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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鞭遥指虏逆头

这几下动作,快如电光石火,以谢氏双妹之能,也感到难以适应,其他各人,自然更是张口结舌,像木雕泥塑一般。

是什么人有这般神化的武功?连谢氏双妹在内,无人能予肯定的答复,因为他倏然而来,忽焉而去,快得像一阵轻风,任谁也没有看清他是怎样一个面目,只是在窒人的空气中,又飘来这样的几句警告:“精忠镖局限三日内解散,否则,嘿嘿,鸡犬不留!”

这实在太过突然了,来人早已远去,她(他)们还在默默的呆立着。

“唉……”谢芙幽幽一叹道:“妹妹!咱们不能连累别人,只好暂时……唉……”

谢蓉柳眉一挑道:“姐姐要解散精忠镖局?”

谢芙摇摇头道:“匹夫不可夺志,咱们姐妹纵然身遭百死,也不能就这么俯首听命!”

“那是说……”

“遣散所有人员,以免连累无辜……”

“是,姐姐……”

谢蓉拧转娇躯,向她们新近招聘的数十名镖师,说出她们不得已而采取的行动,但……

“局主及总镖头不愿连累他人,老朽毫无意见,只是人生自古谁无死?鸡犬不留,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之处,何况老朽本来就活腻了,引刀成一快,倒也是人生一乐。”邢长青第一个不愿走,其他的镖师,趟子手,及一切镖伙,没有一人愿意离开,谢氏姐妹又遭到另一项困难,她俩说得唇干舌焦,也无法动摇他们的意志,在万般无奈中,由谢芙定下了一个大胆的决策。

这是一场用一百条以上生命作赌注的一次豪赌,从当夜开始,精忠镖局就陷入严肃、紧张、繁忙的情况中,他们究竟在忙些什么?没有人能知道个中的详情,只是她(他)们没有害怕,没有气馁,甚至还嫌三日时间太长,希望它立刻过去似的。

在他们焦灼的期待下,三天终于过去了,精忠镖局的旗帜,依然在晚风中微微飞舞着。

没有灯光,没有声息,这座庞大的古老庄院,像一个沉睡的巨狮。

夏夜,是可爱的,这风光如画,浣花溪旁,应该是骚人墨客,及情侣双双理想漫游之区,但那碧澄波光,柳梢月色,竟是这般的凄清无尽的孤寂。

蓦地,那扣人心弦的呼啸,准时而凄厉的遥遥送来,那明媚的风光,如画的景色,也在倏忽之间,蒙上了一片阴影,但那古老的庄院,飘展的镖旗,还是那么悠悠地,怡然地,无动于衷似的。

跟着,一条庞大的人影,由天而降,像一座巨塔,耸立在那夜幕笼罩的广场之上,月色虽然清晰,却无法辨识他的面貌,因为他由头到脚,是罩在一幢黑色袋装之内,除了一双青蒙蒙的巨灵之掌,就只能看到两只阴森闪烁发着野曾般绿芒的眼珠。

他兽目四转,冷酷而残暴的嗥笑着,然后一转身,以坚定沉稳的步伐,向那耸立的旗杆走去,显然,他要毁掉那面迎风傲立的镖旗,作为他残暴行为的开始。

他走近了旗杆,伸出了巨掌,在一声克唰巨响之中,那碗口粗细的旗杆,就轰的倒了下去,激射的尘土,滚滚的烟雾,弥漫着大半广场,这一掌之威,几乎使风云失色。

他的兽性得到了发泄,因而兴奋的狂笑着。但突然之间,弓弦遥响,箭如密珠,像骤雨般的劲矢疾弩,由四面八方向他攒射,这是马陵道的旧事重演,孙庞斗智的最后结局。可惜此人的功力太过惊人,在毒雾,伏弩双重陷井中依然被他逃了出去。

此时广场中燃起了松把,谢芙率领着各级镖师,来查看这骇人的战迹。最后,她摇头一叹道:“由场中的断弩血渍推断,来人必已负伤,但咱们未能留他下来,后患正方兴未艾,我想请各位辛苦一趟,如果无法擒着他,也应该摸清他的底细。”

于是,精忠镖局连夜派出四批人手,去追寻那位负伤逃走的神秘敌人。镖局业务也同时展开,接收各方保镖的委托。

这是南宋绍兴十六年的仲夏,在奸相秦桧全力主和之下,偏安已成定局,不过,这并不能使金人感到满足,他们除了利用秦桧,作为屠杀反抗者的刽子手,更派遣特殊人物,深入南宋民间,因而江湖之上,也就展开了一页有血有泪,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

江湖是动乱的,精忠镖局应时而兴,营业状况发展得令人十分满意,所谓树大招风,名高招忌。谢氏姊妹也曾遇到不少棘手的问题,尤以那黑衣蒙面怪客,她们虽曾动员全局人力,依然徒劳往返,在谢氏姊妹的芳心中,也就留下一个难以消除的隐忧。

为了形势的需要,精忠镖局迁往汉口,并在成都,长沙,南昌,合肥,设立了四个分局,分局局主,由一级镖师中所选派。

在一个夏末秋初,金风送爽的季节,长沙分局局主单九锡,派镖师路遥赶到武汉,向镖局主谢芙呈上一封书信,大意是说有一个年约四旬的青衫文士,以五万两纹银的高价,委托护送一辆封闭严密的黑色马车,送达地点,是太原府宏达杂货行,单九锡因为那青衫文士,黑色马车,与当年传闻中的暴客凶车颇多类似,而且送达地点又是金人统治的范围,事关重大,只好向镖局主请示机宜。

暴客凶车,曾经轰动江湖,虽然事隔数年,仍能令人谈车色变,如果那青衫人当真就是暴客,黑色马车果是那辆凶车,数尽黑白两道,又有谁敢到老虎口边去拔毛而自寻死路?找镖局,岂不是多此一举!

因此,除了谢芙,旁观者连谢蓉在内,立刻神色数变,对那封书信呆呆地发起怔来。

谢芙,那冷艳绝俗的美丽局主,依然神色不变,又是淡淡的道:“路兄先去歇息一下,接镖之事,咱们待会再谈。”

路遥刚刚退了下去,邢长青已忍不住道:“局主!那青衫文士,只怕大有蹊跷。”

谢芙道:“也许……”

“此人可能包藏祸心,咱们最好拒绝接收。”

“畏难拒镖,咱们岂不是砸了招牌?”

“局主说的是,但,咱们应该有一个万全的安排。”

谢芙略作沉思道:“蓉妹妹快去拾夺一下,这趟镖由咱们亲自押送。”

邢长青急道:“局主,老朽想请一个令……”

谢芙微微一笑道:“邢大侠武功机智,均臻上乘,这趟镖自然少你不得,不过明了敌情,在胜算上也就多增三分,请邢大侠带几名镖师,立即由武汉,经开封,渡黄河至太原府,将沿途岔眼之处,尽快传知镖队……”

邢长青道:“那么老朽就带许十朋姜选两位,于明晨一早上道。”谢芙点头允许,邢长青也就告退先作安排。

翌晨,谢芙姊妹,带着两名婢女小莺小翠,与路遥直趋长沙,在分局,她们见到了那位神秘的顾客。

此人虽已四十出头,但却找不出半点风尘侵蚀的迹痕,他那圆圆的胖脸上红润润的,还堆集了不少的脂肪。

他的举止是温徇的,虽然自称商人,却没有令人难耐的市侩气息,最能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双绿光闪烁的眼神,谢蓉一见之下,几乎呼了出来。

他的神态,有时又显得傲岸无比,好像纵然天塌下来,也与他毫无牵连的。

在单九锡引见之下,他与谢芙姊妹作了一次商业上的接谈。

“原来是谢局主,久仰,久仰。”他微微瞥了谢芙一眼,立即转过头去,仰首云天,一副漠然之色。

谢芙淡淡说道:“不敢当,阁下的姓名,可否见告?”

“有必要么?”

“咱们应该知道顾客的姓名的。”

“南宫见。”

“南宫先生以五万纹银厚赐敝局,那货物必然十分重要了。”

“嗯……”

“能够让咱们看看么?”

“不能。”

谢芙虽已知道他决定不会答允的,仍然微微一笑道:“看看货物,在赔偿时就方便得多了,是么?南宫先生。”

“就在下所知,贵局曾经订有接保镖费用十倍偿还的规定,而且客人也有不允观看货物的权利,如果在下记忆不错,只好表示一点歉意了。”

谢蓉接口道:“咱们好像似曾相识,南宫先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阁下吗?”

南宫见那红润润的面色微微一变,迅即哈哈一笑道:“总镖头天仙化人,绝丽无双,咱们如果似曾相识,南宫见倒是荣幸得很,哈哈,要是总镖头认为鄙人尚可一交,嘿嘿……”

谢蓉见南宫见语涉轻薄,粉颊一寒,便待发作,谢芙急以目光阻止,缓缓立起身来,向南宫见冷冷道:“咱们明日凌晨上道,南宫先生如无他事,愚姊妹失陪了。”

南宫见淡淡道:“那敢情好,咱们明晨再见吧。”抱拳微拱,立即转身退了出去。

谢蓉目送南宫见的背影怒容满面的哼了一声道:“伧夫竟敢语涉轻薄,我真想给他一点教训。”

谢芙道:“此人如果就是在浣花溪寻衅之人,咱们焉能轻举妄动。”

谢蓉怒道:“他那双绿芒森森的兽目,只要看他一眼,就会深入记忆,错不了,一定就是这个恶贼!”

谢芙一叹道:“那咱们的前程真危若垒卵。”

谢蓉也知道事态严重,急道:“怎么办呢,姊姊。”

谢芙道:“倒也不必焦急,咱们的功力虽然稍逊于他,以二对一,未必不可一拚。”

谢蓉意似不信的道:“姊姊忘了,他曾经一招之中,就将小妹的软鞭夺出手去……”

谢芙道:“那是他先声夺人,妹妹未能发挥功力所致,他如果有横扫精忠镖局之能,就不必这般小题大作了。”

谢蓉樱唇一掀道:“那咱们何不干脆将他收拾下来?”

谢芙道:“那不成,在没有获得真相之前,镖局不便开罪雇主,何况,咱们何尚不可因此而摸清对方之底细?”

谢蓉沉默半晌道:“姊姊,你说那南宫见为什么要那么装扮?……还弄来一辆马车?”

谢芙一叹道:“他自然是疑心咱们与神鞭铁甲有所关连了,这也就是愚姊要摸清他的底细的主要原因!……”

谢蓉道:“你说咱们应不应该通知爹?”

谢芙道:“我想他老人家必然已有所闻,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咱们还是通知他老人家的好。”

就在当天的下午,她们派一位趟子手前往成都,并对长沙分局的镖师,作了一番交待。

翌晨,长沙分局倾巢出动了,趟子手赵昌撑着大旗,在吆喝着领先开道,出长沙直奔平江县城,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这是一个实力惊人,而戒备严紧的镖队,在晨风猎猎中,沿官道缓缓的前进着,第一日,他们在平江歇宿。

初秋,是一个适宜旅行的季节,但镖队的速度,却进行得十分缓慢,因此,在第三天的傍晚,南宫见提出了不满的意见。

“谢局主!鄙……咳,咳,有一点要求……”

“哦,南宫先生有什么高见?”

“咱们迢迢千里,在速度上似乎太过缓慢。”

“正因为长途迢迢,才不得不放缓速度。”

“这个……鄙人难以苟同。”

“阁下委托之时,并没有限定日期,是么?”

“鄙人想不到会这般缓慢,因此,不得不提出限期的要求。”

“抱歉得很,南宫先生,咱们只能遵守原议,要改变计划么,阁下最好另请高明。”

“怎么,局主忘了鄙人是贵局的顾客了?”

“没有忘记,但指挥镖队,顾客可无权越俎代庖。”

“连顾客的意见也不能接纳?”

“我说过,咱们只能遵守原议。”

谢芙那坚强不移的神态,激起南宫见的满腔怒火,他眉目掀动,浓哼一声道:“挨得了今天,挨不过明天,局主何不干脆一点!”

谢蓉故意叹息一声道:“咱们行程虽然慢了一些,实在是为南宫先生着想,阁下反而怨上了咱们,看来做好人当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南宫见一怔道:“什么?你们是为我着想?”

谢蓉撇撇嘴道:“江湖之上,鬼魅横行,心存险恶的奸诈之徒,更是比比皆是,咱们慢慢的走,那般心怀鬼胎的恶贼,一个忍不住,就会露出他狰狞的面目,那时,咱们降妖伏怪,将他收拾下来,这样,镖车就可安全到达太原,岂不是为南宫先生着想。”

南宫见哼了一声,双目绿芒暴盛,似乎恼怒已极,良久,终于哈哈道:“据鄙人所知,一般怕死的人,常常死得比别人更快,不过,事到如今,只好听你们的摆弄了。”说罢恨恨转身而去。

他们就这样勾心斗角的一直到达武汉,在总局停歇时,谢芙将镖队阵容重作部暑,她要长沙分局的人手返回原地,另将总局镖师一二三级各调八名,在金风飒飒中,直向河南进发。

大别山脉,绵亘于豫鄂边界,它那陡峭的山峦,巍峨的峰岭,形成一个三关连锁的雄伟形势,武胜关就是三关之一,且地当要冲,较大胜,平清二关尤为险要。

由武汉入豫南,武胜关是必经之地,在一个天色晦暗的晌午过后,精忠镖局的镖车,赶到了武胜关的山麓,忽地惊虹掠空,急雷震耳,豆大的雨点,倾盆般的洒下来,山下有一个可供旅客饮食歇宿的镇集,谢芙立刻指挥镖队避雨打尖,看天色再定行止。天色逐在昏暗了,风雨依然没有停歇之意,精忠镖局的镖队,不得不在小镇歇息一宿。

秋窗风雨,一灯如豆,这般情景之下,他乡游子,就难免不生出思乡之感,但干镖局,原本就是萍踪无定,四海飘零的生涯,凄风冷雨,仍掩不住这般镖师们逸兴遄飞的无比豪情。

但一声幽幽长叹,却自东厢传出,烛影摇曳中,看出那黛眉深锁,泪蕴俏目的白衣丽人,正是精忠镖局的局主谢芙,她手托香腮,凭窗而坐,投目秋窗,满脸都是凝重之色。

她身旁的谢蓉嗫嚅半晌道:“姊姊!你……又伤心了。”

谢芙没有作答,只悄悄的抹去眼角的泪水,良久,缓缓道:“妹妹,你看那南宫见究竟是何等人物?”

谢蓉道:“依小妹近日观察,此人似乎非我族类……”

谢芙道:“不错,此人可能来自会宁,看来偏安苟全,并不能满足金虏的欲念!”

谢蓉讶然道:“如果真如姊姊所料,他找上咱们又是为了什么?”

“民心士气,是国家的根本,金虏找上咱们,正是消灭咱们民间武力,瓦解咱们民间士气的极大阴谋,而且师父他老人家救我之时,神鞭铁甲之名,早已不胫而走,金虏与奸相虽然难以断定姊姊会死而复生,但这轰动江湖之事,他们岂有漠不关心之理!”

“那么,咱们设立镖局,旨在交结忠义,姊姊何不表明身份,对士气不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不,江湖之上,龙蛇混集,咱们招聘镖师,虽然经过慎重选择,但表明身份,尚非其时。”一顿续道:“武胜关奇峰峭拔,丛莽处处,过关之后,要经过一截不算太短的狭隘险路,咱们应该多加一点戒备!”

“放心吧,姊姊,小妹理会得。”

一夜风雨,落叶满阶,所幸天色总算好转了,谢蓉先派出四名镖师往探道,镖队才整装出发。

通过关口约莫两里左右,就进入一片翳天蔽日的丛莽之中,乌道幽径,巉崖险阻,当真是一个狭隘的所在。

倏地,一阵震身的怪啸,遥遥传了过来,跟着弦声四起,箭如密珠,近百张伏弩,一齐向镖队攒射,立时马嘶人喊,造成一片混乱的局面。

南宫见对这突发的事变,似乎害怕已极,他迅速滚下马背,挨近谢蓉道:“总镖头!我是顾客,你……咳,应该保护于我,是么?”

谢蓉冷哼一声,娇躯一拔,右掌疾挥,在跃离马背的刹那之间,已磕飞两支弩箭,同时玉腕微挫,鞭稍斜指,猛点南宫见的肩井大穴。

这几下动作,宛如电光石火,南宫见如非身负绝学,很难避过她那意想不到的挫腕一击。

也许当真是那么凑巧,南宫见忽地一脚踏空,身形一颠,竟然在千钧一发中将鞭梢避了过去,他跌了一交,爬起来就大发怨言。

“你怎么啦?总镖头!适才,咳,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嗳哟,我的腿……”

他说话中似乎发觉腿部跌疼了,因而向前一俯,同时伸手向腿部摸去,就在身形一俯之际,一支破空急啸的利箭,紧贴着他的背部呼啸而过,自然,这又是一种巧合。

谢蓉面呈冷笑,道:“放心吧,南宫先生,你有百灵呵护,任谁也伤你不得,如果你当真害怕,不妨打开车门,进去暂避一下,我可要失陪了。”声音甫落,娇躯斜窜,以彩燕掠空之势,向前队晃身急扑。

一片煞光,在南宫见那绿芒阴森的双目中一现即隐,他伸向怀中的右手,也缓缓缩了回来,因为谢蓉的身法太过轻快,想用暗器伤她,只怕难以如愿。

更令他骇异的,还是那艳丽若仙的局主,她不仅武功高得大出想像之外,单凭她那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的风度,就使他不得不大为心折。

精忠镖局的镖师,纵然是敬陪末座的三级,也有一身超越凡俗的武功,因此,在遭受伏袭之初,有几名受到箭伤,但在谢芙沉稳的指挥之下,立即控制了全局。

山道狭险,他们所押护的镖车,决不会被贼人轻易劫走,除了以四名镖师暗中守护外,整个镖队以全力攻敌。

箭雨停止了,山道两侧,横陈着一些死尸,这伏击只不过昙花一现,对镖局并没有遭到什么重大的挫折。

三名受到轻伤的镖师,无碍于今后的行动,在略作包扎之外,镖队的马匹,再度响起清脆的蹄声,不过,这不能说精忠镖局已然全部胜利,因为四名探道的镖师,迄今还无下落,而且马匹五死四伤,看起来,依然显得十分狼狈。谢芙为探道的镖师担着心,她默察山势,知道已过险境,立即指派六人,轻骑急掠,去为他们的伙伴打个接应。

驰出险道,是一片平广的旷野,二十余名身手不凡的黑道高手,正围着精忠镖局的四名镖师狂攻,六名驰援者立即扑入斗场,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混战。

精忠镖局的镖师是六名一级,四名二级,虽然人数较少,在如火如荼的战斗中,却打得极为出色,一级镖师中的方三震,掌中使的是一条三截棍,一招三震,棍到人飞,打得凶悍无比,白云归的练子枪,严灼的双板斧,也是阎王爷的帖子,碰到了死路一条。

谢芙见胜券在握,遂回头对谢蓉道:“贼人寄放林中的马匹,咱们正好需用,妹妹派人去牵它过来。”谢蓉派人将马牵来,除了补充损失的九匹,还多了十九匹备用,也算是一项意外收获,但……

“局主!鄙人有几句不当之言……”

谢芙冷冷道:“南宫先生有什么指教?”

“除了官府,无人能有擅自杀人的权利,贵属下这般凶狠,局主应负纵众行凶之责!”

“哦,南宫先生是官府?”

“鄙人虽然不是官府,却看不惯贵属下这等凶残的行为!”

“除暴就是安良,诛恶便是行善,南宫先生愿意叫这般杀人越货的强盗就这么逍遥法外不成?”

“这是官府的权责,贵局似不应越俎代庖。”

“好吧,只要阁下不追究失镖之责,咱们今后不杀强盗就是。”

“这个……局主既这般坚持,南宫见只好三缄其口了。”

这段不愉快的谈话刚刚结束,场中恶斗也已接近尾声。除了一名轻功极高的贼人逃遁之外,这般伏击者,全都付出了他们丑恶的生命,在精忠镖局这十名镖师中,以严灼的轻功最高,但因起步太晚,难以追及那漏网之鱼,但仍在他一记飞斧之下,留下那人一条右臂。

镖伙们掩埋了尸体,镖队再继续他们的行程,由于是下坡,前进的速度较平时快了几分,日色刚刚偏西,便已到达一个名叫东双的镇集,在镇上打过尖,赶到信阳还不致太晚,但出镇不久,便碰到一桩岔眼之事。

一匹口外长程健马,驮着一个虎头燕额,面如重枣的劲装大汉,看年龄才不过弱冠,但他那威猛的面颊之上,已有不少风尘飘零的痕迹。

在这行镖队中,除了局主及总镖头,是棍王方三震负管理的责任,他久走江湖,见多识广,虽是匆匆一瞥,就知道这位身着银色劲装的少年,是一个身负绝学之人,因此,他双拳一抱道:“少侠是在等候咱们么?请问贵上下怎样称呼?”

银衫少年豪放的一笑道:“一代棍王,果然目光如炬,在下英烈,想与贵局谈一笔交易。”

方三震道:“阁下是有什么委托么?可惜咱们分身无术,只怕会有方尊命。”

英烈傲然一笑道:“在下还不致失去自保之能,方大侠切莫误会。”

方三震一怔道:“那么少侠不妨说明来意,待方某替少侠转达。”

英烈淡淡道:“在下必须面告贵局主,请方大侠多多原谅。”

方三震正迟疑间,一股清朗的娇音已随风飘来,道:“说吧,英大侠!愚姊妹正洗耳恭听。”

英烈虎目一抡,向谢芙遥遥拱手一礼,道:“局主威镇中原,名驰八荒,在下久仰得很。”他语音一顿,一线银光,像陨星般的一闪而隐,他身后跟着噗的一声,忽由树丫之上,掉下一个失去右臂的黑衣怪人。

飞斧严灼冷哼一声道:“阁下原来是一个打落水狗的英雄,当真失敬得很。”

英烈神色不变的淡淡道:“在下确是拣了一个便宜,但咱们的交易,与此人毫无关连,贵局如果不要他,在下将他杀了就是。”

谢芙正以没有抓到活口,对武胜关之战,感到意有未足,遂接着道:“咱们不能辜负英大侠的好意,严兄请将那人送过来吧。”

严灼应了一声,立即捉着那晕睡未醒的独臂人,奔到谢芙的身前道:“这般贼人不仅积恶如山,心性的桀傲,也异于常人,不用雳霹手段,直怕难以问出真情。”

谢芙点点头道:“便请严兄解开他的穴道。”

严灼拍开了那人的穴道,却顺手制住他的武功,待他清醒之后,冷冷道:“朋友,咱们局主有话问你,如果半句不实,在下就要请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识相一点,咱们局主也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独臂大汉由地上爬起,狡诈的面颊牵动了一下,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何必这么赶尽杀绝!”

严灼叱喝一声道:“少说废话,朋友,那样对你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独臂人骇了一声道:“你们要我说什么呢?”

谢芙冷冷道:“简单得很,咱们只要你说出主使之人……”

独臂人垂头一叹道:“好吧,不过……”

不过什么?一阵哈哈长笑,打断了他未竟之言,而那笑声似乎有着无比震骇之力,他身形一颤,猛一抬头,怯生生的向那发笑者投下一瞥如触蛇蝎般的恐惧眼色,跟着身形一歪,噗的倒了下去,一股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直流,这位即将说出主使之人的断臂暴客,竟然已经嚼舌自尽。

这变化实在太过意外,在场各人,均不约而同的向那发笑者瞧去。

一领青衫,迎风而立,那不正是精忠镖局此次押镖的顾客南宫见。

他此时笑声已敛,对四周满含怒意的目光晃如未觉。只是摇摇头道:“果然是一个血腥的江湖,这位……咳,死得竟这么凄惨!”

谢蓉哼了一声道:“阁下当真太不等闲,一笑之威,竟能迫人嚼舌自尽!”

南宫见又打了一个哈哈道:“总镖头千万不要误会,鄙人只是一个地道的商人而已,他的死……咳,咳,实在与鄙人无关。”

谢蓉撇撇嘴道:“在常情来说,此情此景,决无可笑之处,阁下那一笑么,除了威胁那人灭口,似乎别无解释!”

南宫见对谢蓉那十分露骨的迫问,依然神色自若,只是笑笑道:“这实在是一个巧合,鄙人是笑那断臂人的表情有点太过滑稽,想不到,咳,当真想不到他竟会死去。”

谢蓉还要说什么,却被谢芙出手阻止道:“不要争执了,那边还有一个等待咱们的客人呢。妹妹,你去问他有什么要与咱们交易。”

谢蓉恨恨的白了南宫见一眼,双腿一磕马腹,奔到英烈的身前道:“英大侠有什么指教?”

英烈向谢蓉打量一阵道:“听得江湖传言,贵局的镖师是分为一至三等?”

谢蓉道:“不错,英大侠是想在敝局当一名镖师?”

英烈淡淡一笑道:“在下不惯受人呼唤,当当总镖头么,倒还可以勉为其难……”

谢蓉冷冷道:“这么说阁下是找碴来了!”

英烈道:“听说贵局曾有能接下总镖头十招以上,并胜过总镖头者,就可担当总镖头的职位,在下按贵局规定向总镖头挑战,怎能算是找碴?”

谢蓉粉颊一寒道:“行,阁下请……”语音未落,娇躯已凌空拔起,双脚着地之时,掌中已多了一条马鞭,身手之俐落,堪称武林少见。

英烈面色木然的踏前数步,呛的一声,反臂拔出肩头长剑,气度沉稳,俨然一代宗师。

但一声暴叱,飞斧严灼像狂风般的卷了过来,他向谢蓉拱手一礼道:“总镖头先歇歇,待严灼打个头阵。”严灼身材魁梧,臂力惊人,年龄不过三十,武功上已有超人的成就,他一语方落,双斧交挥,一片寒光,向英烈挥斧横劈。

英烈长啸一声,剑尖急颤,劲力暴吐,场中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不过指顾之间,他们已然换了八招。倏的剑光暴涨,有如长虹经天,叮当两声脆响,严灼的一双板斧,竟同时被他震落地面,这一剑之威,如同疾风迅雷一般。

除了谢氏姊妹,以及那位莫测高深的南宫见,几乎没有人看清他这招剑式是如何的出手,刹那之间,斗场中静寂得落针可闻。

良久,谢蓉马鞭一抖,一连串辟拍之声,打开了这一尴尬的局面,她柳眉一挑,冷冷道:“英大侠果然身手不凡,不过要当总镖头,阁下还得再露几手高招。”英烈哼了一声,他知道适才那招“巧夺金梭”,决难瞒过谢氏姊妹的眼法,要达目的,只怕还要一场恶战,于是哈哈一声长笑,单臂一挺,长剑平胸点了出去。

这是一招十分平凡的招式,但在他这等高手使出,不仅已化腐朽为神奇,而且平庸之中暗含无穷变化,以谢蓉那超凡逸俗的身手,仍然连退数步,暂避锋芒。

“怎么啦,总镖头,竟这么不屑赐教?”他那威猛的面颊之上,显出一片傲然之色,健腕微挫,弹足猛扑,剑锋带着晶芒,再向谢蓉的纤腰疾斩。

“你太狂了一点,英大侠。”

纤足斜踏,软鞭嘶风,像密鼓,像惊雷,一记反攻,同样具有天河倒泻之势。

英烈心头暗懔,这才知道谢氏姊妹的设立镖局,并非凭藉她们那醉人的风姿,也就收起轻视之心,将平生所学,全力展了出来。

这两名年青一代中的顶尖高手,鞭来剑往,斗得惊险已极,他们虽然素昧平生,却像有着深仇大恨似的,每出一招,全是尽属绝学,谁也不愿稍留几分余地。因此,他们奇招百出,亡命的狠拚着。

这是一场武林罕见睹的搏斗,任何一人,都不愿放弃他们的眼福,无论搏斗是在平地,在树梢,在水涯,在山边,那些观战者的目光,都会一瞬不瞬的追随着,甚至视线被阻时,连人也跟了过去。

一百招,两百招,在内力上,英烈已经占了上风,谢蓉虽然不致立即落败,如果斗上千招,后力难继,也就难免要占上一个输字。

这位谢姑娘,也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物,她情愿丢了性命,也不能叫对方占上半点便宜,因而招式一变,展开了乃父严戒轻用的旷代鞭法。

她的粉颊是那么庄严,秀目虽然在喷着怒火,却蕴含着一片慑人的光辉。

她出招是缓慢的,像是那条柔软马鞭,变成一座山岳,她虽已将它挥动,却有点不胜负荷一般。

但一鞭击出,如同挥来一座山,倾来万顷海,在天地昏暗之中,涌来令人震恐的死亡气息。

震天三鞭,是武林绝响,鞭风以无与伦比的破坏威力,去摧毁它劲力能及的一切生命,这鞭法实在太过霸道了。

天地似乎死寂了,毁灭了,就那么刹那之间,方圆数十丈的地域,已然面目全非。这景像太过恐怖,它带给人们的,是一片空白的窒息。

良久,谢芙首先发出一声轻叹:“妹妹,咱们栽了!”

是的,她们栽了,这一招人间绝学,并不能扭转她们悲惨的命运,连所有的镖师在内,都将陷入难以自拔的泥潭之中,因为镖车丢了,顾客南宫见也失去了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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