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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以牙还牙 以眼还眼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六个人随即离桌而起。

在距离那两根木柱丈许外,又摆下了两张小桌。

土确壁在左。

马正雄居右。

廖添丁与黄猛的手中,各拿着一副崭新的牌。

阿坤好神气,临时客串起记时员来,双眼死盯着飞鹰帮提供的一只闹钟,口里喊着:“预备!”

“开始!”

当秒针走至十二时,立即传下了开始的命令。

同一时间,黄猛、廖添丁也同时行动。

黄猛的牌掷给了土确壁。

廖添丁则丟给了马正雄。

时间实在太宝贵,只有三分钟,可谓分秒必争,二人忙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包装,取出了牌。

先看牌面。

再看牌底。

看能否瞧出有何特别之处,强记在脑海中,作为选择时的张本。

牌虽有五十二张,但真正需要强记的并不多。

JQK最重要,因为这些牌只有半点,是过五关或十点半所必须。

几张特定的牌也应该记清楚。

如10,只要再配JQK中任何一张,便是十点半。

如A配以8及JQK,便成为过五关,加十点半。

如8,配以A及JQK,也成为过五关,加十点半。

牌数虽然不多,依然困难重重。

关键在于,短短三分钟之内究竟能够记住多少?

尤其是,当对方重新洗牌后,是否能够挑出来?

马正雄看得很仔细,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相反的,土确壁则显得有些吊儿郎当,马马虎虎。

阿坤睹状十分恼火,暗中骂道:“死土确壁,臭土确壁,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三万块花花绿绿的票子,是我双枪坤仔赢来的,若是输在你姓吴的手中,小心俺去扒你们吴家的祖坟。”

三分钟何其短暂,转眼即到。

“时间到,停!”

命令仍然是阿坤下达的。

二人都很安分,一齐收手停下来。

接着,马正雄很认真的洗了土确壁的牌。

土确壁也一而再的将马正雄的牌洗三遍。

好戏将要登场,一枚三寸高的爆竹就放在木柱的中间。药捻子更长,约有四寸。

这一次由秃鹰唐林木来客串点炮的人,取来了一柱点燃的香,将鞭炮点然后,方始下令道:“开始!”

更紧张!

更刺激!

全场的空气都凝滞下来,大家皆屏息以观。

最紧张,最凝重的自然是土确壁与马正雄两位当事人。然而,他们两个人的做法却不尽相同。

苍鹰马正雄扑克牌全部摊开在桌子上,像寻宝似的,在牌堆里,就记忆所及,寻找他自己所需要的牌。

土确壁则完全相反,将牌搞乱,弄散,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全部投掷在半空中。

牌在上面,人在下面,每一张牌他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喜欢J就选J。

中意Q就挑Q。

取在手中,奋力一掷,不偏不倚的斜嵌在木柱上。

廖添丁好不兴奋,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赞!吴兄果然有一套!”

阿坤同样眉开眼笑,赞不绝口的道:“高!吴老大的确高招。”

药捻子火花四溅,嗤!嗤!作响。

二人选牌掷牌的声音,更咻!咻!的响个不停。

好快,马正雄已选好了四张牌,斜嵌在木柱上。

大家有目共睹,是AJQK。

只要再来一张8,便是过五关,加十点半。

土确壁的速度也不慢,同样完成了四张牌。

也同样是AJQK,只要再来一张8,照样是过五关,加十点半。

气氛更紧张!

场面更凝重!

扑克牌在飞!

药捻子在响!

嘭!就在鞭炮爆炸的前夕,二人已及时射出了最后一张牌。

可惜,功败垂成,两张牌皆未能嵌入木柱上,被炸裂的爆竹纸屑震飞。

大家争先而上,谜底立告揭晓。

苍鹰马正雄是一张7,过五关,但只有九点半。

土确壁是一张8,不但过五关,而且是十点半。

阿坤睹状雀跃不已,大声嚷嚷道:“贏啦,赢啦,吴老大赢啦,飞鹰班要赔两万五。”

秃鹰唐林木却不以为然,语冷如冰的道:“赢你的头,纸牌落地,双方不算。”

阿坤勃然大怒道:“放屁,牌是被爆竹震飞的,是意外,绝非吴老大有意如此。”

苍鹰马正雄一本正经的道:“就算是意外,吴朋友的做法仍然有瑕疵,不无有可议之处。”

土确壁一脸怒气的道:“有什么瑕疵?有何可议之处。”

马正雄道:“吴老大选牌的手法令人不敢苟同。”

土确壁神色一紧,道:“怎么,规则禁止这样做。”

马正雄道:“那倒没有。”

阿坤脸一沉,道:“没有就免开尊口,拿钞票来。”

秃鹰唐林木怒冲冲的道:“做梦,飞鹰帮的钞票不是这样好拿的。”

“妈的,你们想耍赖?”

“小子,说话最好先刷刷牙,少放狗臭屁,睁大眼睛看清楚。”

“看啥?”

“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你说呢?”

“这是飞鹰帮。”

“飞鹰帮又怎样?”

“最好不要太放肆,当心来得去不得。”

不禁激怒了阿坤,暴跳如雷的道:“不要脸,不要脸,想不到名满全台的飞鹰帮,居然是一群无耻的鼠辈,不但耍赖,而且还想以多为胜。”

苍鹰马正雄声色俱厉的道:“游木坤,你说话最好干净一点,勿逞口舌之利。”

土确壁沉声道:“不干净又待怎地?”

马正雄瞪眼道:“小心祸从口出!”

四人舌剑唇枪,针锋相对,吵热了彼此情绪,也吵出了大家的火气,眼看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恶战一触即发。

并没有打起来。

是被廖添丁压下来的,问神鹰黄猛:“咱家想听听黄老大的高见。”

神鹰黄猛阴笑一声道:“廖朋友是指那一件事?”

“这一局赌到底算不算?”

“可以说算,也可以说不算。”

“此话怎讲?”

“如果三位肯归顺本帮,就算。”

“哼!”

“假如不肯归顺本帮,就不算。”

“黄老大,你这是威胁,甚至敲诈、勒索。”

“哼!”这一次轮到黄猛冷哼了。

“可惜找错对象,咱家是敲诈、勒索的祖宗,不接受威胁。”

黄猛浓而黑的双眉向上一挑,眸中射出来两道慑人的寒芒,一字一咬牙的道:“廖朋友的意思是,咱们之间没有合作的余地”?

廖添丁不甘示弱,头一昂,胸一挺,威风凛凛的道:“这一笔赌债飞鹰帮也非付不可,没有妥协的余地!”

苍鹰马正雄怒容满面的道:“倘若我们不付呢?”

“你敢!”

“只有胆小鬼、懦夫才不敢!”

“你小子就是懦夫!胆小鬼!”

这话简直是在扇风点火,存心挑衅。

阿坤当然不是胆小鬼,也不是懦夫。

立以行动代替了答覆,推翻了赌桌,也踢翻了饭桌。

一时桌倒椅飞,汤菜横流,触目皆是破碗碎盘,华丽的“聚义厅”霎时变了样儿。

神鹰黄猛睹状火冒三丈,语冷如冰:“大胆,竟敢在飞鹰帮撒野,给我上,毙掉这三个臭小子。”

“是!”

黄猛令出如山,飞鹰帮的众高手,包括苍鹰马正雄、秃鹰唐林木在内,一齐呐喊应是,一齐蜂涌而上。

“妈的,打就打,谁怕谁呀。”

“妈的,干掉这三个无耻鼠辈。”

“妈的,叫飞鹰帮从此在江湖道除名?”

“杀!”

廖添丁、阿坤、土确壁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片喊杀声中,不退反进,疾迎而上,跟飞鹰帮的人大打出手。

飞鹰帮确有以多为胜之心,黄猛无参战之意,欲作壁上观,指挥全局,奈何事与愿违,飞鱼领着一群四海帮的弟兄杀进来,将飞鹰帮的高手截住,双方旗鼓相当,斗在一起了。于是,两边六人,立刻各找各的对象。

廖添丁对上黄猛。

土确壁找上马正雄。

阿坤则与唐林木干上了。

这六个人俱非弱手,可谓半斤八两,秋色平分,虽然打得够惨烈,彼此皆施出了浑身解数。

但见掌风呼啸,拳影如山,人影儿忽上忽下,倏东乍西,明眼人依然不难看出,这一场恶斗,非三百合以外,绝对无法分出胜负输赢来。

孰料,尚不足百合,刚刚经过一轮猛攻,将廖添丁他们逼退丈五六之后,神鹰黄猛却突然大叫一声:“撤!”

三人行动一致,动作敏捷,余音未落,便以一式“飞鸟投林”,弹身而起,倒退出三丈以外。

这事来得突然,非比寻常。

不寻常的事,一定有不寻常的原因。

廖、游、吴连半个念头还没有转过来,答案已经自动出现。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传处,从头顶之上落下来一道铁栅栏。

栅栏的落速极快,三人想逃也来不及。

每一根皆粗逾儿臂休想能破坏得了。

又见无情铁栅。

做了笼中之鸟。

神鹰黄猛发出一长串狂傲而又得意的冷笑,道:“廖添丁,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好好的琢磨一下,看是归顺老夫,共同称霸台湾江湖道,还是执意做一个抗日英雄,准备饿死在……”

一语未毕,异事陡生。

同样的声音再度响起。

铁栅已经落到底,不可能再落。

随着一阵轧轧之声,铁闸门徐徐向上升起。

弄得黄猛、马正雄、唐林木满头雾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猛往里面冲。

既想阻止铁栅升起。

又想防堵敌人逃走。

更想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结果却两头落空铁栅升起老高,廖添丁他们也溜之大吉,幸好,将事情的原委弄明白了。

原来在屋梁之上藏着有三个人。

大盗张富居中。

和尚川仔贺永川在左。

大头杜照邦则在右。

铁栅就是被他们三个大力士,给硬生生的提了起来。神鹰黄猛大惊失色的喝道:“三位何人?”

人字尚未出口时,三位大力士乍然手一松,铁栅又告落地。

本是囚人的人,曾几何时,黄猛、马正雄、唐林木现在反而被人囚禁起来,做了对方的阶下囚。

也因而震惊全场,恶斗随即全部停止。

张富、大头杜、和尚川仔,噗通!噗通!相继跳落在栅栏之外。

廖添丁拍着张富的肩膀,给飞鹰帮的三昆仲介绍道:“这位是张富,以前是铁捕,现在是抗日英雄,是新竹方面的一位名人,也曾经是台北监狱的龙头老大。”

接下来,阿坤和土确壁,也替大头杜与尚川仔,添油加醋的吹嘘一番。

神鹰黄猛怒视着大盗张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折道:“张富,你干的好事,坏了老夫的大事,这笔帐暂且记下,有一天飞鹰帮会加倍讨回来。”

张富虎吼一声,震得人双耳嗡嗡作响,声若洪钟般道:“姓黄的,不必等将来,你他妈的现在就可以滚出来跟老子一决雌雄。”

方待启动机关,打开铁栅,廖添丁及时拦阻道:“张兄,算了,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给飞鹰帮一个思过自新的机会。”

土确壁亦随声附和道:“廖兄弟之言不错,从黄老大并无绝毒之药,将我等置于死地这一点来看,可知天良未泯,仍有药可救,姑且放过今天,以观后效。”

阿坤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桥归桥,路归路,那二万五千块的赌帐不能不要,三位最好早作准备,尽快清偿,免得你爸发了火,来拆你们的房子,烧你们的家,叫飞鹰帮灰头土脸,丢人现眼。”

骂足了,也骂够了,大家伙这才成群结队的,神采飞扬的,大踏步的,得胜而去。

回到醉仙楼。

醉仙楼早已有人候在那里。

是那个日本垃圾,浪人花十郎。

土确壁命飞鱼在外面小心戒备,请大头杜、和尚川仔去花天酒地,与阿坤、张富、廖添丁,以及花十郎,来到后面的民宅小客厅。

廖添丁立即沉声道:“花十郎,你怎么晓得我们在醉仙楼?”

他说这话时,双目之中杀机隐现,花十郎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十郎偶然从醉仙楼经过,无意中见诸位从这里急急离去,所以……”

大盗张富道:“所以你就猜想,我们可能去而复返,或者住在这里?”

花十郎颔首道:“十郎的确是这样想。”

土确壁道:“有没有将这件事张扬出去?”

花十郎连忙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阿坤恶狠狠的道:“最好是没有,否则,不把你的脖子拧断才怪。”

花十郎望了廖添丁一眼,道:“廖老大,恕十郎斗胆直言,你们以后的一举一动,千万要谨慎。”

瘳添丁听出他话中有话,道:“你可是听到什么风声?”

花十郎的眸光从廖添丁、土确壁、阿坤的脸上缓缓扫过,道:“听说日本总督府已下令通缉你们,并且有巨额的悬赏。”

廖添丁面不改色的道:“咱家这颗人头值多少?”

花十郎道:“赏金一万块,不论死活。”

土确壁道:“我呢?”

花十郎道:“赏金五千块,不论死活。”

阿坤拍一下自己的脑袋,道:“还有我双枪坤仔?”

花十郎道:“与吴老大同价。”

阿坤不怒反喜,笑哈哈的道:“好,好,好极了,想我双枪坤仔,当初在秀水村放牛的时候,简直一文不值。”

“现在居然身价暴涨,一副臭皮囊也可以卖到五千块,够啦,够啦,五千块足足可以打一颗金脑袋吔。,’

廖添丁不欲将话题扯远,言归正传道:“花十郎,可曾将黑川熊的居处打听清楚?”

花十郎道:“皇天不负苦心人,业已查明。”

“在哪里?”

“廖老大,我们是否该先小人,后君子。”

“你是想先谈谈价码?”

“请别忘,十郎本来就是一个情报贩子,以此为生。”

“请说个数字吧。”

花十郎没说话,右手一张,伸出五张手指来。

阿坤道:“五十?”

花十郎翻了一个白眼,连声冷笑道:“爱说笑,五十块能干什么,抽花烟?喝花酒?逛窑子?不到三小时就会清洁溜溜。”

“你说是多少?”

“五百。”

“赫,你好大的胃口,简直是敲竹杠嘛,一个地址值这么多?”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嫌贵可以不买,你认为不值,廖老大也许以为值。”

此话不假,黑川熊乃是廖添丁的大仇人,恨不能早日手刃此獠,告慰亡母于九泉之下。

闻言毫不考虑,立从怀中取出五百元现钞来,交给花十郎,道:“你娘,别耍嘴皮子,说吧,那条黑狗熊住哪儿?”

花十郎真绝,拿着钞票,接连亲吻了好几下才说:“就在抚台街(延平南路)的一条小巷子里。”

他这个情报贩子真不含糊,货真价实,口说不算,还绘了一张地形图出来,交代的清清楚楚:

廖添丁一面瞧着地图,一面道:“嗯,不错,不错,只要肯死心塌地的为咱家办事,保证叫你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会吃亏。”

土确壁道:“快说军火库那边的情形可有进展?”

花十郎收起钞票,笑嘻嘻的道:“进展是有,不过……”

右手拇指与食指相接,做成一个圆圈,表示要钱。

张富是个粗人,脾气又极火爆,说话更粗鲁:“干你娘,又要钱,是不是?”

花十郎一点也不生气,嘻笑自若的道:“买卖情报,一向都是按件计酬,何况廖老大曾经说过,一切的开销可以实报实销。”

廖添丁不遑多想,又甩给他五百元,道:“这些先拿去用,只要能将军械库的一切全部查明,以后还有重赏。”

片刻工夫,便到一千元,直乐得花十郎心花怒放,飘飘然的,一颗心已飞到烟馆、酒楼去了。

廖添丁道:“花十郎,你说的那一座军械库,确切的位置究竟在那里?”

花十郎道:“在锡口车站附近。”

“附近那个方向?”

“东北方。”

“距离基隆河远不远”?

“不远。”

“一共有多少日本兵驻守?”

“一个连队。”

“一个连队多少人?”

“大约一百二三。”

“里面都储藏着那些武器?”

“据我那位朋友说,手枪、步枪、机关枪都有,还有手榴弹,好多好多,是日军在北部的一处重要补给站。”

张富道:“有没有大炮?”

花十郎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土确壁道:“你有没有进军火库里面查看过?”

花十郎道:“军火重地,闲人免进,乱闯是会杀头的,十郎还不想死。”

阿坤道:“赔钱的生意没人做,杀头的生意有人做,只要有大把大把的钞票赚,怕什么?”

廖添丁道:“咱家保证不会亏待你,想办法进去看一看。”

花十郎道:“如何进去?”

廖添丁道:“你他妈的鬼头鬼脑,点子蛮多的,相信一定可以想出好主意。”

花十郎贼眼一翻,道:“哪里,哪里,客气,客气,跟廖老大比,还差一大截,请多多指教。”

廖添丁沉思一下,道:“可以在你那位朋友晚上站岗的时候去找他。”

“找他干嘛?”

“带酒菜去喝酒聊天,甚至可以带个女人去。”

“然后呢?”

“设法溜进去。”

“哪一种理由最可靠?”

阿坤道:“拉屎撒尿。”

话虽粗欲,却绝对稳当可行,花十郎闻言欣然色动,击掌欢呼道:“对,就这么办,拉屎撒尿,这是个好主意,一定十拿九稳。”

微微一顿,接又说道:“但不知要查些什么?”

廖添丁不假思索的道:“查日本兵的兵力部署。”

“好。”

“查军械库里一共有几处岗楼岗哨。”

“嗯。”

“有无探照灯,铁丝网?”

“是。”

“人的住处,与各种军火,各在何处?”

“唔。”

“连队长的姓名叫啥?”

“可以。”

“最重要的是,要绘一张位置图出来。”

“照办。”

“只要将这些事办好,咱家会给你一大笔钱,绝不食言。”

“先谢谢廖老大。”

“事不宜迟,你可以去办事啦!”

“是,是!”

花十郎见钱眼开,乖顺如猫,当即起身告辞。

土确壁告诉他走后门小巷,并道:“希望花朋友能暂时忍一忍,少去泡烟馆,玩女人,专心一意的,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办好。”

阿坤补充道:“若是不听劝告,仍然醉生梦死,身上有钱就发烧,在烟馆、酒家鬼混,误了我们的大事,你就别想再混啦!”

大盗张富更凶,花十郎已走出去老远,又钉上一句:“当心人头落地,血染黄沙!”

渡口。

港边街淡水河上的渡口。

有一条渡船巳经在那里停了很久很久。

徐福田依然是一身渔夫打扮,正在河边垂钓。

其实只是晃子,眸光不停的往台北这边溜来溜去。

不久便见廖添丁、土确壁、阿坤,以及一个大块头(张富)联袂而来,急忙收起钓具,放入船中,迎上来。

廖添丁见四下无人,先替张富、徐福田引见一下,立道:“徐兄派人找我们?”

徐福田道:“是呀。”

“白云和尚业已北返。”

“这是个好消息。”

“还带回来两位贵客。”

“干什么的?”

“都是义军的首领。”

“不知是哪两位?”

“一位来自中部,是埔里的田荣。”

“另一位呢?”

“来自南部,是田猪罗(嘉义)的黄国镇。”

阿坤道:“既有贵客北来,何不请大嘴狮陪他们一起来台北玩,乐乎乐乎?”

廖添丁不悦道:“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想那义军英雄们,满脑子都是国家民族,那有心情吃喝玩乐,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阿坤好心没好报,碰了一鼻子灰,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喃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连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我双枪坤仔说的都是实话也。”

土确壁道:“阿坤,别强词夺理,难不成叫白云大师去喝花酒也是好心?”

阿坤聞言惊“哦”一声,讪讪然道:“俺没想到还有一位出家人,失言,失言。”

自知理亏,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表示不再说话。

徐福田笑笑,道:“主要的原因还是上一次的经验太惨痛,不敢再轻易涉险。”

廖添丁道:“师傅可是想叫我们去跟他老人家会面?”

“正是这样。”

“在哪里?”

“五股坑,西云寺。”

“现在?”

“现在。”

“上船!”

“上船!”

大家齐声诺应,一起上船,徐福田很快将船儿划入河中,往五股坑方面驶去。

五股坑。

西云寺。

寺后有一间清静幽雅的禅房。

禅房内,白云和尚、廖添丁、土确壁、阿坤、张富、大嘴狮,以及三十来岁,粗壮结实的嘉义军首领黄国镇,与短小精干,沉稳慧黠,二十八九岁的埔里义军首领田荣,全部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正在娓娓而谈。

显然,介绍、寒喧,互相恭维标榜的繁文褥节已过,话锋已转入正题。

只听廖添丁郑重其事的道:“师傅,中南部的义军,重新组合的工作还顺利吧?”

“阿弥陀佛!”

白云和尚先宣了一声佛号,然后才肃容满面的道:“并不顺利,只能说粗具规模,距离将十万义军全部组织起来,建立一个大家都肯接受的指挥中心,还有一段遥远而又坎坷的路要走。

土确壁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白云和尚道:“在人心人性!”

大家面面相觑,似懂非懂,没人开口说话。

老和尚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人人都想称英雄,个个都想做老大,私心自用,各自为政,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老衲费了不少口舌,肯听从的义军尚不足半数,实在令人忧心不已。”

张富擂了一下桌面,气忿忿的道:“奶奶的,不团结是咱们老祖宗的毛病,现在又犯了。”

白云和尚道:“一盘散沙,固然由来已久,但如能将眼前的两大难题解决,并非不可能凝聚在一起。”

廖添丁道:“哪两大难题?想必依旧是钱粮与军火?”

白云和尚道:“不错,这是问题的根本所在,若有充足的钱粮与军火,—切仍大有可为。”

一提到钱,廖添丁马上想到,自己身上正有一笔钞票,忙连同洪茂川三姨太的首饰也一并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仔细算一算,苏家茶厂一万,飞鹰帮三万,可惜被花十郎敲去一千块,将三姨太的那一笔小钱算进去,仍不足四万。

往白云大师面前一推,廖添丁歉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只有三万多,不到四万,连同这些首饰,就请师傅你老人家给大家分分吧。”

白云和尚并未立即分钱,白眉一轩,道:“干得好,这是一个大数目,足可解中南部义军的燃眉之急,但是……”

“但是怎样?”

“为师的想先知道这一笔钱的来路。”

“师傅,你老家有请放心,添丁弄钱向来有原则,不会乱来的。”

“什么原则?”

“不是汉奸狗腿子的钱不要,不是番仔的同路人,或是劣绅、恶霸的钱不要,偶而为了替义军筹募基金,也会下场去赌一赌。”

“嗯,希望你能一直严守这一个原则,不要逾越。”

“徒儿知道。”

“如遇有急难的贫苦人家,也别忘多施援手。”阿坤接口道“有啊,有啊,数月前,就在五股坑,我们还出钱替加别人买过棺材哩!”

白云和一满意的笑笑,对简大狮道:“简施主,北部是否仍有钱粮上的困难?”

大嘴狮正襟危坐的道:“阿廖壮士一再鼎助,困境已大为缓和,这些钱请老禅师全部分配给中南部的义军使用吧!”

白云和尚处事谨慎,分得很细,并没有由田荣、黄国镇二人平分。而是按照各地区义军的人数多寡,困难的程度,有多有少,总共分成十几份,各配以一两件首饰,交由田、黄二人带回去。

“这些钱你们就留在身上花用吧,别忘,你们也是一支义军,一支令日本鬼子头痛万分,闻名丧胆的生力军。”

廖添丁推辞道:“不用啦,师傅,没有钱徒儿可以再找一头肥羊来宰。”

黄国镇:“在没有找到肥羊之前,诸位英雄也要吃饭呀。”

阿坤拍一拍土确壁的肩膀,道:“没有关系,无钱吃饭时,我们吴老大会请客。”

田荣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身上没有点钱总不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廖添丁猛然想起,自己坐监时飞鱼、土确壁以小贩糊口的苦况,也没再坚持,将钱钞收起后道:“师傅,关于找一处军械库大搬家的事,目前也有了一些眉目。”

大嘴獅精神一振,道:“怎么?是不是马上可以开始大搬家?”

廖添丁道:“可能要稍待数日,但绝不会太久。”

白云和尚很焦急的说道:“到底进行到何种程度了?”廖添丁将与花十郎谈话的内容,以及交往的过程,全部说了出来。

黄国镇疑惑道:“这个番仔靠得住吗?”

阿坤道:“应该不会有问题。”

田荣道:“倭人多奸,还是小心为妙。”

土确壁说的最清楚:“花十郎是个日本浪人,甚至于可以说是个人渣,垃圾,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偏偏穷困潦倒,沦落异乡,有时候连三餐都成问题,像他这样的人,有奶就是娘,只要继续供应他奶水,不会出毛病的。”

大嘴狮不以为然,道:“毛病就可能会出在这里。”

土确壁道:“那里?”

“奶水上。”

“怎么说?”

“鬼子总督府悬下重赏谁也不敢保证花十郎不会将三位出卖?”

“花十郎如果确有此心,早就出卖了,不会等到现在。”

“此事的确透着邪门。”

廖添丁道:“一点也不邪门,据我所知,这小子跟他的同胞关系搞得很糟,彼此互相不信任。”

“鬼子不一定会相信他的话,他也不相信鬼子会将奖金如数发给他,倒不如跟衣食父母打交道,不时弄点钱来花花,稳当又可靠。”

大盗张富朗声道:“何况他必须要考虑严重的后果。”

嘉义义军首领黄国镇道:“张兄的意思是……”

张富舞动了一下铁锤似的大拳头,说道:“那小子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出卖了衣食父母,不单是断了财路,也断了生路,随时都有丧命亡魂的可能。”

白云和尚频频颔首道:“如此说来,花十郎这一条线索就显得特别重要了。”

廖添丁道:“是很重要,只要姓花的将军械库内部的情况查清楚,就可以立即着手大搬家。”

大嘴狮道:“需要多久?”

阿坤:“不会太久,两三天之内就该有消息传来。”

埔里义军首领田荣道:“兹事体大,事关义军的存亡盛衰,千万儿戏不得,应该好好的合计合计。”

土确壁道:“是该认真研究研究。”

黄国镇道:“诸位可有成计在胸?”

廖添丁道:“眼前军火库内部的情况不明,如何进入,尚言之过早,咱们研究的重点,应该放在怎样将这些枪械平平安安的运走?”

大嘴狮道:“廖壮士足智多谋,想必已有成计在胸?”

廖添丁寻思一下,道:“不敢,小弟这里只有一个概略的构想。”

白云和尚道:“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廖添丁道:“军械库距基隆河甚近,徒儿觉得最好是由水路运走,或至观音山,或至中南部,都很方便。”

白云和尚沉思少顷,道:“嗯,这个构想很好,水路较稳密,又方便,不像陆路那样引人注目,问题是简施主这边有无足够的船只?”

简大狮:“淡水河西岸的船只不够,不过可以向东岸调。”

廖添丁道:“向谁调?”

“陈秋菊。”

“詹振手下的另一员大将?”

“是的。”

“他现在何处?”

“大屯山。”

“大屯山上哪来的船?”

“他们也是以淡水河为出入孔道,在东岸有不少船只。”

“干脆请陈秋菊也来,大家一起共襄盛举,岂不更好?”

“大狮正有此意。”

土确壁目注黄国镇、田荣,道:“两位首领亦请暂时勿返,共同参予此一盛事。”

阿坤道:“假如一切顺利,说不定可以钞票、军火统统来,满载而归。”

张富意气风发的道:“甚而至于,咱们再找几头肥羊来宰,可由我带一些钱钞回去,为中南部的义军打气加油。”

廖添丁道:“师傅,花十郎那边,可能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同时,徒儿更想在黄、田两位首领未返之前,多筹集一些钱,因此想就此告辞。”

“有关载运武器的事,大家怎么决定就怎么做好了,添丁自会与各位保持密切的联系的!”

白云和尚道:“好吧,你们先去,稍后为师的也会赶到台北去。”

“师傅去台北作甚?”

“想亲自去看一下军火库四周的环境。”

“如此,咱们台北见。”

“台北见。”

“各位再见啦。”

“再见。”

廖添丁等人真是大忙人,急急的来,又急急的去了。

说忙真忙,返回醉仙楼已是深更半夜。

第二天一大早,便又与阿坤、张富、土确壁结伴出门。

廖添丁哪儿也不去,直奔抚台街(延平南路),准备去找黑川熊算帐。

不料,行至北门口,却遇上一位熟人。

是五股坑的那位台警曾国英。

廖添丁迎上去,掀一下戴得很低的宽边帽,叫对方看清楚自己,道:“曾朋友,还记得咱家是谁吧?”

曾国英当然认得,吓了一跳,道:“廖……”

没敢说下,廖添丁是通缉犯,他可不敢随便张扬,将四人唤至一个僻处,才继续说道:“你们的胆子好大,居然敢在台北的闹区公然出现,也不怕被番仔抓去?”

阿坤抢先道:“怕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日本鬼子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此现身,除非……”

曾国英道:“除非怎样?”

张富寒脸道:“除非你去通风报讯。”

曾国英倒抽了一口寒气,道:“国英已是义军的间谍,打死我也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来。”

廖添丁的脸色阴沉沉的道:“很高兴你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可惜是一张纸,交了白卷,没有做出任何成绩来。”

曾国英为自己辩解道:“不是小的不想表现,而是有实际上的困难。”

“有何困难”?

“五股坑保正李红,与派出所所长小野正行的死,给国英带来很大的困扰,日本警方怀疑小的与你们几位勾结,差点把性命丢掉。”

“后来是如何化解的?”

“在刑警大队的看守所里关了好长一段时间,查无实据,最近才放出来。”

“现在干啥?”

“先是大门口站卫兵,新上任的大队长小林正行见我很机伶,最近又调到他的办公室去。”

土确壁道:“做什么?”

曾国英道:“接听电话!”

阿坤道:“这个工作好,消息一定很灵通。”

曾国英道:“是很灵通,你们近来的动态,国英差不多皆一清二楚。”

廖添丁道:“那么,鬼子警方以为我们现在的行踪如何?”

曾国英道:“他们认为三位在卖光苏家的茶叶,筹足经费之后,很可能已远走高飞,所以近来台北的查缉工作才稍见缓和。”

三人相视一笑,面有得意之色,阿坤道:“狗娘养的,这么说,姓苏的事后曾报了案吗?”

曾国英道:“不假,是苏文贤亲自来报的案。”

廖添丁恨得牙痒痒的,道:“此风不可长,非得给他一点教训不可。”

张富道:“如何教训?”

廖添丁咬牙切齿,吐出来一个字:“杀!”

张富自告奋勇的道:“好,二十四小时之内,保证叫他人头落地,这件事我张富全包啦!!”

曾国英道:“另外,国英还准备了一件礼物,想送给各位,算是我当间谍以后的第一份献礼。”

廖添丁道:“不知是何礼物?”

“现在不能说,到时自知。”

“这是为何?”

“想给各位一个惊喜。”

“会吗?”

“一定会。”

“何以见得?”

“因为这个东西,对义军义民的抗日大业,将有决定性的影响。”

土确壁不禁为他这一番话吸引住,双目大睁的道:“噢,有这么重要?”

曾国英正经八百的道:“重要啊,当然重要,有了这个东西,等于是多了一双千里眼,一对顺风耳。”

越说越神,引起了四人莫大的兴趣。

阿坤急得直跳脚,不干不净的道:“干你娘,别吊胃口,快说是什么时候要把礼物送来?”

曾国英想了想,道:“一个小时以后怎么样?”

张富粗声大气道:“干嘛要这么久?

曾国英道:“小的要回家去拿。”

廖添丁道:“你现在干啥?”

“在晨跑。”

“一小时后一定可以返回来?”

“一定。”

“在这里?”

“在这里。”

“你去吧,咱家决定在这里等你一小时。”

“是。”

“注意,如果等不到人,可迳行离去,切勿死等。”

“那以后……”

“以后咱家自会主动找你联络。”

曾国英躬身一诺,掉头就走,待他去远后,廖添丁望一望即将大亮的天色,道:“咱们也快走吧,最好是在黑狗熊尚未起床前,将他宰在被窝里。”

阿坤愕然一愣,道:“老大,你不是说要在这里等曾国英拿礼物吗?”

廖添丁道:“先办事要紧,回头再来等。”

阿坤道:“一个小时够吗?”

廖添丁道:“杀一个人要不了多久。”

张富补充:“是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动作快一点一小时少说也可以杀一百个了。”

阿坤道:“如此,咱们就快走吧。”

“走!”

大家齐声呼应,疾向抚台街奔去。

抚台街。

一条小巷子里。

廖添丁按图索骥。

花十郎所言非虚,果然找到了他口中所说,图中所绘的那一户人家。

在巷底。

独门独院。

是一栋新建的日本平房。

屋外,花木扶疏,春意盎然。

屋内则静悄悄的,显然黑川熊尚高卧未起。

四人乘黑幕越墙而入。

廖添丁与阿坤则小心翼翼的橇开纸门溜进去。

眼前是一间客厅,厅内无人。

后面是厨房,同样空空如也。突闻一旁纸门内,有一个蜜糖也似的女子的声音以日语说道:“谁?”

通!通!廖添丁与阿坤动作飞快,踢坏纸门,破门而入。

“不要动!”

“不要动!”

二人吼声一致,行动一致,拔抢在手,瞄准床上。

床上有被:

被中有人。

一个公的,一个母的。

公的正是强暴廖母,罪大恶极的黑川熊。

母的无疑是他的老婆,生得细皮白肉,花容月貌,一看就晓得是一个美人胚子。

刷!廖添丁毫不容情,将盖在二人身上的锦被揭开。

哇噻!春光旖旎,风月无边,两个人皆半裸着身子。

尤其是那个日本少妇,仅仅穿一条亵裤,及一件粉红色的肚兜,曲线玲珑,肤若凝脂,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勾人的成熟美,与女性的魅力。

阿坤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脱口大叫道:“哇噻!好漂亮的睡美人。”

黑川熊大惊失色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廖添丁掀开遮住半张脸的宽边帽,阴森森的道:“黑狗熊,还认得你爸瘳添丁吗?”

阿坤道:“还有我双枪坤仔。”

土确壁打开了后面的纸门,道:“还有我土确壁。”

张富也将大门打开跑进来,道:“以及我大盗张富。”

这四个人都是响叮当,叮当响的人物,仿若死神的化身,更似十殿阎罗,黑川熊吓得面无人色,当下二话不说,猛一个纵跃,就要去取放在墙角矮桌上的枪。

却不料,土确壁的动作更快,早已一步弄在手中:

还连发了三记劈空掌,将黑川熊震回原地,躺下了。

黑川熊的老婆也会台语,花容大变的道:“你们想干什么?”

廖添丁恨声道:“想杀人,杀你的丈夫黑川熊。”

阿坤的话好脏:“甚至于还想脱你的裤子,强奸!”

少妇更惊更吓,忙将被子拉过来,遮住身子,道:“你们跟我先生有仇?”

廖添丁道:“仇高如山,恨深似海。”

少妇道:“到底是何仇?何恨?”

土确壁道:“何不问问你那个色鬼丈夫?”

她的色鬼丈夫没开口,墙上挂着一把武士刀,黑川熊不死心,趁大家说话不备间,又抽冷子弹身而起,想去取刀。

“你娘,找死!”

好厉害的张富,三个“水煎包”,两个“五百”外加一脚,将黑川熊的打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廖添丁咬牙切齿的道:“黑狗熊,老子警告你,再敢动一动就送你上西天。”

张富道:“干脆给了一刀,做了。”

廖添丁道:“一刀太便宜,我恨他入骨,非要他千刀万剐,受尽羞辱折磨不可。”

阿坤对黑川熊的老婆道:“你丈夫在外面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没有告诉你?”

少妇这时已坐起来,缩作一团,拿被子裹住,惶悚惊怖的摇摇头,未开口说话。

阿坤道:“那么,由我双枪坤仔来告诉你,你的色鬼丈夫黑川熊,在清水镇的秀水村,强暴了我们老大廖添丁的母亲,以及许许多多的良家妇女。”

土确壁接着说:“廖兄弟的阿娘,因羞愤过度而上吊自杀!”

“哦!哦!”

少妇只有惊哦的份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廖添丁道:“上一次在六张犁的山上,仅仅割掉他的‘棍儿’,被他逃得一命,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是废话,夫妻之间,老公少了那玩意儿,做老婆的怎会不知。

廖添丁继续说道:“今天却休想再活命了,就算把你们鬼子的王八天皇请来也救不了他。”

阿坤道:“而且,你也必须接受连带的惩罚。”

少妇终于开口了,还很泼辣:“姑奶奶又没有得罪你们,休得无礼。”

大盗张富怒吼道:“你对丈夫管教不严,自然要受惩连罚。”

廖添丁恨满心头,怒溢双眉,一字一咬牙的道:“要怎么样处置这个番婆才痛快,才爽?”

张富首先:“当着她老公的面,脱掉她的裤子,干啦。”

阿坤道:“对,这是报应,活生生的现世报,奸啦!”

土确壁道:“番仔奸我妇女,辱我同胞,天理昭彰,自当有以回报。”

“这叫以牙还牙。”

“也叫以眼还眼。”

“量小非君子。”

“无毒不丈夫。”

“让番婆爽一爽。”

“咱们开开洋荤。”

“丈夫没有‘棍儿’,苦啊。”

“现在正可以大吃大喝一顿。”

“干啦!”

“奸啦!”

“上!”

阿娘的死,对廖添丁的冲击太大,面对仇恨,整个人仿佛被仇火恨焰燃烧,烧得他七窍生烟,烧得他理智全失,脑海里空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只有仇!

只有恨!

只有愤怒!

廖添丁的神色近似疯狂,大声吼叫道:“好一个以眼还眼,好一个无毒不丈夫,好,咱们大家一起来,把这个番婆给‘趴’啦!”

当即虎扑而上,掀掉被子,将少妇推倒在榻榻米上。

三把两把,又撕破肚兜,扯碎短裤。

哇!一个充满魅力的裸女,立告呈现在大家的眼前。销金窟,莲花洞,乃是男人们痴迷的所在,阿坤、张富、土确壁不由皆瞪大了眼。

“赫!”

“赞!”

“哇噻!”

“快上呀!”

“快趴呀!”

“快干呀!”

一时惊呼之声四起,催促廖添丁攻城掠地。

廖添丁的动作也不慢,以一式“饿虎扑羊”压上去。

不!没有压上去,急切间脑中灵光一闪,收住马步。

他觉得奸淫妇女是一种罪恶。

黑川熊强暴自己的母亲是罪恶。

自己如果奸污了黑川熊的老婆,同样也是一种罪恶。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原则,放在这里似乎并不适合。

当下飞起一腿,在少妇的三角地带踹了一脚,恶毒无比的臭骂道:“臭婊子,算你走狗运,放你一马,稍后带着你老公的骨灰,滚回小日本去吧!”

这事大出三人意料之外,阿坤傻乎乎的道:“老大,怎么不干啦?”

廖添丁道:“咱家不想穿破鞋,玩二手货。”

张富道:“开开洋荤也不错。”

土确壁亦道:“这是最大快人心,最爽的一种报仇方式。”

讵料,廖添丁却发火了,一脸不高兴的道:“错!错!奸淫妇女是一种罪恶,咱们不能以罪恶对罪恶,咱家不干这种肮脏的事,你们也不可以,谁要是不听话,我廖添丁就跟谁绝交。”

此话一出,三人俱皆一怔,彼此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再另持异议。

大家亢奋的情绪随即静止,从少妇的胴体上收回注意力,又回复到现实中。

却突然发现,有一扇纸门开了,不知何时,黑川熊已趁乱逃走。

“惨啦,黑狗熊跑掉了。”

“糟糕,不能纵虎归山!”

“快追呀!”

“快抓呀!”

四人大呼小叫,分头去追,可惜为时已晚,黑川熊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天色大亮,太阳也升起来了,街上行人渐多。

廖添丁深知大势已去,再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咬一咬牙,跺一跺脚,与大家奔往北门。

并未原来站立的地方去。

而是远远的,立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展目望去,果见曾国英正候在那里。

手上还拿着一个长方形的,皮质的盒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一双眸子,不停的东张西望,显得是焦躁、着急。

阿坤道:“咱们快过去吧?”

廖添丁啐道:“白痴才会过去。”

“为什么?”

“万一姓曾的虚言诓骗,暗中报了警,岂不是自投罗网”?

“阿丁,你是怀疑曾国英的忠贞有问题?”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他,对咱们,这都是一种考验。”

“假如通过考验,就是咱们的忠贞同志。”

“那当然。”

“反之又当如何?”

张富以掌代刀,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道:“就叫他人头落地。”

阿坤道:“事实证明,曾国英并无二心,真心真意想要做一名好间谍,那份礼物还要不要?”

廖添丁道:“要啊!”

“怎么要?”

“等他离开之后。”

“哦,俺明白啦。”

“你明白什么?”

“老大叫他不要久候,原来早有预谋。”

“这叫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高明,的确有一套!”

哥俩好,宝一对,二人一搭一唱,逗得一旁的张富连连莞尔不已。

土确壁忽道:“廖兄弟,曾国英已经离开了,咱们……”

廖添丁截口道:“咱们化整为零,分道而行,免得引人注目,我是怕黑狗熊很快就会带鬼子来这一带进行搜捕。”

曾国英出北门,系往大稻埕方面行去。

廖添丁紧跟在他身后十丈外,亦步亦趋。

曾国英行色匆匆,其快如飞,疾行百余丈后,转入一条小巷。

廖添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附近并无任何埋伏,曾国英忠贞可靠,而四周亦寥无人,这才快步追上去,道:“曾朋友请留步”。

曾国英猛地止步转身,愕然道:“廖老大,你怎么会在这儿?刚才……”

土确壁的声音道:“刚才跟曾朋友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话落,从一条横巷里飘然而现。

另一条巷内也冒出一个人来,是阿坤,道:“事实上也是一种考验。”

曾国英一脸迷惘的:“考验什么?”

张富也大步行来,接口道:“考验你是否忠心耿耿,肯诚心诚意的为义军义民做间谍,从事抗日工作?”

曾国英道:“如何考验?”

廖添丁道:“很简单,而且已成过去。”

“已成过去?莫非已经通过考验?”

“不错。”

“是怎样通过的?”

“因为你未向鬼子通风报讯,所以就通过了。”

张富大手一伸,握住了曾国英的手,很有感情的说:“好兄弟!”

阿坤也上前拍拍曾国英的肩膀,热情洋溢的道:“好朋友!”

土确壁的话最具体:“欢迎你加入我们的行列!”

曾国英自然甚感欣慰,乐得连嘴巴子都合不拢来了。

廖添丁笑道:“曾朋友,你的谜底该揭开了吧?”

曾国英连说:“对!对!”

忙将皮质的套子打开,里面有一样东西。

长长的,好像丝瓜。

两头粗,中间较细。

弯弯的,还有一个可以摇动的把手,以及几条黑线与夹子。

这是个新玩意儿,大家都有看没有懂。

阿坤摇头晃脑的道:“曾朋友,这究竟是是个什么东西?”

曾国英道:“截听器。”

张富道:“我们还是莫宰羊,截听啥米?”

曾国英道:“截听电话。”

廖添丁闻言神色一紧,道:“什么?这个东西可以截听电话?”

“一点不假。”

“也就是说可以偷听别人的电话?”

“对。”

“可不可以打电话?”

“当然可以。”

“可以打给任何人?”

“只要知道对方的号码,都成。”

廖添丁听到这里,不禁高兴的跳了起来,大呼小声道:“赞!哇噻!好棒啊!这是个宝贝,妙用无穷”。

阿坤惊愕道:“有何妙用?”

廖添丁兴冲冲的:“用处可大啦,可以用它来筹募基金,也可以用它来大搬家。”

张富道:“如何来筹募基金?又如何来大搬家?”

廖添丁道:“这件事等一下再谈,当务之急是赶快请曾兄弟告诉咱们怎么使用这个截听器?”

曾国英毫不迟疑,立将截听器的使用方法,详详细细,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

不待阿坤开口追问,廖添丁主动的说道:“咱们今天就来实习一次,看一看截听器的神奇妙用。”

将大伙叫至面前,比手划脚,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悄悄话。

直听得四个人皆张口结舌,傻了眼。

阿坤道:“这样成吗?”

廖添丁道:“成!”

曾国英道:“国英以为,前半部计划固然神妙可靠,后半部计划危险性太大,等于向日警挑战。”

“咱家的意思就是向番仔挑战。”

“这样太危险。”

“安哪,安哪,保证有惊无险。”

“这是斗智游戏,也是死亡游戏。”

“斗智正是咱家的长处,充满信心。”

“最低限度,不该由小弟来揭发,报警。”

“最主要的是想给你一个在鬼子面前立功的机会,以便取得敌人的信任,方便日后的谍报工作。”

“好吧,、廖老大既然这样说,国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曾朋友,你该去上班了,咱们稍后在电话上联络。”

“是。”

“一接到咱家的电话,就照计行事。”

“一定照办。”

曾国英走了。

四人则走进附近的一家豆浆店。

一边吃早点,一边再仔细研究一番。

吃过早餐,诸事妥当,也立作鸟兽散。

张富去找苏文贤。

阿坤去了新店一带。

土确壁则往淡水河奔去。

只有廖添丁一个人仍留在大稻埕。

也没有待多久,在大街上打了几个转儿,记下来几个电话号码后,随即急急离去。

古道幽蘭OCR於二〇一七年二月二十日亥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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