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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薄怒佯嗔消熔怒火 欲擒故纵引起疑心

俗语说得好:“十条人命九条奸”,所以世间祸事,常由男女之事所引起,我们只要翻开历史一看,便可以看到无穷无尽的例子在那儿摆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着女人,小则亡身,其次亡家,大则亡国,所以不论何人,都应该在这件事上,有所警惕才是,闲话少说。

且还说白兰花母女在楼上听到有人敲门,而且声音很急,便也猜出了是谁?白大娘不由得面色大变,怔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白兰花想了一想,推白大娘说道:“你去开门吧!别跟他说什么,我有办法,你只叫他来见我好了。”

白大娘只好硬着头皮下了楼,把门打开,果然门外站着的便是贺耕原。

贺耕原这时已经铁青着一张脸,好不怕人。

白大娘只好大着胆子,堆下一脸笑,对贺耕原说道:“贺大爷!姑娘在楼上呐!”

贺耕原一脚跨进门,这才说道:“你们做的好事。”

白大娘哪敢开口,只去关门。

也就在这时,楼上已经传下来了哭声,好不伤心。

贺耕原听了,顾不得和白大娘说话了,连忙飞步上楼,走进白兰花的房间,一看之下,白兰花躺在床上,已经哭成泪人儿一般。

贺耕原看了,怒火立刻变成了心痛,连忙走到床前,歪身坐下,一把抱住了白兰花说道:“是他欺负了你吗?不要紧,你告诉我好了,我有办法。”

白兰花一挣,把贺耕原推开,说道:“你别再理我,你随我去好了。”说着格外的哭成“一枝梨花春带雨”似的。

接着说道:“我们是什么人家?靠着什么吃饭?你大爷就是欺负了我们,我们还敢说什么?算了吧!贺大爷,你也别再来骗我们娘儿俩了,我们本来就是配不上来侍候你大爷的,你请吧,随我们娘儿俩饿死冻死了,你再去找好的,也就是了。”

贺耕原被白兰花这样一阵胡扰,一时也就变成了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原来的一股怒气,早吓得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哪里还发得出来,连忙说道:“我又什么事情得罪了你了吗?”

白兰花一翻身坐了起来说道:“你还没有得罪我吗?不是你还有谁呢?”

贺耕原张着嘴,就仅剩下伸手搔头的份儿,过了好半天,这才说道:“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白兰花道:“你问我吗?我还要问你呢?你为什么一来便擂鼓似的把门敲得震天价响,难道你不知道人家已经病了一整天,饭也没吃吗?这时刚刚才睡着了,你便又跑来把人家吵醒,还骂我娘,本来是嘛,我们吃上这碗可怜饭,又拿了你大爷的银子,还不是应该由着你大爷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说着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痛哭起来。

俗语说得好:“女人的泪水,可以熔钢。”又何况是贺耕原这样一个色鬼,所以贺耕原这一见之下,也就立刻被熔化得软瘫了,瘫在白兰花的胸前,低声下气地只怪自己不好。

又道:“我原来不是气的别的,而是听人告诉了我,龙老大刚才来过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白兰花理直气壮的说道:“有的,我还正为着这件事要找你算账呐。他不是你叫他来的吗?”

贺耕原诧异道:“我叫他来的?”

白兰花道:“你不来我这儿的话,他会来调查吗?一见面就摆出一副村主爷的面孔,一开口就是一大顿官腔,说什么:长毛当前,全村人的身家性命,都得仰仗着你们几位教习,这意思还不是说我不该缠住你吗?”

白兰花这一阵胡说,贺耕原倒反而完全消了气,说道:“这么说,他没有和你……?”

白兰花不等贺耕原说完,便截住说道:“他和我怎么样?差一点没把我娘儿俩给揍了,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一样的,叫花子吃死蟹,没只好的吗?”

贺耕原深深地嘘了一口气,说道:“这我就放了心了。”

白兰花道:“你放心何来?”

贺耕原道:“我和他是朋友,如果他想割我的靴边的话……”

说到这儿,只轻轻的哼了一下,也就没把底下的话说出。

白兰花做了个不屑的眼色说道:“话倒说得奇怪,我们做了这行下贱的买卖,朝秦暮楚,送旧迎新,你贺大爷又不是不知道的,你贺大爷既没有买下我,又没有包下我,也不过就是每次来时,多给个三钱五钱银子,凭着这样,就不许我另外接客,难道还想叫我们娘儿俩喝西北风充饥吗?”

“真的大爷喜欢吃醋的话,何不干脆花上几千银子,把我们娘儿俩个买下,在门口冠冕堂皇的贴上‘贺公馆’的字样,打金的,买绸的,把我给包裹起来,让人家喊一声:‘贺太太’,到那时候,又还有谁敢来轻薄我呢?贺大爷,你说我的话中没有错吧!”

贺耕原听了,下意识地用手在腰间摸了一摸,然后脸上一红说道:“兰花,我要娶你,已成定局,并且还要明媒正娶,热热闹闹地把喜事办得像个样儿,你急什么呢?”

白兰花把头摇得货浪鼓似的,说道:“我不要听,这些话我都听腻了,你真的要娶我,咱们马上就办喜事,不然的话,我是没办法拦住人,不能进我的门呀!”

贺耕原苦着脸说道:“我又几时管过你的呢?”

白兰花听贺耕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心中简直就起了一阵恶心,看了他几眼,然后笑道:“这是你答应了我的?以后可别再拿出这付嘴脸来给人看了。”

贺耕原面对美人,哪能按捺得住,早又想向上腻。

白兰花一把推开他说道:“算了吧!一个当大爷的,做事这么不爽快,还充什么英雄好汉呢!”

贺耕原脸上又是一阵发红,说道:“兰花!这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一个做客在外的人,又刚好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这些话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你再等上几天,又有什么要紧呢?”

白兰花笑道:“那你既然和村主爷是好朋友,干嘛不向他借几千银子呢?”

贺耕原道:“这个……我来的时间还短,为了这种事,到底不好意思马上就开口。”

白兰花道:“你不是说过,村主爷打算送两个人,专门侍候你,那你就把我告诉于他不好吗?”

贺耕原仍然摇摇头,说道:“我到你这儿来,现在还没到公开的时候,以免被别人闲话。”

白兰花歪着头,嘴角上挂着一丝笑,说道:“那么我等村主爷再来的时候,由我单刀直入地告诉他,你觉得怎么样呢?”

贺耕原想了一想,带笑说道:“这也许还可用。”

可是白兰花已经又脸色一变,说道:“我才不这么干呐。”说着反倒高兴万分笑起来。

贺耕原道:“你笑什么?”

白兰花道:“我倒另外想起一个主意来了,但不知你答不答应。”

贺耕原道:“你说说看。”

白兰花道:“反正我现在也不只你一个人的,倒不如干脆在他再来之时,我也不再拒绝于他,便把他当做一只肥羊,大大的敲他一笔,银子到了手,我的还不就是你的,到那时候,你在这儿娶我也好,我马上跟着你走,离开这儿也好,反正我又不会少了什么,人还是你的,你看如何?”

贺耕原起初是愣了一愣,但接下去也就笑了起来,说道:“不妥,不妥,我们慢慢地再商量好了。”

白兰花听了,便越发的把个贺耕原看扁了,但又不敢不暂时敷衍着他,所以这天贺耕原还在白兰花那儿住了。

一晃之间,就又过去了好几天,龙伯高固然是三天两头的偷偷地向白兰花那儿跑,食髓知味,当然精神百倍起来。

而贺耕原虽说是已经和白兰花有了默契,白兰花也把龙伯高所给的银子,一封封给他看过,以安他的心,但他心里终究不大好受,因此脸上也就挂出来了。

这此事除了他们而外,并无人知,所以也没有闹开,不过陷祸已经潜伏下了,这且不提。

再说诸天寿跟着孔广生到了龙村之后,龙伯高也就聘请他当了副总教习,和贺耕原一般儿大小,尤其是龙经礼、龙仲平和禹颖达,又特别和他投机,加此不免使贺耕原又多了一分嫉妒之心。

而诸天寿也是个爽直的脾气,经过禹颖达等一说,便也对贺耕原有了成见,非常看他不起,贺耕原当然也就格外的恨上了诸天寿,总还算因为碍着孔广生对他还好,没好意思马上发作出来。

后来有一天,突然村前起了一阵旋风,把挂在旗杆顶上两面大旗,一起吹落下来,大家都不由得吃了一惊,认为是不祥之兆。

龙伯高本懂得一些六丁六甲的玩意儿,连忙卜了一课,说道:“此乃主有贼来犯,虽险无妨,我们只准备了一下,也就是了。”大家听了,也都忙了起来。

贺耕原乃是个有心的人,眼看着村人在那儿重新结绳,准备把那两面旗子再升上去,不由得心中一动,笑对诸天寿说道:“诸老弟,你瞧绳索已被吹断,而这旗杆不下四五丈高,如果要让他们做去,不独耽误时间,而且也太吃力,倒不如由你我两人,去帮他们一次忙,诸老弟还有这个兴趣没有呢?”

贺耕原说这话的意思本来是看着诸天寿的年龄太轻,看他不起,暗存较量之意,想当着人给诸天寿丢个脸,以发泄自己的积愤。

诸天寿还未答应,龙仲平和禹颖达已经叫起好来说道:“这可好极了,诸兄在此,还没露过一手给大家看看呢!”说着便从恿诸天寿和贺耕原比赛一下。

孔广生连忙上前拦住说道:“这样不可,如果真要诸天寿去做的话,便让他一个人做好了,和贺兄比赛,是绝对不可以的。”

孔广生一向谨慎,不愿无事生非,所以觉得一有比赛的话,不管谁输谁赢,总有一方面不合适,可是又哪里架得住龙仲平和禹颖达在一旁起哄。

而贺耕原又说道:“这并非比赛之意,只不过是取个笑罢了!”

孔广生争不过大家,只好不再阻挡。

村中的人听说两位副总教习要比赛,哪肯放过这场热闹,所以就一齐涌来。

贺耕原已经把外面长衣脱去,结束停当,然后对诸天寿一拱手说道:“老弟请吧!”

诸天寿也就脱衣,便想上前,但又为孔广生拦住说道:“天寿,你慢一点,先让贺耕原做个样儿给你看看,然后你学着做一遍,也就是了。”

孔广生虽然外表与人无争,处处谦让,但好胜之心,并不后人,他看到事由贺耕原发起,不知道贺耕原的轻功如何,所以怕诸天寿丢人,这才要分先后去做。

如果贺耕原所做的样儿,诸天寿能够照样敷衍过去,当然没有什么,万一贺耕原竟有一套绝顶的轻功,那就要另想别法了。

贺耕原又哪里知道,只以为孔广生是给他面子,因此也不再谦逊,便高高兴兴地走到左边一株旗杆底下,接过旗子和绳头,向腰带上一掖,然后猛然吸了一口气。

只见他两手两脚贴住旗杆,人便游了上去,转瞬到顶,跟着一个金鸡独立,在旗杆顶上亮了亮相,接着弯下腰来,穿好绳索,挂好大旗,然后头下脚上,倒游了下来,离地丈许远近,这才一个翻身,站稳在地。

这前后之间,也不过一会儿工夫,真称得起是手脚干净利落,而且面不红,气不喘地,向四面一拱手,说了一句:“献丑。”喝彩之声,也就跟着响了起来,贺耕原好为高兴,便面带骄色地走到诸天寿的面前说道:“老弟!现在可该你了。”

诸天寿笑了一笑,也就举步上前,孔广生并未拦阻,原来就在贺耕原上去之际,孔广生已向诸天寿说道:“他用的壁虎功,你能吗?”

诸天寿笑着点头说道:“这也没有什么。”孔广生这才放下心来。

诸天寿缓步走到旗杆前面,接过旗子和绳索,拿在手中,既未作势,更未止步,别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打算怎么上去,但才一晃眼,诸天寿就已经上去了一半,在场的人,便不由得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起来,甚至连贺耕原都不例外。

原来诸天寿并未用手,就这么凭着两只脚,已经飞一般地向旗杆上面走去,两只脚就好像有钩子钩在旗杆上一般,直上杆顶,这才用两只脚底夹住旗杆,把大旗悬好,跟着一提气,也就踏上了杆顶。

贺耕原在杆顶上是金鸡独立,而诸天寿却只是两只脚同时落在杆顶之上,悠然负手,这就要难上加难了。

也就在这时候,诸天寿回头看了看另外的一根旗杆顶,身形一晃,便又挪了过去,姿势不动。

这两根旗杆,相距不下一丈五六,诸天寿一晃便到,龙村中人,又何曾看到过这种身手,本来都已看得怔住,还是龙伯高先喝了一声:“好!”这才使所有的人立刻疯狂了似的暴喝起来。

诸天寿在旗杆顶上,来回了几趟之后,这才飘身而下,落地之际,尘土不惊。

龙仲平和禹颖达早已冲上前去,一边一个,把诸天寿给抬了起来。

贺耕原本来想要诸天寿在众人之前,丢一次人,没想到诸天寿已完全得到了八卦真人的真传,反使自己吃瘪,因此羞得满脸通红。

表面上虽然仍装着随众向诸天寿称赞不止,其实却连孔广生都一起恨上了,只是没有露出神色,大家都不知道罢了。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便有探马回报,说是熊胡子和红娘子又已率人来犯,并且这次所带来的贼众,不下两三万人,其势不可轻侮。

龙伯高和大家计议之后,也就把原来分散在村外,守着外围据点的人马,一起撤回村中,以暂避贼锋,准备在让过贼众的这一阵锐气之后,然后再一鼓作气,开村出击,以减少死亡杀伤。

所以熊胡子和红娘子领着贼众,一直逼到村外来挑战,但村中偃旗息鼓,根本置之不闻不问,只在熊胡子挥众上前,打算用云梯爬城之际,这才强弓硬弩,火箭灰汁,一齐暴雨似的打出。

熊胡子连攻几次,死伤了不少贼众,这才无可奈何的退后三四里远近,安下营寨,打算等龙村中人出来再说。

哪知一连三日,龙村始终不声不响,毫无动静,弄得熊胡子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便打算在第二天拼死再来攻村。

可是就在这天夜晚,龙村已四路出动,劫了熊胡子的营寨,虽然熊胡子未吃大亏,也就再也忍耐不住了,立刻传下命令,紧跟在龙村人马的后面,又逼上来索战。

龙村人马退入村中之后,仍然给熊胡子—个不理不睬。

熊胡子气得无法,但又不能接近爬城,便只好亲自带着人,对村中乱骂一阵,一直乱到天色大亮,红日东升,龙村中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熊胡子这时,也就骂得累了,便下马休息进餐。

哪知他饭才到嘴,村门启处,人马早已涌出,旌旗对对,刀甲鲜明。

熊胡子一吓之下,连忙把饭碗丢了,翻身上马,可是龙村中的几只大虫,早已跃马如风,扑了过来。

熊胡子站不住脚,只好又败下去,还幸亏红娘子及时率领大队来援,龙伯高眼看贼兵太多,恐怕自己这方面吃亏,才又收众进村,自己带着龙仲平、禹颖达、孔广生、诸天寿和贺耕原在城上扎定。

熊胡子又率领贼众涌到村前,指着龙伯高咬牙切齿的大骂道:“姓龙的,你是个有种的,便开村下来,和你熊爷爷规规矩矩的见个高下,似这等缩头藏尾的行径,你还配得上称什么英雄,道什么好汉。”

龙伯高也不生气,只笑着回道:“难道你还没被杀怕吗?你等着好了,你这颗贼头,迟早我总会替你拿下来的。”

熊胡子听得怒火如焚,七窍生烟,便又破口大骂起来,龙伯高尽自由他,也不理睬。

龙仲平和禹颖达可就忍耐不住了,便向龙伯高要求出战,说是被熊贼这等当面辱骂,传扬出去,岂不丢人?

龙伯高仍是不许,笑道:“你只听他去好了,这些疯狗,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龙仲平道:“话怎能这么讲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贼来了,我们不出战,这算什么呢?”

龙伯高道:“你不懂得的。”

龙仲平急得头上青筋毕现,说道:“大哥!你这不是要逼死我了吗?”

龙伯高笑道:“你再忍耐一下吧!迟早是会让你去杀一个痛快的,不过现在还非其时罢了。”

龙伯高乃是一村之主,说话就算,所以龙仲平虽然着急,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相持了大半天,已到黄昏时分,熊胡子眼看无计,便想暂时退回营寨,哪知命令才传下去,后队刚刚行动,龙伯高在城上看到,便对龙仲平说道:“你不是要杀敌的吗?现在已经到了时候了,我们一齐上马吧!”

说着也就传下命令,叫大家一起准备。

龙村中人,不只是龙仲平闷了一天,便是其他的人,也是如此,就好像一团火闷在罐子里燃烧一般,蓄势已久,这一听到出击的命令,谁不精神百倍?开村之处,早已风一般的,卷上前去,齐声喊杀。

熊胡子只好又稳住阵势,略略后退,然后带着大小头目,上前迎战。

龙仲平一匹马,一支枪,抢在最前,直似猛虎出柙一般,直向人多处杀去。

龙伯高接住熊胡子,杀了个平手。

贺耕原和红娘子,战作一块。

其余孔广生、诸天寿和禹颖达,也都放马冲杀起来,这一声厮杀,好不怕人,直杀得黄尘滚滚,日色无光,晚霞照处,谁还分得出是血还是什么呢?

别的暂且不提,单说贺耕原和红娘子搭上手之后,以贺耕原的枪法武功来说,便是十个红娘子,也绝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红娘子也是一个人间的尤物,生得杏眼含春,柳眉带魅,樱桃小口,菰齿编贝,粉球球的一张皮肤,细嫩嫩的一扭腰肢,更何况她本是江湖上的一个卖解女人,在养父母的淫威之下,做着白天卖技艺,夜晚出卖皮肉的生涯,一向会的是眉目传情,色授魂与,后来被熊胡子硬抢了去,做了压寨夫人,但她还是不能安于室,守于一。

熊胡子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但在这一方面,倒是非常之大方的,听凭红娘子乱来一阵,绝不过问,尤其是他们当上了长毛之后,就格外的不像话了。

所以贺耕原一看到红娘子之后,哪里还忍心去下杀手,心下只一味的在盘算着,如何中能把娘儿们给弄到手才好?

所以手下也就不过在随便比划着而已。

这时熊胡子已被龙伯高和诸天寿杀败,勒马逃走,贼众看到胡子一逃,当然也就跟着狼突豕奔起来。

红娘子也就舍了贺耕原,回马疾遁。

贺耕原想纵马追赶,可是龙伯高因天色太晚,怕中了贼众的埋伏,鸣金收兵。

贺耕原无可奈何,也就只好跟着回村,这一夜之间,贺耕原又几曾能够睡得着觉,上床之后,眼睛一闭,便看到红娘子的一张娇艳欲滴的粉脸,呈现面前,翻来覆去,不肯离开,好似还笑着在说道:“自古英雄爱美人,你爱我不爱呢?”

贺耕原不自觉的说道:“我爱你,我当然是爱你的。”说着伸手一抱,便把个红娘子抱满怀中。

但再一看,却又不是红娘子,而是白兰花,瞪着一只俊眼在说道:“贺大爷,你请吧!玩儿不起,就干脆别来,我们这儿是靠皮肉换饭吃,施舍不起,不是做好事的地方,你大爷还不明白吗?谁赏得多,谁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

贺耕原不由大怒,随即把白兰花推躺在地上,打算拔刀相向,可是再转眼,又看到红娘子在一边笑盈盈的向他招手,要他过去,并且转身向外就跑。

贺耕原也就顾不得再杀白兰花,拔腿想追随上去,但又不知道为了什么,拉腿不动,半步难移,不由得心头大急,猛然一挣,这才跳起了身,睁眼一看,一盏孤灯,已欲向尽,在斗室里吐出三寸来许的灯花,摇晃不停,哪儿还有什么红娘子、白兰花。

贺耕原再也睡不着,一瞧更漏,已近四鼓,因此也就起身,把灯剔亮,又取出一瓶酒,一个人坐在案前,边饮边盘算起来。

心想:“我与其要讨白兰花,倒不如干脆把红娘子生擒回来,不是更妙的事情了吗?眼看这小娘儿们,面带桃花,必有奇趣,不是比花钱受气,要划算得来吗?更何况自己一念之差,上了白兰花的当,信了她,由她去向龙伯高骗钱,这不是自搬砖头自打脚了吗?弄得现在自己不独不能常去,反倒眼看着龙伯高一个劲儿的跑得勤,只连话都不敢说一句,这又是何苦来呢?倒不如干脆便把白兰花让给了龙伯高,自己擒红娘子回来受用,这还不是一样的吗?”

贺耕原想到这儿,便越想越觉得有理,一瓶酒喝完之后,天色也就大亮了,因此也不再睡,梳洗之后,便出来了。

刚好这时红娘子又带着人前来索战,贺耕原不待别人开口,便抢先上前,对龙伯高讨令,说道:“小弟愿意出去,把这贱婆娘擒捉回来。”

龙伯高答应。

贺耕原好不高兴,立刻上马出关,和红娘子战在一起。十合不到,红娘子哪能是贺耕原的对手,早已露出败相,贺耕原使了个“败枪”,把红娘子的一对绣鸾刀一起逼开,伸手便去拉红娘子的鸾带,打算把她擒过马来。

可是就在这手将及未及之际,心中不由一动,暗想:“我这时便把她擒了回来,万一她不肯顺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又不便用强,强迫于她,这不是白费一番心血了吗?倒不如把她赶到落荒无人之处,再擒住她,先和她成其好事,然后再带她回来,不是要好得多吗?更何况还可以拿她来和白兰花比上一比,看到底是哪个的滋味好呢?”

想到这儿,伸出去的一只手,又猛然收了回来。

红娘子却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了,正想抹头逃跑,可是贺耕原又已经把她逼住,红娘子这时,也可真是急了,逃既逃不回去,战又实在战不过,虽说贺耕原的枪尖,并未想取她的性命,但贺耕原力大枪沉,招架之际,也就累得香汗如雨,粉黛淋漓了。

红娘子这时,委实难再支持,而熊胡子又不见前来救援,因此只好虚闪一刀,拍马落荒而逃。

这一来,便正好如了贺耕原的心愿,也就跨下一夹,催马赶上前去,两骑马,流星赶月似,转眼不见踪迹。

且慢说贺耕原追赶红娘子,单说这时龙村城上,龙伯高和孔广生正在那儿研究贼势,龙仲平、禹颖达和诸天寿都在观战,龙仲平和禹颖达,武功本来就不如贺耕原,所以贺耕原虽然在和红娘子虚与委蛇,他们还没看得出来,但却瞒不了诸天寿。

诸天寿看着看着,便不由得说了一声:“奇怪,这是什么道理?”

龙仲平和禹颖达忙问所以?

诸天寿道:“你们没看出吗?以那贼和贺耕原来比,根本相差很远,早该被擒,然而贺耕原却屡次不肯下手,只一味的虚缠住她,这不是奇怪吗?”

诸天寿这一解释,龙仲平和禹颖达也就看了出来,禹颖达道:“从这家伙一来到,我就看他不顺眼,礼经老叔也说他的相貌,鹰视狼顾,脑后见腮,不好相与,莫不成这家伙竟是贼派来的,我们倒不能不防着他点儿呢!”

刚好这时,贺耕原已把红娘子逼得落荒而逃,随后追去,因此龙仲平着急说道:“对!现在他们走了,我们也跟着去瞧瞧吧!”说着便向龙伯高讨令出村。

龙伯高并没听到他们前面的话,只怕贺耕原吃亏,也就答应。

孔广生也没注意到他们的用意,反建议让诸天寿和龙仲平、禹颖达同去,这就格外的如了他们的愿了,三人出村上马,略一商量,龙仲平和禹颖达对这一带的地形极熟,因此认定方向,便抄近路赶去。

再说贺耕原追赶红娘子,追着追着,便下去了十来里地,来到无人之处,贺耕原这才开口叫道:“红娘子,你还不下马投降,等待何时?”声犹未了,贺耕原已到了红娘子马后。

红娘子无可奈何,只好回身拼命,但哪里能是贺耕原的对手,三招不到,便被贺耕原横着枪杆一按,跌下马来。

所幸红娘子是个江湖卖解的出身,马上功夫,颇为了得,才觉得不好,便抛镫离鞍,顺势翻身下马,就地一滚便站了起来,抹头就逃,刚好旁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红娘子一头便闯了进去。

贺耕原见了,无法在树林之中纵马,便也把马弃了,连枪都不要,拔出宝剑,跟踪追入,哪知就在这一耽搁之间,红娘子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贺耕原四面一找,但他却不死心,又伏下身去,用耳朵凑在地上一听,立刻听出了红娘子的脚步之声,微微一笑,便又起身,认准方向,追了过去。

一面口中大喊:“红娘子,你还能往哪儿跑,某家来了。”

原来伏地听音,乃是北方马贼的玩意儿,他们不必露面,便可以听出客商车队的声音来,有那本领好的,不独可以听得远,并且还能分别得出,车辆距离多远,共有多少辆,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另外有多少人马在保护,百无一错。

所以贺耕原学会了这一套之后,加之他又是一个练过内功的人,当然就能够听得出红娘子的脚步声音来了。

红娘子正在慌张逃命,被这一喊,越发的不敢回头,这一快跑起来,贺耕原不用伏地,也就听得出来了,因此赶得更急,转眼便穿林而出,再一抬头,却依不见了红娘子的踪影,飞身上树,四面一看,也是没有,连忙又跳下了树,伏地一听,这一次可格外的奇怪了,连红娘子的脚步声,都已失去。

这一来,贺耕原便不由着急起来,像个没头的苍蝇一般,四面乱钻乱找起来,可是又焉能寻找得着,无可奈何,只好又站定下来。

如果贺耕原这一次找不着红娘子,或者可以免去龙村的一场浩劫,也未可知,但劫数既已天定,又焉能便这么免除掉呢?

所以贺耕原站定之后,神志反而清醒了,一想:“她的脚步声没有了,当然就证明了她,并未走去,那么也就不过是躲在这里那儿,可是这里是一片平阳之地,她又躲到哪儿去呢?”

贺耕原正在寻想,无意之间一回头,便又看到树林旁边,有一座小小的房子在着,这房子一入眼,贺耕原便不由得自己打了一下自己说道:“我真成了五台山上的菩萨,照远不照近了,怎的连这座房子在这儿,都没有看得见?她不在这座房子之中,还会到哪儿去呢?”想着便向那座房子的门前走去。

原来那座房子,本来是一个小小的和尚庙,自从长毛时常来犯,和尚也是性命要紧,便搬入龙村去住了,所以现在正是空着。

贺耕原来到门前,略为一看,见庙门虚掩在哪儿,也就微微一笑,一面伸手推门,一面便举步跨进。

就在这个当儿,突然门背后一声娇叱,雪亮的刀光,已从随声向贺耕原的头上劈了下来,其势既疾且猛,眼看着已到了贺耕原的头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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