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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钟文麟曾经暗中调查过,得知此寺共有和尚一百二十多个,数日前他还曾到此走了一趟,对全寺和尚逐一打量过,却看不出哪个和尚可疑,但是他仍然断定“花花僧”极可能藏身此寺,理由是他访问过十几个被害姑娘的家属,发现其中有五个姑娘于被害之前曾到此寺烧香。

所以,他今天便把“陆玉凤”这个“鱼饵”带来亮相。

现在是中午,游客不多,整个灵林禅院看来特别的宁静,他们在一名知客僧的招呼之下跨入大雄宝殿,抹手烧香膜拜之后,钟文麟奉献一些香火钱,然后向知客僧要求在寺中吃斋。

知客僧见他出手大方,自是十分高兴,便领他们去一间饭堂,吩咐供膳。

饭堂上有十几张桌子,许多和尚也正在吃饭,一名中年和尚在知客僧的指示下,安排钟文麟和陆玉凤在一张桌子坐下,很快的端上四菜一汤,接着又端上两碗大白饭。

钟文麟连连称谢,问道:“大师父法号如何称呼?”

中年和尚合十答道:“小僧法明,招待不周,施主多多原谅。”

这和尚不高不矮,个子颇为健壮,颇似桑八郎口中所形容的花花僧,只不过这和尚眉目清秀,如非光头,必甚英俊,绝非传说中“相貌平平,毫无特征”的花花僧。

钟文麟欠身道:“大师父太客气了。小可陆鸣宇,这是舍妹,我们刚从长安搬来金陵居住,闻说灵林禅院的菩萨很灵,今日特来烧香膜拜。”

法明和尚含着和善的笑容道:“是的,是的,二位施主请用膳,小僧告退。”

语毕,合十一礼,就走开了。

于是,钟文麟和陆玉凤对坐进食,钟文麟不愿错过这个好机会,故一边吃食一边偷眼打量那些和尚,一个一个的端详他们的身材相貌……

结果,仍未找到一个疑似“花花僧”的人物,心中甚为怏怏。

陆玉凤本是花院中的姑娘,天天与生张熟李酬酢,早已养成不畏生人、落落大方的态度,今天虽然以淑女的姿态出现,在众和尚面前吃饭,仍与钟文麟有说有笑(当然不是大声喧笑),故颇引众僧侧目,而对她窃窃私议起来。

钟文麟觉得她的表现不妥,暗中使眼色示意她端庄娴静一些,陆玉凤倒也理会,乃低首吃食,不再开口。

不久,两人食毕,那法明和尚适时而至道:“二位施主请到前面奉茶。”

钟文麟忙道:“大师父不用客气,小可与舍妹四处走走,便要回家去了。”

之后,两人便在寺前寺后浏览游赏,差不多把全寺每个角落都踏遍了,钟文麟才说道:“妹妹,你大概累了,咱们回家去吧!”

一天的活动,便在回到别庄后结束。

钟文麟回到自己房中,倒头便睡,打算先睡一觉,于今夜初更才起来守株待兔……

不料刚躺下不久,便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谁?”

“哥哥,是我。”

钟文麟只得下床开门,问道:“你怎么不歇歇?”

陆玉凤穿身入房,笑道:“我刚刚洗了个澡,现在不累了。”

她见钟文麟面有睡意,微诧道:“你在睡觉?”

钟文麟道:“嗯,想睡一觉。”

陆玉凤笑道:“太阳都还没下山,这个时候就上床,要睡到什么时候才天亮呀?”

钟文麟道:“只想小睡一下。”

陆玉凤兴致勃勃地道:“不要睡了,我们……对了,我为你抚琴一曲如何?”

钟文麟摇头道:“不了。”

陆玉凤道:“或者下一局围棋?”

钟文麟摇摇头。

陆玉凤道:“那么,你喜欢什么,我们就玩什么好了。”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倒先“一朵红云飞上脸”,而赧然垂下螓首。

钟文麟笑笑道:“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睡一觉,养养精神。”

陆玉凤忽然放起刁来,走去床边坐下,赌气道:“我偏不让你睡觉!”

钟文麟一怔,继而心中陪笑道:“你这个姑娘对我钟文麟看走眼了,我开始逛妓院的时候,你可能还在流鼻涕,居然想‘欺负老实人’么?”

美色当前,他并非完全不动心,只因他心中只有一个小艳,而且此番前来金陵,为的是那笔优厚的赏银,心不在玩,没有想到那事上去,这时见她大发娇嗔,不禁怦然心动,暗忖道:“我绝不会爱上这个姑娘,不过逢场作戏倒也未尝不可……”

这样一想,他便举步走过去,笑道:“妹妹,你生气了?”

陆玉凤一扭身子道:“什么妹妹,我不爱听!”

钟文麟在她身边坐下,扮个鬼脸道:“那么,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陆玉凤故意绷着脸不理睬。

钟文麟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哈哈笑道:“好妹妹,快不要使性子,你高兴玩什么,我就跟你玩什么便了!”

陆玉凤噗嗤一笑,往他怀中直钻,于是两人都倒在床上……

两人相拥而卧,睡了个甜蜜的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钟文麟连忙推她起床道:“快起来,天黑啦!”

陆玉凤赖着不起,娇慵慵道:“不要,我还要再睡,睡到天亮。”

钟文麟道:“不成!”

陆玉凤听出他口气严肃,吃了一惊,抬目望他道:“你怎么啦?”

钟文麟正色道:“咱们去吃晚饭,然后你回你的房中歇息。”

陆玉凤满脸迷茫道:“为什么?”

钟文麟道:“不要多问,听我的话就是了。”

陆玉凤嘟嘟嘴唇道:“你不喜欢我了?”

钟文麟道:“不是这个意思。”

陆玉凤此刻身上仍是一丝不挂,她知道自己的身材对男人有着很强烈的诱惑力,现在只要自己伸出手去,便可使他英雄气短,百炼钢成绕指柔;于是她伸出了自己的柔指,欲将他的上身扳下,凝眸斜乜道:“我不管,我要跟你睡在一起!”

钟文麟没有被她扳倒,反而下床站起,愠然道:“西门九爷怎么吩咐你的?”

陆玉凤一呆道:“什么?”

钟文麟眉头一皱道:“西门九爷难道没有嘱咐你一切要听我的么?”

陆玉凤色变道:“他……是的,九爷是嘱咐过我,可是……既然你看上我,为什么……唉,你到底怎么啦?”

钟文麟冷冷道:“你别多问,我叫你怎样,你就怎样。”

陆玉凤神色一黯,只得坐起穿衣,嘴里嘀嘀咕咕道:“我不明白……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怪事!难道你真要我做你妹妹?这可是笑话了……真是……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

钟文麟等她穿好衣裳,才又换上和气的笑容道:“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过几天你也许会明白,现在我们吃饭去。”

别庄中的二仆二婢,也都受到西门九爷的嘱咐,除了将钟、陆二人当作主人服侍之外,别的一概不过问,因此当钟、陆二人同时从房中走出来时,明知他们干了什么事,也只当不知,殷勤招待侍候。

吃过晚膳,钟文麟心知陆玉凤尚无睡意,便同她在花厅上下围棋,一口气连杀她三盘,陆玉凤甚觉没趣,提议道:“我们去花园走走吧?”

钟文麟道:“夜已深,何不回房安歇?”

陆玉凤道:“我还不想睡,现在也还不到深夜,去走走何妨?”

钟文麟只得陪她来到花园,两人在园中散步一会,便进入一座凉亭坐下来。

今夜,正是上弦月的时候,那弯弯的眉月斜挂在深蓝的夜空中,再加上凉风习习,确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晚上。

“哥哥,你看那上弦月多美啊!”

“唔。”

“那像什么?”

“像你的眉毛。”

“团圆明月映琼楼,处处晶簇画上钩,千里离人劳极目,一轮皓魄正当头;玉兰倚处花怜瘦,冰镜澄时云乍收,底事素娥太多事,清辉偏照十分愁。”

“好诗。”

“哥……”

“嗯?”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有几天?”

“你问这干么?”

“我怕……”

“怕什么?”

“怕失去你。”

“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妹妹。”

“少来了!我……我这几天过得很快乐,是有生以来最快乐的几天!”

“哎,那天上的上弦月使我想起一件事……”

“想起什么?”

“花花僧!”

“嘎,花花僧?”

“听说他经常在这样的夜里出现,手上拿一把明晃晃的戒刀——”

“不要说了!”

“哈,你怕么?”

“正是,那个花花和尚,据说他强奸妇女之后,总是一刀砍下那女人的头……哎呀!我们回房去吧!”

钟文麟心中暗笑,当下陪她回房。但陆玉凤脑子里塞满花花僧可怕的影子,一直不肯单独睡一间房子,钟文麟只得又陪她在房中坐了很久,跟她大谈风花雪月,直到初更时分,陆玉凤才在疲困中慢慢睡去……

钟文麟悄悄退出她房间,轻轻的带上房门,仰望廊外的上弦月,吸了一口长气,暗自说道:“花花僧啊!你看今夜上弦月高高挂在天山,我这个‘妹妹’又是天姿国色风情万种,如此良夜,这般美女,你来呀!”

他回到自己房中,换上一身黑色劲装,把剑背好,吹熄了房中的灯……

初更、二更过去了。

没动静。

三更、四更也过去了。

一切仍平静无事。

到了五更天的时候——

“哎呀!”

蓦地,房中的陆玉凤发出一声惊叫!

钟文麟大吃一惊,他藏身于别庄最高处的二楼檐下,对陆玉凤的卧房一览无遗,不论花花僧从前门或后门进入,绝对逃不过他的视线,何以既不见花花僧入房,而陆玉凤却发出了惊叫?

莫非花花僧练就邪术,会隐身?

他这样一想,心头大大一凛,当即拔剑在手,长身向那卧房飞扑过去。

一掠而至卧房门口,伸手一推房门,冲了进去,大喝道:“淫僧哪里跑?”

但一瞬间,他脚下一刹,呆住了。

因为,房中根本没有花花僧其人,陆玉凤也没遭受到攻击,只见她脸上微露惊愕的倚躺在床上!

她突然见一个黑衣人仗剑冲入房中,一时没看清是钟文麟,登时吓得缩成一团,大叫救命。

钟文麟连忙上前道:“别怕,我是陆鸣宇!”

陆玉凤一见是他,大大透出一口气,抚着心口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三更半夜带刀入我房中干什么呀?”

钟文麟把剑放下,坐在床缘,笑道:“什么三更半夜?天都快亮了!我正在天井上练功,听到你惊叫,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赶紧跑进来……你为何惊叫?”

陆玉凤面有余悸道:“我……我做了一场噩梦,梦见花花僧入我房中……哎呀!好可怕!我一惊而醒,方知是梦。”

钟文麟哑然道:“真是的,我以为……吓了我一跳呢!”

陆玉凤吃惊的打量着他,问道:“你怎么穿这种衣服?”

钟文麟笑道:“这是练功穿的。”

陆玉凤道:“你会武功?”

钟文麟道:“懂得一些,锻炼身体罢了!每天天未亮之前,我都固定起来练一趟剑法。”

陆玉凤对他的解释没有怀疑,当下用手梳梳散发,问道:“练过了么?”

钟文麟道:“练过了。”

陆玉凤拍拍身边的软床道:“那么,躺下来歇歇吧。”

钟文麟道:“不,我回房去歇,你也再睡一觉,天还没有亮呢。”

陆玉凤不容他起身走开,张开双手将他紧紧抱住,笑道:“不要,我要你在这里睡觉!”

钟文麟一夜未眠,精神已有些困顿,哪有兴趣与她勾缠,故正色道:“你又不听话了?”

陆玉凤撇撇嘴道:“不听!”

钟文麟道:“不听话,等下天亮,我叫他们送你回去。”

陆玉凤一听这话,只得慢慢松手,满脸不悦道:“你这个人真奇怪,叫人捉摸不定……”

钟文麟一笑起身,道:“你再瞧一会,今天我要带你去游另一间寺庙。”

这天,他又带她乘车游佛光寺,仍在寺中吃午斋,由于昨夜未睡,故于吃过午斋之后,即行返回,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他和陆玉凤一起吃晚饭,然后又在厅上下围棋,玩得深夜,便送她回房。

陆玉凤走到房门口,不肯进去,在他耳边吹气如兰道:“在我房中?还是在你房中?”

钟文麟低声道:“都不要,你瞧你的房间,我睡我的房间!”

陆玉凤含嗔道:“你到底怎么了?”

钟文麟耸耸肩道:“我今天心情不好,改天再来吧。”

陆玉凤生气了,一跺足,转身入房,用力的关上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钟文麟笑了笑,也转回自己房中。

看看子夜将至,他又换上黑色劲衣,背上宝剑,悄然出房,飞上附近一栋二楼,藏身檐下……

钓鱼,是要有耐心的,所以他很有耐心,而且充满了信心!

他的看法是:除非花花僧不在境内寺院中,否则这几天他带着陆玉凤四处游玩,应该已被花花僧瞧见,而以陆玉凤这样的容貌,他不相信花花僧看了不会动心,因此对今夜的“狩猎”,他仍抱着很大的信心。

他蜷卧在檐下的梁木上,眼睛一直盯着数丈外陆玉凤的卧房……

初更过了。

二更过了。

然后三更也过了。

整个别庄沉寂如故,连一只猫也没见到!

他渐渐感到不耐和恼怒起来:“花花僧,你这个贼秃驴!难道你精明如鬼,知道这是个陷阱,因此不敢来?”

忽然,他心头跳了一下,一阵抽紧!

那话儿来了么?

不错,来了!

一条黑影,似鹰一般突然飘落在一间房顶上,正是个和尚!

就如桑八郎所形容的,这和尚身材不高不矮,但体格十分健壮,穿一身黑衣,脚下是白袜芒鞋,背上斜背一口单刀。

他的面貌,的确很普通,没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特征可以形容,要不是他有一颗光头,而且头上有戒疤,走在街上绝不会引人注意。

这花花僧轻功非常了得,身形飘落之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见他双脚落到瓦面上时,身形立刻伏下,然后开始抬目打量庄中建筑。

钟文麟很清楚的看见他的面孔,发现这花花僧是自己前日去灵林禅院和昨日去佛光寺所不曾见过的,心中甚为惊异,暗忖道:“灵林禅院和佛光寺的每一个和尚我都见过,为何不曾见到他?”

因此,他认定这花花僧必非上述二寺的僧人,今夜其所以企图入庄采花,必是前几天自己带着陆玉凤游玄武湖、明孝陵或莫愁湖时,被这淫僧所发现之故。

他心中好兴奋,暗暗说道:“三千八百两银子!三千八百两银子到手了!”

但见那花花僧蹲伏在房上窥望一阵之后,竟似已看出陆玉凤所睡的卧房,随即腾身纵起,一下便到了陆玉凤卧房上。

然后,他双脚倒钩,将身挂下,窥视房中情况,大概看出陆玉凤正在酣睡中,于是轻轻跳落后窗下,从怀中摸出二物:一只火摺子和一支状如鹤嘴的东西。

他蹲身窗下,即见火光一闪而没,再挺身站起时,手上那状如鹤嘴的东西已在冒烟。

接着,他用口液点破窗纸,将那状如鹤嘴的东西轻轻伸入窗内,便用嘴衔住另一端,开始吹烟入房。

钟文麟仍静伏不动,他要等到最有利于自己的时机来临时,再动手。

那花花僧吹送了几口后,便收回鹤嘴,蹲在窗下等候。

过了一会,他慢慢站起,轻轻拔出单刀,用刀尖刺入窗隙,轻轻拨弄了几下,窗就开了。

他掉头四望一眼,确定没被人发现,于是越窗而入……

钟文麟仍然不动。

他又等了一会,估计花花僧已脱下衣服,这才轻跃落地,蹑手蹑足走到卧房后面,突然开声道:“花花僧,你被捕了!”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花花僧已脱光了衣服,正要上床逞其兽欲,忽然听到这一声喝叱,不禁大吃一惊,来不及穿回衣服,一把抓起放在床边的布鞋,顿足破窗飞出,光着屁股便跑!

钟文麟大笑一声道:“跑不了啦!”

他埋伏的位置很好,这时横窜而出,一剑横递,正好截住了花花僧的去路。

这个时候的花花僧,就如被踩住尾巴的老鼠,其惊慌失措自是可想而知。

狗急跳墙,人急上屋,花花僧惊急之下,挥刀一格钟文麟的剑招,随即纵身上屋,施展轻功疾遁。

钟文麟如影随形飞上屋顶,哈哈笑道:“今夜我钟文麟若是让你跑掉,我就不姓钟!”

话声中,身形扑如怒矢。

但花花僧的身手也不慢,尤其人在逃命的时候,奔跑速度更是奇快无比,疾似鼠窜。

一逃一追,疾如流星追月,只一眨眼功夫,两人已远离别庄,到了荒野上。

这时候,花花僧似已知道追捕自己的人只有一个,顿时恶向胆边生,突然转身一刀扫出,厉声道:“找死!”

钟文麟退一步避开来刀,即又欺上一步,挥剑如电的攻击,一面攻击一面笑道:“花花僧,你最好弃械就擒,屁股上挨一剑可难受呢!”

花花僧与他格斗了十几招,发现他的剑法异常高明,心中惊骇,顿足纵退道:“且住!”

他全身赤裸,暴露在天地之间,觉得很困窘,而且看出钟文麟是杰出的武林高手,自己取胜不易,便想和钟文麟和解。

钟文麟不让他远离,立刻走上数步,笑问道:“想开了?”

花花僧双目如炬道:“你是何人?”

钟文麟道:“姓钟名文麟。”

花花僧道:“官府捕快?”

钟文麟道:“不是。”

花花僧道:“那为何设下这圈套?”

钟文麟微微一笑道:“措词不当,这不能说是圈套啊!”

花花僧怒道:“这分明是圈套!”

钟文麟耸耸肩道:“你不来便不会上当,谁叫你来上当的呢?”

花花僧怒瞪他一眼道:“少狡辩,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钟文麟笑道:“好吧,请随我去投案。”

花花僧面色一变道:“投案?”

钟文麟道:“不错。”

花花僧道:“说了半天,原来你还是官府捕快——”

钟文麟摇头截口道:“不,我是老百姓。”

花花僧若有所悟道:“我知道了,你是受害者的家属聘请来的——”

钟文麟又摇头截口道:“不对,没有人聘请我,我是出于自愿的。”

花花僧道:“为了那笔悬赏?”

钟文麟点头道:“总算叫你猜对了。”

花花僧狞笑一下道:“你自信能把我带去官府领取悬赏?”

钟文麟掂了掂手中的剑,含笑道:“能不能,一试便知。”

花花僧凶睛一阵转动,终因看出他是武林高手,而且自己赤条条一丝不挂实在困窘,当下以较为妥协的语气道:“那笔悬赏只有一千两银子,阁下身手不低,竟对一千两银子有兴趣?”

钟文麟道:“包括受害者家属所提赏金在内,共是三千八百两,这当然不是一笔小数目;此外,这也是为民除害的侠义行为,正所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花花僧哈哈笑道:“阁下既然连受害者的家属所提出的赏金也要,还提什么侠义行为呢!”

钟文麟听了这话,心中甚是不悦,寒下面孔道:“你的话完了没有?”

花花僧道:“这样好了,你把衣服还给我,放我一马,我给你两千两银子!”

钟文麟心头一动道:“你是出家人,居然有这么多银子么?”

花花僧道:“出家人不爱财,多多益善,我在作案的时候,顺手牵羊拿了不少首饰和金银宝贝。”

钟文麟问道:“放在哪里?”

花花僧道:“你让我穿上衣服,我带你去取便了。”

钟文麟道:“这样靠不住。”

“你要怎样?”

“现在是三更半夜,没有人会看见你光着身子,果真你有诚意破财消灾,就这样走吧。”

“你要我光着身子回寺?”

“不错。”

“我操你奶奶的!”

戒刀随着破口大骂猛劈而出,而且一口气就是七刀,连续猛攻,要拼命了!

钟文麟早就料到他会作困兽之斗,也早就冷静的等着他出手。因此不慌不忙,挥剑格挡,先将他的一抡猛攻一一封住,然后展开反攻。

也许是遗传,也许是天生异秉,自从跟着柳千瑜习武之后,只不过数月之间,他的剑法突飞猛进,而且应变的能力甚强,对方第一刀攻出,他大都能猜出下一招是什么,因此他很快就抢得先机;加上柳千瑜的剑法实在厉害,不到十招之间,花花僧的决心拼命没有收到一丝效果,反而又被攻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了。

花花僧勉强又接了四五招,自知非其敌手,只得虚晃一刀,再度纵退道:“住手!”

钟文麟收剑而立,含笑道:“又有话说?”

花花僧目中充满惊疑,问道:“你莫非是‘闪电剑’柳千瑜?”

钟文麟冷笑道:“不是!”

花花僧道:“你一定是‘闪电剑’柳千瑜不错,我识得你的剑法!”

钟文麟忽然不高兴起来,道:“你以为武林中除了‘闪电剑’柳千瑜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吗?”

花花僧道:“不错,他的剑法几乎是天下无敌。”

钟文麟道:“我现在叫你知道除了柳千瑜之外,还有我钟文麟!”

话声一落,又要挥剑进击。

花花僧忙道:“慢着,咱们再来谈谈。”

钟文麟道:“我不喜欢多说废话!”

花花僧道:“要是我付给你价值两千两银子的财物,你肯不肯放我走?”

钟文麟笑了笑道:“我本来已经答允了你,是你自己不肯的。”

花花僧道:“我这样光着身子走回去,实在尴尬啊!”

钟文麟道:“就让它尴尬一次吧,反正你经常不穿裤子,应该习以为常了。”

花花僧想了想,点头道:“罢了,算我花花僧倒霉,你随我来吧!”

说罢,转身纵去。

钟文麟随后紧跟,绝不让他把距离拉远,一边追随一边问道:“你是灵林禅院的和尚么?”

花花僧不答。

钟文麟道:“我去过两次灵林禅院,怎么没看见你呀?”

花花僧道:“我是伙头和尚,经常躲在厨房。”

钟文麟道:“原来如此,方才我看你使的刀法,似是少林之艺,你莫非是少林寺出身的?”

花花僧又不答。

钟文麟问道:“你如此好色,为什么要出家?你可知道出家人犯色戒罪加一等?”

花花僧道:“我不是自愿出家的,七岁那年,一个老和尚见我无依无靠,便收留了我,十五岁那年正式受戒,可是随着年齿渐长,我觉得……嘿嘿,你是男人,你知道男人少不了女人,我因为已经受戒,不便还俗,只好出来偷吃了。”

钟文麟道:“你有没有想到败坏女人的名节是罪大恶极之事?”

花花僧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酒色财气,哪个男人不喜欢!”

从玄武湖到钟山并不太远,而且幸好半夜无人,花花僧又跑得很快,不消顿饭工夫,已到灵林禅院树林。

花花僧没有往通往禅院的小径走去,而绕林穿行,悄悄的来到禅院左方数十丈外的一座灵塔。

这座灵塔只有三层高,塔内黑漆漆的,似非一般所见的那种七层宝塔。

花花僧在塔门边蹲下,低声道:“这是供奉死人骨头的灵塔,我的财物就藏在其中一个骨坛中,你在此等着,我进去取出来给你。”

钟文麟道:“你把戒刀放下。”

花花僧犹豫了一下,把刀放在地上。

钟文麟道:“我跟你进去。”

花花僧道:“塔内很黑,你看不见的。”

钟文麟道:“不妨,我不怕摸黑。”

花花僧无奈,只得说道:“那么行动小心一些,千万别弄出声音惊动寺中和尚。”

钟文麟道:“我知道,我也警告你一下,千万不要耍花样,要知道你的尸体仍然可以领得悬赏。”

花花僧起身入塔。

钟文麟亦步亦趋。

花花僧登上灵塔第二层,只见塔中设有几层木架,上面满满排放着骨坛,他轻轻的捧下其中一个,打开封口,伸手入内——

钟文麟怕他使诈,立刻严加戒备,准备万一他耍花样,马上就是一剑。

结果,花花僧抓出的是一串金项链和一串珍珠项链!

他把它递给钟文麟,轻声道:“这两样东西价值一千多两银子。”

钟文麟左手接过,揣入怀中,道:“我对珍宝的行情很在行,这两样东西顶多只值三百两。”

花花僧道:“那串珍珠可是上品呀!”

钟文麟微笑道:“我知道什么样的珍珠才是上品……”

花花僧再伸手入坛抓出一把金饰,递给他道:“这样够了吧?”

钟文麟又将金饰纳入怀中道:“这些金饰,我只要花五百两银子就可买到。”

话声微顿,又轻笑道:“现在一共是八百两银子,还差一千二百两!”

花花僧目中闪过一抹恨色道:“姓钟的,你太贪心了!”

钟文麟道:“不义之财,取之不伤廉。”

花花僧三度伸手入坛,摸出一颗夜明珠递给他,悻悻然道:“这颗夜明珠价值一千五百两,这下总该够了吧?”

钟文麟收下了夜明珠,道:“你听我说,我钟文麟在沦落江湖之前,可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子弟,我见过的金银珠宝太多了,什么货色值多少钱,我比谁都清楚,你少在我面前充内行!”

花花僧恨恨地问道:“那么,你说它值多少两银子?”

钟文麟道:“四百两。”

花花僧怒道:“你要赶尽杀绝?”

钟文麟冷笑道:“你若是心疼舍不得,这笔交易作罢亦可。”

花花僧四度伸手入坛,摸出的却是一柄匕首——

匕首猛然刺向钟文麟的心窝!

可惜的是,钟文麟实在太精明了,他时时刻刻在提高警觉,一眼瞥见匕首的木柄刚刚从坛口露出,他的剑柄猛下,砰的一声,已先击中花花僧的后颈!

花花僧“喔”了一声,登时扑倒于塔板上,昏死了过去了!

钟文麟收剑入鞘,背在背上,先去塔门探头看了看,见未惊动寺中和尚,才从容探手入坛,将坛中金饰珠宝一一取出,总共约有百多件,重量不下十斤。

他索性脱下外衣,用它当包裹布,将全部金饰珠宝包好,也背在背上,然后替花花僧穿上衣服,连同他的戒刀一起揽了起来,随即悄悄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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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先生”仇独特立独行,快意恩仇,肆意而行,遭来武林同道围攻。以江南大侠“青萍剑”宋令公及“巴山剑客”柳复明为首,邀约黑道好手“七剑三鞭”围剿仇独。仇独被身边女子暗算,以致两腿被废,行动不便,终于寡不敌众。死后被“灵蛇”毛皋为首的“七剑三鞭”挫骨分尸,甚至将其骸骨拿回家中,扬威立万,称雄武林……仇恕为父报仇,最后凭自己的义举获得众人敬佩,而仇人则众叛亲离。其中穿插了仇恕与仇人之女毛文琪、慕容惜两位女子的爱恨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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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庙奇佛

    倪匡《金庙奇佛》作者: 倪匡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云三风在东南亚某国游历北部的蛮荒地区后送了安妮一只据说可以辟邪的老虎牙,牙上雕刻着一座佛像。两天后,云三风感到非常口渴及焦躁,然后,身体各部份出现红色的斑点,接着,呼吸减弱,心脏跳动缓慢,最后死亡。云三风临死前,叫大家到一座金色的庙,一座纯金的庙,金色的光芒非常强烈……木兰花、穆秀珍及安妮为了调查云三风的死因,来到某国。一名老者告诉她们,云三风是死于降头术,只要得罪了金庙中的神,就会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