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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散内功马鸿达自杀 赎祭田诸天香归宗

孔广生把那人一看,混身重孝,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原来那人便是镇山太保马继芳。

孔广生见他穿着一身重孝,便疑心是铁臂苍龙马鸿达有了什么,但又未便直问,只好打着弯说道:“令尊近来身体如何?”

马继芳一摆手说道:“你不见我这一身孝吗?家父已经去世了。”

孔广生便问是何病症。

马继芳道:“言来话长,此处也不便讲话,且到舍间去再说吧。”

说罢便强邀孔广生同行。

孔广生又问马鸿飞可在京口?

马继芳道:“在你们走了不久之后,二叔也就回转西北去了。”

两人谈着,没有好久,便到了马继芳家,看到马龙,已较过去长高了好些,又到马鸿达的灵前叩拜了一番,然后马继芳才把马鸿达之死,告诉了孔广生。

原来马鸿达有一天老兴忽发,要往金焦北固,畅游一番,第一天先逛北固,第二第三两天,连游金焦,虽然不免疲乏,但游兴还自未已,因此又跟着要去芦丈山扫墓,以穹山水之畅。

那芦丈山在城南一十八里,过了姚家门便到,马家的人也知道马鸿达年齿已迈,连日劳累,怕他受不了,因此劝他休息两天再去。

可是马鸿达的脾气极强,游兴既已大发,哪里能劝得住,尤其是人说他老,他更不服老,坚持着非去不可。

他家人无可奈何,只好替他顾了一顶轿子,要他坐轿子前去。

马鸿达又认为轿子走起来太慢,而且又闷在里面难受,坚不肯坐。

家人再劝时,马鸿达便生气说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啦!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这几天好容易精神好一点儿,想出去走动走动,活活筋骨,你们倒不说是容我乘这有精神的时候,多玩儿玩儿,反而倒跟我噜嗦起来,像我这次出门,就非死不可似的,你们安的是什么心眼儿吗?好了,我依着你们的话,坐车前去,总该行了吧。”

家人无法,只好替他雇了一辆敞篷大车回来。

马鸿达乘车前往,驰骋郊原,心中好不痛快,到了芦丈山,扫墓游山既毕,看坟的人便煮了几个鸡蛋,又温了一壶酒出来。

马鸿达正好有点饥饿,便吃喝起来,迎风畅饮,不免贪杯,又多吃了几个鸡蛋,被风一吹,胸膈间便觉得有些不快,马鸿达也未在意,便又坐车回家。

哪知坐在车上,越来越觉得不舒服,好似鸡蛋在作怪似的,饱闷难受。马鸿达便盘腿坐好,打算运用内功,把它消化了去。

他这一运功调息不打紧,那口真气刚在通关过穴之际,突然路上有一块石子,在车轮下一垫,车子走得正急,便不由得猛跳起来。

马鸿达没想到会有此事,身体跟着一震,那口真气便岔了开去,阻塞在中脘与上脘之间,再也调顺不转。

马鸿达知道不好,忙命车夫急赶回家,到家之后,马上运气用功,可是一连三天,依然无用,不只是那口真气,始终停留在那儿不动,并且周身百脉,也都慢慢的坚硬起来,向外撑涨,好似人要爆炸破裂一般,痛苦非常。

家人还自忙着请医服药,可是马鸿达已经知道大数已终,绝难活命,便叫家人不必再白费这些了。但他的家人哪里肯听,便又把京口最有名的名医王君效给请了来。

提起了这位王大夫,在镇扬一带,真是名满遐迩。因为他是祖传,而他祖上王半仙,直可与苏州叶天士的声名相拮抗。

笔者一提王半仙得名之由,各位也就可以明白了。

原来王半仙自小习医,学成悬壶之后,医道高明固然不必去说,更难得的是他有一付救世济人的心肠,不论贫富,只要请他看病,从来一请就到,有钱没钱!都在其次,一定非把病看好不可,真是活人无算,而且声名也一天一天的跟着大了起来。

有一天王半仙出诊归来,轿子正打从五条街经过,突然路边有一个乞丐,一把拉住轿扛,大喊:“王先生救命。”

王半仙马上吩咐停轿,探头向那乞丐一看,只见那乞丐混身脓疮,已无一寸干净皮肤,王半仙也不嫌脏,便叫那乞丐伸出手来,放在轿前搁板之上,为他切脉。

这时围观的人,已经不少。

王半仙切过那叫花子的左手,又叫那叫花子换了右手,歪着头切了好半天,突然一把握住了那乞丐的手,大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亩,敢来戏我!”

那乞丐也大叫起痛来说道:“我请你看病,你这么死掐住我做什?”

王半仙笑道:“你还有什么病?我看你六脉和平,非妖即仙,你还赖得了吗?”

围观的人正看得奇怪之际,那乞丐已经挺身站起,伸出左手去刮王半仙的鼻子,笑骂了一声:“你好不要脸。”

王半仙连忙一让,却没能让得开,右半边脸上,已被那乞丐摸了一把,同时乞丐一闪不见。

后来王半仙老了之后,左半边脸是鸡皮鹤发,老态龙钟,而被那乞丐摸过的这半边脸,却始终保持着青春的光采,须眉乌黑,皱纹毫无,虽然被弄成了个鸳鸯脸,但王半仙之名,也就从此大噪了。

后来传到王君效的祖父时,却又出了一件轰传遐迩的事。

那王君效的祖父,外号王聋子,所以得名之由,也就是从由那件轰传遐迩之事而来。

只为当时南京制台衙门出了一件事,这位制台大人,乃是一个满员。有一天,他的千金小姐忽然病了,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请医诊治,百药罔效。因慕王家祖传儒医的大名,便把王聋子请了前去。

王聋子这时并未耳聋,到了南京,见过制台。

制台开口说道:“本宪这次请大夫前来,一切总烦大夫费心,定当重赏。”

说着便命人把王聋子向内室引进,到了一间绣房之内,罗帐低垂,有丫鬟从罗帐之内,引出了一只五指尖葱的粉臂,搁在床前的凳子上。

王聋子见了这种情形,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凝神静气,目不旁接的签斜着在床前坐下,伸出三指,轻轻的按在那支粉臂的脉门之上,按着寸关尺的部位,切了个真切,随即又换手诊过,王聋子便退了出来。

这也是王聋子一时大意,没有把病人的身份弄清,不知道病人是制台大人的一位未出阁的小姐,只以为病人是制台大人的姬妾之流,因此退到书房,见着制台大人之时,也不等制台大人问话,便笑着拱手说道:“大人放心,宝眷并非有病,而是有喜,理应恭喜大人。”

制台怔了一怔说道:“是真的吗?”

王聋子道:“一点都不会错,并且可以预卜萝熊哩。”

制台大人便一皱眉,只说了一声:“先生请坐少待。”立刻返身,匆匆入内。

王聋子也不知所以,只好在书房候着,哪知过没多久,便见制台大人脸色铁青,手中提着一把鲜血淋淋的宝剑,走进书房,身后跟着两个家人,手中各捧着一个朱漆红盘,一个里面,放着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另一个装着满满一盘黄白。

制台大人把剑向地下一掷,对着王聋子一拱手,指着那个胎儿说道:“先生高明。

跟着又叫人把那盘金银送到王聋子面前,深深一揖,说道:“小女败坏家风,还请先生遮瞒一二,不典之敬,哂纳是幸。”

王聋子这一来,才把事情弄清,直吓得两耳中一阵雷鸣,人便仰身栽倒,吓昏了过去。

从此王聋子的两只耳朵,也就聋了。

王君效便是王聋子的孙子,他也有一段笑话,脍炙人口。

原来王家传到王君效时,已经富甲一郡,这一来便使歹徒生了心,想要捞摸他几个。

有一天,一个骗子想出了一个主意,便走到王君效家去,对王君效说道:“王先生,我有一个舍侄,患着很严重的痔疮,想来请王先生拨一下。”

京口人说话,对于“治痔疮”,总说是“拨痔疮”,简单的说法,便是拨一下子。

王君效这时正忙着替病人看病,并且他也大有祖风,对人和睦,因此说道:“这没有关系,你带他出来,我拨好了。”

那骗子这才离去,雇了一条船停在江下,转身来到一家大绸缎庄里,向掌柜的说道:“我是王先生的亲眷,为着要嫁女儿,采办衣料,王先生已经说过,钱由他拨付。”

京口商家哪有一个不认识王君效的,听说是他介绍来的,当然高兴,连忙殷勤招待。

那骗子便选了一大堆的绫罗绸缎,一算之下,竟有三千三百两银子左右。

那骗子便一面命店家把匹头送上了船,一面要店家派一个人,跟着他到王君效家那儿去拿钱。

店家当然不疑有他,便派了一个中班,跟着前往。

那骗子到了王家,一见王君效便说道:“来了来了,你马上拨一下吧。”

王君效这时正好又有人看病,便道:“你且请坐下,我看完了这个病人之后,马上就拨。”

那骗子便让那中班坐下,说道:“你听到了吧,你坐一下,我去解个手,马上就来。”

那中班哪知究竟,既听到王君效当面允诺,便坐下静等,容那骗子自去。

玉君效把病人看好,这才起身,笑着对那中班说道:“你随我来。”

那中班便跟着王君效走入一间房间。

王君效反身关门好了。

那中班心想:“有钱的人,到底细心,把门关上的原因,大概是怕人看到他存放银钱的所在。”

谁知那中班想犹未了,王君效已转身一把把那中班拉到床前,说道:“你把裤子脱下来,趴在床上。”

那中班心中一惊,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红,嗫嚅地喊了一声:“王先生。”哪肯脱裤。

王君效仍然笑着说道:“你不是要我拨吗?这不肯把裤子脱下来,我是不能拨的。”

那中班心想:“这王君效好不混账,我不脱裤子,他便不能拨银子,难道还想卡着我玩吗?我有替老板放账的责任,却没有要让人家玩屁股的义务啊。”

想到这儿便正言厉色的对王君效说道:“王先生,请你放尊重点,你虽然有几个臭钱,也不能这样想乱糟蹋人啊?”

王君效本来心无邪念,突然被这中班训了一通,倒也愕怔了起来,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不是来请我拨痔疮的吗?不脱下裤子,我怎么拨呢?”

那中班一听也愕住了,说道:“我哪儿有什么痔疮?你亲眷在我们店中取走了货物,叫我来向你取钱的。”

王君效诧异说道:“我哪儿有什么亲眷在你们店里取东西,你这不是胡说吗?”

那中班道:“刚才跟我来的那人,不是你的亲眷是谁?你不是还当面答应他,拨银子给我的吗?”

王君效道:“这是什么话,那人明明是你的叔太爷,他先来过一趟,要我替你拨痔疮,我答应了他,他才带你来的,我几时答应过他,拨银子给你的呢?”

二人这一闹起来,真相方才大白,知道是上了骗子的当,但王君效是个有钱的人,平时做人又好,当然不肯叫店家吃这种亏,所以只好自认晦气,付银了事。

因此京口流传下来了一句话,说是“王先生拨痔疮,拨掉了三千三”。这些闲话,暂且不说。

且说王君效为马鸿达切过脉之后,便摇头起身,一拱双手,说了声:“另请高明。”也未处方,便作辞而去。

马家的人见王君效都这么说了,当然慌乱起来。

还是马鸿达说道:“上寿百年,终有一死,这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说着便立刻要家人集中到他床上,一一交代后事,到了最后,这才说道:“快去合一碗鸩酒来给我饮,免得我多受痛苦。”

家人虽然明知他已无效,但又哪里忍心鸩他,谁也不肯动手。

马鸿达便急得大骂起来,说道:“你们这些忤逆不孝的东西,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难道故意让我多受痛苦吗?”

这是因为马家的人也不知道马鸿达内功已登炉火纯青之境,功夫若不散光,人便不能死去,不过在散功之时,却是痛苦万分,虽是金刚一般的好汉,也禁受不住。

果然没有多久,马鸿达便惨号起来,并且从足趾起,一根根的骨节之中,发出爆响,响一节才死一节,要直等周身骨节完全响过,人也才能完全死去,这痛苦就可想而知了。

马鸿达见家人不肯进鸩,而自己又实在痛苦难禁,结果还是窥个冷不防,自己探喉而死,结束了他的性命。

孔广生听马继芳这么一说,也自惨然,又因为马继芳正在七中守制,因此连佟方的信都没有取出来,也没告诉他什么事,当日下午,推说有事,一个人赶往少林寺去了。

哪知到得寺中一打听,觉明已在半个月前,云游去了,下落不知,孔广生好不怅然。

不过觉明却也留下了一个条子给他,上面写着四句偈语,说是:“你来找我,莫忘根本,十年之后,相见未晚。”

孔广生见了,也是半知不解,便又向那小沙弥问道:“大师还有别的言语嘱咐没有?”

小沙弥道:“师父也曾说过,你要找的人,遇龙便见,其他就没有说什么了。”

孔广生听了,越发不解,只好离去,仍然回到马家,在马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要告辞作别。

马继芳哪里肯放,一定要留孔广生过了端午节再走。

孔广生道:“小弟已经离家多日,极不放心,并且此次回去,还打算从早把祭田赎回,以慰先师在天之灵,况且现在才四月初旬,离节尚早,所以小弟一定要先回去一下,如果事情办得顺利,到时再来,也还不迟。”

马继芳听他这样一说,知道无法再留,只好由着孔广生上路。

孔广生便直上杭州,来到钱盛茶庄,封氏父子接住,好不高兴。

这时封世萍已和表妹容若花结了婚,并且容若花也已有了身孕,所以在封氏父子问到诸天寿找着没有的时候。

孔广生想了一想,也没有对他们说出真话,怕他们知道了时,也要前往,只含糊应过,接着便说起要回诸暨赎祭田的事。

封嵩祝说道:“贤侄从龙兴镳行转来的纹银三万两,早已收到,诸暨也有老夫的分店在那儿,我这就叫人为贤侄开好银票,就地向分店支付好了。”

孔广生谢过,又谈起独臂神魔濮昂千和黑煞神、粉面阎罗兄弟之事。

封世萍道:“他们倒也不愧为一个硬挣汉子,栖霞岭落败之后,第二天也没等我们去接收鱼市,便带着他的徒子徒孙,一股脑儿走了个干净。”

孔广生也就把在北固山下,二次遇见他们的事,说了一遍,并且又告诉封氏父子说是已经证实了那暗中相助的人,便是屠龙居士蒋步云,和他的侄女千面观音蒋碧钏。

封氏父子听了,便认为是孔广生的不世奇缘,都鼓励孔广生到天山去赴约。

但孔广生却有他自己的为难之处,只是不便说与封氏父子得知,也就敷衍过去。

孔广生在杭州住了一天,又向封氏父子别过,向诸暨赶去。

孔广生在未回诸暨之前,日夜思念回家,真恨不得一步便跨到诸暨才好,但等看到诸暨的城墙之后,脚下又不由得踟蹰起来。

心想:“见了天香姊之后,该怎么说才好呢?告诉她吧,她一定会受不了,不告诉她吧,又觉得这样的大事,绝对不该隐瞒于她。”思来想去,好生不能解决。

最后一直信步走到了诸公权的门前,这才决定暂时不让诸天香知道长寿峰的事,只说诸天寿暂住王屋山佟家,一切很好。又把该说的话,仔细地想了一遍,以免说走了嘴,露出马脚来,然后才举手叩门。

开门的人,偏偏正好是诸天香,大门一开,两人都不由得又愕住了,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相对无言,尽自呆视起来。

孔广生固然是忘记了进去,诸天香也好似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似的,两手拦扶着门,不叫进去一般,就这么过了好久,还是孔广生先开口叫了一声:“姊姊。”

诸天香也才眼睛一红,说了一句:“你回来了。”接着又沉默起来。

孔广生把诸天香混身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已不如过去丰满,并且略带憔悴之色,便道:“姊姊!你瘦了,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诸天香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只是每天放不下心来,想着你在外边……。”说到这儿,不由得脸上一红,连忙改口说道:“不知道打听出弟弟的下落没有?他现在在哪儿安身?还好不好?”

孔广生愣了一愣说道:“这儿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再谈好了。”说着这才跨进了门,诸天香便把门关上,一起来到客厅之上。

刚好诸公权也正从书房里踱了出来,一看见孔广生,好不高兴,也忙着问诸天寿的下落。

孔广生向诸公权行礼见过,然后才把想好了的一番话说了出来,说是:“天寿弟现在山西,住在师父的一家好友姓佟的家中,过得很好,不过现在暂时还不能回来。”

孔广生这样说法,还是瞒着诸公权,不叫他知道诸公弼和山西老佟的关系,因而知道了自己会武。

诸天香当然会意,也就放下了心。

诸公权却不快似的问道:“他没有写封信回来吗?”

孔广生真没想到他会问这句话来,一时竟几乎被问住,幸亏灵机一动,想出了一句话来,说道:“天寿弟因为是小侄自己回来,所以没有写信,只叫我代他向大叔大婶请安,并向姊姊弟弟们问好。”

诸公权听了,这才把脸色平了下来,但还怪诸天寿太不懂事。

孔广生从来没有说过谎,现在连连说谎之后,脸上也不由得红了起来,刚好听了诸公权责怪之语,便道:“这是小侄糊涂,没有想到要天寿弟写信。”

这样一说,好似脸红是因为自己认错之故,也才带了过去,没引起诸天香的疑心。

孔广生接着又说是自己出关做了几趟生意,狠赚了一些钱,打算马上为恩师赎回祭田和故产,要请诸公权帮忙。

诸公权听了,也自欢喜答应。

孔广生又听说诸公权近来身体不好,常常感到气虚不足,便又打开包裹,选出几支人参,送给诸公权。

诸公权便格外的高兴起来,说道:“你远行归来,怕也累了,先去好好的休息一下吧,屋子也不用另外收拾了,就暂时住在我的外书房里。至于赎回祭田的事,自然有我替你做主,你不必着急。”

接着又说:“你们姊弟也分别了不少时日,叫天香先为你预备点吃的,你们也好好的谈一谈吧。”

说着,手捧人参,微微含笑,向上房慢步踱去。

诸天香立刻先为孔广生打了一盆脸水,又下厨去煮了一碗面,端着送进书房,打发孔广生吃,自己则坐在一旁,和孔广生说话。

他二人本是从小情侣,又分别了这大半年,现在话匣子一打开,哪里还能够关得住。

诸天香说:孔广生也瘦了些,而且黑得多,并且也把自己在这儿承蒙诸公权夫妻照应的话,说了一遍。

孔广生则除了没说长寿峰上的事而外,也把自己如何在杭州相助封氏父子赶走独臂神魔?如何在镇江遇见王贵,并交上马氏弟兄,以及蒋碧钏看在自己的份上,解了和王贵的仇恨,觉明大师又如何赠书之事?

这当中便跨过了在墀光寺找诸天寿救张老实的一段,改为在佟家看到诸天寿,然后自己出关做生意,巧救猩猩,获得蛇宝,以及相助司徒阳城,斩独眼龙,上山救人,大斗竹牛之事,都详详细细的说了遍,直听得诸天香不觉神往,连灯火都忘记了点上。

还是诸公权派人来叫他们吃晚饭,这才一同走出书房。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诸公权便把孔广生喊了去说道:“关于你要赎回祭田之事,我替你筹划了一夜,我以为要做就要做得彻底,切不可拖泥带水,但不知你现在到底有没有一次全部赎回来的力量没有?”

孔广生道:“昔日闻听恩师说过,那祭田不过典了两万金之谱,如果典主能按原价,或是稍为加一点利息,便容许我们赎回的话,小侄是可以做得到的。”

说着便从怀里把那三万银子的银票掏出,递给诸公权看。

诸公权一看是全盛茶庄总号开给分号的票子,不觉奇怪起来,说道:“你和封家相熟吗?”

孔广生不敢多说,只说是由于生意上往来,才认识的。

诸公权道:“是他家出的票子,连照都用不着照的。现在既然有了银子,事情就好办了,银票你且收着,我这里马上就派人去替你布置,不只是要为你把祭田赎回,并且还要替你办好,让你先生返祠归宗,改葬祖茔呢?”

孔广生听了,当然高兴。

又过了一天,诸公权果然把孔广生和诸天香,一起带进诸氏宗祠。

这时祠堂之内已经聚了不少的人,暗暗向诸公权一问,才知道都是诸氏族中有名望的人,便连那受典祭田的人,也都来到。

诸公权一查人数已足,便吩附开席,一时间,立刻水陆杂陈,开了七八桌。

诸公权便带着孔广生和诸天香肃客入席。

诸公权这种做法,并未告诉来人所为何事,因此便有那性急的人问道:“大叔!您今天把我们喊来,所为何事?先告诉我们一声不好吗?”

诸公权笑着说道:“各位且请安心饮用,酒饭之后,自然会使各位知道。”

这时间,诸氏族人便交头接耳的乱猜起来,反是那个受典祭田的人,心中有了点数,但是仍然猜不透是要取赎,还是想杜找而已。

酒席散过,诸公权这才带着孔广生和诸天香向大家说道:“今日邀请各位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大家帮忙,现在且先介绍两个人和各位相见,各位总该还想得起本族之中,有公弼这样一个人吧。”

说着便一指诸天香说道:“她便是公弼的女儿,天香。”

又一指孔广生道:“他便是公弼的学生,孔广生,现在先向大家见过。”

孔广生便向大家作了一个无礼喏,诸天香倒是深深的福了几福,又拜了下去,这才站起,仍然立在诸公权的身后。

诸氏族人不知何事?便一个个望着诸公权发呆。

诸公权便又把孔广生和诸天香夸奖了一番,然后才说道:“干蛊之子,盖父之愆。公弼当年虽然一时错误,但他的子女何辜?所以我今天把他们带来,便是想要求各位,许他们入祠归宗,还请各位玉成其事。”

诸公权话才出口,诸氏族人之中,早有那性子急,并且痛恨诸公弼的人,叫了起来说道:“这怎么可以?诸公弼是诸家辱没祖先的人,做下了多少叫人切齿的事,当年只逐出宗祠了事,还是看在令尊二太爷的份上,方才从轻处理,现在要想叫我们容许他的后人入祠归宗,这是万万办不到的。”

一犬呔影,百犬吠声,立刻便有许多人跟着叫喊起来,更有那知道诸天寿行凶之事的人又把这件事搬了出来。

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说什么我们也不能承认这种人是我们姓诸的子孙。”

诸天香出世以来,几曾见过这种场面,早吓得粉面失色,并且也羞愧无地。

还是孔广生在一旁看到诸公权好象胸有成竹似的,但笑不言,便低低的安慰诸天香,叫她不要骇怕。

诸公权等众人吵过了一阵之后,这才一伸两手,把众人的声音压平,然后说道:“各位且请安静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接着又停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如果公弼的后人,愿意以赎回祭田,来做为交换入祠归宗的条件,各位还肯不肯帮这个忙呢?”

诸公权这两句话,果然马上生了效。诸姓族人先是愕了一愕,接着又把眼光集中到孔广生和诸天香的身上,诸天香本是荆钗布裙。孔广生虽然拥资巨万,也仍然是布袍布服,看上去极不起眼,因此诸姓族人,又不由得怀疑起来,一种不信的心理盎然于色。

诸公权当然看得出来,便叫孔广生把银票掏了出来,也未开口,只对众人晃了几晃。

早有那眼尖的,急叫起来说道:“是全盛茶庄出的票子,三万两,我一看便看得出来。”

这人的话一出口,诸姓族人也不知道是为了点什么,立刻烘然叫起好来。

诸公权又一伸手,叫大家平静,说道:“银子已备在这儿,要赎祭田的话,当然不成问题,如果各位还不肯成全的话,那我也无法,只有还把银票交还给他们得了。”

俗语说得好:“银子是白的,眼珠是黑的。”又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时候诸姓族人哪肯轻易放过,还是那刚才先开口反对的人,第一个站起来说道:“大叔这说的是什么话,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再有人反对公弼叔家的兄弟姊妹入祠归宗的话,我第一个便要和他过不去,非问问他一笔能不能写出两个‘诸’字来,哪有骨肉相残的道理,那还能算做人吗?”

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话,果然立刻就博得了一个满堂采,当然也就是承认诸公弼归宗之事,无异议的通过了。

诸公权知道大功告成,便索性一起说出,诸公弼夫妻归葬祖茔的话。

这时诸姓族人已全跟银票一起被诸公权捏在手掌心中,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诸公权这才和那受典祭田的人去开谈判,又费了不少的口舌,方才答允按照原价赎回。

诸公权做事也真老到爽利,当时就把典契取回,银子拨付请讫,并命人在列祖宗的神位之前,燃点起了香烛,亲自带着诸天香去行礼上香,行过了重入宗祠的大礼。并把典契焚去,原契当众交给族长执给。

有那过分热心的,看到银票从孔广生怀中掏出的,便拉着孔广生叫他去拜。

旁边有一个人看到了,说道:“他姓孔,又不姓诸,你拖着他拜什么?”

那个热心的人,理直气壮地说道:“银子可是从他怀里掏出来的呀!”

后来的人道:“他出了几两银子,难道说,就连自已的祖宗也卖给了他吗?”

那个热心的人听了,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说道:“你说什么?我卖祖宗又怎样?人家上万的银子,拿来刻祖宗牌位的话,要刻多少个,便会在乎我们的这几个祖宗吗?”

若非是有人在旁边拉住,他们两个就非打起来不可了。

诸公权领着诸天香拜过了列祖列宗,又带着她和族人一一相见。

众人便一涌上前,大姑娘,大姊姊,大妹子,大姑姑,嚷成一片,向她道贺。

这时已是黄昏时候,诸公权又备了晚酒,诸氏族人直吃到二更向尽,一个个酒醉饭饱,方才离去。

从第二天起,孔广生便又忙了起来,首先便是赶回天台,在母亲的墓前,叩拜了一番,然后起了诸公弼的灵柩,携回诸暨,择吉把他们夫妇二人合葬在诸氏祖茔之上。

接着又把诸公弼的故宅赎回,装修一新,三万银子,也就花得精精光光,所幸司徒阳城正好把出卖竹牛的几千银子汇到,派了用场,便又雇了几个家人仆妇,并且买了几个小丫头,打算把诸天香搬了过去。

可是在还没对诸公权说出之前,诸公权已先找着孔广生说道:“老贤侄赎回故宅,是打算把舍侄女接过去吗?”

孔广生回道:“正是。”

诸公权说道:“那我可有意见,非先对老贤侄说明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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