否研究出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

“山本会长,你似乎准备妥协?”

“确有此意。”

“可惜咱家对你信不过,不想赴你的鸿门宴。”

“我们单独见一面,不吃饭,好不好?”

“不好,除非能够派一个咱家信得过的人从中安排。”

“在兄弟会,有廖英雄可能信赖的人?”

“有。”

“谁?”

“一个母的。”

“本会没有女会员。”

“是板田副会长的千金板田惠子小姐。”

“哦,是她?”

“此刻,除她之外,咱家不想见任何人。”

“可以,本会长一定促成此事,请板田小姐作代表人,从中安排。”

“请山本会长注意,应将你自己的构想,全部毫不保留的告诉惠子小姐。”

“会的”。

“咱家是否接受邀宴,或者是否愿意跟贵会妥协,现在还言之过早,不作任何承诺。”

“那当然。”

“不过,山本先生有此创意,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为了投桃报李,咱家宣布暂时休战,告诉前田先生,刚才交代这事,暂时取消,叫他将钞票保管好,静候通知。”

“廖朋友打算何时与板田小姐会面?”

“还没有决定。”

“何地?”

“到时候咱家自会跟她联络。”

“用电话?”

“这是最好的交通工具。”

“晓得板田家的号码吗?”

“全台北的电话咱家都心知肚明。”

“如此,咱们后会有期。”

“但愿如此。”

一小时后。

板田有信家附近。

一根甚是僻静,行人稀少的电线杆上,廖添丁化装成修理工人,又在上面打电话。

廖添丁道:“喂,是板田公馆吗?”

对方是一个女的,声若莺啼,娇滴滴的应了一声:“是!”

“请惠子小姐听电话。”

“我就是。”

“我是廖添丁。”

“是廖大哥,我正在等你的电话。”

“也就是说,山本会长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姑娘了?”

“是的,山本会长现在仍在我家。”

“希望单独跟你见一面。”

“可以。”

“不希望有人跟踪,也不希望你将会面的时间地点告诉任何人。”

“没问题,我保证。”

“你家的后边,南方,数十丈外有一个大竹围,知道吗?”

“知道。”

“竹围内有一个大水塘。”

“对。”

“水塘边上,有一座亭子。”

“那地方小妹常去玩。”

“咱家就在那里等你”。

“现在?”

“现在!”

“回见!”

“回见!”

阿坤、张富就潜伏在板田家附近。

亲眼见板田惠子急匆匆的夺门而出。

算算时间,就是在她放下电话的那一瞬间。

换言之,她信守承诺,并未将会面的细节告诉乃父板田有信,以及兄弟会的会长山本刀之助。

土确壁守在更高更远的地方,亦未有日警或可疑的人物出现。

三个人互相招招手,跟在惠子小姐的后面,往大竹围方面行去。

大竹围。

水塘边。

小亭内。

这一对不是情人的情人业已相会。

没有甜言蜜语,不曾卿卿我我,没有拥抱,亦无热吻,彼此之间显得有些生疏,甚至尴尬。

先开口的是板田惠子,笑盈盈的道:“谢谢廖大哥对我如此信任。”

廖添丁淡淡一笑,道:“哪里,是姑娘过去表现足以令咱家信赖,但不知山本先生是否已将他自己的想法告诉惠子小姐?”

“其实这也不是山本会长一个人的意思,而是大家研究的结果。”

“他们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他们是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做生意。”

“想要平静,必须付出代价。”

“大家都愿付出代价。”

阿坤已至,闻言精神一振,道:“惠子小姐是说,那一群大富翁,愿意花一笔钱来购买平安。”

板田惠子的眸子从随后而至的土确壁、张富的脸上缓缓扫过,道:“兄弟会的成员确有此意。”

土确壁道:“不知他们愿意付出多大的一笔钱来?”

惠子小姐道:“这一点山本会长未提,你们可以当面商讨。”

张富道:“假如太少,咱们可不干,目前的游戏有趣,好玩,又刺激,蛮不错的。”

板田惠子望着廖添丁,道:“廖大哥是否决定接受兄弟会的邀宴?”

廖添丁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大家见见面,应该有益无害。”

“咱家是怕他们包藏祸心,另有图谋”。

“报警?”

“不能没有这种顾虑。”

“绝对不会。”

“何以见得?”

“自从苏文贤死后,再加上山本会长那一件绝妙透顶的案子,以及往后一连串惊人的杰作,大家都胆颤心惊不已,谁敢拿自己的脑袋作赌注?”

廖添丁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若是存心设计陷阱,与警方合谋诱捕,途徑多得很,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经与阿坤、张富、土确壁一阵眉来眼去,无言的密商后,廖添丁道:“看在惠子小姐的金面上,原则上咱家不反对大家碰个头。”

板田惠子闻言大喜过望的道:“你真的答应了?”

廖添丁道:“咱家从来不打诳语”

“四位什么时候方便?”

“随时都方便。”

“今晚如何?”

“是山本会长的意思?”

“他很急,希望越快越好。”

“在那里?”

“石坊街(衡阳路)。”

“噢,是中心区。”

“繁华的中心区才有好馆子。”

“那一家?”

“老阳春鸭子楼。”

“山本会长很会选,这是北京来的老字号。”

“廖大哥是贵宾,兄弟会岂敢待慢。”

“请惠子小姐转告山本先生,我等准时赴会。”

“四位?”

“最少四位。”

“好!小妹这就告辞。”

板田惠子说走就走,人已步出小亭,廖添丁道:“兄弟会的人不妨多来几位,凡是北部地区的商场名人,—概欢迎,以收集思廣益之效。”

土确壁:“有头有脸而且又有钱的人,都希望他们能够踊跃参加。”

阿坤的话最坦白:“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叫他们多带钞票来,新的大钞,连号的,多多益善。”

张富结尾道:“这样谈妥之后,便可以马上交钱,不必拖欠,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板田惠子连连颔首称是,张富话一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落暮时分。

石坊街上。

除阿坤、张富、土确壁之外,廖添丁连飞鱼张木村、大头杜杜照邦、和尚川仔贺永川带来了。

前面四人的衣着很讲究,洋服礼帽,足登皮靴,颇有几分贵宾相。

飞鱼、大头杜、和尚川仔不是来赴宴的,被廖添丁安置在老阳春的前门后院,及石坊街口,以为耳目,免得被人摸进来仍不自知。

诸事妥当,四个人这才大模大样的走进老阳春鸭子楼。

兄弟会的会长山本刀之助,副会长板田有信、辜害荣,还有板田惠子小姐,皆衣冠楚楚的,堆着一脸的笑容,直从楼上迎到楼下来。

宴设楼上。

席开三桌。

乖乖,与会的,全部都是财大势大,有头有脸的知名人物,台北商场的精华,几乎已齐集在此。

大多数在辜家入住时,廖添丁都见过。

有几位是曾经打过交道,孝敬过钞票的。

能够叫得出名字来的,计有日人前田荣作、池内勇夫、国人王长文、徐志宏等。

最引起他们注目的是,彰化富翁洪茂川也赫然在座。

廖添丁道:“真没料到,洪老板也是兄弟会的一员,咱家一直以为你是黑龙会的人。”

辜害荣代答道:“洪兄乃是商界名人,中部北部的生意都做得很大,尤其是彰化,拥有半壁江山,举足轻重。”

土确壁脸一沉,道:“你好会哭穷啊,区区两百五十元也要欠帐,也好缺德,十两银子便买断了别人的一生。”

洪茂川只有陪着笑脸打哈哈,半个屁也不敢放。

阿坤道:“奇怪,怎么没将三姨太带来?”

张富道:“没有奶头的女人,已经失去魅力,何必带出来丢人。”

洪茂川苦笑一下,道:“请朋友高抬贵口。”

阿坤充耳无闻,不予理会,讥笑道:“咱们捉奸成双,替你摘下一顶绿帽子来,洪老板总该表示一点敬意吧?”

洪茂川羞得无地自容,欲哭无泪,欲语无言。

最后还是山本会长为他解了围,招呼大家入席。

酒宴已开。

觥筹交错。

马上呈现出一副热烈、亢奋而又充满情谊的景象。

都是假的,表面文章,实际上大家皆是待宰的羔羊,个个皆心事重重,忧烦不已。

廖添丁浅尝了几口菜,接受了几杯敬酒后,朗声道:“听惠子小姐说,诸位打算花一笔钱买平安?”

山本刀之助代表大伙儿回答道:“希望如此。”

土确壁道:“不晓得各位准备筹集多少资金?”

辜害荣道:“十万如何?”

阿坤道:“是月费?”

辜害荣摇头不语。

张富道:“那么,是年费?”

大家依然无人应话。

廖添丁怔愕一下,道:“难不成是想仅仅花费十万块钱,就想买得兄弟会全体一辈子的风平浪静,一辈子的平安无事?”

山本刀之助肃容道:“甚盼小英雄玉成。”

阿坤吹胡子瞪眼睛道:“爱说笑,堂堂兄弟会,有钱的富翁一箩筐,区区十万块就想把事情摆平,永保平安,未免太会精打细算了。”

土确壁道:“全台义军有十万人,微薄之数,只是杯水车薪,若是月费还马马虎虎,如欲永保平安就太离谱了。”

池田勇夫硬着头皮说道:“各位壮士,小老儿乃是大日本帝国的子民,出大把大把的钞票来支助此地的抗日军,在心理上实在觉得很窝囊。”

惹恼了大盗张富,拿起一杯酒来泼过去,破口大骂道:“干你娘,嫌窝囊就统统滚回老家,别占我土地,住我家园”。

杀一儆百,其余的人都吓傻了,谁还敢再多言饶舌。

廖添丁敬了山本一杯酒,道:“山本会长,是当作月费,还是再加一点,改成年费,至于说买一辈子的风平浪静,免谈。”

山本没说话,一再以目示意,请板田惠子出言缓颊。惠子姑娘沉吟一下,道:“廖大哥,三位兄台,生意人将本求利,实在也很辛苦,行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样吧,请看小妹薄面,再加二万,就算是年费吧,一年之内望勿再找兄弟会的成员需索。”

廖添丁犹豫了一会儿,道:“不看僧面看佛面,青青菜菜,姑且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但有一个小小的附带要求。”

辜害荣一怔,道:“廖朋友还有要求?”

廖添丁点点头,望着板田有信父女道:“这笔钱,板田副会长可以免缴。”

有一个干巴老头不服,冒出一句:“为什么。”

阿坤道:“因为惠子小姐是我们老大的女朋友。”

土确壁道:“同时也是这件事的中间人。”

张富道:“不缴年费,等于是移作佣金。”

这话合情合理,没有人再持异议。

廖添丁又道:“另外,为了公平起见,凡是以前曾经被自家募捐过的朋友,似乎也可以宽减一些,至于说每个人该出资多少,这是你们内部的事,可自决定,我廖添丁不想干涉内政。”

话至于此,事情已大致底定,山本刀之助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开起小组会议来。

许是事先已有腹案,很快便有所决定,将钱收集起来。

赫!果然是新钞,连号的,在邻桌上堆了一大堆。

“哇噻!打从出娘胎,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好漂亮啊!”

这是阿坤的心声,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土确壁道:“哪一位带着包袱布,麻烦包一下吧?”

“我有。”

也没料到,洪茂川还挺热心的,取出一块藏青色的布来,将十二万元全部包起来。

大盗张富双眉一扬,道:“一事不烦二主,请顺便丢过来吧!”

洪茂川颔首应了一声:“好的!”

刷!的一声,立将包袱抖手掷出。

包袱是掷出来了。

却并非向廖添丁他们这边掷。

而是掷向恰好相反的方向去。

同时,居然被人接在手中。

是黑龙会的会长犬养幸助。

展目望去,乖乖,他的身后紧跟着二大群人,都是黑龙会八段以上的顶尖高手。

抢到钞票并没有逃走的意思,反而一齐围拢上来。

洪茂川则猛一个箭步,往犬养幸助那边跑。

好厉害的廖添丁,动作之快,身法之奇,简直匪夷所思,洪茂川身形甫动,他已越过一张桌子,将人擒在手中。

阿坤的默契绝佳,越桌而上,一照面就赏了他一个“水煎包”怒不可当的道:“妈的个巴子,你原来是个内奸,跟黑龙会勾结,想趁火打劫。”

土确壁同样疾逾闪电,上去给了他“五百”,咒骂道:“姓洪的,别忘了,黑龙会的石太郎是偷你细姨的奸夫,居然跟他们勾搭,还要不要脸?”

真是鲜事,绿云罩顶,依然理直气壮,洪茂川答得好妙:“女人乃是玩物,小老婆只不过是床上的泄欲工具而已,别人玩一玩又有何妨,况且洪某与黑龙会的关系源远流长,并非局限于石太郎一人。”

张富闻言大怒,咬着牙齿吼道:“卑鄙!无耻!下流!”

一边骂,一边拳打脚踢,狠揍一顿。

廖添丁将洪茂川放开,交给阿坤他们看管,双目暴睁,一瞬不瞬的盯着犬养幸助,语冷如冰的道:“阁下,你派人卧底,其行可卑,公然下手,这是抢劫,你知道吗?”

犬养幸助大言不惭的道:“小子,休得信口雌黄,这不是抢劫。”

“不是抢劫?那是什么?”

“来收取保护费。”

“为谁收保护费?”

“自然是兄弟会。”

“莫非……”

廖添丁心头一震,话未完,便将目光扫向板田惠子,冷声道:“惠子小姐,是你出卖了咱家?”

张富更火更怒,当场给了山本刀之助一拳,怒冲冲的道:“你干的好事,兄弟会的人现在就可以写遗书,准备后事了。”

板田惠子极力为自己辩解:“廖大哥,小妹所言句句都是实话,连我自己也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山本会长也一脸迷惘的道:“老夫愿人格担保,事先绝未与黑龙会联系,更不会请求他们出面保护。”

廖添丁脸色阴沉沉的,问犬养幸助:“犬养会长,是这样吗?”

犬养幸助冷哼一声,道:“山本先生与惠子小姐并没有说谎话,不过……”

“不过怎样?”

“从现在起,本会愿自动为兄弟会提供保护。”

“你这是霸王强上弓。”

“不上也不行,反正保护费已经收了。”

“收了再吐出来。”

“这是不可能的事。”

“狗娘养的,你不吐出来就休怪咱家要杀人!”

“杀什么人?”

“你的爪牙洪茂川。”

犬养幸助报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你杀一个,本会长杀两个!”

土确壁怒眉双挑,急声追问道:“你杀谁?”

猛听一个粗犷的声音接口道:“杀这三个没用的兔崽子!”

石太郎应声而现,身后紧跟着三名七段高手。三名七段高手手中各押着一个人。

一个是飞鱼张木村。

一个是和尚川仔贺永川。

另一人是大头杜杜照邦。

三人俱已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狼狈不堪。

大头杜与和尚川仔是大盗张富的人,睹此情状,顿使张富不仅仅是愤怒,而且十分难堪,将满腹的怒火反而发泄在自己人的身上,大声斥责道:“笨蛋!饭桶!丢人啊!你们——”

廖添丁截口道:“张兄,别责怪他们,三位兄弟并没有错,黑龙会的人个个身怀绝技,又是以多为胜,换了咱们同样也讨不了好。”

犬养幸助脸一沉,道:“臭小子,知道本会的厉害,就不要逞强斗狠,乖乖的接受现实,不要做糊涂事。”

“什么意思?”

“把洪茂川放掉。”

“那要看你是否肯放开飞鱼他们?”

“以一换三,你不觉得太便宜?”

“狗娘养的,嫌吃亏可以不放。”

“本会长大人大量,答应你了。”

“关于钱……”

“钱的事等放人之后再谈。”

“成,那就请阁下先放人。”

“咱们同时放。”

双方都很痛快,毫不拖泥带水,同时将人放开来。

然而,犬养幸助未谈钱的事,掉头就走。

廖添丁大惊大怒道:“犬养幸助,把钱留下来!”

犬养幸助边走边说道:“抱歉,老夫对钞票也很有兴趣。”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

“臭小子,你这笔钱也不干净。”

“臭番仔,你这是黑吃黑。”

“吃你又怎么样?”

“老子要你吐出来。”

“有胆就到本会来讨。”

“咱家现在就要讨!”

“再见!”

话至此处,黑龙会的人已奔至大门外,待廖添丁等人追出去时,便没再看到半个人影了。

阿坤气得直跺脚,道:“奶奶的,煮熟的鸭子居然飞啦,咱们绝对不能咽这口气!”

廖添丁从齿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当然不!”

“那就快追呀!”

“不必瞎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去捣他的老窝?”

“就是这个意思。”

“一定要把钱讨回来。”

“还有我姐姐廖金莲。”

“走!”

并未立即行动。

因为他们大家都心里雪亮,黑龙会高手如云,是强敌,一点也不敢存有轻视之心。

而是经过一番调度,将四海帮的人全部召集起来,约莫一小时后,方始踏着夜幕,分道而去。

古道幽蘭OCR於二〇一七年二月二十五日未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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