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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小蝉和柳千瑜快驴加鞭的从一条秘径翻过九莲山,看看离开九莲寨已远,两人才有心情说话。

柳千瑜道:“小蝉,那诸葛不疑老是跟着咱们,这样不是办法……”

玄小蝉道:“你看怎么办好呢?”

柳千瑜皱眉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很机警,想杀死他都不成……”

玄小蝉道:“你猜他这时候人在哪里?”

柳千瑜道:“一定又在咱们后面跟踪,真是阴魂不散!”

玄小蝉道:“不,我猜他此刻正在九莲寨。”

柳千瑜一怔道:“是么?”

玄小蝉道:“他已孤掌难鸣,若不多争取几个朋友,就无法从我身上夺取藏宝图了。”

柳千瑜道:“朱九哥会听他的么?”

玄小蝉道:“刚才我在他面前胡说八道,其实我爹死亡已是事实,诸葛不疑只要好好解释,再加油添醋一番,他当然会相信了。”

柳千瑜道:“不错,不过不管朱九哥信不信,对你都已无所谓了,是不是?”

玄小蝉道:“怎说无所谓?”

柳千瑜道:“从此以后,你将脱离与三十六寨的联系,做个规规矩矩的大姑娘——”

“慢着!”

“不是么?”

“柳千瑜,你的善意我十分了解,但是除非我献出藏宝图,否则我永远也摆不脱的。”

“那么你就把藏宝图献出好了。”

“献给谁?”

“这个……若是交给诸葛不疑,似乎有些不合理……”

“是啊!本来我爹是要给他们三人平分的,但事情发展至此,已没有理由要白白送给诸葛不疑一个人,但若是送给三十六寨去平分,那也很难,且不说三分之一的地图还在诸葛不疑手上,就算咱们把整批珍宝交给三十六寨的人去平分,那也会出问题,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寨主没一个是好东西,一旦见到大批财宝,那不等于一群饿狗见到骨头,不抢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才怪!”

“不错,不能送给他们三十六寨的人,要送就送给……”

“谁?”

“那是令尊的遗产,由你自己作主好了。”

“可是,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好,总不能把它去掉吧?”

“当然没有丢掉之理,我看不如拿去救济贫困,或者作为赈灾之用,你看如何?”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现在谈这些没用,因为另一张地图仍在诸葛不疑身上。”

“对,此事以后再说。”

“喂,柳千瑜,你帮我一个忙好么?”

“什么事?”

“咱们去骑田岭上会会那‘猎豹圣手’!”

柳千瑜沉默不语。

玄小蝉道:“你不敢?”

柳千瑜摇头道:“不,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令尊已不幸死亡,我认为你大可不必跟那些绿林人物斗气,再说我现在背了个弑师的罪名,必得赶快追查出杀害家师的真凶还我清白,我没有心情再去过问别的了。”

玄小蝉叹道:“可是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柳千瑜道:“我认为你应该把一切忘掉,从现在开始做个规矩纯洁的姑娘,永远不要再跟绿林人物纠缠不清,这样对你才有好处。”

玄小蝉耸耸肩:“这个我恐怕办不到。”

柳千瑜道:“为什么?”

玄小蝉道:“我没爹没娘,从今以后江湖是我家,我怎么可能做个规矩纯洁的姑娘呢!”

柳千瑜道:“我还是希望你去投靠你大姨,将来找个——”

玄小蝉大叫道:“我不要!”

柳千瑜一呆道:“你干么这么大声?”

玄小蝉对他瞪眼睛道:“柳千瑜,我问你,你要不要我跟你在一起?”

柳千瑜点头道:“要啊!”

玄小蝉这才展颜一笑道:“那么,别的都不要再说了,我陪你去杭州,陪你去任何地方,有欢乐咱们共享,有苦难咱们同当,让老天爷来安排一切!”

数日后,他们走到闽南境地,由于连日餐风露宿,没有时间换洗衣服,玄小蝉浑身不舒服,便要求投宿客栈,好好清洗一下,柳千瑜觉得离开罗浮山已远,大概不会出事,也就同意了。

于是,他们投入一家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准备好好歇息整理一番。

一切平安无事。

不过,这天入夜时分,他们在街上一家馆子吃饭的时候,却听到几个人在谈论柳千瑜弑师及盗走“万象十二式”和百里宝剑之事——

“他妈的,世上竟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小子,抱剑老人这么样一位举世闻名的剑术大师就这样死在自己徒弟的手里,你们说冤枉不冤枉?”

“咳,真是世风日下,如今的年轻人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实在可怕啊!”

“据说抱剑老人共收下了五个徒弟,大弟子叫柯俊良,二弟子叫施奋书,三弟子叫滕智峰,四弟子叫云九鸣,他们肯放过柳千瑜这小子么?”

“当然不会放过他,他们除了发出英雄帖,要求各方武林同道协助缉捕柳千瑜之外,还悬出重赏,谁要能擒得柳千瑜,不论死活,重赏五千两银子!”

“有没消息?”

“没有,不过我听说眼下黑白两道的人都在四出搜捕柳千瑜;白道人士是要协助抱剑老人的门下诛杀弑师之徒,黑道人士则看上那笔赏银,还有人则在觊觎那部剑谱和那柄百里宝剑。”

“那柳千瑜生的什么模样?”

“二十出头,五官端正,身体很结实,下巴有一条小小的疤痕……”

柳千瑜愈听愈害怕,不敢再待下去,便向玄小蝉使了个眼色,示意:“咱们快走吧!”

玄小蝉知道他怕被人认出,当即与他一起会账走出馆子,返回客栈。

回到客栈房间,柳千瑜一颗吊得高高的心才稍稍定了下来,但是焦虑的心情却比以前更甚,感觉全身紧张,一刻也不得安宁。

玄小蝉安慰道:“别怕,你说过的,此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柳千瑜忧心忡忡道:“可是,我现在成了过街老鼠,只怕还没查出真相时已经死在乱刀之下了!”

玄小蝉靠近他跟前,细视他下巴的一道小疤痕,问道:“这个疤痕是怎么弄出来的?”

柳千瑜道:“小时候在家乡放牛,不小心被牛角触伤的。”

玄小蝉道:“这个疤要想办法掩遮起来,否则会被人认出来。”

柳千瑜满面忧愁道:“怎么掩遮呢?”

玄小蝉笑道:“我有办法。”

柳千瑜问道:“什么办法?”

玄小蝉道:“你呆在房中不要出去,我去街上买些东西,一会就回来。”

语毕,出房而去。

柳千瑜依言枯坐房中,约莫等候了半个时辰,才见她提着一个小包袱回来,他不禁抱怨道:“你说一会就回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玄小蝉笑道:“东西难买啊。”

她将房门上了闩,才在床上解开包袱,只见里面有两套粗布衣裤,一个小磁瓶,一束胡须。

柳千瑜恍然道:“你要我改变容貌?”

玄小蝉道:“不错,改变了容貌,今后就可以不必躲躲藏藏了。”

柳千瑜也知道江湖上有所谓的易容术,记得有一次,四师兄云九鸣要求师父传授,抱剑老人则严词训说:“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正大光明的在江湖上行走,只要行止无亏,何必易容?”因此他们师兄弟均不懂易容术,因说道:“我不会易容。”

玄小蝉道:“你不会,我会啊。”

就开始为柳千瑜贴上假眉毛和假胡子,将下巴的疤痕掩去。

易容完毕,柳千瑜对镜一看,果然与本来面目大不相同,不禁笑道:“这样很好,可是明早离开客栈时,帐房先生不会吓一大跳么?”

玄小蝉笑道:“你若怕他们起疑,咱们半夜悄悄溜走。”

柳千瑜摇头道:“不成,住客栈要给钱,悄悄溜走,万一被逮住了,岂不丢人现眼?”

玄小蝉道:“你这个人脑筋太死板,咱们离开时,可以把钱留在房中呀!”

柳千瑜一想不错,欣然道:“就这么办——小蝉姑娘,你真聪明!”

玄小蝉道:“得了,别恭维我了,你只要不逼我去投靠我大姨,咱们可以变成好朋友,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抓出那个杀害令师的凶手。”

柳千瑜很高兴道:“对了,你是旁观者清,依你判断,杀害家师的凶手会是谁?”

玄小蝉道:“当今天下,能够杀死令师的人只有十二个人!”

柳千瑜急问道:“哪十二个?”

玄小蝉道:“你一个,你大师兄一个,二师兄一个,三师兄一个,四师兄一个;还有老管家”一个,以及四个家仆两个老妈!

柳千瑜发怔道:“你也认定家师是死于我们自己人手里?”

玄小蝉道:“不错。”

柳千瑜道:“根据什么做此判断?”

玄小蝉道:“第一:只有令师经常见面的人,才会使令师疏于防患。第二:只有住在你们抱剑山庄的人才有机会将那幅什么图偷偷放在你房中的樑上,进行其栽赃的阴谋。”

柳千瑜点点头,叹道:“你说的不错,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中有谁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玄小蝉道:“也许是你那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合谋干下的勾当。”

柳千瑜道:“若是如此,那老管家翁长福也脱不了关系了。”

玄小蝉道:“当然。”

柳千瑜道:“我四师兄云九鸣呢?”

玄小蝉道:“他当然也有嫌疑,你这次去杭州不就是要查明他的行踪?”

柳千瑜道:“正是,一旦证明我四师兄没嫌疑,我便可将追查的重点摆在三位师兄的头上。”

玄小蝉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房睡觉,你也好好安歇,今夜三更过后,咱们悄悄溜出。”

她走去打开房门,回眸一笑道:“以后不要叫我小蝉姑娘。”

柳千瑜道:“叫你什么?”

“小蝉。”

语毕,闪了出去。

柳千瑜不禁发痴起来。

三更过后——

玄小蝉和柳千瑜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客栈,踏上北上之路。

夏夜凉爽无比,他们骑驴并进,走在静谧而凉爽的路上,心情非常愉快。

但是,离城不久,他们忽然感觉不对劲了。

因为,他们听到了一片隐隐约约的马蹄声,有从左右两个方向传来的,也有从后面传来的,时有时无,十分怪异!

玄小蝉表情凝重地道:“柳千瑜,咱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柳千瑜左右望望,又掉头眺望,却看不见什么,便说道:“听声音,似在半里之外,不一定是冲着咱们两人来的吧?”

玄小蝉冷笑道:“怎么不是?咱们已经被包围住了!”

柳千瑜停驴凝神一听,神情也凝重起来,道:“左方二骑,右方二骑,后面也有二骑,一共是六个人。”

玄小蝉道:“咱们停着别走,看他们耍什么鬼花样!”

于是,两人在道旁停骑静候,那知他们一停之后,左右二方和后面路上的马蹄声也同时静止了。

柳千瑜为之忐忑不安,说道:“看情形真是冲着咱们来的了,但不知是何方人马?”

玄小蝉道:“八成是那诸葛不疑找帮手追上来了,这狗贼真是阴魂不散!”

柳千瑜道:“你看怎么办?”

玄小蝉道:“只好跟他们拼一拼了,等下他们现身之后,你出手不必客气,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柳千瑜听到杀人就浑身不自在,但又不好明白拒绝她,便道:“我看……咱们还是上路吧!他们不现身,咱们就不要理睬他们。”

说着催驴前进。

玄小蝉只好跟上,不料他们一动身,那三方向的马蹄声又跟着响了过来!

柳千瑜不解道:“奇怪,若是冲着咱们来的,他们在等待什么呢?”

玄小蝉冷冷一笑道:“此处距离县城不远,也许他们要到较为荒僻的地方才下手。”

柳千瑜忽然笑道:“那诸葛不疑的身手我已领教过,没什么可怕的,我想他招来的帮手未必就是什么了不起的武林高手吧?”

玄小蝉道:“那狗贼诡计多端,你千万大意不得,咱们俩万一失手,必死无生。”

柳千瑜道:“是。”

两人继续前进,而从三方面传来的马蹄声仍是隐隐约约时有时无,诡秘极了!

约莫前进一里路,眼前来到一处山坡路上,路的两旁有夹道树林,玄小蝉刚刚有一种预感对方可能在此下手之际——

蓦然间,四下灯光一亮!

前后左右同时亮起数十盏灯,刹那间将山坡路上照得如同白昼!

几十个灯笼形成一个大圆圈,有半数在前后路上,另有半数在左右树林中,刚好将柳千瑜和玄小蝉“围困”在中间。

两人一看这情形,心知对方要在这山坡上下手了,当即勒住坐驴,静候正点子出现。

果然,他们刚刚停下,便有六个人从前后树林中转了出来!

六人相貌各异,三个是五十以上的老人,另三个是中年大汉,均着劲衣,手上各握兵器,面上都挂着“成竹在胸”的微笑!

令柳、玄二人感到意外的是其中并无诸葛不疑,六人均是陌生客。

玄小蝉一向是无所畏惧的,她美眸一溜,笑道:“诸位拦住去路,莫非是打劫来的?”

当中一个断眉老人哈哈一笑道:“不是,打劫过往商旅,还用这个排场么!”

玄小蝉含笑道:“不然的话,诸位要什么呢?”

断眉老人一指柳千瑜道:“我们要他!”

玄小蝉道:“你知道他是谁?”

断眉老人道:“当然知道,他是罪大恶极的弑师恶徒柳千瑜!”

玄小蝉道:“你们弄错了,他是我表哥李玉勃,不是什么柳千瑜柳万瑜。”

断眉老人哈哈大笑道:“姑娘莫要狡辩,日间在县城时,已有人认出他了!这个人今年还曾去过抱剑山庄,认得他是柳千瑜!”

另一个大嘴巴的老人接口道:“那个人就是我!我叫‘阴阳大判官曹日升’——柳千瑜,你不记得今年初我曾去抱剑山庄拜访过令师抱剑老人么?”

柳千瑜经他一提,才想起确有那么一回事,正要回话,一旁的玄小蝉抢着道:“原来你是‘阴阳大判官曹日升’,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另外两位老前辈如何称呼?”

断眉老人道:“老夫复姓仲孙,匪号‘量天尺’!”

玄小蝉心中一惊,脸上仍笑吟吟道:“敢情是名满大江南北的仲孙老侠客,失敬了。”

她接着转望另一个大胡子的老人问道:“还有这位呢?”

那大胡子的老人声如宏钟道:“老夫姓狄,匪号‘大刀狄’!”

他手上握着一柄类似“青龙偃月刀”的长柄大刀,刀光闪动间,发出令人眩目的光芒!

玄小蝉又暗吃一惊,暗暗叫苦道:“真要命,怎么着三个令人闻名丧胆的老侠客一起找上来了,这下柳千瑜只怕凶多吉少了。”

但她仍是笑靥如花,道:“原来都是大名鼎鼎的老侠客……刚才曹老前辈说今年初曾去过抱剑山庄,认得柳千瑜其人,请问曹老前辈,你当日见到的柳千瑜就是这个人么?”

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柳千瑜。

那阴阳大判官曹日升冷峻一笑道:“小丫头,你的鬼把戏骗不了人的!你以为替他贴上假眉毛假须便可瞒天过海?”

玄小蝉道:“谁说他贴上——”

柳千瑜情知已混不过去,便摆手打断她的话,向三老拱手到:“小可正是柳千瑜,但请诸位老前辈听小可解释,小可并非弑师凶手,这完全是小可那三位师兄的误会……”

量天尺仲孙霖嘿嘿冷笑道:“如果你没有杀害你师父,为什么要逃走?”

柳千瑜道:“因为我师兄在小可房中找到家师一幅幻城喻品图,那是凶手的一种栽赃手段,我三位师兄便认定小可即是凶手,要杀死小可,小可百口难辩,因不甘含冤而死,所以暂时离庄出走,打算等查出真相后再回庄,此次小可便是要去杭州见我四师兄云九鸣说明一切。”

大刀狄一顿手中大刀,沉叱道:“你不用狡辩!你那三位师兄若无真凭实据,怎会诬指你弑师?我看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去抱剑山庄,要不是……”

他又重重一顿大刀,接下道:“老夫对大逆不道之徒向来不轻饶,惹得老夫性起,一刀砍下你的狗头!”

柳千瑜拱手到:“你们三位都是名重武林的老侠客,家师亦常称赞,但今日之事,还希望三位老前辈多加想想,你们未曾亲眼目睹之事,怎可听信一面之词,认定小可即是弑师恶徒?”

大刀狄两颗铜铃般的眼睛一瞪,发出焦雷般的吼声道:“就凭你结交玄镛的女儿这件事,老夫便认定你是弑师恶徒!”

他的意思是:你柳千瑜是名门高足,而玄小蝉是强盗头儿的女儿,你既然交上强盗头儿的女儿,就证明你的品行不良,必是弑师恶徒不错!

玄小蝉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禁大怒道:“你放屁!我是玄镛的女儿又怎样?你看不起我爹么?告诉你,我爹是南方绿林三十六寨的总瓢把不错,但是我爹可是摆明着干,不像许多挂羊头卖狗肉笑里藏刀的伪善之辈,日里文绉绉,夜里偷毛豆,那才可耻!”

大刀狄一听之下,气得面色变青,连连顿着大刀,大喝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丑丫头,你说谁是伪善之辈?谁日里文绉绉,夜里偷毛豆?”

玄小蝉冷笑道:“当今之世,这种人多得很,你要不服气,我倒要请教:你们三位老前辈听到抱剑老人遇害的消息,可曾赶去抱剑山庄了解实际情况么?”

大刀狄一愣道:“老夫三人收到柯俊良发来的英雄帖,他要求我们协力缉捕弑师恶徒李全友,我们正要前往抱剑山庄,不期今日在城中发现了柳千瑜的行踪,我们当然要抓他回抱剑山庄交给柯俊良发落,这有何不对?”

玄小蝉道:“你们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应该懂得事理,柯俊良是抱剑老人的徒弟,他柳千瑜也是抱剑老人的徒弟,为什么你们只对柯俊良的说法深信不疑?”

大刀狄是个老粗,不大会说话,听她说得有理,一时为之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量天尺仲孙霖哈哈大笑道:“玄姑娘,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也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便认定柳千瑜不是弑师恶徒吧?”

玄小蝉道:“不错,谁是谁非,现在还难说得很,所以局外人最好置身事外。”

量天尺仲孙霖道:“柯俊良等三人既然指出柳千瑜弑师,必有真凭实据;弑师之徒,人人得诛之,柳千瑜若是不承认,应回抱剑山庄说明,他逃离抱剑山庄便等于承认其事,今天既然被我们撞上,好歹得随我们去抱剑山庄,把事情弄明白!”

玄小蝉道:“你听我说吧,柳千瑜自入抱剑老人门下就不为柯俊良、施奋书、滕智峰、云九鸣所喜,他们四人常常联合起来排挤他,这回抱剑老人惨遭杀害,说不定正是他们四人干的勾当,柳千瑜孤掌难鸣,只好先逃得一命再说,这件事内情十分复杂,你们若非为了那一笔五千两银子的悬赏,最好不要插手过问,免得冤枉了好人。”

语声一顿,继道:“话就这么说明白了,听不听随你们,若要柳千瑜随你们去抱剑山庄,那无异自投罗网,办不到!”

这些话,都是柳千瑜心里想说却因拙于言词而说不出来的,他对玄小蝉更是佩服感激了。

阴阳大判官曹日升冷哼一声道:“玄姑娘,你是他什么人?”

玄小蝉道:“朋友。”

阴阳大判官曹日升冷笑道:“他是抱剑老人的门徒,你是玄镛的女儿,你们怎么会结成朋友呢?”

玄小蝉脸上一红道:“你问这些干么?”

曹日升道:“老夫只是不明白,抱剑老人怎么会容许门下与强盗头儿的女儿结交?”

柳千瑜忙道:“曹老前辈误会了,小可是在逃出山庄后才认识玄姑娘的。”

曹日升又哼了一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何以一拍即合,马上就结道同行了?”

柳千瑜道:“这个……”

他和玄小蝉结识的经过自是一言难尽,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才好,是以呐呐然说不出来。

玄小蝉一听曹日升口出不逊,登时羞愤交迸,开骂道:“老匹夫!亏你还是什么‘阴阳大判官’,我看你是是非不明,狗屁不如!”

阴阳大判官曹日升乃是成名数十年使黑道宵小闻名丧胆的人物,一向受人敬仰有加,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面辱骂他,这时一听之下,如何不怒?他的一对凤目霎时精光大盛,愤怒的瞪望玄小蝉半晌,便转对仲孙霖和大刀狄说道:“动手吧。”

大刀狄一抡大刀,沉声道:“当然要动手,一个是弑师恶徒,一个是强盗之女,都不是好东西!”

阴阳大判官曹日升很气玄小蝉的无礼,当即大步上前,探掌便向玄小蝉抓去。

他背上插着一对判官笔却不使用,想是自恃身份,不好意思对一个小姑娘动用兵器吧?

但玄小蝉却不跟他客气,看见他上来,立刻拔剑出鞘,迎着他的来掌疾刺而出!

曹日升嘿嘿一笑,右掌倏撤,身形猛可一旋,飞快的避过玄小蝉的长剑,翻出一掌拍向玄小蝉的颈部,动作奇快无比!

玄小蝉娇躯一斜,从驴背上翻身落地,乘势一剑低扫他双脚,出招也狠辣得很。

一老一少就在深夜的山路上大打出手,由于阴阳大判官自恃身份,不愿以一对成名兵器“判官笔”去对付玄小蝉,故在彼消此长的情况下,一时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那大刀狄一见曹日升与玄小蝉动上手,他也不肯闲着,当即舞起大刀欺上柳千瑜,舌战焦雷大吼道:“柳千瑜,你是要随我们去抱剑山庄?还是让老夫提着你的首级去?”

话声中,大刀霍霍,已向柳千瑜攻出三招,一劈一冲一挑,气势如虹,勇不可当!

柳千瑜当然不肯坐以待毙,一连施展身法避开他的猛攻,心中不禁有气,暗忖道:“你大刀狄原是武林中著名的老侠客,如今不分青红皂白便对我猛下杀手,难道你不怕杀错了好人么?”

由是,他觉得对方行事鲁莽,自己实不必太跟他客气,一见他再度舞刀攻上,便也出手反抗了。

他是抱剑老人的徒弟,一身剑术已有不凡的造诣,此次逃出抱剑山庄,为避免被人发现,便未携带长剑,因此这时是以赤手空拳迎战对方的大刀,但虽然如此,他仍有反击的能力,只见他身如穿花蝴蝶,一边躲避大刀的攻击一边步步逼近,施展灵巧的擒拿术,企图夺下大刀狄的大刀。

大刀狄为人虽然粗鲁,刀法却是武林一绝,尤其一身神力过人,五十斤重的大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他见柳千瑜竟敢冒险挺进,不禁肝火大发,一柄大刀登时舞得密不透风,全力攻击!

柳千瑜就在他的大刀挥舞中纵跳起伏,一再的欺近出招,因为他知道对付使用长兵器的人,最有力的攻击方法便是跟他近身搏斗。

这种战略,当然必须有灵活的身法来配合才行,他在轻功身法上天赋极高,这时正好施其所长,双方打了一会,他非但未落下风,反将大刀狄迫退了数步。

大刀狄连连后退,是想拉开距离以便施展他威力无匹的刀法,但一连几次的后退都未能拉开距离,柳千瑜似跗骨之蛆,亦步亦趋,一步也不肯放松,气得他哇哇大叫起来。

量天尺仲孙霖一看这情形,已知大刀狄制不住柳千瑜,他想出手助战,又觉有碍老前辈的身份,当下向后面路上那三个中年大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加入攻击。

那三个中年大汉,看气质亦非庸手,但他们却呆呆站着,对于仲孙霖的示意,竟是视若无睹。

量天尺仲孙霖以为他们没发现自己的颜色,当下举手打了个手势,再示意他们加入助战。

三个中年大汉依然没有动手之意,就像三尊木雕泥塑之人,一动不动!

仲孙霖不禁讶然道:“三位怎么啦?”

原来,这三个中年大汉是大刀狄的门下,昨天曹日升在城中发现柳千瑜时,因恐独力难擒柳千瑜,便赶去城外的大刀狄家中求助,刚好仲孙霖也在大刀狄的家中做客,三老于是联合行动,大刀狄并挑选门下数十人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准备一举擒下弑师恶徒柳千瑜。三个中年大汉乃是大刀狄的得意弟子,身手十分不弱,但奇怪的是:他们眼见师父制服不了柳千瑜,为何不肯出手助战呢?

仲孙霖大惑不解,正要开口发问,忽听阴阳大判官曹日升发出一声闷哼,好像吃了玄小蝉的什么亏,心中一惊,转头望去,只见曹日升正在顾退,双手下垂,看样子确是吃了亏了。

他可不相信曹日升会败在玄小蝉的剑下,见状大吃一惊道:“曹兄,你怎么了?!”

曹日升踉跄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惊怒交迸道:“这丫头扎手,她发暗器打中了老夫的臂侭穴。”

臂侭穴位在大臂上部之中央,介于儒会与天泉二穴之间,左右各一,是麻穴之一——他一直在不停的攻击玄小蝉,而玄小蝉则以长剑对抗,她怎么能在搏斗正烈的时候发出暗器打中他的臂侭穴?

仲孙霖大为震惊,只因他对岭南玄镛的身手十分了解,认为玄镛的女儿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能耐,因此他立刻向玄小蝉走过去,寒着脸道:“丫头,你还会打穴啊!”

玄小蝉却是一脸孔的莫名其妙,呆然道:“我会打穴?不错,打穴拿脉的功夫我也学了一些,不过本姑娘明人不做暗事,我没发什么暗器打他的臂侭穴呀!”

仲孙霖一听此言,才豁然警觉大刀狄的三个门下有异,当即一个箭步窜到他们三人跟前,手一推其中一个,见大汉应手而倒,不禁大惊失色道:“狄兄,你这三位门下遭了暗算了!”

柳千瑜看了那三个中年大汉一眼,他对点穴功夫亦有精深的研究,一看即知他们三人被人用暗器打中麻哑二穴,心中暗惊,想不出谁会出手相助,当下冷冷答道:“小可没有帮手,可能是某位武林高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大刀狄顾不得再动手,赶紧过去为三个门下解穴推拿,那知忙了半天竟然解不开他们的穴道,不觉胀红了脸道:“仲孙霖,这……这是哪一门子的打穴功夫,老夫怎么解不开啊?”

仲孙霖举目四望,愤怒的扬声道:“何方高人在此,出来和我仲孙霖见见!”

四下寂静无声,没人现身。

仲孙霖又怒吼道:“有本领就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

不料一语未必,也没听见暗器破空之声,就见他“噢!”得一声,登时双膝一软,跪倒地上!

他立刻奋力一翻身,躺倒在地,大叫道:“小心暗器!”

大刀狄一呆道:“仲孙兄——”

就在这时,他好像也受到奇袭,怪叫一声,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再也爬不起来了!

柳千瑜至此已确知有高人在暗中帮助,看见三位老侠客都中了暗器,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忙向玄小蝉一打手势,跳上自己的驴子,拍驴便走。

玄小蝉也随后上驴,追上了柳千瑜,两人向前狂驰一程,未闻身后有人追来,才放慢了坐骑。

柳千瑜忽然觉得这样一走了之太无礼,便勒住驴子道:“小蝉,咱们该向他道谢一声才是吧?”

玄小蝉问道:“他是谁?”

柳千瑜茫然道:“我不知道,反正必是武林高人不错。”

玄小蝉笑道:“又没见到他的人影,怎么向他道谢呢?”

柳千瑜道:“正是,可是这样一走好像太没礼貌了吧?”

玄小蝉道:“我看这事不必放在心上,他若想接受咱们的道谢,自然会现身与咱们相见。”

话声甫落,前面路上已有人接口道:“我接受你们的道谢!”

柳、玄二人一惊,运目望去,见前面路上隐约站着一个黑影,两人连忙拍驴驰上,临近一看,果然路上站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年约三十五六岁,相貌甚是英俊,但脸色其白如玉,若非他生就一双浓浓的剑眉,有十足的男人气概,那样其白如雪的皮肤,真叫人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娇娘呢!

他穿着一袭黑色的宽袍,是上好的质料缝制的,额上绑着一条白色头巾,头发梳成一条马尾斜垂在右边,一眼看去,极是高贵潇洒。

柳、玄二人心知他就是刚才暗中相助之人,连忙下驴趋前拜谢,并请教他的尊姓大名。

黑衣人眉毛微挺,流露出一个高傲的微笑道:“别客气,我的姓名不在江湖上使用,不过我有个绰号你们也许听过——我叫‘猎豹圣手’。”

玄小蝉一呆道:“哦,你就是那位最近一再骚扰各山寨并指名向我爹挑战的‘猎豹圣手’?”

猎豹圣手目光一凝,对她深深注视道:“你是‘岭南隐豹玄镛’的女儿?”

玄小蝉点头道:“是啊!”

猎豹圣手微微一笑道:“姑娘莫见怪,我向令尊挑战并无恶意,只因听说令尊武艺高强,想找他讨教罢了。”

玄小蝉沉吟道:“他们说你在骑田岭等着和我爹较量,是么?”

猎豹圣手颔首道:“不错,我原以为令尊一定会去,不料我在骑田岭上等了几天不见令尊到来,只好离开那里,为此心甚怅然,不知令尊为何对我不理不睬?”

玄小蝉道:“我爹已亡故了。”

猎豹圣手一怔,继而不胜惊诧道:“令尊逝世了?这是真的么?听说他今年不过四十多岁,他……他是怎么亡故的?”

玄小蝉眼眶一红道:“我爹是病死的,他去年远赴野人山,不幸染上瘴毒,回来便一病不起……”

猎豹圣手立刻表示歉意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令尊已逝世,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他;但令尊乃是南方绿林三十六寨的总瓢把子,他的逝世怎么没有人知道呢?”

玄小蝉道:“我爹才死亡没有几天,他一向也少与三十六寨的人厮混,因此知道的人不多。”

猎豹圣手注目问道:“令尊不幸谢世,如今谁来领导三十六寨?”

玄小蝉摇头道:“这我不管啦。”

猎豹圣手叹息道:“真是不幸,令尊是位极为杰出的人物,我对他可说钦慕无已,一直希望有机会识荆,那知……唉!”

他仰天长叹一声,喃喃说道:“从此天下已无我可交之人,可悲啊!可悲!”

一股“英雄寂寞”之色溢于言表,好像天下英雄除了玄镛之外,已没有一人够资格与他结交似的!

玄小蝉听他如此重视父亲,心中很是受用,不禁展颜一笑道:“你想见我爹,当真只为和我爹切磋武功,没别的事?”

猎豹圣手点头道:“正是,我对令尊是很佩服的,可惜他却英年早逝,实在令我伤心!”

玄小蝉问道:“你希望击败我爹么?”

猎豹圣手摇头道:“并不,我最大的目的是希望结交令尊这个朋友,因为他的为人很对我的胃口。”

玄小蝉道:“刚才你发暗器打伤仲孙霖、曹日升和大刀狄三人,用的是何种暗器?”

猎豹圣手掏出一把豆子亮给她看,笑道:“我是用的是这些毛豆。”

玄小蝉噗哧一笑道:“你的暗器功夫确实不凡,但不知别的功夫如何?”

猎豹圣手耸耸肩道:“还过得去,你是不是想跟我过几招试试?”

玄小蝉摇头道:“不要,刚才你出手帮助我们退敌,我不能太不知好歹。”

猎豹圣手笑了笑,转对柳千瑜问道:“你是抱剑老人的徒弟?”

柳千瑜拱手道:“是的,敝姓柳,贱名千瑜,请多指教。”

猎豹圣手含笑道:“他们说你杀害了令师,我对令师遇害的情形不清楚,但我相信你绝不是个弑师之徒。”

柳千瑜听了很感激,再拱手道:“谢谢,小可确实不是,那是别人蓄意加害小可的一项阴谋。”

猎豹圣手道:“需要我帮忙么?”

柳千瑜道:“足下古道热肠,小可万分感谢,不过小可打算自己来处理此事,将来需要帮忙的时候,再仰仗足下大力便了。”

猎豹圣手微微一笑道:“好,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只管来找我,我一定效劳。”

玄小蝉问道:“到哪里去找你呀?”

猎豹圣手道:“令尊既已逝世,我想取代他成为三十六寨的总瓢把子,将来你们需要我协助时,随便找个寨主一问,一定会找到我的。”

玄小蝉一怔道:“你……你为什么要取代我爹成为三十六寨的总瓢把子?”

猎豹圣手道:“继承令尊的遗志。”

玄小蝉听不懂,又问道:“继承我爹的什么遗志啊?”

猎豹圣手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令尊,但他的为人我却相当了解,他其实是一位侠客,当年她征服南方三十六寨,目的并非为了坐地分赃,二十以其总瓢把子的地位来管束三十六寨,不使三十六寨在南方酿成巨祸残害生灵,如今令尊不幸逝世,他的遗志只有由我来承继了。”

玄小蝉听了连连点头道:“如果你是为此想登上总瓢把子的宝座,那倒是立意甚善,但是你有能力征服三十六寨么?”

猎豹圣手哈哈一笑道:“我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你们回到南方来,届时我如果不是三十六寨的总瓢把子,我就不是猎豹圣手!”

玄小蝉笑道:“很好,但我希望你换个绰号,不要使用‘猎豹圣手’四个字,好么?”

猎豹圣手道:“为什么?”

玄小蝉道:“因为我爹叫‘岭南隐豹’,你若叫‘猎豹圣手’,对我爹是个不敬。”

猎豹圣手失笑道:“猎豹圣手四个字并非我自取的,大家要这样称呼我,我有什么办法拒绝呢?”

玄小蝉道:“当你登上总瓢把子的宝座后,你可以传下你的命令要众兄弟以另外的名号称呼你,这是轻而易举之事。”

猎豹圣手点头道:“好,等我当上总瓢把子,为表示对令尊的尊敬,我改个名号便了。”

玄小蝉道:“谢谢。”

猎豹圣手又回对柳千瑜说道:“据我所知,眼下黑白两道有许多人都在到处搜捕你,你自信能逃过这一关么?”

柳千瑜道:“为了查明家师遇害真相,小可当尽力苟且偷生于世,万一不成,那也是命运使然了!”

猎豹圣手道:“要是你愿意,我暂时放下征服三十六寨之事,护送你去杭州如何?”

柳千瑜道:“足下盛意,小可心领,这件事还是由小可一人来承担为是。”

猎豹圣手道:“好吧,你是抱剑老人的徒弟,我知道你有能力应付一切为难,那么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语毕,腾身而起,身似一只大鹏,在夜空中一闪而没!

柳千瑜和玄小蝉眼睛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静立了片刻,才一齐跨上驴子,再度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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