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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酒菜摆在厨房里。

柳千瑜跟着符辅、边常发、诸葛不疑进入厨房,在入座之际,诸葛不疑忽然在柳千瑜的肩上拍了一掌,笑道:“老弟,你酒量如何?”

这拍上柳千瑜肩上的掌,表面看来力道不重,但其实暗蓄内家真力,除非是练过功夫之人,否则绝对承受不起。

“不——啊哎!”

柳千瑜登时一跤跌坐地上。

诸葛不疑正是在试探他是否身怀武功,一见他跌倒地上,连忙伸手去拉他,哈哈笑道:“抱歉,抱歉,地面太滑了。”

柳千瑜站了起来,手抚肩上,露出一个难为情的笑容道:“四叔,你的力气好大,好像一座山压上了我的肩头呢!”

诸葛不疑打哈哈含混过去,笑道:“请坐,请坐,你表妹烧的菜很好吃,你快坐下尝一尝看!”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符辅要为他斟酒,柳千瑜连忙推辞,说明自己不会喝酒,就先端饭吃了起来。

他已三日未曾吃食,早已饥火中烧,故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才感通体舒服。

符辅三人对他的身份仍有一些怀疑,一面喝酒一面向他盘问——

“老弟,你娘和小蝉的母亲是亲姊妹么?”

“是的。”

“你见过小蝉的母亲没有?”

“小时候见过几次。”

“她是不是叫王凤珠?”

“不,她娘家姓甘,甘泉的甘。”

“你家在何处?”

“鄱阳。”

“你爹是……”

“家父李东山。”

“干哪一行业的?”

“经商。”

“你可知道你姨丈是干什么的?”

“知道一些。”

“说说看。”

“听说我姨丈是南方绿林三十六寨的总瓢把子,不过我娘说我这位姨丈人很好……”

“你喜不喜欢小蝉?”

“这个……嘻嘻,要是不喜欢,我也不会老远赶到这里来了!”

“你姨丈病势沉重,可能不会好了,你看得出来吧?”

“嗯,小蝉表妹说我姨丈染上瘴毒,究竟瘴毒是什么病症啊?”

“瘴毒就是瘴气,在我们南方一带的山林中常有这东西,它是各种草木腐烂再经湿气蒸发而成的一种疠气,轻则生病,重则死亡。我们大哥去年听说野人山发现一株万年灵芝,大如一把雨伞,价值连城,便只身前往探究,不幸染上瘴毒,回来就病倒了。”

“有没有找到那株万年灵芝?”

“没有。”

“这真冤枉,我姨丈的病当真治不好么?”

“是的,他中了最厉害的桃花瘴,能拖到今天已算很——”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忽听玄小蝉再房中大呼大叫道:“爹!爹!您怎么了?!二叔!三叔!玉勃表哥!你们快来!我爹不行啦!”

四人一听,面色一变,立即丢下碗筷,冲出厨房,冲入岭南隐豹玄镛的房间——

一看,玄镛两眼上翻,眼泪直流,口中则吐出刚刚吃下的热粥,正在死去!

符辅上前摇撼他,叫道:“大哥!大哥!”

然而玄镛已无任何反应,没气息了。

玄小蝉一恸昏厥倒地。

柳千瑜上前叫了几声“姨丈”,看见玄小蝉昏倒在地,又忙去扶起她,大家忙成一团……

此后数日,大家忙着为玄镛办丧事,符辅三人先从城里买回一口上好棺木,然后便要发讣闻给三十六寨的寨主,小蝉对此坚决反对,反对的理由是:其父虽是三十六寨的总瓢把子,其实与三十六位寨主并无深厚的友谊,她希望父亲的丧礼能在简单而严肃的气氛下进行,若是邀请三十六位寨主到来,那便成了赶集凑热闹了。

符辅三人见她反对,倒是正中下怀,因为他们也担心三十六寨主在丧礼之后提起十八箱珍宝之事,他们宁可放弃总瓢把子之位,绝不愿放弃既得的利益。

因此,他们找来几个尼姑诵经,便于三日后将玄镛安葬于屋后的山上。

柳千瑜不敢久留,怕被三位师兄侦悉自己的形踪,于葬后的次日便私下与玄小蝉商量,表示愿意护送她去鄱阳投奔其大姨,希望能早日动身。

玄小蝉倒是很拿得起放得下,立刻点头道:“好,咱们今天就走!”

她回房打点好了行装,便去向符辅、边常发、诸葛不疑三人辞行,说明要与表哥李玉勃前往鄱阳。

“别急,过几天再去吧。”

“不,我表哥还有事情要处理,他希望早日动身,我已答应今天跟他上路。”

诸葛不疑笑了笑道:“可是我和你大叔二叔商量的结果是:你不能马上离开我们三人!”

玄小蝉道:“为什么?”

诸葛不疑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你爹虽一再说明只准你和你表哥各带走五百两银子,但是我们觉得过意不去。人都要有良心,你爹生前待我们三人不坏,如今他不幸过世,而且留下你孤单单一个女儿,我们三人怎好拿走他全部的财宝?所以我们三人仍决定将十八箱宝物分一些给你,好让你过一辈子舒舒服服的日子。”

玄小蝉摇头道:“不,我不要。”

诸葛不疑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接着道:“根据你爹地图所标示,那十八箱珍宝埋藏于十万大山之中,明天你和你表哥就随我们一起去十万大山寻宝。”

玄小蝉道:“二叔,我说过了,我不要!”

边常发笑道:“小蝉,这是我们做叔叔的一点心意,你怎好拒绝?”

玄小蝉道:“我不能违背我爹的安排,如果我分取了那批珍宝,我爹一定会生气,所以我不要!”

符辅也笑道:“你爹那样安排是不对的,当时因为他在病中,我们不便与他分辩,总之你一定要接受,否则我们三人于心不安。”

玄小蝉诚恳地道:“大叔,我真不要那些东西,我爹说得对,财宝不会带给我幸福快乐;再说我要去投靠的姨丈,他是鄱阳的首富,他就是养我一辈子也没问题,我要那么多财物干么?”

诸葛不疑道:“你不必再说了,我们三人的决定是不能更改的!”

玄小蝉一听此言,再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忽然明白了,道:“三叔,你怕那藏宝图是假的,因此不肯让我走是么?”

诸葛不疑嘿嘿笑道:“不是,你别多心。”

玄小蝉却已肯定如此,心中愤慨已极,忍不住冲口而出道:“大叔、二叔、三叔,咱们把话说明白了吧!我爹就是怕我继承了他的财产后日子不好过,所以才要我放弃那十八箱珍宝,如今你们已得到了藏宝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边常发听了哈哈大笑道:“小蝉,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们不妨坦白说一说。你爹给我们的只是一张地图而不是那十八箱珍宝,我们能不能根据这张地图找到那批财宝,可说难说得很,如果你真的放弃不要,那也得跟我们一起去十万大山一趟,等我们寻得那批东西之后,你再走不迟!”

玄小蝉冷笑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怕那地图是假的,怀疑我爹在欺骗你们,是不是?”

边常发点头道:“是!”

玄小蝉大怒道:“难怪我爹一直很后悔交了你们三人,你们太可恶了!”

她顿足转入耳房,向在房中的柳千瑜说道:“表哥,咱们走!”

柳千瑜已在房中将他们四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料定符辅三人绝不肯就此让她和自己离去,便说道:“小蝉,我看你三位叔叔既然不放心,那就随他们去一趟十万大山也好,免得加深误会——”

小蝉截口道:“不,我要马上离开这里!我不要再跟他们在一起了!”

语毕,背起包袱,再从壁上取下一口长剑,准备走了。

柳千瑜趋近她身边低声道:“小蝉,这样不行的,闹翻了很不好呢。”

玄小蝉横他一眼道:“你怕事,那你就留下来好了!”

说完了这句话,便举步向外走去。

柳千瑜当然没有单独留下之理,连忙也背起包袱,随后出房。

符辅、边常发、诸葛不疑三人果然不放行,三人挡在堂屋外的空地上,看见玄小蝉走出,符辅立刻开口道:“小蝉,你不能走,无论如何你得跟我们去十万大山,只要寻获宝藏,我们绝不留难你。”

玄小蝉冷冷一笑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符辅脸色阴沉了下来,道:“要是你不答应随我们去十万大山,便表示地图是假的,真正的藏宝地点在你脑中!”

玄小蝉满面憎恶道:“那便怎样?”

符辅嘿嘿冷笑道:“那你就走不成了!”

玄小蝉一向就不太瞧得起他们三人,今天更加憎恶,当下玉脸一扳,扭头便走。

“小蝉,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呀!”

铁扇秀士诸葛不疑张开双臂挡住去路,面上挂着无情的悍笑,情况显示玄小蝉若要硬闯,他便要动手了!

玄小蝉气得粉脸变青,立即拔剑出鞘,厉声道:“你让不让路?!”

诸葛不疑哼哼冷笑两声,说道:“二哥三哥,看样子我们拿到的地图只是一张废纸,大哥他一生辛劳,怎可能将他一生积聚的财产拱手让给我们呢?”

玄小蝉怒叱道:“满嘴胡言,看剑!”

长剑猛吐,向诸葛不疑刺去。

诸葛不疑一声长笑,身形略偏,手中的铁扇向上一格,架开了玄小蝉刺到的一剑,紧接着左掌暴探,五指如钩向玄小蝉腰上抓去,动作奇快无比!

玄小蝉一身武功得自父亲的传授,论功力自非三位叔叔之敌,但若论招数之演变,却不在他们三人之下,一见长剑被架开,她就料到诸葛不疑会出掌,故很快的退开一步,长剑倏缩倏吐,迎刺其手掌。

“好!”

诸葛不疑手掌化抓为拍,掌势偏拍而出,正好拍中玄小蝉的长剑,再度将其长剑推开。

不料玄小蝉心思慎密,她平日常见他们练武,深知其家数和习性,预料他会来这一手,故突然的将剑板由“竖”变为“横”,这样一来,诸葛不疑的手掌虽然推开了她的长剑,却被剑口划伤了掌心,登时白肉现红,血流如注。

诸葛不疑一时情敌,认定只要两三下便可将这个“看着她长大”的侄女制服,没想到竟然阴沟里翻船,掌心割伤是很痛的,他不禁“哎呀!”一声,急退两三步,一张白脸登时胀得通红了。

南海鬼蛇边常发见他受伤,立刻一抖那条古怪的长蛇鞭,在空中发出“叭!”的一声脆响,喝到:“老四,让我来收拾她!”

“不!”

诸葛不疑已是老羞成怒,两颗眼睛因愤怒而尽赤,他为了挽回颜面,索性将那柄铁扇往地上一扔,不顾掌心冒血,双拳一拍道:“今天我不擒下这个野丫头,我就不是人!”

话声一落,随即欺身发动攻势。

敢情他的掌法也很厉害,这时挟怒出手,攻势凌厉已极,没几个照面便将玄小蝉逼得节节后退……

柳千瑜自到此处,一直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已成功的给了他们自己不会武功的形象,这时看着玄小蝉和诸葛不疑的恶斗,他仍暂作旁观,若见玄小蝉不敌才要出手。

但是,十三飞刀符辅却已有不同的打算,他已决定押着玄小蝉去十万大山寻宝,如今既已与玄小蝉翻了脸,他觉得让“李玉勃”跟在玄小蝉左右实在碍手碍脚,杀了干净,这时便向边常发使了个眼色,要他去收拾柳千瑜。

边常发明白其意,当即向柳千瑜欺去,笑嘻嘻道:“李少爷,这次你来探望你姨丈,是在来得不是时候——”

“叭!”

长蛇鞭突如飞蛇卷出,很准确的卷上了柳千瑜的脖子,打算将柳千瑜勒毙!

他浸淫长蛇鞭十多年,手法非常厉害,尤其是蛇鞭末端力道无穷,一经被他卷中脖子的人,少有人能活命,何况是个“不会武功”的楞小子!

可惜他完全弄错了,长蛇鞭卷上了柳千瑜的脖子后,柳千瑜并没有一点痛苦之状,他只是微微一怔道:“你干什么?”

说着,一手握上长蛇鞭。

边常发只道自己一时失手,卷上柳千瑜的长蛇鞭已没有多大力道,正想用力一扯之际,突然全身一震,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一下便将他整个人扯得离地飞起——飞向柳千瑜!

柳千瑜从来不曾杀过人,也从来没有杀人的念头,但是今天的情形使他觉得如不下重手的话,玄小蝉就不可能安全离开此处,而且今后将永无宁日,因此当他将边常发扯过来时,随即拍出相当有力的一掌——

“砰!”然一响,这一掌便拍中了边常发的胸口,拍得很结实!

边常发顿时从空中直坠而下,落到地上时,嘴角已涌现血丝,人也不动了。

十三飞刀符辅大吃一惊,一阵短暂的傻眼之后,才怒吼一声,纵身向柳千瑜猛扑过去。

柳千瑜站着不动。

一瞬间,符辅已扑到他跟前,双掌齐扬,倾力拍向柳千瑜胸口!

一般武术名家,在对敌之前首先要求心平气和是有其深远的道理的,在对敌之前如果不能冷静,而全凭一股蛮牛般的冲动,一旦遇上出乎意料之外的变化,他就无法应付变局。

符辅能成为玄镛最有力的助手,他的一身武功是可以被认定的,可惜的是他已失去了冷静,这也许是他突然发现柳千瑜竟是个武林高手,以及看见边常发在柳千瑜一掌之下惨败,一时惊怒交迸之下有以致之吧?

他向柳千瑜猛扑过去,并倾力拍出双掌就是一种不够冷静的表现,结果是——

柳千瑜猛可身形一伏,双手上扬,顿时反击他的腹部!

符辅的飞扑之势,连想煞住都不行,本来腹部已受到相当重的掌伤,这时经柳千瑜一拍一送之下,身子继续向前飞去,一头撞上堂屋的墙壁。

堂房的墙壁都是坚实的木头,这一撞的力道又非常之强,只听一声脑壳破裂之声,柳千瑜不用看就已知道他完了。

他一出手便击垮了边常发,再一出手又杀死了符辅,这一段经过情形看在诸葛不疑的眼里,叫他如何能够不为之胆战心惊?

诸葛不疑打死也不敢再停留片刻,立即纵身疾起,飞也似的逃命去了。

玄小蝉没有追上去,她的打算只想赶快离开这三个人,故见诸葛不疑逃去,只对他投去不屑的一瞥,随即纳剑入鞘,转对柳千瑜笑道:“柳千瑜,你好厉害,跟初次见面时完全不一样啊。”

柳千瑜淡淡一笑道:“没什么。”

玄小蝉走去看看十三飞刀符辅,见他已死亡,再转去看看边常发,发现他还有一丝气息,说道:“这一个还有气息,怎么处置他才好?”

柳千瑜第一次杀了人,心中很是不安,摇摇头道:“让他去吧!”

玄小蝉扑哧一笑道:“他已动弹不得,怎么让他去呢?”

柳千瑜道:“我是说……我是说……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玄小蝉道:“再补他一掌如何?”

柳千瑜摇头道:“不,我不想再杀人了!”

玄小蝉伸手入边常发怀中摸出那张地图,又去符辅的身上摸出另一张,收入自己怀中,笑道:“人真奇怪,我爹诚心诚意要将全部财产赠给他们,而他们却疑神疑鬼,结果落到这般下场,怪谁呢?”

柳千瑜很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便道:“小蝉咱们这就走吧?”

玄小蝉道:“别急,屋内尚有不少财物,如今他们三人已是一死一伤一逃,我觉得没有理由放弃不要,等我再进去收拾一些,然后便上路。”

她进入屋中,将一些黄金白银和一些珍贵的东西收拾打成一包,才与柳千瑜一起离开木屋,取道下山。

他们没有补边常发一掌,是所谓一念之仁,那知这一念之仁却带给柳千瑜无穷的后患,因为就在他们离去不久,有个人来到了木屋门口,这个人正是柳千瑜的二师兄施奋书!

离开木屋的第一天,柳千瑜与玄小蝉一路往北方走,但所走的都是荒径野道,柳千瑜唯恐被人发现,一见前方有人或住家,立刻绕道而行,远远的避开。

玄小蝉终于感觉出他异乎寻常的行径,忍不住问道:“柳千瑜,你在逃避什么?”

柳千瑜与她相处数日,知她可以信任,才将师父被杀,自己背上黑锅的始末说给她听。

玄小蝉骇然道:“你错了!柳千瑜,既然你不是弑师凶手,你就不应该逃走,你这一逃走,岂不等于承认令师是你杀害的?”

柳千瑜长叹一声道:“我不能不逃,因为他们在我房中找到了家师珍藏的一幅敦煌壁画,已认定家师是我杀害的,当时我若不逃,一定会死在他们手里,我不甘心含冤而死,我要留下这条命来追查真相!也许在这段时间我将成为万人唾骂人人皆曰该杀的弑师恶徒,但我不在乎,我相信这种栽赃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玄小蝉惊骇不置道:“你认为这是你那三位师兄的阴谋么?”

柳千瑜点头道:“应该是的,他们一直在排挤我,见我练剑的进境比他们快,他们就不高兴。不过……我还是不太相信他们弑师,只因为不喜欢我,他们就将师父杀了,这似不合情理;总之我一定要追究到底,至死不休!”

玄小蝉对他投以无限同情,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柳千瑜道:“我打算先去杭州见见我四师兄云九鸣,了解一下家师遇害当天他在什么地方。”

玄小蝉道:“你认为你四师兄也有嫌疑?”

柳千瑜道:“我不敢肯定,但家师死于熟人之手是无可置疑的,凡是与家师很亲近之人都得查一查。”

玄小蝉道:“你是哪里人?”

柳千瑜道:“我是莆田人士,自小父母双亡,五岁开始便依靠一位堂叔为生,十八岁那年遇见家师,他老人家认为我适合习武,便带我去罗浮山抱剑山庄传我武功……”

玄小蝉轻叹一声道:“敢情咱们还是同病相怜,我现在也是孤儿啦!”

柳千瑜道:“不,你还有一位母亲。”

玄小蝉道:“快别提她了!在我心目中,她已不是我的母亲,我……我恨她!”

柳千瑜一怔道:“为什么?”

玄小蝉道:“我爹所以落草为寇,全是她害的!”

柳千瑜吃惊道:“怎么说呢?”

玄小蝉道:“她是个虚荣心很重的女人,当年她嫁给我爹,据说是看中我爹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和大笔祖产,可是后来由于我爹好交友,对朋友非常慷慨大方,不就祖产化光了,我娘不耐贫苦日子,一天到晚抱怨不停,骂我爹无能,我爹受不了她的唠叨,又见昔日朋友一个个离开了他,一怒之下便落草为寇,不过他从未亲自动手去抢劫,他只是凭其一身武功征服了南方绿林三十六寨,成为他们的总瓢把子,每年接受各山寨的一些孝敬罢了。”

柳千瑜道:“后来你娘又怎么下堂求去?”

玄小蝉目涌泪光道:“最气人的就是这一点,她本是抱怨我爹不事生产,日子过得太苦,可是后来家境转好了,她又瞧不起我爹,说她命苦,嫁了个山贼,有一天她和我爹大吵大闹后,就席卷所有细软……哼,她那里是下堂求去?她是逃走的!”

柳千瑜听了她的描述,觉得她已不可能回到母亲身边,便说道:“幸好你还有以为大姨——”

玄小蝉立刻打断他的话道:“我并不打算去投奔我大姨!”

柳千瑜又一怔道:“你还有别的亲戚么?”

玄小蝉摇头道:“没有。”

柳千瑜道:“既无别的亲戚,不去投奔你大姨,去投奔谁?”

玄小蝉冷笑道:“我打算一个人过活,到了活不下去时,我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柳千瑜失笑道:“别说傻话了,人都要活下去的,有人说人生是苦海,这我也同意,但是既然生而为人,就得努力活下去,这是对生命的尊敬!”

玄小蝉苦笑道:“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样,我觉得人活着如不能快乐,那倒不如死了的好!”

柳千瑜道:“不要瞎说了,人快乐与否要自己努力去追寻创造,令尊英年早逝固然对你是个重大的打击,但是你该知道,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境况比你更悲惨可怜呢!”

玄小蝉笑道:“你别替我担心,我并不因为父亲之死而对生命了无趣味……”

柳千瑜道:“咱们言归正题,你既无意回到令堂身边,又不想去鄱阳投奔大姨,那么你做何打算?”

玄小蝉道:“我陪你去杭州好么?”

柳千瑜道:“这应该是我求之不得之事,但是我怕会连累了你,因为我现在背了个弑师的罪名,当我那三位师兄将我弑师的罪状公诸于世的时候,我将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了,你跟我在一起,只怕会受连累。”

玄小蝉笑道:“我不怕,我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至于旁人要怎么说我,我就不管那么多了。”

柳千瑜道:“跟弑师恶徒在一起,恐怕不只要受批评而已。”

玄小蝉道:“如果有人要杀你,我正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柳千瑜道:“不要为我考虑,要为你自己考虑。”

玄小蝉道:“我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如果你真是弑师恶徒,那么他们要杀的是你,不是我。”

柳千瑜看看天色已渐渐黑暗下来,不觉住足道:“咱们今夜该怎么办?”

玄小蝉道:“前面不远是新丰县城——”

“不,我不能入城投宿客栈,万一被我那三位师兄逮到,那我就完了。”

“那么,咱们找个人家借宿如何?”

“也不好,家师遇害的消息,必已在罗浮山周围数百里内传开了。”

“这……有了,我记得新丰县南有一间古庙无人居住,好像就在这附近,你跟我来!”

当他们找到古庙时,夜色已降临大地,柳千瑜在庙前庙后转了一圈,确定是安全的过夜之处才同意在古庙过夜。

玄小蝉道:“你饿不饿?”

柳千瑜对此很感惭愧,搓搓手道:“咱们已一整天未进食,这都是我害了你……”

玄小蝉笑道:“此处距县城只有三四里地,我这就去城里买些食物回来,你在此等我,好么?”

柳千瑜点头道:“好,顺便多买一些干粮,今后咱们将有许多日子要露宿野外。还有,要提防那诸葛不疑,别被他撞见了。”

玄小蝉应是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玄小蝉不但大包小包买回不少东西,而且买回两匹驴子,准备作为柳千瑜北上杭州代步之用。

柳千瑜帮着将两匹驴子牵去庙后拴好,然后两人在庙殿上席地坐下,打开那些大小包,除了现吃的食物和许多干粮以外,还有几件衣服和两双靴子,是她为柳千瑜购买的。

“小蝉,你很细心能干,谢谢你了。”

“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此次要不是你,我一定已死在符辅他们三人手里了。”

“别再提那些了。”

“那么,以后你也别再说客气话——来,叉烧包还热,快吃吧!”

他们吃着摊在地上的食物,默默地吃着,默默地对视着,忽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柳千瑜笑道:“你笑什么?”

玄小蝉笑道:“你又笑什么?”

柳千瑜道:“我笑我们怎么会碰在一起……”

玄小蝉道:“正式,老天爷真会安排,你死了师父,我死了父亲,你成了师门追杀的对象,而我,我想诸葛不疑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柳千瑜道:“诸葛不疑带走了三分之一的藏宝图,他能根据那张地图找到令尊的十八箱财宝么?”

玄小蝉道:“不能,所以他绝不会放过我,说不定他现在就在附近。”

柳千瑜一听,心头一懔,视线投向庙外,神色不安地道:“不错,今早他看见我杀了符辅二人,一时心慌逃去,但他可能不会逃远,而躲在附近准备跟踪……”

说到这里,便想起身出去看看。

玄小蝉道:“不,不要出去。”

柳千瑜道:“为什么?”

玄小蝉道:“在未确定他在跟踪之前,不要去打草惊蛇。”

柳千瑜一想不错,不由对她点头微笑道:“小蝉,你很像个老江湖。”

玄小蝉笑道:“别忘了我是南方绿林三十六寨总瓢把子的女儿!”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吃东西,差不多快吃饱的时候,忽听远远的有人马朝古庙走过来!

柳千瑜一惊道:“有人来了!”

玄小蝉问道:“要不要躲避?”

柳千瑜急急收拾地上的东西,低声道:“最好躲避一下!”

他们以最快的动作将地上的食物和各包袱塞入供案下,玄小蝉一指殿樑上,随即双足微顿,纵身飞上殿樑躲藏起来。

柳千瑜觉得躲在那上面不太妥当,但见她已飞上去了,也只得跟着纵了上去。

刚刚藏好身形,已听两匹马的蹄声响到古庙外面,随闻一人道:“高兄,这古庙还不错,咱们不如就在庙中过一夜吧?”

另一人答道:“也罢。”

然后,听得出他们下马,将坐骑拴在庙外的石柱上,便见两个巨影投入庙殿中来。

这二人,年纪都在五旬左右,一个生得高头大马,满面于思,模样极之粗犷;另一人则瘦瘦细细的,獐头鼠目,背脊微弯,嘴上留着八字胡,很是邪气!

二人都是一身密扣劲衣,外披一件英雄袍,高大的手提一对板斧,瘦细的手握一对峨眉刺。

他们一脚跨入殿中,目光一扫全殿,见无人在,便各自扔下手上的兵器,在供案前坐下来。

高大的吐了口气道:“这鬼天气真热,今天是五月初几?”

瘦细的道:“初六。”

高大的道:“其实咱们该在城里找一家客栈住下来,那样的话,也可痛痛快快的冲个凉。”

瘦细的道:“算啦!像咱们这种身份的人,能不抛头露面最好,上回那姓骆的就因在城里住宿,结果被逮个正着。”

高大的笑道:“那姓骆的色胆包天,我就料到他迟早会出事——对了,此处距罗浮山尚有多远?”

瘦细的道:“不远了,明早动身,明午可到。”

“你确知总瓢把子隐居在罗浮山?”

“不错,这是我手下兄弟无意间发现的,他说绝对错不了。”

“可是我不相信总瓢把子生病,他一身武功已是出神入化,哪会生病?”

“我手下那兄弟亲眼看见那姓边的在城里的长春药铺抓药,后来我那兄弟进入药铺打听,据说边常发抓的药是治瘴毒的,我听到这消息,便想起去年总瓢把子曾去野人山寻觅万年灵芝什么的,我便断定总瓢把子必是中了瘴毒。”

“果真中了瘴毒,那可要命哪!”

“可不是,这就是我想去了解一下的原因,你知道总瓢把子的人还算不错,但他手下那三个家伙就叫人看不顺眼了,万一总瓢把子不起,咱们可得好好打算打算,我可不想受那三个家伙的鸟气!”

“对,嘴角我看不顺眼的是那个诸葛不疑,那家伙狐假虎威,最是可恨!”

“老乔,咱们是好朋友,万一总瓢把子死了,你我可得同心协力。”

“这个当然。”

“哈,我真想不到总瓢把子竟会隐居在罗浮山,你知道罗浮山中住着什么人么?”

“抱剑老人翁同春。”

“正是,自从翁同春在罗浮山居住下来,道上朋友就没有一个敢走近罗浮山一步,不想总瓢把子竟会与他同住一山。”

“总瓢把子号称岭南隐豹,他是很有一套的——对了,咱们这次去罗浮山,说不定会发上一笔横财。”

“你是说抱剑山庄的悬赏?”

“正式,他们悬赏五千两银子缉拿弑师恶徒柳千瑜,如果运气来了叫咱们碰上,那不是一笔意外之财么?”

“咱们又不曾见过柳千瑜,他就是站在你面前,你又如何知道他是柳千瑜呢?”

“嗯……”

“咦!”

“怎么了?”

“我闻到一股香味!”

“香味?”

“卤肉的香味!”

“哈,高兄,你天天大鱼大肉的吃,难道——”

“还有包子的香味!”

“哦,你说这庙中有卤肉和包子的气味?”

“不错!不错!可能刚刚有人在这庙中吃东西,咱们快找一找!”

两人警觉性很高,首先抓起各人的兵执,然后便在庙中搜索起来。

很快的,瘦细的老者找到了供案下的几个大小包,他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有黄金白银和各种珍玩,不禁大喜道:“你看看这些东西!哈哈哈,人家说运气来的时候山都挡不住,果然不错!”

高大的老者颇表惊疑道:“奇怪,怎么有这许多东西藏放在此?”

瘦细的眉开眼笑道:“很简单,刚才一定有人在此,听见咱们来了,就赶快跑了,这些东西来不及带走,就一股脑儿推入供案下!哈哈哈……”

高大的仍表怀疑道:“他为什么要跑?”

瘦细的笑道:“当然有原因,这个咱们不管他了,总之这是一笔横财,既然叫咱们找到了,咱们二一添作五不好么!

高大的看着打开的包袱和那些食物,不禁也笑道:“从衣服上看,这是一男一女……嘿,这些黄金大约有七十多两,白银也有三百多两,他个婊子养的,这对男女很富有嘛!”

瘦细的急道:“老乔,咱们拿了上路,别在这里过夜了!”

高大的点头道:“有道理!”

于是,两人急急忙忙将包袱打好,拎起来便要逃之夭夭——

藏在樑上的玄小蝉可不甘心损失,立即飘身而下,喝到:“站住!”

柳千瑜见她现身,便也跟着跃落殿上。

二老者倒没想到他们躲在樑上,一见之下,面色一变,瘦细的立刻扔下包袱,将一对峨眉刺分执手中,嘿嘿恶笑道:“干什么?”

玄小蝉冷冷道:“那些东西是我们的!”

瘦细的一挑眉毛道:“既是你们的东西,怎不在你们手上?”

玄小蝉一指庙外道:“外面那两匹马是你们的,此刻怎不在你们手上?”

瘦细的笑道:“嘿嘿,你这小丫头一张嘴巴好利呀!”

玄小蝉道:“放下东西,你们走你们的吧!”

瘦细的道:“要是不呢?”

玄小蝉冷笑道:“高老七,你若知道我是谁,只怕向天借胆也不敢这样跟我说话!”

瘦细的一听她叫出自己的姓名,不觉吃了一惊道:“你怎知我叫高老七?”

原来,二老者是三十六寨中的两个寨主,瘦细的叫高老七,绰号“竹鬼”;高大的叫乔一通,绰号“程咬金”;岭南隐豹玄镛从未带女儿去过各山寨,但玄小蝉平日听得多,已知他们的来历,而二老者那里知道她就是总瓢把子的女儿,是以吃惊不小。

玄小蝉道:“我是玄镛的女儿。”

乔一通吓了一跳道:“什么?你……你是总瓢把子的女儿?”

玄小蝉道:“不错。”

高老七道:“名叫什么?”

玄小蝉道:“小蝉。”

高老七和乔一通虽未见过她,却知总瓢把子有个女儿名叫小蝉,故闻言之下,知她是总瓢把子的女儿不错,连忙一改敌对之态,躬身一礼道:“原来是玄姑娘,我们二人有眼无珠,请玄姑娘恕罪。”

玄小蝉见他们尚知好歹,便也以温和的语气道:“二位寨主免礼……”

乔一通转望柳千瑜,问道:“这位是……?”

玄小蝉道:“他是我表哥李玉勃。”

乔、高二人向柳千瑜点头为礼,接着便问起玄小蝉为何在此——

“我姨丈重病卧床,我爹便叫我随表哥去鄱阳探病,因为错过宿头,便在此过夜。”

“原来如此,令尊不是也生病了么?”

“是的,前一阵子略有不适,不过现在已完全好了。”

“哦……”

“不过,你们可以去见见我爹,只不知我爹肯不肯和你们相见。”

“这个……既然总瓢把子已痊愈,那……那我们就不用去了。”

“随便,我和我表哥在此过夜,不希望有人打扰。”

“是是,我们这就走!我们这就去!”

高老七和乔一通对岭南隐豹玄镛一向敬畏有加,对他的女儿自是不敢得罪,两人再三表示歉意之后,便一齐退出古庙,跨上坐骑“得得”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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