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广生道:“但凭大叔吩咐。”诸天香刚好也在旁边。
诸公权道:“你们两个都在这儿,我当面说出也好,这些日来,我已经为你们两个筹划多时了,你们的事,当然应该由我来做主,所以我希望你们在搬过去以前,先要办好一件事,那便是你们的婚姻问题。”
诸天香虽是巾帼英雄,而且和孔广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并且早已心许,但被诸公权这样当面一提,也不由羞涩起来,满面绯红,低头不语,只拿眼光去偷偷的看着孔广生,注意孔广生的神色,心下暗暗高兴,看他怎样回答。
这是因为在这几天中,诸天香曾经听到孔广生说起过,事情一了,只等诸天香搬回故宅之后,马上就要出门的话,诸天香不免起了疑心,因此问孔广生为了何事,要这样着急。
孔广生当然不肯把邀约群雄的事,对她说出,支吾了一番,只说是一则要去山西,探望诸天寿,再则还有一些账目,要和人结算。
诸天香察言观色,便越发的起了疑心,虽然没有怀疑到诸天寿出了什么事故上去,但却想到了千面观音蒋碧钏的事。
各位当然也都知道,女孩子的一颗心,是糖和醋捏成的,又好似白糖梅子一般,甜固然是甜到了极点,酸却也酸到了家,尤其是在爱人身上,更是灵敏不过,倘使发现了有第三者加入,那还得了。
所以诸天香一想到蒋碧钏,虽然没有看过,但听孔广生说起,曾有西行之约,便不由得酸从中来,哪肯就此让孔广生离去。
但孔广生却没有想到这些,一心只惦记在为诸天寿复仇上,怕误了八月十五的大事,坚不肯留。
诸天香到底不是现代儿女,脸皮没有现在的“蜜司”这样老,虽然心中有千万甜言蜜语,嘴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方自在干着急,正好诸公权这样一说,哪有不高兴的道理,满想孔广生必会答应无疑。
哪知孔广生未加思索,便拒绝起来,说道:“大叔好意,小侄理当从命,但天寿弟目前无法回来,所以还言之过早,且等天寿弟回来了以后再说吧。”
诸公权道:“天寿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你们的婚事,乃是他父亲在世时所默许,他又不是不知道的,他不能回来,我也可以作得主,即就是他回来了,还不是一样的要请我替你们主婚吗?你们两个的年龄也都不小了,尤其是搬回故宅之后,名分不正,岂不知人言可畏吗?便是我也绝不容许的。”
诸公权刚说到这儿,突然有人来回说是来了客人。
诸公权连忙起身向外走,到了门前,才回头又对孔广生说了一句:“你好好的考虑一下,我马上回来,如果你不同意这样做的话,我是不能让天香搬过去的。”言毕自去。
孔广生心中好不难过,再看诸天香时,已是盈盈欲泪。心中更是不忍,因此说道:“姊姊!你哭什么呢?你根本不知道我心中的难处。”
诸天香一看房中,就只剩下了她和孔广生两个,因此强忍着羞说道:“我为什么不知道呢?你骗了我!”
诸天香说这话的意思,是指蒋碧钏而言,但孔广生却以为诸天香已经知道了诸天寿的事,识破了他的谎言,不由大吃一惊,说道:“我骗了你?”
诸天香道:“难道还不是吗?”
孔广生一时间不觉心乱如麻,支支吾吾地说道:“姊姊!我也是不得已呀!”
孔广生的这句话,诸天香却又会错了意,认为自己所想不差,心头一阵发冷,泪珠儿早已扑扑而下。
哽咽说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替我死去了的父亲,完成了心愿,我和天寿弟感激你就是,你也用不着再瞒我了,人家在等着你,你要去赶快去了吧,别再管我好了。”
孔广生心中本来着急,但听到诸天香的这一番话,却不象指天寿的事而言。起初一怔,但再一想,心中反而倒平静下来,理出了一条思路,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因此挨近诸天香的身旁,问道:“姊姊!你说的是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告诉我不好吗?我又几曾骗过你的呢?”
诸天香道:“你还说你没有骗我,那你为什么马上就要走?而且不听大叔的吩咐呢?我已经知道了,我绝不拦阻于你,只希望你见到天寿的时候,告诉他一下,就说我已经当姑子去了,我一定会为你们朝夕念经,求佛祖保佑你们白头到老,鱼水和谐。”
孔广生见她越说越不象是指诸天寿的事而言,也就想出了一些,眼看天香犹如“一枝梨花春带雨”,娇艳欲绝,好不心痛,连忙打叠起万般柔情,用手勾着诸天香的削肩道:“姊姊!你这不是冤枉死我了吗?除了你而外,我还有谁呢?好姊姊!难道这一点你还不相信我吗?”
接着又凑上诸天香的耳畔,“好姊姊”喊个不停。
诸天香也不躲闪,只冷笑说道:“那么你对蒋碧钏怎么说呢?人家和你有西行之约,你又怎样交代呢?”
孔广生听她说出蒋碧钏,这才完全明白,同时也把心头上的一块石头放落,笑着说道:“姊姊!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别说是你我从小在一起长大,我决不敢负你,便是我真的如果和她有了什么,还敢告诉你吗?姊姊!你真是太多心了。”
接着便又把和蒋碧钏相遇的事,前前后后,详详细细的说了一番,然后说道:“你想想看,我对她连人都没有弄清,哪儿会谈到别的呢?”
诸天香事情既已弄清,心上当然也就冰释,但却依旧矫情地说道:“我偏不信你的话。”
孔广生把她搂紧了一点说道:“你为什么不信呢?你要我怎样才能相信呢?”
诸天香偎在孔广生臂里,小鹿儿已经怦怦在跳,想了一想,这才红着脸说道:“那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听大叔的话呢?”说完之后,已经羞不自胜。
有道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孔广生虽然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却也逃不过这一重美人关,眼对着这位师姐,还有什么可说的,想了又想,知道不答应是不行的了,因此又盘算了一下,觉得时日还早,只要能在六月以前赶出去,便不怕来不及。
盘算既定,这才对诸天香说道:“好姊姊!并不是我不听大叔的话,而实在是因为要去和人家结账,并且也和天寿约定,在端午节前后,一定见面,所以现在我便依着大叔的吩咐,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两件事才好。”
诸天香见孔广生话音已活,心中暗喜,便问所以。
孔广生道:“我只希望姊姊能答应我,第一,在这几天以内,马上就赶办婚礼,搬了过去。第二,我们成亲之后,我却不能老待在家中陪你,而是在一个月里面,便要出去,你答应不答应?”
这两个条件,并不算什么,诸天香哪有不答应之理,便点头说道:“你要去告诉天寿,我怎会拦阻你呢?”说完之后,刚一抬头,正好把一个香腮,送到了孔广生的嘴边。”
孔广生为人虽极正派,但到底是个人,尤其是个面对着情侣的少年人,有此机会,哪肯放过,早就把嘴向前一凑,在诸天香的脸上亲了一下。
诸天香没防到他有这一手,更羞得脸如桃花,连忙用力一挣,挣脱了孔广生的怀抱,站过一边,半嗔半委屈的说了一句:“你胆敢欺负我,你这……”说到这儿,突然住口,在泪光莹莹之中,嫣然一笑,当然谁也不知道她要说的是句什么话了。
也就在这时候,诸公权送客回来,一进门便问道:“贤侄,你思量好了没有?”
孔广生连忙回道:“全凭大叔做主。”
诸公权大笑起来说道:“我早就知道,这事非你们二人当面去谈,是不会这么容易解决的。”
诸公权此言一出,孔广生固然满面绯红,诸天香更是羞得避了开去。
从这一天以后孔广生也就只好暂时收拾起思念诸天寿的心肠,打起精神来办理婚事。
孔广生手底下有的是银子,打首饰,买妆奁,当然百事顺遂,何况他赎回祭田,赎故宅的事,在诸氏族中,早已宣扬了开来,哪个不对他有好感,所以有那好管事的人,早已自告奋勇的来帮着他忙,一方面买了人情,再则也就更从中掏摸几个。
孔广生人本敦厚,虽然明白,却也不在这些小地方介意,因此皆大欢喜地便把事情一一办好。
好日子定的是四月二十八日。请帖也发了出去,喜筵也定下了,老宅子里已经收拾得焕然一新。
诸天香固然有姊妹淘帮着她作嫁衣裳,忙个不歇。孔广生更是两头跑来跑去,忙做一团。
这天已经四月二十五,再过三天,便是他们的大好日子了,孔广生为着和诸公权、诸天香见面商量,所以还住在诸公权的外书房里,也是合该有事。
这天诸公权忽然想起,便来找孔广生说道:“明天你就可以先搬回故宅去了,你在那儿主持,有人送礼等等,也好有人招呼收下,不致于走漏。虽然说,你不在乎这些,但礼簿上少了送礼人的名字,将来写谢帖的时候,滞了人家,便要被人家责怪了。”
孔广生当然应是。第二天一早孔广生漱洗才毕,刚巧又有人来找,说是封嵩祝和封世萍已经闻讯来到,在故宅相候。
孔广生一喜,也来不及再收拾东西,便连忙赶了前去,和封氏父子相见,好不高兴。
当下便留封氏父子住下,帮自己的忙,封氏父子当然一口答应,封嵩祝更是牵髯笑道:“老夫不揣冒昧,想以长者自居,为贤侄做个主婚人,贤侄看着怎样?”
孔广生当然高兴,谢了又谢。
封嵩祝也不再客气,又重头把孔广生所准备的,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是大家人家出身,做起事来,当然又自不同,并且当用的就用,该添补的就添补,也不去征求孔广生的意见,只在他合盛茶庄分号内支付。
并且他所带来的人,也都一个个精明强悍,见过不少的大场面,所以不上半日,情形更是不同,花团锦簇,气象万千。
孔广生陪着他们说了半日话,又把诸公权请来,和他父子相见,也谈得非常投机,便又提起要孔广生先搬来住的话。
封嵩祝道:“这当然当该如此,可见老先生想得周到。”
孔广生便立刻赶回诸公权家,打算取了自己的随身行李,返回故宅。
哪知刚踏进书房的门便看到诸天香紧蹙蛾眉,闷坐在那儿,行李已经收拾好,放在一边。
孔广生这时心中高兴,只以为是诸天香舍不得自己搬往故宅,一看左右无人,便笑着上前拉住诸天香的手说道:“姊姊!你闷坐在这儿做什么呢?我虽然马上要搬回故宅,但是三天之后,你不是也要去了吗?更何况这几天里,我仍然可以常常回来看你呢?”
诸天香也不答话。
孔广生怔了一怔,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事来,便挨着她坐下说道:“好姊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告诉我,我马上就去替你办了来。”
诸天香仍不开口。
孔广生无计便伸过手臂,搂住诸天香的纤腰,打算以柔情打动于她,可是还没开口,诸天香已经用力一推,把他推开,跟着站了起来,满面艾怨地说道:“你别再骗我了。”
孔广生一怔说道:“姊姊!我又骗了你什么呢?姓蒋的事,我已经完全告诉了你,已得你谅解,并且后天我们俩就要成亲,名分既定,便是我有什么邪念,人家也不会答应的呀,姊姊!你为什么还这么想不开呢?”
诸天香冷笑说道:“你别再跟我扯这些了,我只问你,天寿他现在何处?”
孔广生听到诸天香忽然问起睹天寿,不由心下一惊,脸色也就一变,连忙佯装若无其事的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他现在王屋山佟家吗?”
诸天香见孔广生面色一变,当然心中格外有数,便紧催着问道:“你再别骗我了,天寿他现在在哪儿?”
孔广生本不会说谎,骗了诸天香这好些日子,已经感觉到非常惭愧,现在又被诸天香这样一挤,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诸天香也看了他好半天,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向孔广生面前一掷说道:“你不肯说也不要紧,你把这封信解释给我听好了。”
孔广生把那封信一看,正是佟方写给一位师叔门下的师兄弟,湖北汉阳江臬钓徒彭不疑的。
佟方写给别人的信,只不过是以赏月为名,不言其他,唯有写给彭不疑的信,却说是:“长寿峰之变,八卦真人与师侄天寿,均不知下落,故望拨冗一临,与天下英雄共商大计。”
诸天香为孔广生收拾行李之际,发现了这封信,一看之下,哪能不惊!这信上明明说是天寿已经不知下落,当然不会住在佟家,那么孔广生所说的话,不都全证明了是谎了吗?再把孔广生回来以后的前言后语,仔细一想,便越觉得事情不妙,因此又急又怒,便闷坐在书房里等起孔广生来。
孔广生见这封信落入诸天香之手,知道已不能再瞒,但又想起了这一阵子,自己所说的谎话,羞恨无地,因此更怔怔说不出话来。
诸天香见他不语,越发生气,厉声喝道:“你说不说?天寿到底哪儿去了?你如果还不肯说的活,却也不要紧,我自己去找他就是了。”说着立刻向外就走。
孔广生急得连忙上前拦住,说道:“姊姊!你且别走,我告诉你就是。”
诸天香这才站定说道:“你说,你说!”
孔广生只好把诸天寿墀光寺脱险,随八卦真人上长寿峰,一直到桃花公主火焚朝圣宫,八卦真人和诸天寿不知下落的事,说了一遍。
诸天香听得两眼圆睁,拉住孔广生说道:“那天寿不是凶多吉少了吗?”
孔广生垂泪说道:“所以我已和佟师叔约定,大会天下群雄,八月十五在王屋山会面,共商大事,然后齐赴桃源,找桃花公主算账,为八卦真人和天寿弟报仇。”
孔广生这里话未说完,那旁诸天香已是心中一阵绞痛,两眼一插,向后便倒,人就昏了过去。
孔广生连忙上前抱起,连喊带叫,又推又拿。
可是这一喊叫,当然会惊动了诸家的人,诸大婶走来一看,第一个就慌了起来,马上命人去请诸公权。
不多一会儿,诸公权便和封氏父子,一起赶到,涌进书房,急问所以?
诸天香也在这时悠悠醒转,痛哭不休。
还是封嵩祝老到,忙和诸公权商量,除了他们父子、诸公权、孔广生和诸天香而外,其余的人,一律都赶出门外,把门关上,然后才谈起来。
孔广生只好又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诸天香便闹着一定要马上出门寻弟。任凭孔广生百般劝说,也是无用。
诸公权是个文弱书生,听了孔广生的话,已经吓得手足无措,所以一句也插不上口来。
还是封嵩祝老到,想了一想,这才说道:“贤侄和诸姑娘且不要闹,先听老夫一言如何?”
接着便说道:“长寿峰之事,老夫也听到了一点风声,虽然不详其实,但却知道桃花公主并未十分满意,仍在戒备之中,由此忖度,则八卦真人可能并未遭劫。当然,凭着八卦真人功力之深,既然存心脱围,再作后来报仇打算,便不一定不能脱出重围了。那么天寿既然和他在一起,哪还有什么问题呢?所以老夫认为八卦真人和天寿,一定还在人间,我们慢慢的打听,自然是可以找得到的。”
诸天香哭道:“八卦真人在乱军之中,连他嫡传的剑中四子,都没能保得住,又哪能照顾天寿呢?”
封嵩祝道:“此话不然,剑中四子是单独作战,而天寿身上,却带有他们朝圣宫的传山之宝,武林绝学。八卦真人虽死,也是不愿意把这些东西落入桃花公主之手的。”
诸天香犹自不能相信,便道:“老伯之言,也不过是忖测之辞罢了。”
封嵩祝道:“老夫在江湖多年,所忖测的事,倒还十有九中。别的不说,只说如果桃花公主已经杀了八卦真人,或是已经杀了天寿,得到了朝圣宫的传山之宝,这该是多么大的一件,那老妖还不会藉此夸耀于天下武林,以显显她的威风吗?今天她竟连这一场获胜的事,都没有夸大其辞的宣扬出来,由此已可见她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胜利,仍有隐祸大患,潜伏其中,那么不是八卦真人和天寿突出重围,又对她留下了话,还是什么呢?”
诸天香见封嵩祝说得有理,这才止泪收声,说道:“那么天寿现在何处呢?”
封嵩祝道:“八卦真人新败之后,当然不愿使桃花公主知道他的下落,以免被穷追不舍。现在既然有佟方出面,为他邀约天下群雄,我相信他一定会知道这消息,到时亲自带着天寿,到王屋山去与会,也就不定。所以最迟,只要等到八月十五,也就一定可以找到天寿了。
孔广生也道:“若非是老伯这样一说,小侄也以为天寿弟已遭不幸了呢?现在我仔细想来,天寿果然应在人间无疑。”
诸天香满脸忧怨地嗔了他一眼,说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孔广生道:“我提早出门,去寻天寿的下落。”
诸天香道:“天寿弟一天不回来,我是不能和你……所以我想即日和你一起出去寻访于他。”
诸天香的话,当然大家都听得懂,孔广生倒也无所谓,反是诸公权着急起来说道:“怎么!你一个大姑娘家,也要海角天涯的出去走吗?”
诸天香点点头,说道:“侄女打算今天就走,去寻天寿弟。”
诸公权道:“什么,连喜事都不办了吗?你们年轻人做事是怎么搞的,现在贴子也发了,日子也定了,客人也请了,人家的礼也收了,你们这一走,可怎么成呢?你们走了,也就罢了,叫我拿什么去向亲戚朋友交待呢?”
诸天香垂泪道:“侄女一天找不到弟弟,哪有心情来办这些事情呢?”
诸公权急得直是跳脚。
还是封嵩祝说道:“大姑娘不是这样性急的事,依老夫看来,这喜事是非办不可的。第一,诚如令叔之言,对亲戚朋友有个交代,并且也免得惊世骇俗。第二,喜期至今,不过还有三天,便是事情再急,也争不上这三天去,更何况姑娘要和广生一起出去,以姑娘的武功来说,老夫虽然未曾见过,但从姑娘的神气上看来,知道姑娘一定可以去得,不过若和广生不先把名分确定,将来在路上难免要有许多不便,所以老夫认为,姑娘还是暂忍一时之痛,过了喜期之后,再托辞和广生一同出门好了。便是老夫,也必竭力帮忙。龙兴镳行,分号遍天下,黑白两道,都有来往,消息最为灵通不过,而四海云龙金德彰又和老夫深交,所以老夫只要发一封信给他,要他去打听,那就比较你们自己去瞎撞,要便当得多了,大姑娘你看如何?”
诸天香想了又想,知道人家所说,都是正理,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当时又和诸公权约定,这些话不能向任何人言及,以免消息传出,惹起桃花公主的注意。
诸公权听他们说那桃花公主杀人如麻,已吓得不敢开口,这一听说,当然连连点头,说是:“你们放心好了,便连山荆面前,我也是不会提起一个字来的,我就说侄女是一时旧疾复发,也就是了。”
大家议定之后,诸天香又央求封嵩祝即日写信出去,封嵩祝也就一口承诺,这才开门和封世萍、诸公权一起走出。
孔广生又单独安慰了诸天香好一阵子,这才离去,随同封氏父子,搬回故宅。
封氏父子又责怿孔广生,不该把这样的大事,先瞒着他们。
孔广生这才把自己意思说出,说是:“世萍弟新婚之初,弟妇又有了喜,所以不愿意他去冒险,使弟妇担心。
封世萍哪里肯依,便是封嵩祝也不肯答应,说是:“不能叫江湖上的人说闲话,到时一定要去与会。
孔广生无奈,这才把佟方的书信抽出,交给他们。
三天易过,孔广生虽说是心中不顺,但也不得不打叠起精神,忙做新郎,一切亲迎、交拜,合卺之礼,也都如仪做过,送入洞房之后,掀去盖头,夫妇相见。
孔广生这才看出诸天香虽然是凤冠霞帔,涂脂抹粉,但却掩盖不了那一付憔悴的面容,和失神的眸子,知道她是思念诸天寿所致。
心中好不难过,便拉住她的手说道:“姊姊!你别难过了,一过三朝回门,我马上就和你一起出去,寻找天寿弟,也就是了。”
可是这一拉手之间,已经发觉诸天香的掌心滚烫,好像在发热一般,连忙问道:“姊姊!你生病了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诸天香在听到诸天寿的消息之后,心中一急、一闷,几天以来,便下红不止,她虽然和孔广生从小情侣,并且又行过婚礼,但到底还是个刚进门的新娘,怎好意思把这种事说出,因此脸上一红,只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并未开口。
孔广生跟着诸公弼,原也读过几天医书,懂得脉性,因此连忙坐了下来,把诸天香的手拉过,放在自己的膝上,切起脉来,两边切过之后,便也就把病认出来了,不由得大惊说道:“姊姊!这病是耽误不得的,你吃过药没有?”
诸天香摇摇头。
孔广生道:“那怎么行呢?你且躺下,我这就替你抓药去。”说着向外就走。
诸天香这才忍不住低低的喊了一声:“弟弟!”
孔广生又走向她的面前,问道:“有什么事?”
诸天香微微的抬了抬头,说了声:“你不要去,我不要紧!”
孔广生道:“这种病怎能说是不要紧呢?姊姊!你也太大意了。”说着转身又要走。
诸天香一把拉住他说道:“你听我的话,绝不会错,现在已经夜静更深,怎能再去闹别人呢?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应该便动药儿罐儿的啊,你别管我,让我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儿再说,也是不要紧的。”
孔广生无奈,只好依着她,服侍她睡下,自己便坐在床前照应着,把千金一刻的春宵,虚度了过去。
诸天香到底脸嫩,也不好意思叫他躺下,只随他去坐在那儿,不过一夜也未能睡得着。就这样一直熬到天明,诸天香已经哼声不绝起来。
孔广生格外大惊,连忙抱住诸天香问道:“姊姊!你怎么了?”
诸天香哪里还能够说得出话来。孔广生偶一回头,便看到被褥上已经殷红一遍,这一惊那还得了,连忙起身,开门向外走去。
封氏父子是练武的人,一向起身极早,看到孔广生脸色仓皇,忙问所以?
孔广生便把诸天香生病之事,说了一遍。
封嵩祝也是一位医中能手,便对孔广生说道:“贤侄且不必着忙,待老夫先去看一看再说。”
孔广生便把封嵩祝引入新房,替诸天香切了脉,也自皱眉摇头,当时只安慰了诸天香几句,要她把心胸打开,不要乱想,然后和孔广生一起走出说道:“这病是由于忧郁积劳而起,来势不轻,幸亏侄妇体格素健,又练过内功,所以才能在前几天中,勉强支持,但这一支持,却坏了事,昨天又劳累了一天,便变成为血崩之症了,即就是能望痊愈,恐怕也不是短时间内,所能起床的呢!”
孔广生听了,着急说道:“那便如何是好呢?她的脾气,小侄知道,一向是外和内刚,个性特强,她已经说了要和小侄一起出去寻找天寿,这一病倒,不是要把她急死了吗?”
封嵩祝道:“这也是无法可想的事,所以贤侄还要善为辞令,好好的劝她不可哩!”说着便仔细的斟酌了一张方子,命人去抓回来煎好,服侍诸天香吃下。
当然有那些丫头仆妇,替诸天香换了衣被,收拾干净。
孔广生忙进忙出,直似乱了神一般。
诸公权闻讯,也自赶了过来,还有那些姓诸的族人,又纷纷的推荐了不少的医生,不是说这个是妇科圣手,便是说那个是祖传名医,再不然,干脆说是什么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好像只要经过他们一看之后,便会不药而愈似的。
孔广生也叫做病急乱投医,凡是有推荐的,都不辞谢,一律请了来为诸天香诊治。
反是诸公权看不过去,说道:“贤侄,你这样做法是不对的,侄女之病,乃由劳瘁而起,你弄这么些大夫来,莫说病看不好,便是这样去烦劳她,也要把她烦劳坏了,我看封嵩翁,也是此道中高手,你还是请他替你做主为是。”
孔广生一想也对,这才又去求封嵩祝。
封嵩祝也不推辞,便把那些大夫所处的方,一起取过,就着他们所立的脉案,逐一看去,仔细斟酌之后,只留下了两位,其余的都打发了回去。
然后又把这两位大夫请到一起,当面和他们谈了一番,听他们两个人的意见倒也相近,并且处方用药,也懂得君臣佐配,便重重托付了他们两个。
一连几日,诸天香虽然病势站住,但还谈不上便有立刻痊愈之望,连回门会亲等等一切仪式,都只好完全免去。
孔广生固然是着急非常,诸天香尤是自怨自艾,日夜饮泣不休,哪能放得下思弟之心。
诸天香的病,本来是从忧急而起,这样一来,病势又哪能望愈。
封嵩祝看了不对,便亲自向诸天香劝说了好半天,说是:“你这样忧急下去不独对你的病没有好处,便是对寻访天寿,以及八月十五王屋山之会,都有防害,你并不是个不明白的人,为什么倒这么糊涂起来了呢?”
诸天香听了这番话,仔细一想,也想通了,知道自己一时无法痊愈,当然就谈不到能够出去寻访诸天寿,因此转而把孔广生叫过,要他即刻动身,有什么消息,便随时写信回来。
孔广生对这位师姊,本是情深意重,又哪肯把她一个病人撇在家里,因此不肯答应。
诸天香便又哭了起来。
还是封嵩祝说道:“贤侄这就不对了,侄妇之病,本由思弟而起,一天找不到天寿,她又哪肯痊愈的希望,所以我看你还是依着她的好,要说不放心的话,这里有她大叔照应,便是老夫,也必定时常派人来照顾于她,银子我吩咐分号,每月送来,随时如有急需,随时如数支付,你以后再和我结算,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老夫认为,只有你出去了,侄媳才能宽心,病也才有痊愈的希望呐。”
孔广生见说得有理,虽然舍不下诸天香,也就无法,只好答应,便收拾起来,又亲自去拜托了诸公权一番。
第二天一早,这才依依难舍的和封氏父子,一起上了路。
可怜这一对年轻夫妇,刚才完婚,虽有夫妇之名,还无夫妇之实,从此一别,便成永诀,这虽然是大数注定,但说起来总是一件伤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