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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古洞风云

司马华看的真切,忽然摆脱了四名黑衣大汉,斜刺里攻来一剑。

剑势猛烈,攻到了铁马的胁下。

这位洛阳侠少,虽然是富贵公子,但游踪四海,也经过一番历炼,并非浪得虚名。

铁马霍地旋身,戟头猛的往下一沉。

戟剑相接,只听当的一声,一震而开。

司马华只觉一条右臂,从虎口一直麻到肩胛,不禁愕然心惊。

他已审出,这头铁马功力深厚无比。

诸葛雷手下居然有这等人物,看来今天在这无归洞中,准是凶多吉少。

司马华心头已凉。

就在这时,只听一片呜呜之声响起,此起彼落,听来颇有节奏。

铁马忽然叫道:“退!”

一声叫退,两盏灯笼倏然而灭,只听步履杂沓,片刻间人随灯杳。

司马华怔了一下,在黑暗中目光四转,道:“夫人,你还好吗?”

蓝夫人道:“差点死啦。”

司马华道:“这家伙怎么忽然跑了?”

蓝夫人道:“这不很好吗?”

司马华道:“很好?”

蓝夫人道:“咱们可以喘口气。”

司马华道:“说的也是。”

蓝夫人道:“你那四名家将……”

司马华叹了口气,黯然道:“唉,好像只剩两个……”他叫道:“周青……”

周青应道:“属下在。”

李豹接着应道:“属下没死。”

司马华道:“没死的有赏。”他在洛阳派头十足,此时此刻忽然冒出了这句话。

蓝夫人道:“死了的话?”

司马华一怔,自知刚才这句话很不适当,叹息道:“加倍抚恤遗孤……”

蓝夫人道:“留到以后说吧!”

她的意思很明显,此刻在这山腹之中,大家生死未卜,说这话未免言之过早。

司马华黯然。

过了半晌,蓝夫人道:“还有火把吗?”

周青道:“有。”

蓝夫人道:“点燃一支。”

司马华道:“夫人要作什么?”

蓝夫人道:“总不能老是呆在这里,纵然找不到那些被囚禁之人,碰到郭啸雨也好。”

蓝夫人道:“郭啸雨此来,必是为了那批被囚禁之人,若是会台一起,力量就大了。”

司马华道:“有理。”

蓝夫人道:“只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变故?”

司马华道:“你是说……”

蓝夫人道:“铁马突然离去,其中必有原因,是不是、集中力量去对付郭啸雨……”

司马华道:“可惜刚才没有想到。

蓝夫人道:“什么没想到?”

司马华道:“应该跟踪追去。”

蓝夫人道:“你是说跟踪铁马?”

司马华道:“是啊!”

蓝夫人道:“我想到了,可是我不敢。”

司马华道:“不敢?”

蓝夫人道:“我怕他的戟。”她说得很坦白,因为她刚才几乎在戟下丧命。

司马华默然垂下了头。

他也尝过厉害,一条右臂到此还是又麻又酸。

蓝夫人道:“把那幅图拿出来。”

司马华探手怀中,取出那幅草图,周膏举着火把,在火光下摊了开来。

蓝夫人的指尖在图上移动,她指着图中的一点,道:“咱们现在的部位就在这里。”

司马华道:“哦。”

蓝夫人道:“看来此地还不是心脏地带。

司马华道:“你以前不是来过吗?”

蓝夫人道:“只打了一转,连我自己都弄得昏头转向,那里还记得什么。”

司马华道:“这座洞真是很怪。。”

蓝夫人又指着一处:“这地方支洞最多,每个洞都弯弯曲曲,莫非……”

司马华道:“怎么?”

蓝夫人道:“若是我料的不错,那批被囚禁之人多半就在这里。

司马华道:“那就走。”

蓝夫人道:“走?”

司马华道:“还等什么?”

蓝夫人苦笑了笑:“就我所知,这里除了铜驼铁马,次一级的好手还多得很,要囚禁一百七十九名武林人物,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除了地势险要,四周的戒备必然十分森严……”

司马华道:“不错。”

蓝夫人道:“所以我觉得……”

司马华道:“你觉得咱们的力量不够?”

蓝夫人道:“你以为够吗?”

司马华道:“但咱们已经来了。”

蓝夫人道:“是的,这里叫做无归洞,想要回去只怕也不容易。”

司马华道:“我知道。”

蓝夫人道:“你真的知道?”

司马华叹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我并无恋栈之心。”火光照在他脸上,神色穆然。

蓝夫人盯着他,不禁动容。

司马华道:“你不信?”

蓝夫人柔声道:“我信。”

司马华带着几分激动:“既然信了咱们就走。”

蓝夫人道:“好,只要有必死之心,就堪一战。”当先举步而行。

特制的灯笼,发出惨白的光。

惨白的光照在人脸上,个个面如死色,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一片人影在混战中摇晃。

一个蓝衫少年挺剑叫道:“铜驼,你有本事咱们就来个一对一。”

一个黄衣人冷冷道:“什么一对一?”

蓝衫少年道:“立刻停止混战,由郭某人跟你见个高低。”

看来他就是郭啸雨,黄衣人是铜驼。

铜驼的背果然有点驼,一张黄澄澄的脸有如金纸,双睛突出,身材高大威猛。

他左手挽着一面黄铜盾牌,右手却是一柄巨斧。

这两件东西,一是用以攻敌,一是用以拒敌,照说是马前小卒用的,显然不适合他的身份。

但这柄斧头特大,这面盾牌金光烛烂,握在手里凛凛有如天神。

他在冷笑:“你打的什么主意?”

郭啸雨道:“只问你敢不敢。”

铜驼道:“先把这批人关了进去再说。”

郭啸雨道:“关进去?”

铜驼道:“对,你放出了几个,就关进去几个,然后咱就跟你一对一。”

原来这批面如死色的人是郭啸雨放出来的。

人数不多,顶多二三十人。

这显然是一百七十九人中的一部份,这些人受尽了折磨,也消掉了豪气。

甚至在武功方面也大打折扣。

虽然跟一批黑衣大汉在混战,但个个稀松平常,二三十人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地上已躺下了几个。

其中只有四个人精悍勇猛,撑住了场面。

这四个人大概是郭啸雨带来的,两柄刀,一支剑,一对虎头钩。

郭啸雨没动,他面向着铜驼,道:“不行。”

铜驼冷笑:“那就打下去。”

郭啸雨道:“好。”长剑倏扬而起,脚踏中宫,跨进了一步。

铜驼只当没有看见。

这个人显然有点自命不凡,居然敢在郭啸雨面前如此托大。

莫非他想激怒郭啸雨?

一个人在愤怒之下,不但功力会大打折扣,招法也会走样,甚至破绽百出,给对方可乘之机。

郭啸雨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并不生气。

但剑却已出手。

他出剑很慢,这一剑照定铜驼的眉心刺去,铜驼只要略一低头就可以躲开。

铜驼会不会在剑下低头?

他不会,因为他左手有盾,右手有斧,可攻可守,已立于不败之地。

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突然盾牌一扬,封住攻来的剑势,巨斧寒光一闪,打从下盘横扫而出。

他动作奇快,一斧扫出,火辣无比。

这柄明晃晃的巨斧,至少在五十斤以上,若是被他一斧扫中,不论是什么部位,有这一斧头就已足够,用不着第二斧了。

这件兵刃虽然笨重,却远超刀剑的威力。

郭啸雨早就留意这柄斧头。

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已飞跃而起,半空里拧腰屈腿,双足一弹,照定那面盾牌踢去。

这面盾牌原是用来抵抗对方的兵刃,如何经得起一个人凌空踢落?

何况这双足猛的一蹬,力道强劲无比。

只听蓬的一响,铜驼身子一斜,竟被踢得翻了出去,滚出一丈以外。

身子翻滚,门户业已大开。

郭啸雨厉叱声中剑挟轻啸,凌空搏击而下。

刚才出手一剑,像老太婆绣花,慢吞吞的;此刻这一剑却如雷奔电闪,挟风雨以俱来。

气势磅礴,惊心动魄。

铜驼心头一寒,身子猛弹,接着又是两个翻滚。

他毕竟功力不凡,剑来得快,他翻得更快,险中弄险,总算躲过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相差不过两寸光景,郭啸雨一剑落空。

铜驼托地跳了起来,大叫:“哼,姓郭的,你这一剑好狠。”

郭啸雨道:“可惜毫厘之差。”

铜驼道:“怎么?”

郭啸雨道:“你本已该死,总算这一滚滚得好,滚出了一条性命。”

铜驼道:“这叫滚?”

郭啸雨道:“叫什么?”

铜驼冷笑。

郭啸雨道:“叫‘罗汉十八跌’是不是?”

原来刚才这几个翻滚还有名堂,并非胡翻乱滚,这门功夫在江湖尚不多见。

铜驼道:“嘿,还真有点见识。”

郭啸雨道:“这罗汉十八跌本是用于败中求胜,第一招你就使出这种功夫,是不是已经落败?”

铜驼道:“谁说的?”

郭啸雨道:“你赢了?”

铜驼道:“也没有。”

郭啸雨道:“莫非还有绝招?”

铜驼双目一睁:“废话少说。”突然揉身而进,一斧头劈了过来。

在摇晃的灯笼下,斧头带起一道弧光。

郭啸雨不敢硬接,他知道用他手中的三尺长剑,去碰对方那柄沉重的斧头,有如鸡蛋碰石头。

剑有剑的用法,运剑之道在于轻灵奇诡取胜。

他身子一闪,倏的滑向右侧,大喝一声,剑发如风,刺向铜驼的右臂。

他闪得快,出剑也快。

但他却没料到,铜驼的那柄斧头居然就等在那里,吭当一声,剑斧相接,迸飞出几点火星。

一柄笨重的斧头,变招居然如此灵活。

郭啸雨被震退了三步,神色讶然。

铜驼冷冷道:“如何? “

郭啸雨眉头一耸:“领教了。”忽然长剑再起,涌现出一片剑幕。

剑势吞吐,若有若无。

他知道对付这铜驼不能硬拚,先要用变幻莫测的剑法,扰乱对方的视察,然后出奇制胜。

因此他尽在外围游走,只听剑风虎虎,使的却是一套花招。

铜驼睁大了眼睛,叫道:“你搞什么鬼?”

郭啸雨不理,手中一紧,但见剑影重重,剑光错落,令人眼花撩乱。

铜驼冷哼一声,挥动巨斧。

就在这时,场中起了变化,黑暗中忽然闯出几个人,其中一人叫道:“郭兄,司马华来了。”

他终于找到了这里。

跟他一起来的当然还有蓝夫人,和剩下的两名家将,周青和李豹。

郭啸雨大喜,叫道:“司马兄来得正好。”

忽然间来了几个好帮手,他精神一振,剑如灵蛇,愈出愈奇。

铜驼的一柄斧头虽然厉害,却禁不住这支剑钻隙蹈瑕,被逼得连连后退。

司马华立刻加入了战斗。

铜驼手下的黑衣人,显然挡不住这几个突然而来的生力军,登时阵脚大乱。

凭司马华的盛名,这些人早已胆怯。

只有蓝夫人没动,静立一旁。

铜驼目光闪动,忽然摆脱了郭啸雨,飞起一斧,照定蓝夫人兜头劈下。

显然,他已知道蓝夫人叛离之事。

他已认定这些人都是蓝夫人带来的,眼看败象已露,不禁愤火中烧。

这一斧头来得奇快,来得突兀。

来势火辣,七成功力中突然加了两成。

蓝夫人大吃一惊,滑步疾闪,那知还是慢了一步,斧头斜肩削下,砍掉了一条右臂。

血光一冒,人已倒下。

辣手摧花,这一斧头居然得逞。

司马华掉头一看,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口,大吼一声,一剑刺了过来。

铜驼盾牌一扬,当的一响,剑尖冒出几点火花。

七八盏灯笼就在这时一晃而灭。

黑暗中只听铜驼怒吼如雷:“哼,你们这一伙,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无归洞!”

叫声中人已远去。

周青点燃了最后一支火把。

火光照在蓝夫人脸上,脸色苍白如纸,她因失血过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司马华急得手足无措。

他本想把蓝夫人搂了起来,一看郭啸雨站在一旁,立刻住手。

蓝夫人双目紧闭,气如游丝。

肩胛处一片模糊,先是鲜血狂涌,此刻变成汩汩下滴,看来已快流干了。

她用一种低得像蚊哼的声音,幽幽道:“我……我活着……也很麻烦……死了倒好……”

人活着有麻烦吗?

也许是的,一个人身世越复杂,麻烦越多,这位蓝夫人无疑是个身世最复杂的女人。

但她说的麻烦,也许是指以后的事。

她活下去不知何去何从。

像一片没有根的浮萍,任凭风吹雨打,这几年在江湖上她有数不尽的辛酸。

而这些辛酸却无处诉说。

如今她虽然遇到了司马华,但司马华并不是她能仰望终身的人。

何况两人的相识,开始就是一种骗局。

坏的开始,怎会有好的收场。

所以她没有怨尤。死对她是种解脱。

司马华看在眼里,不禁泫然落泪:“你……”

蓝夫人努力睁开了一下眼皮,又闭上了:“别……别管我……办……办你的事去吧!”

司马华道:“你……你不会死。”他说出这话,连自己都觉得是在撒谎。

但此时此刻,他能说什么呢?

他知道周围有几十只眼睛在盯着他,他心头已乱,也很复杂,充满了矛盾。

他跟蓝夫人之间的关系毕竟很脆弱,他不知道对这个生命垂危的女人,该付出一份什么样的感情。

不能太亲昵,也不能太无情。

蓝夫人嘴角牵动了一下,惨然一笑。

没有医生,没有治伤止血之药,她还能活的多久?

周青手中的一支火把快烧光了,蓝夫人的生命也到了尽头。

只见她头一歪,已溘然气绝。

司马华垂下了头,泪珠纷纷而落。

这个女人曾经帮助过他,曾经像对待自己的丈夫一样服伺过他,人非太上,孰能忘情?

他流点眼泪是应该的。

郭啸雨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他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暖昧,所以他不问。

其余的人显得更冷漠。

这些人被囚禁了这么多天,感情都已麻木,惟一的希望是重见天日。

“哼,你们这一伙,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无归洞!”这是铜驼说的。

铜驼离去时的话,此刻还在每个人心头震动。

周青手中的火把终于一闪而灭,洞中立刻又回复到一团漆黑。

没有了火把,每个人心里更紧张。

司马华道:“郭兄。”

郭啸雨道:“司马兄有何指教?”

司马华道:“不知郭兄如何打算?”

郭啸雨叹了口气,道:“在下进入此洞,估计巳一天一夜,不但火把烧光,干粮也已用完,尤其连滴水都找不到,委实熬不下去了……”

司马华一怔:“这如何是好?”

郭啸雨道:“只有先出去再说。”

司马华道:“出去?”

郭啸雨道:“大批囚禁之人一时难以找到,只有先寻路出洞,多备干粮、火把,然后……”

原来他还有余勇,准备卷土重来。

司马华道:“出得去吗?”

郭啸雨道:“在下入洞之时,凡是转角之处都作下了记号……”

司马华道:“郭兄怎么进来的?”

他想到自己入洞时经过落魂桥、断命崖,情况十分惊险,故有此一问。

郭啸雨道:“此洞共有三处入口,在下是打从后山入洞,击杀了好几处把关之人……”

司马华道:“哦。”

郭啸雨道:“实不相瞒,经过一天一夜的缠斗,在下此刻已是精疲力尽了……”

一语未毕,只听远远传来一个冷险险的声音:“如此甚好。”

又一个声音道:“他要不说,咱们怎会知道呢!”

郭啸雨一怔,掉头喝道:“你们是谁?”他已听出不是铜驼的声音。

对方没有答话,只传来一声冷笑。

这显然是种警告,要想走出这座无归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司马华道:“郭兄……”

郭啸雨道:“司马兄想说什么?”

司马华故意大声道:“郭兄好好憩息一阵,兄弟尚堪一战。”

郭啸雨道:“好的。”立刻盘膝坐了下来。

司马华挺剑叱道:“谁敢前来干扰,司马华这支剑可不饶人。”

蓝夫人之死激发了他的愤怒之情。

只听远处一声嘿嘿冷笑:“别鬼叫,你这花花公子谁不知道,银样锡枪头!”

另一个声音接道:“听说搞女人他很有一套。”

“是啊,所以打架就不行了。”

“叫的倒是蛮响。”

“会叫的狗不敢咬人。”

“真的吗?”

“你瞧,他就是不敢过来。”

这两个人故意一搭一唱,极尽讥讽嘲笑之能事,听来句句刺耳。

司马华怒不可遏,大叫:“住口!”

对方却不搭腔,其中一个道:“你听,狗好像越叫越凶啦!”

“这碍你什么事?”

“万一他真的冲过来。”

“放心,他的胆子比老鼠还小。

司马华委实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司马大爷这就来了。”一紧手中剑作势欲起。

郭啸雨忽然道:“慢点。”

司马华道:“怎么。”

郭啸雨道:“在下说过,进入此洞已一天一夜,若是像兄台如此冲动,这条命只怕早就完了。”

也许,他曾遭遇同样的事情。

司马华道:“这个……”

郭啸雨道:“若是听不下去,就塞起耳朵。”

司马华道:“领教。”

郭啸雨道:“这洞中的真正对手是铜驼铁马,这两个也许正在蓄精养锐……”

他的意思是要司马华不要浪费精力。

司马华道:“兄弟见过铁马。”

郭啸雨道:“在那里见过?”

司马华道:“大约在一个时辰以前。”

郭啸雨道:“武功如何?”

司马华道:“这人使两支短戟,精悍凶猛,不在铜驼之下。”

郭啸雨道:“哦。”

司马华道:“兄弟自问不是铁马的对手。”他索性坦白说了出来。

郭啸雨道:“这个……”

司马华道:“郭兄对付铜驼好像绰绰有余。”

郭啸雨低声道:“不见得,在下靠的是七分机智,加上三分运气。”

司马华道:“凭机智取胜亦无不可。”

郭啸雨道:“可惜机智有时而竭。”他叹息说:“这两个怪人……”

司马华忽然道:“要是萧无愁来了就好……”

郭啸雨道:“萧无愁是谁?”

司马华道:“他自称天涯浪子。”

郭啸雨道:“在下不曾听过。”

司马华道:“此人浪迹四海,不求闻达,也是一个怪人……”

郭啸雨道:“司马兄如此赞他,身手一定不错。”

司马华道:“依兄弟估计,就算铜驼铁马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萧兄的对手。”

黑暗中郭啸雨双目一亮:“这人现在何处?”

司马华道:“不知道。”

郭啸雨道:“不知道?”他有点泄气。

司马华道:“也许就在附近。”

郭啸雨道:“在这山区附近吗?”

司马华道:“正是,三天前兄弟见过他,跟萧兄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郭啸雨道:“那两个?”

司马华道:“西凉黑云彪,江南谢东山。”

郭啸雨忽然跳了起来:“走。”

司马华道:“郭兄这是……”

郭啸雨道:“去找啊!”

司马华道:“这……”

郭啸雨道:“司马兄,在下并非妄自菲薄,凭你我两人之力,要想解救这里所有被囚禁之人,只怕难以如愿,既然这位萧君……”

司马华道:“就怕他不肯插手。”

郭啸雨道:“为什么?”

司马华道:“他好像并不热衷。”

郭啸雨道:“这位萧兄如何,在下素昧平生,但对江南谢东山却是相知甚深,至于西凉黑虎,在下也久闻大名,知道他是条血性汉子……”

司马华道:“不错,这两位俱是当今豪杰。”

郭啸雨道:“这就对了。”

司马华道:“什么对了?”

郭啸雨道:“自古英雄相惜,肝胆相照,西凉黑虎和江南谢东山既然跟这位萧君一起,这位萧君的为人也可以想得到了。”

司马华道:“是的,萧兄当世奇侠。”

郭啸雨道:“这就不错。”

司马华道:“而且爱管闲事。”

郭啸雨道:“越说越对了,闲事他都要管,岂有这么一宗大事他不管之理。”

司马华道:“这很难说。”

郭啸雨道:“司马兄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司马华道:“不,这倒没有。”

郭啸雨道:“那是……”

司马华道:“萧兄对于这批人当初进入无归洞的意图,显然不甚谅解。”

郭啸雨道:“哦,原来如此。”

司马华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

郭啸雨道:“这也难怪。”他对这批人当初是为寻宝而来,自然早有所闻。

司马华道:“萧兄为人耿直,对于此事兄弟也无颜强求。”

郭啸雨道:“也许求也无用。”

司马华道:“是的。”

郭啸雨忽然道:“这且不管,在下倒是想去见见这位天涯浪子。”

司马华道:“这就去吗?”

郭啸雨道:“株守此地也不是办法,走。”当先举步而行。

黑云彪又在喝酒,在一处小茅屋里喝酒。

这处小酒铺是他和萧无愁第一次喝酒的地方,那一次他是站着喝的。

这一次是坐着喝,舒舒服服的开怀畅饮。

坐在他对面的是谢东山,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酣耳热,一个白里透红,一个黑里透红。

黑云彪放下酒杯,道:“这浪子到底那里去了?”

谢东山道:“黑兄放心,萧兄不会出事的。”

黑云彪道:“真的不会?”

谢东山道:“当然不会,凭萧兄武功超绝,机智无双,会出什么事。”

黑云彪道:“对,喝酒。”

他替谢东山斟了一杯,掉转壶嘴自己斟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

然后他又道:“好像有三天不见他了。”

谢东山道:“两天半。”

黑云彪道:“不妙。”

谢东山道:“什么不妙?”

黑云彪道:“两天半有多少时辰?”

谢东山屈指一算,道:“整整三十个时辰。”

黑云彪皱着眉头道:“这三十个时辰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有很多人出生,也有很多人死去……”

谢东山道:“黑兄想到那里去了。”

屋角里忽然传来咯咯一笑:“还有很多人在喝酒,喝了酒胡说八道。”

语音清脆,显然是个女的。

黑云彪和谢东山同时一怔,四目交投望了过去。

屋角里有张白木桌子,坐着个黄衫少女。

桌上放着柄弯弯的带鞘的刀。

这黄衣女秀发垂肩,面如素月,淡扫蛾眉,显得幽娴高雅。

她盈盈一笑:“我说得不对吗?”

黑云彪道:“不对。”

黄衣女道:“那里不对了?”

黑云彪争辩道:“某家在喝酒这是不错,那里胡说八道了?”

黄衣女道:“你说有很多人死去。”

黑云彪道:“这也不错。”

黄衣女道:“你分明是咒萧无愁。”

黑云彪一怔:“姑娘莫非认得萧无愁?”

黄衣女道:“不错,认得他,至少比你们两个多认识他几年。”

黑云彪道:“难道姑娘也认得某家?”

黄衣女道:“你是西凉黑云彪。”她微微一笑:“又叫黑老虎。”

黑云彪道:“姑娘好眼力。”

谢东山道:“在下呢?”

黄衣女笑道:“你就别说了,你常年一身白衣,谁都认得出来。”

黑云彪道:“萧无愁也认得姑娘吗?”

黄衣女道:“你最好去问他。”

黑云彪道:“唉,就不知道他在那里。”

黄衣女道:“我知道。”

黑云彪双目一亮:“姑娘真的知道?”

黄衣女道:“知道就是知道,还有什么真的假的,他就在这里不远。”

黑云彪将信将疑,道:“姑娘是谁?”

黄衣女笑道:“我没有什么名气,就是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谢东山道:“就请姑娘指教,萧兄现在那里。”

黄衣女道:“在无归洞。”

黑云彪双目一睁:“果然不错,他去了无归洞,走,咱们这就走。”

谢东山道:“且慢。”

黑云彪道:“为什么?”

谢东山没有接腔,却向黄衣女道:“萧兄去了无归洞,姑娘怎么知道?”

黄衣女笑笑:“你很细心。”

谢东山道:“姑娘不愿表明身份,在下……”

黄衣女道:“于是你就怀疑我?”

谢东山道:“这个……”

黑云彪忽然叫道:“不错,某家几乎上了大当,你……你……到底是谁?”

黄衣女笑道:“马后炮!”

黑云彪道:“快说,你是那里来的?”

黄衣女道:“我偏不说。”

谢东山道:“姑娘来此作甚?”

黄衣女道:“等人。”

黑云彪道:“等什么人?”

窗外日影已斜,黄衣女掉头望了望,道:“也许就快来了。”

果然,片刻不到,屋外山陵小径上传来了沙沙履声,履声零乱,来人好像不止一个。

履声渐近,来人已到了门外。

黑云彪和谢东山同时掉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当门而立。

及至看清对方是谁,两人不禁吓了一跳。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袭黑色斗篷,一副青铜面具,目光炯炯,从面具的孔洞里闪射出逼人的棱芒。

黄衣女要等的人居然是他。

黑云彪和谢东山一惊之下,打从座位上倒纵而起,登时酒已醒了一半。

铜面人冷冷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两位。”

一点不错,他就是诸葛雷。

看来他是路经此处,赶到无归洞去的。

在那位醉花宫的三小姐面前,他只好用本来面目,此刻又恢复这副形像。

也许这副样子,显得更威风、更神秘。

黑云彪道:“遇到了怎样?”

铜面人道:“听说那个姓萧的浪子进了无归洞,两位岂不是落了单吗?”

黑云彪道:“胡说,咱们分明有两个人在此。

铜面人嘿嘿冷笑:“你们两个?哼哼,你们两个离开了那姓萧的浪子,等于两个孤魂野鬼。”

黑云彪额上青筋直冒:“放你的屁!”

铜面人厉声道:“大胆!”

谢东山抡剑在手,剑尖在颤动。

但他眼角余光,却注视着屋角里的黄衣少女。

因为直到此时,他还弄不清楚这位黄衣少女到底是敌是友。

黄衣少女面含浅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坐在屋角里,铜面人看不到她。

谢东山忍耐不住,问道:“姑娘,你要等的就是这个人吗?”

黄衣女居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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