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那小山丘上坐着饮酒的,不是别人,就正是长毛头子侍王和贺耕原,这时贺耕原也已经改换装束,红巾裹首,身穿锦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孔广生看到,哪能不怒发上指,所以口中喝着:“贺耕原,你这鲜廉寡耻的东西,龙伯高哪一点对你不起,你却面颜事贼,开门揖盗,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皇天有眼,怎能容你再生存于天地之间,现在我就要代天行讨了。”说着人已飞一般的冲杀上前。
但侍王面前,早已布下了重重保护的心腹爪牙,哪里能叫孔广生近身,并且那些东西,也都不弱,便把孔广生团团围住,杀做一堆。
孔广生这时虽然奋不顾身的拼命冲杀,伤人累累,但终于架不住对方人多,因此直冲杀了一两个更次,依然未能上得山丘。
而孔广生这时,已经杀了一整夜,人到底不是铁打的,眼看天已大亮,侍王又把他的人撤了回去,吩咐弓箭手放箭,箭如骤雨一般的向孔广生射到,孔广生哪里还能够支持得住。
同时孔广生又已看到四面贼兵,围裹而上,心想:“如果再硬拖下去,绝难讨好,眼看伯高已死,大势已去,天寿弟的下落虽然不明,但仗着他那一身武功,也未见得便会遭贼毒手,所以倒不如暂时离开此地,日后再图复仇好了。”
想到这里,不等贼兵合围,立刻大喝一声,荡开一条血路,杀了出去,贼兵虽多,又哪里能够挡得住他。
孔广生脚不停趾地,直奔出去十里左右,这才不见贼踪,回首眺望龙村,余烟犹未消尽,想到那数万生灵,以及龙伯高兄弟和禹颖达等人,不禁潸潸泪下。
可是这时已成了孤身一人,而贼势正炽,又有什么办法,因此只好用剑在一个山坡向阳之处,挖了一个小坑,从腰间取下了龙伯高的首级,就着山泉洗净,又脱下丁一件外衣,包裹起来,掩埋妥当,又砍下了一根树干,削平一面,用剑尖在上面刻了“故龙村村主龙伯高之墓”几个字,插在墓前,以为标志,然后撮土为香。
含泪说道:“伯高兄,你放心吧!广生一日不死,终当手刃贺贼,为你报仇,但愿你在天之灵,能协助小弟才好。”说着泪如雨下,哭拜在地。
说起来也真奇怪,龙伯高的坟上,突然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慢慢的围着孔广生转了三圈,这才又吹回坟头,一闪不见。
从此以后,孔广生便日夕伺机,打算对贺耕原下手,可是贺耕原防范严密,孔广生始终无隙可乘,不过也已从龙村的孑遗之中,打昕出了消息,知道龙礼经、龙仲平和禹颖达虽然全都殉难,但诸天寿并未遭贼毒手,心中也自好过了一点,只是这时南方一带,已经遍地是贼。
同时贺耕原又要求了侍王,悬下重赏,缉拿孔广生,好几次逼得孔广生几乎入伏被擒,若不是仗着他那一身绝顶的武功,简直就要不堪设想。
加之贺耕原也已转移他处,孔广生虽然百般打听,但朝东夕西,莫衷一是,孔广生就这样茫茫天涯追踪了好几年,仍然未能追上,而长毛已经失败消灭,侍王伏诛,当然就格外的没处寻了。
孔广生至此,也就只好放弃了再去追寻贺耕原的念头,转而寻访起诸天寿来,在王屋山佟家,固然没有寻着,回到诸暨,仍然消息毫无。
这时诸公权已死,他赎回来的那座房子,也因为连遭兵燹之后,破败不堪,现在正由几个姓诸的族人占住着,孔广生也无心去处理这些事了,只在诸公弻和诸天香的坟上,祭吊了一番,便又上路,回到仙居括苍山阴。
到时一看,村中也已七零八落,问了几个熟人,竟是谁也没看见诸天寿来过,只好又到自己母亲的坟前,哭拜了一番,有心住下,但到底不能忘怀诸天寿,便又重新上路,沿途慢慢打听,可是诸天寿这个人,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竟连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出。
后来还是在杭州碰到封世萍,一谈之下,知道封嵩祝也已去世,不觉感慨万千,叹人生之无常。
封世萍知道孔广生志在寻找诸天寿,便对孔广生说道:“大哥何不再去天津一趟呢?龙兴镖行金行主却还健在,大哥便把这事拜托于他,我想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
孔广生一想,倒也不错,便又启程北上,不一日来到天津,四海云龙金德彰见了,好不高兴,仍旧招待殷勤,并且一口答应,替孔广生寻找诸天寿。
孔广生也就暂时在龙兴镖行住下。
哪知没过几天,金德彰忽然满面愁容的来对孔广生说道:“糟了糟了,你看这事如何才好?”
孔广生一听,以为是他已经得到了诸天寿不幸的消息,因此不由得大吃一惊,忙问所以?
金德彰一拍手说道:“这是我们二十年来所没有过的事情,凭着我金某为人,不论黑白两道中的朋友,向来一体看待,从不肯得罪于人,现在竟有这么不讲交情,差长少短,不向我金某人问口,反倒不问青红皂白,便拔了我的旗号,并且还伤了我的人,还不是有意要和我金某人过不去吗?”
孔广生这一听,才知道金德彰是为着镖叫人给劫了的事作急,因此问道:“详细情形如何呢?如果用得着小弟的话,敢不尽力。”
金德彰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护镖的人,一时大意所致,因为鲁南山区,虽然险恶,但在抱犊崮坐寨的那位,是外号人称小霸王的刘玉通,他对敝行,一向很卖交情,只要看到是龙兴镖行的旗帜,总是抬手放行,从来不找麻烦,所以敝行的镖师,走到那一段,也就特别大意了,谁知道这趟竟就在那儿翻了船,你说气人不气人?”
孔广生道:“是小霸王劫了镖了吗?”
金德彰摇头道:“小霸王又怎会劫我的镖呢?”
孔广生道:“那又是谁呢?”
金德彰道:“谁又知道他们是谁呢?”
说着又接下去说道:“你还不知道呢?原来小霸王的寨,早几天里也叫人家给夺了,所以这就怪我们的人太不小心了,这消息并没能在事先打听清楚,便白白的把镖车送了过去,结果镖也被夺了,人也被伤了,这不是太冤枉了吗?要是早一点知道了这个消息,或是先派人前去联络一下,看到底夺寨的人,是什么路子,或是干脆绕道而行,不就没有事了吗?”
说着又凑近了一点,对孔广生说道:“孔兄!你还不知道呢?这趟镖是整整的十万纹银啊!这数字虽然我们并不是赔不起,但这样一来,字号叫人砸了,将来还有谁敢来请教我们呢?”
孔广生道:“那人是哪一路的,你认识不认识呢?”
金德彰道:“要能认识了,还不就好办了吗?再说敝行的镖师,也并不是饭桶,能派出去保这种重头镖的,手底下多少总有几下了,可是这一回却不只是碰上了硬点子,并且还碰上了山尖上开门的家伙。”
孔广生道:“此话怎讲?”
金德彰道:“他们独断独行,太不讲江湖上的义气了,我们的镖车经过那儿,被他们截住之后,护镖的镖师连忙上前,一看之下,还有几个小头目是认识的,便对他们亮出字号来,和他们拉交情。
哪知道那几个小头目说道:‘上命所差,概不由己,今天的事已和过去不同了,任凭是谁,打这儿经过,也不敢再放过去。’接着便说出小霸王已死的话,到了这时,我们的镖师才知道山寨已换了主儿,便请他们报了上去。
哪知后来下山的人,蛮横万分,说是:拉交情可以,先得送他们十万银子做见面礼,否则的话,便不用再谈下去,我们的镖师又怎肯吃他这一套,便和他动起手来,那初下山的人,倒还没有什么了不起,双方只打了个平手。
可是后来又下来了一个人,这就不简单了,二十招不到,我们的镖师立刻就受了重伤,败下阵来,若不是逃走得快,恐怕连性命都会保不住呢?”
孔广生道:“这两个人是谁呢?”
金德彰道:“到现在也还没有能够完全弄清楚呢?便连他们山寨中的人,也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号,只知道那先前下山的一个姓卜,姓卜的喊那后下山的师兄,其余的便不得而知了。
因为那两个家伙,只准手下的喽罗以大当家的,二当家的相呼,不准问他们的名号,所以我们的猜测,他们如果不是犯案累累的人,也必定是长毛余孽,所以才不敢以真名实姓告人了。”
孔广生听了,便不由一震,说道:“那后下山的一个人,是不是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长相非常凶恶的一个家伙呢?”
金德彰奇怪说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他正是这样!”
孔广生不由得站起身来,一拍柜子说道:“踏破铁鞋无处寻,原来这贼竟还没死,反跑到抱犊崮去落草去了。”
接着又连说几声:“好,好。”顿时满脸通红,连眼睛里也都要冒出火来的样子。
金德彰道:“孔兄认识于他们吗?”
孔广生咬牙切齿的说道:“何止认识而已,我直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呢!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他们便是卖友投贼,血洗龙村的罪魁祸首,贺耕原和他的师弟飞老鼠卜长晋啊!”
金德彰当然也听孔广生提起此事过,知道孔广生和他们深仇似海,便道:“既然这样,便是没有敝行失镖的事,孔兄也要前去一走了。”
孔广生道:“这是当然的,现在我已恨不得一步便跨到抱犊崮去,所以打算立刻向金兄告辞。”
金德彰道:“且慢,这事既已如此,敝行也就要仰仗大力,乘此前去收镖了,所以孔兄不妨稍待半日,等小弟稍作布置,派人随同前往,以壮声势为是。”
孔广生虽说心下焦急,但也不便坚持己见,因此也就只好按捺一下性子等候。
金德彰倒也是个说办就办的人,立刻挑出了八个顶儿尖的镖师来,随同孔广生前往,又商定携带空车,内装石子,装作红货,前去引诱贺耕原下山。
孔广生一听,倒也同意,认为这样做法,既可以免去闯山的麻烦,又可以不至于把贺耕原惊走,诚为一举两得之计。
当天中午,金德彰也就准备下了丰盛的酒筵,替孔广生和那八个镖师送行助威,孔广生心急如箭,又哪里有心情喝酒,草草饭罢,便就启程上路。
千里单骑陈长泰是龙兴镖行的一等好手,当然也在那八人之中,而他和孔广生已是老相识,在龙尾岩下龙家窝堡中,也曾亲自看到过孔广生的功夫,所以对孔广生万分信任,知道此行必然成功无疑,一路无话。
这一天,已经距离抱犊崮不远,孔广生便在一辆空车之中,藏了起来,以免被贺耕原看到,把他惊走。
陈长泰跃马横刀,领着二十多部插着龙兴镖行的空车,当先前行,进入抱犊崮地界,不久之后,便已来到上次失镖的所在,果然旁边树林之中,一棒锣响,便涌出了一二百个喽罗,当头是三个小头目,一字儿拦路站定。
齐声大喝:“是识事的,快与爷把镖车留下,放你逃生。”
陈长泰略一挥手,便把车队约住,纵马上前喝道:“你们认识千里单骑陈长泰吗?”
陈长泰虽然寄身镖行,但在江湖上也是叫得响的人物,所以黑道中,也对他忌惮三分,因此那三个头目一看到他,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陈长泰也知道他们对自己心存忌惮,因此勒住马说道:“你们本是刘寨主手下的好弟兄,我也不难为你们,只烦劳你们一下,替我把贺耕原和卜长晋叫出来,也就是了。”
那三个头目本不知道贺耕原和卜长晋是谁,总算里面有一个脑筋快的,听了一个卜字,想了出来,便道:“你是要见我们两位新当家的,是与不是?”
陈长泰道:“你们快去传话就是。”
这也是陈长泰一时大意,叫出了贺耕原和卜长晋的名字,如此一来,贺耕原也就保不住不叫孔广生给杀了。
原来那三个小头目报上山去之后,贺耕原听了大哼一声:“好家伙,竟敢来此坐名指索,我倒得去看上一看,陈长泰是否是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呢?”说着就想下山。
还是卜长晋拦住说道:“师兄且慢,小弟看来,这其中尚有蹊跷,师兄还是暂缓一步的好,待小弟去把他们的头底摸清楚了之后,师兄再行下山,也不为迟。”
贺耕原道:“这是为何?”
卜长晋把左右喽罗一起挥退,然后这才低声说道:“师兄难道忘了一个人了吗?我们这十年,东躲西藏,不敢在江湖上亮出字号来,还不就是为着他吗?”
贺耕原道:“你是说孔广生那小子来了?”
卜长晋道:“这可不能不防,师兄想一想也就知道了,我们既然劫了龙兴镖行的镖,又伤了他们的人,而他们既没有请出人来与我们说合,反而大张旗鼓地又押着镖车来到,这就是第一个可疑之点。”
贺耕原道:“他们没请人出来说合,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是谁啊!”
卜长晋道:“问题也就出在这儿了,现在他们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名号了吗?师兄想想看,如果单凭龙兴镖行里的几块料,想来和我们硬拼,这倒并不可怕,只是当今之世,又有谁能认识我兄弟两个?那么他们不是已经遇上我们的师门中人,便必定是碰到孔广生和诸天寿,否则的话,是再也不可能打听出我们的名号来的,师兄以为如何?”
贺耕原听了,也觉有理,便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卜长晋想了一想,这才说道:“我看这样好了,咱们先把人马撤回,干脆放他过去一趟,如果他们没有什么的话,当会驱车过境,不敢停留的。”
贺耕原道:“这样做法,万一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我们不是损失太大了吗?”
卜长晋笑道:“师兄怎的倒一时糊涂起来,这不过是试探他们而已,即使是他们真的过去了,难道我们还不能把他们追回来吗?”
贺耕原听了,也自笑了起来,说道:“如果他们有什么呢?”
卜长晋道:“如果他们有恃无恐的话,就必定停车下来,那我们就非小心注意不可了。”
贺耕原道:“到那时我们又该怎么办?”
卜长晋道:“你我只在半山腰里隐身看着,真的他们不走的话,再由小弟下山,好歹也要把来人是谁?弄清再说。”
贺耕原自从投贼以后,便向侍王把卜长晋讨过来做了军师,一切防范孔广生寻仇的事,都由卜长晋设计,即使是后来长毛失败,也还是由于卜长晋的安排,两人才能脱身出来,保住性命,所以贺耕原对卜长晋的计谋,早有认识,非常相信,当然也就依着他做了,两人起身下山,来到半山之上。
纵目一看,便看到山下二十几辆大车,封闭严密,挨着山边停在那儿,赶车的都靠在车旁休息,八个镖师,前后护着,但并无吃紧的样子。
卜长晋便又对贺耕原说道:“我猜得一点也不错,这里面一定在有蹊跷,那个镖师,倒没有什么,是不是有人乔装改扮,混在车夫里面,倒不得不注意呐。”
贺耕原也点头应是,但由于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楚,卜长晋已传下了话,命令山下截路的人,一起撤退上山,并且叫那原先上山来报告的头目,下山去传话给陈长泰听。
那头目领命之后,便下山对陈长泰叫道:“龙兴镖行听着,我们当家的不打算一而再的和你们为难,现在让出路来,你们放大了胆,赶快驱车过山吧!绝不难为你们。”
说完之后,便立刻带着拦在路中的一二百个喽罗,撤退上山。
这一来之下,陈长泰不由得大出意外,立被怔住。
孔广生在车里闷了好半天,早已不耐,因此也想出来。
但陈长泰到底是个老江湖的好手,连忙截住说道:“孔兄且慢,这也许是贼人的诡计,有意试探我们,看是不是约有高手前来,找他们算账,所以我们万万鲁莽不得,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驱车过山,到时候,他们必然会追赶上来的。”
孔广生听了,只好捺着性子,仍然闷在车里。
陈长泰一声呼啸,立刻率领车队,便向前行,只是走没多远,他就又慢慢的落到了车队的后面。
贺耕原在山腰上看到,便对卜长晋说道:“他们走了,大概是没有什么了,我们追上去吧!”
卜长晋又拦住说道:“别忙,照我看来,这其中定有蹊跷无疑。”
贺耕原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卜长晋道:“师兄但看他们经过处的尘头,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贺耕原被卜长晋一句提醒,再一经看,不由得一拍手说道:“果然不错,我们竟几乎受骗了。”
原来北方绿林,有一套绝顶的本领,打劫之前,但看对方经过这时,所扬起的尘头如何,便可以断定他有否携带黄白,不论车马,俱都一样,而且万无一失。
龙兴镖行的镖车里,装的乃是石头,这一行动之际,就被卜长晋看出来了,镖车内既无黄白,那么又何至于要用八个镖师押车,这不是毛病还是什么呢?所以贺耕原便问卜长晋道:“现在我们又当如何呢?”
卜长晋道:“多备木石,防他攻山也就是了。”
说着又凑上贺耕原的耳边说了一句:“真的到了那时候,是那两个话儿来了,也只好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了。”
贺耕原点头不语。
卜长晋亲自率领喽罗,搬木运石,忙做一团,这且不提。
再说陈长泰押着车队,缓缓而行,在他的意思之间,贺耕原必然会追来无疑,可是一直走出抱犊崮地界,也未曾见到贺耕原追来的影子,陈长泰无可奈何,只好在枣庄落店歇下,和大家重行商量。
依着孔广生的脾气,就是直闯上山,杀了贺耕原便算了事。
但陈长泰仔细谨慎,说道:“这样不好,抱犊崮壁立千仞,奇险非常,以孔兄个人来说,上山当然无阻,但我们几个就未见得能够来去自如了,更何况其余呢?到了那个时候,纵然孔兄和我们几个都能够上得山,但他们的人多,你我的人少,别说是双手难敌四拳,万一再叫那贺耕原给跑了,那不是空劳这一趟跋涉了吗?”
孔广生听了有理,便道:“依你之见呢?”
陈长泰道:“我看这样好了,等到明日,你我大家,也不用带车子,都一齐扮做行商模样走回去,只等他们截住我们之时,便和他们动手,但你我几个人,却仍然不当时上前,应该装作不会武艺的模样,退在后面等着。”
孔广生道:“这又是为何呢?”
陈长泰道:“凭着我们带来的人,应付那些喽罗,当然不成问题,那些喽罗一时不能得手的话,贺耕原和卜长晋当然就非自己下山不可了,到了那时候,我们便去截住卜长晋,让你单独去对付贺耕原,这不就简单得多了吗?”
孔广生听了,也觉有理,当即议定,孔广生专门对付贺耕原,别的一律不管,一宵无话。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家便都起了床,除了留下少数人看车而外,其余的人,一律改扮做行商模样,饱餐一顿之后,挑担的挑担,推车的推车,空手的空手,各自暗带兵刃,回头又向抱犊崮走去。
抱犊崮在枣庄直北,离开刺庄也不过就是三几十里地,他们都是练过武功的人,脚程本快,所以太阳刚上山头不久,他们也就又到了抱特崮山下。
果然锣声响处,那些喽罗又涌了出来,当路拦定,喝道:“是识相的,留下银两货物,放你们活命过去,若有哪个敢说一个不字,便叫他立成刀下之鬼。”
众人早就受了陈长泰的吩咐,立刻齐声一喊:“我们冲过去吧!”说时迟,那时快,那些空着手的,已经掠出兵刃,向喽罗杀去。
只剩下挑担的,推车的落在后面把陈长泰和孔广生围在当中,以免被对方发现。
那些喽罗见到口的肥羊,竟敢反抗,也就齐声大喊,迎战起来,双方合阵,杀做一堆,直扰得尘土飞扬。
这时龙兴镖行的人,不过四五十人,而喽罗不下一百有余,龙兴镖行的人虽然较强,但喽罗仗着人多,所以仍然扯了个直,杀了一两个时辰,依然无分胜负。
孔广生一直等着,仍未见贺耕原和卜长晋下山,不由得又急了起来,对陈长泰说道:“这样相持下去,何时是了,倒不如你我上去一下,多砍掉他几个喽罗,激怒他们一下,也许才能够把他们激下山来。”
陈长泰一想也对,但却没让自己和孔广生出手,只叫了两个同来的镖师上前,并且还吩咐了他们,杀以示威,但不得把他们惊走。
那两个镖师应声便出,挥动兵刃上前,这一来,情形立刻就不同了,那两个镖师,犹如猛虎突入羊群一般,转眼之间,便一连砍翻了好些个喽罗,却又都是伤而不残。
并且他们嘴里还喊着:“我们大家乘此冲上山去,捣了他们的窝子吧!这不就可以为将来的行旅除害,我们还可以借此大发一票呐。”
群贼一起初连被伤了好几个,倒也惊得想逃,但再一听到说是要抄他们的窝子,也就不敢再退了,一起死命抵住,一面派人上山,报与贺耕原和卜长晋得知。
贺耕原和卜长晋本来已经听说山下来了买卖,但因为不过是一批行商,油水不大,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及至听到这样的报告,才有点光起火来,不过贺耕原仍然没认为有什么了不起,所以自己并没有动,只命卜长晋下山去看看。
卜长晋下得山来,也没看出来人是谁,大喝一声:“大胆肥羊,胆敢口出大言,今天如果不叫你们一个个纳下命来,你们也不会知道大爷的厉害。”
说着一挥兵刃,便抢上前。
那两个镖师见了,哪敢怠慢,连忙抛开喽罗,上前接住,动起手来。
按说那两个镖师,武功虽然不弱,但哪里能是卜长晋的对手,同时贼众见卜长晋已经下山,精神不由一振,立刻锐气百倍,喊杀连天,向镖行中人,猛扑过来。
因此镖行中人,立刻又被迫处下风,尤其是那两个和卜长晋动手的镖师,更是节节后退,险状百出。
陈长泰看到,连忙又叫其余的五个镖师一起上前,抵住那些喽罗,自己这才一拍孔广生的肩膀说道:“孔兄!你且还在这儿等着,贺耕原未照面以前,你可千万不宜出手。”
说着一个纵身,飞跃上去,喝退那两个镖师,自己接住了卜长晋,一摆手中宝刀,上劈下挑,回锋削腰,一连便进了三招。
卜长晋连躲带闪,这才让开,心想:“这老儿是谁?手条子竟这么硬扎,倒是不能轻敌呢?”想着也就一面还手,一面喝道:“你是何人?报下名来,也好受死。”
陈长泰道:“凭你这种无名鼠辈,也敢来问老夫的名讳吗?说出来了,怕不要把你吓死,叫江湖上朋友说老夫仗着名头吓人,对你太不公道,还不如干脆你有什么本领,就尽管拿出来,老夫也可以叫你死而无怨。”
说着,手中刀锋一偏,用了个八成劲儿,向卜长晋的兵刃上一磕,只听到“呛”的一声,火光直冒,卜长晋的兵刃竟几乎被他磕飞。
这一来之下,卜长晋一惊,可真不小,心想:“这老儿真的不可力敌。”因此也就施展开轻功,和陈长泰游斗起来。
卜长晋本以轻功见长,所以一个身子,像蝙蝠似的,围着陈长泰团团飞舞,闪来闪去,奇快非常,并且乘隙下手,尽在陈长泰的背后递招。
陈长泰到底是上了几岁年纪,武功虽好,时间一久,便叫卜长晋给转得头昏眼花了,气喘吁吁,手中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候,脚底下又踹上了一块鹅卵石,一拐之下,把脚踝又扭了一下,立刻摔倒在地。
卜长晋哪肯放松,早就挥刃直劈下来,要取陈长泰的性命,口中喝道:“老狗,这下看你还能够往哪儿跑?原来你也不过是这样一个银样镴枪头啊!”
所幸旁边的两个镖师看到,连忙赶了过来,一个架住卜长晋下落的兵刃,一个便递招向卜长晋攻去。
卜长晋无可奈何,只好撤招后退,这才救出了陈长泰的性命,被人扶了下去,但卜长晋这一来,哪里还能按捺得住,早把怒火放到那两个抢救陈长泰的镖师头上,唰唰唰一连几招,便把那两个镖师杀得手忙脚乱。
孔广生看到,再也不能坐视不救了,一反手,拔出宝剑,喝了一声:“你们别慌,看我来了。”
说着脚下一点,人也就像飞燕似的,窜到了卜长晋的面前,剑尖吞吐之间,便对卜长晋的胸膛点到。
卜和晋吓得猛向后纵,这才让过。
可是孔广生业已如影随形一般的,跟踪而至,大喝一声,一抖剑光,把卜长晋团团卷住,再也不肯放他逃走。
孔广生这一声喝不大紧,喉头肌肉猛然一涨,竟把笠帽上的带子,给绷断了,当然一顶笠帽,也就随风飘落地上,孔广生带着笠帽,低压在眉头之上,卜长晋在匆促之间,并没有看出是谁。
孔广生笠帽一落,卜长晋定睛一看,不由得更吓了个魂飞天外,魄落九霄,惊呼了一声:“原来是你!”
孔广生冷笑说道:“你还认识我吗?我已经找了你十年了,今日相逢,想是你们的大数到了吧!贺耕原呢?你干脆叫他一起下来领死吧!”说着剑招便越发的加紧起来,急如风雨。
卜长晋哪里还敢应战,只展开轻功,拼命的想摆脱开孔广生,好逃性命。
可是孔广生哪里还能由得他。
卜长晋勉强支持了一会儿,见到实在是无法跳出圈子了,因此存下了一个死里求活的心,也大吼一声:“姓孔的,你别欺人太甚,今天你卜大爷就和你拼了吧!”
俗语说得好:“一人拼命,万夫难当。”卜长晋这一不顾性命的向孔广生递招,孔广生倒也被他逼得连退三步,用剑封住门户。
卜长晋至此,哪里还敢怠慢,早就掉转了身,放腿就跑,并且还探手入囊,掏出了几支瓦楞镖,反手向孔广生发去。
群贼见卜长晋落败逃走,当然了就紧跟在卜长晋的后面,一哄上山。
孔广生用剑挡开了卜长晋的暗器之后,又哪里肯放卜长晋就此逃走,也就大喝一声,追了上去,可是众贼已经挤在卜长晋的后面,而山路又窄,因此正好拦住了孔广生的去路。
孔广生看着卜长晋和自己愈离愈远,好不着急,也顾不得面前有人无人了,脚下一点,人已凭空而起,展开“登萍渡水”的功夫,便踏着群贼的头上,飞越到了前面,仍就向卜长晋追去。
卜长晋回头一看,心胆俱裂,更是亡命前奔,只是时已经快到半山腰了,卜长晋这才稍为放下了心。
因为他想道:“只要自己能够到得山腰,仗着堆积在那儿的滚木飞石,说什么也能把孔广生逼退下去。”
谁知他这一念未了,眼前突然一声暴响,滚木飞石,早已迎面纷纷打了下来,势如天崩地裂,好不惊人。
卜长晋便是想躲让,也再躲让不过了,一声惨号,立刻被木石当头压下,打成肉酱,而滚木飞石,势犹未已,又对孔广生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