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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祸水红颜

关梦萍游目四顾,寂寂荡荡未见人影,二十丈外就是练武厅,也即是“白驼山庄”大门外的广场,不过上面盖了绿色琉璃瓦,可蔽风雨。

练武厅四面,随风摇曳着密如串珠的风灯。

眼前所见的一切,是这么熟悉。

可是,失去了亲切感,因人事已非,由半个主人变成了深仇大敌!

她一面缓步向练武厅走去,一面再含怒发话道:“堂堂‘白驼山庄’竟无一人吗?宇文天愧为男子汉了!”

话未说完,一声冷笑如刀刮到:“原来是‘天心教’教主?这年头,人人忘恩负义,不记得本来面目,人心已死,还谈什么天心?”

关梦萍已听出正是“素手罗刹”梁倩雯的声音。

她知道梁倩雯既已开口必无好话,反正仇已结定了,非荣即辱,非存即亡,岂能任由对方冷嘲热讽下去,厉声冷笑道:“梁倩雯你心里明白,世上尽多人面兽心,男盗女娼,我就是要找宇文天看看他的狼心狗肺。既想对付我关梦萍,宇文天无种,你是女主人,也该划下道来,有理没理,当面见高低,不必废话!”

只听梁倩雯咬牙切齿的声音:“关梦萍,你真奸逾武后,毒过吕雉,你敢骂宇文天无种,你却曾充下陈,你也曾高踞白驼山庄,做过婢学夫人的主母!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你有胆,何不进来见我?”

关梦萍已听出“素手罗刹”正由大门中发话。

她本是一面说话一面戒备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这时,人已进入练武厅,却始终未见动静,仍是连人影也未发现半个。

越是这样出人意外的反常情形.越显示危机四伏,杀机重重。

可是,素手罗刹的那句“你有胆,何不进来见我?”激得关梦萍芳心火起,媚眸放光。

她想;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明知是计,也不能示弱。自己岂能向“素手罗刹”梁倩雯低头!

她自恃绝学,连天下英豪皆视如土鸡瓦犬,岂肯后退?

关梦萍冷笑一声,道:“你小心了,我就见见你,如果知道你是这样泼悍的长舌妇,伽音寺前就不会那么客气,早已拔掉你的长舌了!”

人怕伤心,语怕刺骨!

“伽音寺”三个字听人素手罗刹梁倩雯耳中,如被通心刺了三刀,射了三支利箭!

就是因为伽音寺之事,素手罗刹引为奇耻大辱,伽音师太惨死于关梦萍之手,是杀师姐之仇,爱女宇文梦由如花似玉、仙露明珠的绝代姿容,变成了奇丑无比的疯姑娘,说来也是由百里雄风所致。

加之夺去心爱的丈夫宇文天,自己几乎被打入冷宫.以致负气出走,爱女宇文梦为了寻母而流落在外,自己几乎死在关梦萍之手,说来说去,自己和爱女加上亲弟梁龙全都毁在关梦萍和百里雄风母子二人手上!

三江四海之仇,一天二地之恨,才使素手罗刹梁倩雯趁宇文天尚未回家之际,自作主张,决意不顾一切,一定要把关梦萍和百里雄风母子加以最惨酷、最残忍的狠毒报复!

恰好,宇文天卑词厚礼,专人请来助阵的北天竺瑜珈门的“毒圣者”,适时应聘赶来自驼山。

梁倩雯立志报仇,也知非有外援大助,根本无法对付关梦萍与百里雄风母子。

以关梦萍的一身绝学,除了宇文天能相与分庭抗礼,不知鹿死谁手,而又弄不清楚宇文天是否同意对曾宠擅专房、迷恋甚深的关梦萍下毒手,如单凭素手罗刹梁倩雯及一班家臣家将,虽说都是高手,也绝难对付关梦萍!

毒圣者一到,梁倩雯曲意拉拢,她知道毒圣者不但精于施用有形、无形、有味、无味、有色、无色之种种奇毒外,更精于西洋巧术,形形色色的各种神奇得不可思议之机关。

毒圣者为了镇慑高手云集的白驼山这么多好手,有心卖弄,故意炫露了几手绝招和奇毒,果然厉害无比。

素手罗刹惊喜之下,得此臂助,报仇之心益炽,不惜向毒圣者卑词求助。

毒圣者知道梁倩雯就是山主宇文天的正室夫人时,岂肯放过顺水推舟,奉承讨好的机会?

在一拍即合的互相利用之下,狼狈为奸,由毒圣者拍胸担保,梁倩雯授以号令全山的大权,由毒圣者部署一切主持大局。

现在,梁倩雯面对大仇关梦萍,满心恨意,恨不得寸剐关梦萍泄愤,眼看她已孤身入伏,自动上钩,快意报仇在即,又被关梦萍扯到“伽音寺”三字,大揭疮疤……

“素手罗刹”梁倩雯牙痒痒地冷笑一声,道:“关梦萍,你这狐狸精,无耻贱婢,不死在大漠,不葬于狼口,又不全节殉夫,反来迷惑宇文天,想利用白驼山势力与天下为敌,真是寡廉鲜耻,我且叫你这贱婢受受报应!”人已由大门中轻轻飘出,面对关梦萍。

随在“素手罗刹”梁倩雯之后,是八个白衣白裙的少女。

八女参差如梅花间竹,由雁翅排开而分立八方,刚好形成隐隐包围关梦萍之势。

关梦萍知道在白驼山庄,哪怕是一名驼奴或一名使女丫环,皆从小苦练白驼家传绝学。

这八个白衣侍女系由宇文天亲手调教,又得梁倩雯所学真传,为侍女中之翘楚,身手不在一般武林一等高手之下。

其中四个少女更曾经侍候过关梦萍,名为主仆,情如母女。

现在,竟也成了“桀犬吠尧”,并不各为其主,八女都像是甘愿为虎作伥,帮梁倩雯对付她。

触景伤情,世事多变,关梦萍无暇感慨,也未细想这八个少女可能身不由主,或系听信梁倩雯一面之词,把宇文梦姑娘的变丑发疯也归结在关梦萍账上,人都同情弱者,女人更深刻体会容貌之重要逾于生命,难怪要敌忾同仇,站在梁倩雯那一边了。

关梦萍这时注意的倒是八女一式手捧紫铜香炉,香气氤氲缕缕飘袅,个个面无表情有异往日。

关梦萍已被“素手罗刹”梁倩雯一顿刺骨毒骂气昏了头“无耻贱脾!”

“又不全节殉夫!”

“寡廉鲜耻!”

关梦萍只觉心在滴血,蛇咬般惨痛!

怒火、羞愤燃昏了她,她只想杀死梁倩雯,再杀尽“白驼山庄”的人!

她心中恨到了极点,猛吸口气,暗把功力凝聚到十二成,切齿冷哼一声,道:“梁家贱妇!关梦萍非把你敲牙、摘舌、挖心不可!”

人已闪电欺进,闪电出手。

以关梦萍的身手,意动即可伤人。

何况她与梁倩雯双方相距不足三丈,她唯恐万一失手,特加足功力,出手之快目不及瞬,她想一举制住梁倩雯,惨杀泄恨!

她身形刚一动,快得不可形容地欺到梁倩雯面前,一言不发戟指就点。

只听梁倩雯哼了一声:“先尝这个!”

崩簧轻响,嗤嗤轻爆入耳。

大蓬黑色毒液,如暴雨骤起,迎向关梦萍射去,广披三丈方圆。

同时,一串七种颜色的弹丸爆炸空际,七色浓烟一冒,迅即弥漫空中。

梁倩雯已撤出三丈外,几乎同时动作,得心应手。

关梦萍含怒出手,去势甚急。

可是,目光一触及黑色毒液射出,七色浓烟照眼,立即飘起二丈多高,恍如流星经天,向退去的梁倩雯当头罩落。

八个白衣女同声娇喝中,一齐抛出手中香炉。

八个香炉集中招呼关梦萍,闪电一般快。

关梦萍人在半空,刚对梁倩雯连吐两记“金沙掌”,她的双掌立成金色。

如被“金沙掌”打实,该处立时现出一个金色的掌印,无坚不摧,因系由罡气发出,刚中有柔,柔中有刚,专破内家护身罡气和外门横练。

“素手罗刹”似早有备,一击无功,不敢硬拼,身如飞絮飘进大门。

关梦萍掌风所至,无声无息,大门里迎面一座汉玉屏风为掌风所震裂,赫然现出两个掌印。

电光火石间,八个少女打出的八个香炉,也已罩到身在半空、正要向大门中射去的关梦萍周遭!

关梦萍一声冷晒,心中虽也知道八女抛出香炉绝非情急脱手,炉中必有什么玄虚,但自恃功力通玄,又急于追敌,惟恐被梁倩雯伺隙隐藏逃脱,头也不回,空中曲腰,翻腕出阴手,划了两个半弧,准备把八个香炉震散。

猛听一声急促的断喝:“快——”

只有这一个字,又如刀切断,“快”什么呢?

根本没有转念考虑的余地!

瞥见八女如惊弓之鸟四散飞身,其中二女,名叫“白兰”、“白蕙”的,是一对孪生姊妹,平日最得关梦萍的宠爱,竟掩面飞跃,好像不忍卒睹!

关梦萍挥洒间,看似轻描淡写,所发出的力道足可把八个铜香炉震成碎屑或震飞十丈之外。

关梦萍毫不犹豫地正要加急飞射进大门——猛觉眼前一暗,黄烟乱冒,瞬即烟雾迷离,一片朦胧,眼中刺痛不能睁开!

心中一惊,知道烟藏奇毒,猛打“千斤坠”,护身罡气自然发挥至极限,双掌护在头面,星曳下落!

轰!轰!连珠爆炸,巨响如闷雷连串!

八个紫铜香炉紫光闪处,一齐爆炸,强大无比的震撼力,连关梦萍也有迅雷不及掩耳、身不由主之感!

只觉得双耳欲聋,眼冒金星,头旋转,眼昏花,真气一散,护身罡气连震,好像被千百个巨锤撞击,身如断线风筝栽落地上!

大理石的墙壁受了猛烈震撼,簌簌摇动。

大门内的玉屏风全部倒塌!

整个练武厅方圆十丈内的支柱,屋架如被狂风卷落,纷纷下塌。

黄色烟雾在空中弥漫,地上斑斑驳驳,一片焦黑狼藉。

满地的碎屑——有紫铜片,有寒铁碎霰,有的深深嵌人大理石墙壁,好像蜂窝一样。

关梦萍斜躺在地上,面向着地。

说她活着吗?寂无生气。

说她死了吧?又不见一点血迹!

她是被震昏过去了,且已中了无形奇毒。

半晌,她仍是一动也不动!

素手罗刹现身大门口,玉面铁青,’挂着冰霜冷笑,戟指着地上的关梦萍骂道:“无耻贱货!你可知道厉害了吧?我要先毁掉你迷死人的容貌,像梦儿一样,再让你饱受敲牙割舌之苦,摘下毒心祭我弟弟,再把你那孽种百里雄风抓来,碎剐成酱,给你尝尝味道……”

这时的素手罗刹狞厉已极,真像母夜叉、活罗刹。

她喘了一口气,喝道:“人来!把这贱货穿了琵琶骨,挑去脚筋,废了八脉,放到马厩里去!昔日吕雉有‘人彘’之说,这贱货活该这样下场!”

却无人上前。

要知道虎死威仍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关梦萍的厉害,“白驼山庄”的人无一不知的,更何况尚不知道关梦萍是否真的已经气绝身死了?

因为,在那样猛烈爆炸、威力绝伦的霸道奇毒暗器下,关梦萍身上连血洞也未见一个,甚至衣裙也只有沾了少数飘落的碎瓦污点,谁敢冒险上去?

梁倩雯见无人听令,气得紧咬贝齿,全身发抖,叫道:“小兰,小蕙何在?”

两声颤抖的嘤咛:“婢子在!”

却不见现身出来。

梁倩雯厉叱道:“大胆贱婢,你们已被圣尊者下了毒,竟不怕死?还惦念这个贱货?你两个。快把这贱货容貌毁掉!迟一下,看我怎么处置你们!”

暗影中,小兰和小蕙二女拭去泪水,互看一眼,咬牙忍泪。

小兰叫道:“娘……娘,毒烟还未……”

梁倩雯哼了一声,道:“贱婢也怕死!快去请圣尊者来!”

猛听一声吹竹怪笑,阴声阴气地道:“问叛妇头颅几许?看老夫手段如何!老夫恭候多时了!”

像幽灵一样,由侧面垂花拱门中走出一个身穿拖地白袍、头扎红布、深目、巨鼻、面黑如漆的怪老人来。

只见他一掀鹰钩鼻,向梁倩雯仰面道:“女主人有何吩咐?”

梁倩雯展颜一笑,缓声道:“多谢圣尊者大展神通,这贱货比鬼还奸,请尊者看看,是否有诈?”

怪老人正是出身北天竺“瑜珈门”一系旁支的“毒圣者”。

他鹰目一瞬,哑哑怪笑道:“笑话,她先中了老夫隐藏在风灯中的‘销魂香’,又中了老夫‘如意丹炉’中的‘氤氲腐骨香’,她的功力果然很高,没有当场昏倒!可是,在老夫‘如意丹炉’中隐藏的‘十绝阴雷’之下,只要中了一点点,神仙也活不了,她已八死不活啦,等老夫先毁去她面目,给女主人先出口气再说!”

说着一面施施然向关梦萍走去,一面由怀中掏出一个小铁瓶,拿在手中,两指挟着,向梁倩雯怪笑道:“好教女主人得知,这个……名叫“祸水”,专毁红颜,一泼上去,哈哈,铜皮铁骨也面目全非,看着吧!”

话未了,猛听前面大声传报:“山主大驾快回了!”

“请示该如何应付‘日月山庄’白老头?”

梁倩雯面色一变,沉声喝道:“姓白的?山主早下令处置他,既然山主已回,不妨以礼请进,等山主自己处置!”

有人暴喝着,一路传令下去。

梁倩雯向毒圣者低声急道:“拙夫已回!这贱货曾经把他迷得发昏,为免夜长梦多,必须造成事实,请圣尊者火速下手!”

毒圣者鹰目耸动,似在作重大考虑与决定。

梁倩雯急得直搓手。

毒圣者哼了一声,道:“好!请女主人先看一下老夫法宝之妙!”

刚欺近关梦萍丈许外,拔开瓶塞,准备动作——

白兰、白蕙二女本已花容惨变,咬唇出血,这时互看一眼,一声不响同时向毒圣者飞扑过去。

梁倩雯一眼瞥到猝然之变,怒叱了一声:“贱婢找死!”

毒圣者哈哈狂笑,一弹腕间,奋身猛扑的白兰、白蕙突然同声惨叫!

半空翻落,掩面狂叫。

只见她俩已被毒圣者弹腕间飞溅而出的大蓬黑雨射中面部!

二女花容玉面,立时一片乌靛斑斓!

本能地痛掩脸面,腐肉沾指而落。

二女纤指沾处,也一片腐黑!

二女惨叫狂号着,一同仆倒,正好跌仆在关梦萍身上,昏死过去。

恰巧,白兰的右手落在关梦萍左颊上!

立时,把面贴地的关梦萍的左耳、左额、左颊“烧”黑了。

梁倩雯即栗声喊出一个:“好!”

毒圣者狞笑着,右脚起处把白兰、白蕙踢出丈许外,鹰目一转,回头向梁倩雯哑笑道:“以老夫看……这样够了,毁了半面比全毁更使她难堪!”

梁倩雯咬牙叫道:“不!要使拙夫完全不认识这贱货是谁,他才会死心!”

外面突然传报进来:“有自称‘金沙门’掌教求见山主!”

又报:“山主已回山,请娘娘出迎!”

果然,已听到宇文天震耳心惊的豪迈、阴沉的笑声,随风传来。

梁倩雯面色大变,疾声急喝道:“请圣尊者火速下手!”

圣尊者刚叫了一声:“遵命!”

猛听一声尖叫:“雄风!雄风呀!”

随着急叫,由左面垂花拱门中飞扑出一个白衣少女,面上连头包着厚厚的白布,只露出双眼,正是宇文梦。

她一现身,便向毒圣者猛扑。

梁倩雯忙急叫一声:“我儿……”想飞身阻止,已迟了一步。

毒圣者一蹙眉,曲身撤出丈许外,刚喝了一声:“梦姑娘,你怎么跑出来了?如把仙药落掉,神仙也不能使你再好看了!”

宇文梦只是急促地不断叫着:“雄风!雄风!”人却随着毒圣者不停的出掌猛攻。

她疯疾又发,根本听不懂别人的话,只知疯狂地打人、杀人……

一下子把毒圣者弄得手忙脚乱,退出三丈以外。

梁倩雯急得直是顿脚!

她正要亲自动手制住女儿,或先向关梦萍下毒手之际胡笳怒起,大声叱喝中,一声冰冷清叱:“梦萍师妹何在?……挡我者死……”

惨嚎声不断中,又传来宇文天怒啸之声。

梁倩雯心胆皆颤,紧咬牙,猛弹身,右手向关梦萍背上玉枕穴点去,左手又当头加下一掌!

猛一声冷叱:“尔敢!”

一条人影,由十多丈外比风还快,凌空扑来。

人未到,掌先出,一阵迅厉无俦的劲气如山压到!

梁倩雯如果不及时撤身闪避的话,她固然可以把关梦萍立毙指掌之下,但她自己也难逃一劫!

百忙中,提气折腰,她向左面斜射二丈外,让过来人正面掌力,人未落地,仍想对关梦萍再下杀手。

突然,瞥见来人左手铁拂一挥,三根缅铁打成的细拂丝已向自己面门射到,只好翻腕,掌护头面,加速坠地。

来人已把地上的关梦萍抄起,一掌按在关梦萍背上,只听关梦萍“哎——呀”一声,睁开眼来,伸手向自己左颊摸去。

却见来人一手扣住关梦萍脉门,冷笑一声:“好毒……哪里去!”

原来,毒圣者刚甩出一缕香雾,把宇文梦迷昏制住,正要挟起宇文梦撤身。

刚来的是一个黑色缁衣女尼,向他背上“命门穴”屈指弹出。

毒圣者震骇于来人身手,又挟起宇文梦,脚下连闪仍是闪不开,虽让过命门死穴,左臂曲池穴仍被点中,一麻之下脱力,挟着的宇文梦落在地上。

梁倩雯刚落实地,又惊又怒,正要出手,猛听一声大喝:“铁拂贼尼,安敢擅闯白驼山,伤害老夫属下!”

一条人影,挟着破风急啸飞掠而来,正是“白驼山主”宇文天。

宇文天左臂挟着一个少女,正是白晓霞。

又听到嘶声大呼:“宇文天!你敢如此卑鄙,白某和你拼了!”

却是“绝尘居士”白云鹗破空紧蹑而来。

随着人影连翩,却是“不老神仙”吕韦化和白驼山的高手紧迫白云鹗,竟欲阻截,梁倩雯迅速抄起宇文梦,掠到怒容满面的宇文天身边,悲声叫道:“啸峰!你看,人家欺上门来了!你还不快……”

宇文天铁臂一伸,把她甩开,喝道:“你——怎么引鬼上门?我一离家,就弄得这样!还不快把梦儿抱进去!”

又向在铁拂尼姑怀抱中挣扎着,好像左颊奇痒或奇痛不过,想要伸手乱抓的关梦萍凝视了一眼,呼呼厉笑道:“你还有脸回来见我?白驼山没有你这贱人葬身之地,杀之污手,关梦萍!你还不快滚!”

他向飘落现场正向他怒视的“绝尘居士”白云鹗狞笑道:“白道友,你急个什么?我不会伤害一个女娃儿,你听着!杀了你那贪色孽子白浩的就是关梦萍这贱人的手下!她就是‘天心教’教主,曾是宇文天小妾,你把那孽种百里雄风找来,或叫那小狗自行前来,我可保证还你一个毫毛无损的孙女!”

他一挥手,又道:“你知道,我说一不二,请你明白点,敌友之间,无闲话一句,如敢不逊,白驼山是不容任何人撒野的地方,这里就是胆敢动犯本山主者葬身之地!”

他说时声色俱厉,目起威光,声如雷震,确实慑人,凛若天神,怒如猛虎,不愧为雄视大漠、威震天下的“白驼山主”!

“绝尘居士”白云鹗愕然看着已被铁拂师太点子昏穴、为她左颊抹上一层金色药膏的关梦萍,又扫视昏厥在宇文天肋下的白晓霞一眼,长长吐了一口气,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关梦萍就是自己的杀子仇人,她的爱子百里雄风.又是自己半个徒弟,宇文天又以白晓霞为要挟,要自己交出百里雄风……这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是这么无情,是恩?是仇?天道难凭,心中惨痛,鲜血狂喷而出!

宇文天看也不看白云鹗一眼,双目凶光灼灼的横扫全场一眼,目光落在毒圣者身上,狂笑道:“尊者远来,恕宇文天失迎!”一指昏迷的关梦萍道:“这贱人,大约是尊者代老夫惩戒?”

毒圣者拱手阴声道:“好说!承蒙山主宠召,敢不竭效绵薄,今日之事全由山主夫人作主,愧我无能!”

宇文天暗忖:“此人不但毒,而且阴,一句话推个干净!”

他急忙拱手道:“尊者太客气了,我们正要瞻仰尊者绝学,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请尊者大展神通,把这贼尼拿下!”

那手执铁拂的黑衣尼姑,正是“三音神尼”门下,和关步萍是师姐妹,也即是当代“大漠金沙门”掌门人铁拂师太,名符其实,不但手执伏魔铁拂,面容严肃如铁,一点不见表情。

她始终冷然沉默,好像对眼前怵目惊心的场面置之不闻不见。

只暗运玄功,在为关梦萍行宫过脉,查看穴道有无中毒现象。

当她确定关梦萍已中了奇毒,因功力深堪尚未发作后,她迅速决定必须火速离开此地,为关梦萍祛毒疗伤。

只听毒圣者哑然怪笑:“恭敬不如从命,宇文山主不遣在远,微未之技也只好献丑了!”

双袖一卷,露出青靛色,如由染缸内拿出的双掌,掌心各承着两个水晶球。

毒圣者逼向铁拂师太,鹰目一张,怪叫道:“尼姑,看着老夫!还是束手听凭宇文山主发落吧!”

铁拂师太双目冷光一闪,心想:“不如把这老怪物擒住”。她已听出正是这老怪物用毒,才把关梦萍弄得这个样子,只要制住老怪物,不怕没解药!

她霍地一掌拍在关梦萍背心,同时解了关梦萍的昏穴,冷喝道:“师妹,不必自苦,师父化去时,曾说你自寻烦恼!

为了给你出气泄恨,贫尼只好大开杀戒了!”

关梦萍已经苏醒过来,双目通红,玉牙紧咬,怨毒无比的目光扫视全场一眼,死瞪着宇文天,一步一步向他逼去。

宇文天在她的目光下,如有被毒蛇咬住的感觉。

他大喝一道:“白道友,是你为你死去的儿子报仇的时候了!让你先处置这贱人……”

“绝尘居士”白云鹗身形大震,厉声道:“宇文天,杀子之仇是另一回事,你把霞儿放下,白某领教一下白驼绝学,如白某输了一招半式,一切听凭处置!”

宇文天把白晓霞向“不老神仙”吕韦化一抛,狂笑道:“白云鹗枉负虚名,放着杀子之仇不敢报,反敢对老夫不逊,你既无种就快滚开!让老夫处置这叛夫贱妇!”

白云鹗身刚动,白晓霞已被吕韦化接住,一掌按在她天灵盖上,阴笑道:“老白,请留尊步,这女娃蛮可爱的,快照山主的话,滚!”

白云鹗气得须眉皆炸,怒目大呼:“宇文天,卑鄙匹夫!白某和你拼了!”飞身猛扑宇文天。

宇文天大喝一声:“先废了那女娃……”

吕韦化暴喏一声:“遵令!老白……”

已身形凌空的白云鹗心胆皆裂,颓然收势下落,仰天大呼:“白云鹗!竟也会有今日!”

宇问天狞笑道:“好说!既有知之明,就快去找百里小子,老夫自会实践承诺!否则,你想走也要留下一些“意思”!白驼山岂是没人的地方?”

关梦萍已凝足“大漠金沙功”,她已察觉身中奇毒,真气不能迅速凝聚,更不能如平时意动即发,所以她不动声色,仇深恨重,意欲背水一战,趁奇毒未发作之前,和宇文天并骨横尸!

只听她一声惨笑,使人心抖胆寒,一指宇文天,切齿道:“宇文天,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拿命来吧!”声出掌出,几句话间,已连攻八掌。

宇文天身如风柱,挥掌硬接,怒骂连声:“无耻贱人!不早和姓白的并骨,硬要赖在白驼横尸!成全你好了!”

连下杀手,一个幻掌掌影如山,罡气成幕,劲风成雷,和关梦萍“大漠金沙功”的金沙掌硬拼在一起。

另一边,铁拂神尼一声不响闪电出手,施展“三音神尼”的不传之秘“降魔菩提手”抢攻毒圣者。

毒圣者连声怪笑,喉中起声如吹竹作啸,展开北天竺“瑜珈门”中的“天魔幻影”步法,身如轻烟旋转,十分诡异,如同鬼物,确与中原武学迥异。

铁拂师太一时也弄不清楚对方变化的奥妙,又顾忌对方突然放毒,不敢过于逼近对方,出手移步间,未免留有未尽之势,以便应变!

因此,尽管“金沙掌功”威力奇大,“降魔菩提手”神妙绝伦,一时竟无法得手。

宇文天和关梦萍也成缠斗的局面,由于职方都已情断义绝,仇深恨重,尽是杀手绝着,更使人目震心悬。

二男二女,四个当代绝顶高手,各尽所能施展所学,掌风震幅越来越丈,也越来越强烈,真有风云变色,石破天惊之势。

“绝尘居士”白云鹗和“不老神仙”吕韦化等皆为掌风所逼,向后退去。

白云鹗当然知道眼前形势凶险万分,但是受了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活到现在第一次被人轻蔑地叫“滚!”,连昔年自己的手下败将“不老神仙”吕韦化也落井下石,狗仗人势!

而自己竟连唯一的孙女也保护不了,落入人手作为要挟,自己也如鸟入笼中,肉居俎上,由人宰割。

这口气,实在咽不下,他真想横掌自绝!

可是,他实在割舍不下白晓霞。

一想到祖孙相依为命,如果自己死了,丢下白晓霞,更是不堪设想。

烈士暮年,廉颇老矣!英雄白首,百感交集,凄凉、落寞、悲伤、惨痛,兼而有之。

他唯一的希望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白晓霞。”

可是,他毕竟老谋深算,他权衡眼前形势,白晓霞在吕韦化手上,绝难力夺,即使智取得到,也绝难冲出白驼山这多高手重围,如硬要那么做,一定弄巧成拙,祖孙将同归于此。

眼看二男二女恶斗正酣,吸引了全场眼神,他忽起奇想,毅然作了抉择——

第一:趁双方恶斗时,设法在不露痕迹之下,暗助关梦萍及铁拂师太一臂之力,只要能得利,擒贼先擒王,制住了宇文天便可以不战而屈人以兵,一切迎刃而解。

这样做,必须先忍痛把杀子之仇这笔账暂时撇开,等将来弄清事实真相再说,当前必须捐弃私见,先帮助关梦萍。

第二:强闯入山庄内院,把素手罗刹梁倩雯或其子女制住,以人换人,走马换将。

这样做也极冒险,在这多高手虎视眈眈之下,要想直闯山庄内院,无疑遭遇众怒群攻。

但是,除此二路外,只有“滚”的一条生路,也是自己绝难如此忍辱而去的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明知其难,为了一辈子威名,也不惜冒险犯难!

他注目现场,也为二男二女的绝世身手、罕见的恶斗而触目心惊!

他暗中把平生难得使用的邪门暗器“无影针”控入袖底,纳入掌心。

这时,宇文天与关梦萍,铁拂师太与毒圣者都已过了百多个照面,名家交手一粘即走,只要疏忽一着,立判存亡生死!

惊风劲气中,只见四个人影幻动,分不出究竟谁是谁?

“绝尘居士”暗暗叫苦,他知道这种绝顶高手,内功、修为都已登峰造极,又是生死存亡之战,都不惜大耗真气,以内家罡力出手。

这么一来,生生不已、绵绵不绝的罡气好比石投水中,

由一个水涡扩散成涟漪,一圈比一圈大,互相震散的罡气,

汇成旋转的急流,向四面排荡。

那么,至少在现在的“战圈”周遭十丈至二十丈里,都布满了罡气暗漩。

如想对四人出手——

第一:必须具有与四人相等的功力或比四人高一筹的功力,方能冲破罡气圈,直达核心。

如果施展暗器,也同样要具有与四人相等的功力或比四人高一筹的功力。

否则暗器未近身,早已被罡气震落。

即使能透过罡气,也必然减少大半力道。

他的独门暗器“无影针”,乃独出匠心,汇合“龙须针”、“梅花针”、“鱼骨刺”、“枣核钉”等暗器的长处,请四川“唐家”掌门执行淬制而成。

一共只有三套,每套九支,除了授给独子白浩一套防身救命外,昔年自己用掉一套,挽回一场武林大劫,也救了自

现在,唯一硕果仅存的一套,已近三十年未用过,因面临生死荣辱关头,才触动灵机。

这种“无影针”长只二寸许,针尖淬有剧毒,另一端有倒钩,针身细如牛毛,乃是西方真金、北海寒铁、南海磁精、东海钢母再加上缅铁,用九转炉火调配“唐家”独门秘药冶炼而成,发出全靠内家真力贯入掌心和五指,才可随意控制,收发由心,如装在筒中打出,就不够灵妙多变了。

以“绝尘居士”白云鹗的一身功力,可发挥这种暗器的威力至极限,专破内家真气,为气门毒手,可说无坚不摧。

由于针身极细,又是白色,以独门手法打出,根本无法看出痕迹。

要等针身直透身前罡气或已透肉入骨,方才知道,所以叫做“无影针”。

可是,面对这种惊神泣鬼的恶斗,使“绝尘居士”也有空白心急、束手无策之感。

因为,他既要使“不老神仙”吕韦化和为数近百名包围在四面八方的白驼山高手毫无警觉、不及出手阻截之下发出,更要使宇文天等四人也难发现是他暗算之下施展的,只要被宇文天等四人发觉了是他下手,关梦萍和铁拂师太都是自负极高的人,赢了也不光采,而宇文天和老怪物一定怒极拼命,自己立犯众怒,招来白驼山全力打击!

何况,核心四人身法太快,目不及瞬,自己如冒失出手,毫厘之差可能反而误伤了关梦萍或铁拂师太,岂非作法自毙……

目空四海的“绝尘居士”生平第一次感到心如油煎,心力交瘁,不知如何是好!

现场既无办法,只有硬闯内院了!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泛上心头——

他想:那个善于用毒的老怪物,为何舍长取短?不用毒对付铁拂师太,而以拳掌指内功硬拼?难道老怪物想在宇文天面前炫露他无所不能?

莫非老怪物在暗中做了手脚?

他猜对了,两者兼有——

毒圣者表面是应宇文天之邀请,投到“白驼山庄”,其实,内心叵测,狼子野心,另有极大阴谋,以致引出许多惊险、紧张、骇人的事……

他确实是想在与宇文天第一次会面时尽展所学,不惜力拼铁拂师太,以便使“白驼山庄”知道他不但精于用毒,冠冕天下,连武功也是独树一帜的绝顶高手。

一面暗施无形奇毒,利用掌法的方位向铁拂师太施展!

他的目的是要使宇文天以下都对他敬服,不敢小觑,先取得宇文天之信任,倚为言听计从的心腹肱股,才好逐步发挥阴谋!

他表面舍去专长的放毒不用,和铁拂师太力战,只要等无形之毒发挥作用,铁拂师太中毒而不自知,必然由强而弱,最后一击成功,一点不显用毒痕迹,使人人以为是他功力绝伦,凭真功夫克敌致胜。

他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到三十六档,不愧奸诈狡猾。

只是,他未估计到铁拂师太功力比他高过一筹,已尽得“三音神尼”心法真传,除了火候不足外,等于第二个“三音神尼”。

“大漠金沙功”原就具有佛家“小乘”玄功作用,百病不侵,水火无伤,虽不能克制毒圣者的无形奇毒,护身罡气却可使有形之毒无法入侵,无形之毒也一时无法长驱直入,迅速见效。

二百招后,毒圣者才觉得对手功力出他意外,如凭力拼,绝难支持三百招,铁拂师太似乎越斗越强,功力莫测高深,似乎中毒也不深,如这样下去,不但害不了人,自己就会先败在当场,岂非壮志未成身先死!

铁拂师太却已渐渐摸透了对方的身法,步法和招式变化,既得先机,就可主攻,功力提高到极限,急于把对方折在手下,逼取解药,再帮助师妹关梦萍降伏宇文天,而后铁拂师太刚渐占上风,关梦萍却已渐呈弱势。

本来她的功力足与宇文天相等,分庭抗礼,各有千秋。

论掌力、身法,她比宇文天犹高半筹。

宇文天就因为这一点苦思补救,才关闭苦练“剑罡”,当初动机,不过是男人的优越感,尤其自视极高的人有争强好胜之念,又有雄霸天下、唯我独尊的雄心,想与关梦萍夫妇并驾,伉俪齐驱,领袖天下武林,关梦萍是女人,当然他仍不失为天下第一人。

现在反目成仇,他的“剑罡”已被“空空”大师破去,失去所恃,怒极之下,才不惜亲自到天龙寺,请来海拉尔主持,即当今藏土第一高手章鲁大喇嘛,以名利煽动,以玉石蛊惑章鲁直闯“万钧洞”……

不料,在他计出万全,算无遗策时,埋伏中途,竟碰到“佛门二圣”中之首,早被认为已化去的“空了”大师,在“空了”大师“大旃檀功”和“降魔菩提手”之下,宇文天竟接不下十招,见机得快,拼命遁走!

若非“空了”大师知道他将死在百里雄风的剑下,他安能逃出“空了”大师的神功佛掌之下?

宇文天又气、又羞之下,连夜赶回白驼山,想闭关重练“剑罡”与久想练成却未实行的“绝灭神功”,誓必手刃“空了”大师,完成天下第一人的心愿。

这时,他苦战关梦萍,如果关梦萍在平时,三、五百招内就可克制宇文天。

可是,由于舍死忘生,急于求功速快,关梦萍一动手就把功力提到极限,二百招内,虽使宇文天守多攻少,她好像占了上风。

但在宇文天施展“玄天罡气”、“银流千幻掌”和“屠龙手”全力应付,只求自保的情况下,她的功力消耗过度,所中奇毒也于脏腑经脉间大肆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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