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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陡折雁行英雄落泪 误犯怪杰老道解围

那来人道:“后来……”刚一开口,司徒阳城已陡然站起,厉声喝道:“现在不要说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便分派出一部份人来,随着他先行回去,并约请孔广生同行,其余的人,暂时留下收拾东西,随后出发。

司徒阳城这也是痛弟情切,说走就上路,连向龙涛辞行都没来得及,便连夜飞马向三道沟急驶而去。

一路之上,才由那来人把话说明:

原来自从司徒阳城和孔广生带着人离开三道沟之后。司徒隰城的病体又尚未完全复原,所以虽然司徒阳城交代过,应该注意后山,但人类好逸恶劳之心,终究难免,加之司徒隰城又没有精神时加查察,因此看守山口之人,不免有点玩忽。

头两天并未出事,他们便越觉得大意起来,几个被派在那儿的人,明曰看守,实际上却聚饮聚赌起来。

阮大娘本来贪小,便偷偷的替他们沽酒做菜,从中落几个好处,第三天的晚上,也是合当出事,阮大娘把酒菜做好,便带着女儿捧着送去,谁知刚走到山口,路旁突然纵出两个黑瞎子,风一般的向她母女二人卷来。

这一来,直吓得她母女二人,尖叫一声,手中捧着的杯盘酒菜,抛落地上,可是四支脚却像被钉牢在地上一般,一步也不能移动。

那两个熊也真奇怪。扑到她母女二人面前一看,对阮大娘连碰没有碰一下,便抱起阮大娘的大闺女,转身向山里飞逃而去。

等到看守的那些人,闻声寻来,追问何事?

阮大娘这才惊魂归窍,哭着说道:“不得了啦!我的丫头被黑瞎子抱去啦,这可怎么是好呀!你们赶快去替我追回来啊。”

边哭边喊,边用手指着山里。

那些人闻言,连忙追了进去,可是哪里还有什么黑瞎子的影子,况那夜又是个月黑风高的天气,过去的余悸犹存,那些人怎敢深入,因此只在山口附近,乱找了一阵子,当然是找不到的了。

阮大娘见那些人空着两手回来,便越发的哭骂起来,说道:“你们都是些死人啊,为什么不替我把女儿找回来啊!”

那些人便劝她说道:“大娘且先别闹,这黑天黑地的,路都看不见,叫我们到哪去找呢?你放心好了,等天一亮,我们马上就去多叫人来,带着家伙,一起入山,准保能把你的姑娘找出来还给你。”

阮大娘劈口一口唾沫,向那人吐去。

骂道:“你们说得好风凉话,我丫头被黑瞎子抱走了,还等得到天亮吗?这半夜工夫,便是不叫黑瞎子给吃了,肚子里头怕不也就该生得出小熊来了吗?”说着又号天号地的痛哭起来。

旁边有那事不关心,爱开玩笑的朋友说道:“大娘!你闺女能生出个小黑瞎子来,倒也不坏呐,薛仁贵是白虎星君投胎,你外孙如果是个熊种,怕不将来也挂印为帅,跨海征东,挣个西辽王回来,替你老人家讨上封告,那就下半辈子吃着不尽了。”

那人只顾嘴上说得痛快,没想到话未说完,已被阮大娘猛扑上来,一起手就是两个嘴巴,直打得那人满口流血。

阮大娘骂道:“放你娘的屁,你祖奶奶才嫁给黑瞎子哩。”

那人挨了两下,犹自不肯住口,手捂着脸说道:“那你闺女便非叫黑瞎子给啃烂了不可。”

阮大娘骂道:“我丫头命大福大,你咒天不塌,咒她不死。”说着又要纵上前去,和那人拼命。

旁边的人都知道阮大娘的脾气不好惹,又加之她在丧失女儿之后,不由得又让她三分,便连忙上前拦阻,一面劝慰阮大娘,一面喝骂那人不许再开口,并把那人拉了开去。

阮大娘见无处煞火,便又坐在地上哭闹起来,口口声声逼着那些人去替她找回闺女。

那些人见阮大娘越劝越泼,无可奈何,便索性不再理她,一个个装样,扯了开去。

阮大娘见了,怒不可遏,忽地从地上跳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指着那些人,跳脚骂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王八羔子呀,我丫头被黑瞎子抱走了,还不是因为你们要赌要吃要喝吗?现在你们竟撒手不管了,好吧,我也不跟你们说了,我只告诉三场主,叫他来评评这个理,向他要人就是了。”说完之后,当真拿腿就走。

那些人一听她说要去报告司徒隰城,别的不怕,便是吃点喝点也没关系,只是这聚赌一节,却是瞒上不瞒下的,万万不能使司徒隰城知道。

尤其是司徒阳城已经回了家,司徒阳城是个嫉赌如仇的人,曾经三令五申过,在有任务的时候,绝对禁止赌博,否则便要逐出三道沟,永久不许回来,他们都是靠着三道沟吃饭的人,当然不敢听让阮大娘这样去做。

所以一个个吓得又连忙跑回来,围着阮大娘说道:“大娘!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呢?大妹子叫黑瞎子抱走了,我们能看着不管吗?”

阮大娘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呐?”

那些人无法,只好分出两个人来,守着阮大娘,敷衍着她,不让她去报告司徒阳城,其余的人,便又走进山口,装模作样在那儿搜寻,一晃眼便已天明。

俗语说得好:“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种事既然出了,哪里还能瞒得住人,所以司徒隰城刚一起身,便听到了这个消息,连忙赶来查点。

众人至此,知道再也不能隐瞒,便只好照直说了,阮大娘见了司徒隰城,更是在地上哭着滚着的向他要人。

司徒隰城安慰了她两句,便又把经过的情形,详详细细的问了一遍,然后走进山口,在山路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再低头一阵沉思,这才抬起头来,冷笑一声,对阮大娘说道:“你别哭了,我已经完全知道了,我这就替你找闺女。”

说着也不停留,便吩咐大家在山口等着,只挑选了两个人,带着武器,一起向山里走去。

其余的人,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只以为他要去找黑瞎子,寻回阮大娘的闺女,因此也就听了他的话,在山口等着他回来。

一等便等了两个多时辰,依然不见司徒隰城回来的踪影,有那不放心他的人,便立刻又带了几个人,跟踪进去追寻于他,哪知道没走多远,便看到司徒隰城满身爪痕,血迹斑斑,跌跌冲冲的从山里奔了回来。

众人一看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司徒隰城立刻软瘫在地,喘了半天,才说了一句:“那两个黑瞎子是……”

说到这儿,一阵痛苦,两眼向上一翻,便昏了过去。

众人连忙把他抬回家去,找医生来救,解开衣裳一看,腰上肋间青紫了好几大块,内脏已经受伤,加之在受伤之后,又急奔了一阵,内伤震破,里面出血,眼看是活不成了,果然没有多久,司徒隰城便撒手西归。

同时又有了人进来报,说是跟从司徒隰城入山的两个人,也都死了,尸首已经背了回来,医生把这三具尸体仔细一看。

便怀疑说道:“照这些爪痕看起来,倒真像是被黑瞎子抓伤的,但从这些内伤看起来,却又不像,黑瞎子虽然力大非常,但怎么说也不能把人打出这种伤痕来,这就是一件奇怪而不可解释的事了。”

可是当事三人,都已死亡,当时的情形,谁也无法知道,因此这才派人飞马前往龙家窝堡,报于司徒阳城得知。

司徒阳城和孔广生回到三道沟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半夜,司徒阳城抱着司徒隰城的尸体大哭一场,依着他的意思,当时就要带人入山,还是孔广生在一旁拦住。

孔广生说道:“阳城兄,现在事情已极明显,正如我们最初所料,所以也就不必忙在这一时了,还是依着我们从前所定的计划,由小弟单身入山,也就是了,依小弟自己衡量看来,大概还不至于误事,现在天犹未明,我们又都一路疲劳,休息一下,倒也是必要的。”

司徒阳城垂泪说道:“兄弟之仇不反兵,这叫我怎能忍受得住一时半刻呢?我若不亲自前往,又怎能对得起三弟呢?”

孔广生道:“话不是这样说法,人去多了,万一打草惊蛇,把他们吓跑了,这仇反而报不成了,何况我兄为全场之主,格外不宜轻动,而三兄既已去世,当然应以入土为安,所以你还是留在这里,一面镇定人心,勿使自相惊扰,一面安排三兄后事要紧。”

司徒阳城犹自不愿,但到底拗不过孔广生去,也只好允了,当夜大家休息。

第二天一早,孔广生起身,漱洗结束才毕,司徒阳城便已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对孔广生说道:“广生,长沟峪我大哥那儿有信来了,已得到令师弟的确实消息,你且看吧。”

孔广生闻言大喜,连忙接过信来,抽出一看,才知道诸天寿并不在长沟峪司徒隆城之处,从慈光寺救出诸天寿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这事便要从头说起了。

原来在山西黎城县境太笔山长寿峰上,有一座道士观,名叫朝圣宫,宫中的主持道士,便是八卦派的掌门祖师,八卦真人,武功之高,已至炉火纯青的境界,尤其是那一套八卦剑,以及八卦迷踪步,更是名震武林,谁也不敢前去招惹于他,他宫中第二代四大弟子,玄真子、归元子、凌虚子和浮云子,便是赫赫有名的剑中四子,过去专与黑道中人为敌,一遇上便是斩尽杀绝,无可幸免。

也曾经师徒五人力斗桃花公主的爱徒小桃红和阴山八魔,一场血战,使八魔一齐丧命在他们剑下,无一漏网,只有小桃红逃出性命,从此和黑道中人,结下了深仇。

但黑道中人对于他们师徒,也因此变成闻名丧胆,虽然痛恨他们师徒到了极点,却也不敢轻捋虎须。

而八卦真人自从那次以后,也知道桃花公主是个劲敌,必来报仇,因此封山谢世,再不准四子出外,只由自己物色那资质好的,命四子分别收归门下,勤练武功,以防桃花公主率众来犯,并且更由自己暗暗下山,收了几个俗家弟子,分散在太行山各通津要道,做为耳目,外人绝少得知这且不表。

单说这些俗家弟子当中,有一个人姓史,名叫楚臣,外号人称摩云手,本来是个独脚大盗,做起案来,来去如风,神不知,鬼不觉,干净利落,任谁也抓不住他,而他人也生得正派,专一盗富济贫。

因此武林中的正派人士,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不去找他的麻烦。

后来他又收了一个徒弟,铁扇童子向旭初,这向旭初本是一个街头的流浪儿童,父母早死,无家无业,却生得精瘦矮小,力大无穷,被史楚臣看到之后,一见就爱,收归门下,有心做为自己的传人,因此倾力传授,三年之中,便造就出了一个人才。

史楚臣更为他打了一把特殊的兵刃,铁骨钢叶的折扇,可开可合,招式怪异,向旭初人更聪明,所以练来出神入化,从此师徒二人,联手作案,更无人当。

有一天,在河南汤阴县,史楚臣不知怎的看走了眼,错认了人,竟盯上了一位惹不得的人的梢。当时只看到那人是一个年轻轻的翩翩佳公子,满身绫罗,出手大方,心中便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虽然从他的神采上,看出是个会家,却也没把他估计得太高,而同时又正需要一笔钱去救人,因此也没仔细打听,便仗着艺高人胆大,二更过后,带着铁扇童子双双潜入那少年所住的客栈里去。

到时一看,那少年尚未就寝,史楚臣便命铁扇童子暂时隐身一边,自己仗着绝顶轻功,飞身上屋,丝毫不曾发出声响,然后一个翻身,珠帘倒卷,双脚钗住檐口,身子倒挂下来,向屋里偷看。

只见那少年已经解衣上床,却突然的又起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来,捧着放在桌上,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怎的这账老是对不起来呢?”

说着便打开箱盖,取出一封封的黄白之物,翻来覆去一数,竟不下三千多金,接着说道:“难道还有人真的看上了我吗?”

史楚臣眼看这些黄白,心中正喜,但一听到少年如此一说,不由得又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已被那少年发现,连忙双腿运劲,准备翻身上屋,以防不测。

如果史楚臣真的能够在这时放弃逃走,倒还可以走得掉,但且也少受一场惊险,可是就在这时,那少年又转口说道:“算了吧,反正谁也不敢白拿我的东西,还算他做怎?果真他敢这样的话,还怕他跑得了吗?”

说着便把银子一齐弃在桌上,连箱盖都没有盖上,灯也没熄,便返身上床,放下蚊帐,不大一会,鼾声就传了出来。

史楚臣这时也是为那批黄白之物所眩,一时大意,只注意到那少年并未对自己这边看过,便认为那少年并未发现自己,而所说的话,也不过是在算白天的一笔什么账,虽然数目对不起来,并不怕别人能错了他的,可就没注意到那少年上床之际,并未脱鞋,这一忽略,竟几乎惹下杀身大祸来。

总还算史楚臣在动手之前,未敢过分大意,虽然心想举手便可成功,但却也防着被人发现,到时带着铁扇童子在身边,脱身不易,便又轻轻的从檐口飘身下地,对铁扇童子耳边说了一句,要他先去待救的那家人家旁边的树林中去等候自己。

铁扇童子闻言,便自行去了。

史楚臣等他走远,这才轻轻的走到窗前,在窗纸上用舌头一舔,舔湿了一块,然后用小指头戳了一个洞,凑上去一看,房中依然蚊帐低垂,箱子也开在桌上,一动未动,只是鼾息之声已极微弱。

心想:“大概是那少年已经睡沉了。”心中格外大喜,连忙从百宝囊中,取出他独门粗制的撬门拨窗用具,毫不费事的便把那扇窗户略无声息的打开,一探手,便取了五封银子放进褡裢之内。

史楚臣做案的规矩,得手之后,总要留张条子,说明所盗的数字,并且签名于后,以免连累别人,所以这一次,仍然如此做法。

谁知刚把纸笔掏出,正在写时,却已听到那少年在床上说道:“五百银子虽是小事,难道就只凭你写下一张条子,我就作罢了不成?”

这一来可把史楚臣吓了一大跳,哪里顾得再写什么条子,也没转身,两足一点,便反穿上屋,连跳带纵,穿房越脊,不多一会儿,便出了汤阴县城,回头一看,并未有人追来,这才放下心来,反笑自己过虑,把那少年梦呓误会了,当做为自己而发。

心神一定,也不再迟疑,便向那待救人家旁边的树林走去。

铁扇童子早在那儿探头探脑的等着了,一见史楚臣走来,便问道:“师父!得手了吗?”

史楚臣点了点头,便又说道:“今天也不知是什么原故,老是心神不宁,临走的时候,却把那少年的梦话当做真话,因此连条子都没有留下,万一明日那少年起身之后,发现丢了银子,疑心到店家身上去,那不是就害了人家了吗?”

铁扇童子说道:“这也没有什么关系,等我们把银子给那家人家送去,救了他母子的性命以后,再补一张条子送去,也就是了。”

史楚臣师徒二人,正说到这儿,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开口说道:“你们真是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既怕害人,便不该做贼,听了真话,反当做梦话,你们自己才真是在做梦呢?现在我已经来了,还要你们送什么条子,是识相的,乖乖儿的替我把银子送回去,并且向我磕头求饶,我也就高抬尊手,姑念你们心还不坏,饶恕你们这一遭。”

史楚臣闻言大惊,回头一看,不是那少年,还有何人?

心中虽知来者不善,但又见那少年空着一只手,同时说话气人,因此胆量一壮,也就气上心头,说道:“你是何人?银子我已经拿了,不还给你,你能怎样?难道你也没打听打听我是谁吗?”

那少年听了,满不在乎地纵声笑道:“哈哈哈!你以为我不认识你吗?今天白天我就注意到你这个贼骨头了,不过因为你平素为人,还算正派,虽然所行不端,却盗上了一个偷富济贫的美名,武林高手,也才容你逍遥法外,我当然也就不想多管你的闲事了,可是你竟妄称摩云手,却是个瞎眼珠,反而偷到我的头上来,虽说这银子并非自己花用,是拿去救人的,但我有银子,我不会自己去做好事,反要你这个贼骨头来代劳吗?这是我吩咐你这么做的吗?今天是识相的,便对我磕头赔礼,把银子先替我送回去,然后再由我把银子交给你,成全你的善心,否则的话,我要不把你的贼头贼脑打碎,贼手贼脚打折,使你以后再也不能做贼,你也不会认识我的厉害,至于我的名讳,你还不配来问,告诉了你,不把你吓死才怪。”

那少年开口贼,闭口贼的骂个不休,史楚臣哪里还能忍受得下,只不过因为尚未把来人的根底摸清,不敢昧然出手,可是铁扇童子向旭初却是个不怕虎的初生之犊。

一听那少年竟敢当着面侮辱他师父,早已气冲斗牛,怒喝一声:“你敢骂我师父!”说着便已掠开那折扇,打算和那少年动手。

总算史楚臣来得快,连忙一把拉住,说道:“旭儿不准鲁莽,这厮有我来对付他,你别动手。”

那少年在一边看到,若无其事的笑着说道:“对!你这种做法,倒还聪明,我一向是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想,如果得罪了我,他便是死路一条,所以你不让他对我无理,他的小命便算是给保住了,我倒也看着他喜欢,不和他计较就是了,只要你依着我的吩咐去做,使我高兴的话,我便教给他两手,做为将来防身之用,免得跟着你这种窝囊师父,学不出东西来,你看怎样?”

史楚臣越看越觉得那少年不好惹,而自己又是个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哪能就这么低头服输,传闻出去,岂能再有脸去见人,但却再也想不出那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因此一面强忍怒气,并暗示铁扇童子,千万不准动手。

一面向那少年喝道:“我摩云手手下不伤无名之人,你且报上名来好了。”

那少年笑道:“我早就说过了,我的名头,你这贼骨贼头还不配问,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好了,你能打赢了我,掐住我的脖子再问,不是还来得及吗?如果你打不赢我,就一定非送命不可,那我虽然告诉了你,也还不是白搭,我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史楚臣至此,已是忍无可忍,于是喝道:“好吧,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好了。”

那少年道:“你不替我把银子送回去?不肯向我叩头是不是?”

史楚臣道:“少要废话!”跟着也学着那少年的口吻说道:“你如果能打赢了我,掐住我的脖子再叫我送回去,不是还来得及吗?如果打不赢我,就一定非送命不可,那我虽然答应了你,也还不是白搭,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说着便命铁扇童子远远站开。

那少年闻言之后,突然双眉一扬,眼射神光,冷笑着对史楚臣喝道:“你真是个天生的贼骨头,既然给脸不要脸,我就掐住你的脖子,叫你送回去,如了你的愿好了。”说着便向史楚臣身边走了过来。

史楚臣看他脚步轻松,但其势却如行云流水,迅疾非常,所幸史楚臣早有准备,知道不可轻敌,连忙立开门户,两掌运足功力,固封自保,以守藏攻,一等那少年走到身边,刚刚伸出两手要来掐脖子的时候,史楚臣不由得心中大喜,因为那少年招不成招,式不成式,好像不懂式的人,在找人拼命似的。

史楚臣哪肯放松这个机会,更来不及再去转别的念头,便把两掌一错,左掌猛削那少年右手手腕,右手便去扣那少年左手的脉门,满以为这一招非得手不可,只要这招得手,便是不能立刻制服那少年,最低限度,自己必然可居上风无疑。

谁知结果却又大谬不然,史楚臣招势发出,那少年竟若视之无睹,既不撤招,更不招架,依然自顾他的,硬向史楚臣的脖子上抓来。

史楚臣两手才和那少年接触,便知不妙,同时也就吃了大亏,右手扣住那少年的脉门,便如扣上了一段冷铁,这倒还不打紧,左掌这一削上去,立刻便被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反击过来,震得史楚臣痛彻心肝,一条臂膊全都麻木起来,而且也并没有挡得住那少年的来势。

史楚臣这一惊,简直是魂飞天外,也还算他功夫老到,应变神速,连忙咬紧牙关,忍住疼痛,右手一松,脚跟着力,人便倒纵了出去,这才算脖子没叫人家扣住。

那少年笑了一声说道:“怎的才一交手就跑了呢?但也总还亏了你,以你一个下三赖的贼骨头,竟能让开我一招,那你也就虽败犹荣了。来吧,只要你能够再躲开我两招,我就让你过去,绝不再难为于你了。”

可是史楚臣哪儿还有这份胆再去和那少年交手,什么也顾不得了,一面喊着:“旭儿!快跑。”一面自己也就忘命向树林外面奔去。

那少年看了,又笑道:“好不要脸的贼骨头,你今天还想跑得了吗?”眨眼之间,就已拦在史楚臣的前面。

史楚臣吓得转身就跑,可是仍被那少年拦阻,从此以后,史楚臣面向那儿,那少年便好像有分身法似的,始终在史楚臣的前面挡住,直急得史楚臣满头大汗,把心一狠,撒手就拔出刀来,拼命向那少年劈去。

那少年突然面色一变,厉声说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你是真的想死。”

说着微一伸手,其疾如电,伸指在史楚臣的刀上一弹,那把刀便立刻从史楚臣手上横飞出去五丈开外,并且削断了沿路的树枝,这才铮的一声,刀尖钉进一棵大树的树干里去,刀柄仍在那里晃动不息,余势惊人,跟着一探手,便掐住了史楚臣的脖子。

史楚臣立刻好像脖子上被勒上了一道钢箍,并且混身一麻,手脚都一起不能动弹了。

那少年骂道:“我看着你好玩儿,才逗着你解闷子耍,你倒反而跟我当真起来了,现在你还有什么折儿,尽可以使出来呀,不然的话,便乖乖儿的听我的话,我也不为已甚,仍是刚才的那两件事,磕好了头,替我把银子送回去。”

史楚臣身落人手,自知必无幸免,但终不肯低头屈膝,只好把心一横,说道:“你杀了我好了。”

那少年冷笑道:“事情可没这么容易,你想死也得在磕头还银之后哩。”

这时铁扇童子本已逃出树林,但回头一看,师父并未来到,心知不好,连忙反身,一看这情形,心如刀割,也没问问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惨叫一声:“师父!”挥动手中的铁扇便对那少年点到,想救出史楚臣。

史楚臣见状大惊,忙着喝道:“旭儿不可如此,你以后再替我报仇好了。”可是话声未了,铁扇已指向那少年肘间,史楚臣心想:“只要那少年一回手,旭儿便准死无疑。”

谁知那少年并未对铁扇童子生气,反倒笑嘻嘻地说道:“好孩子,你真可爱,你乖乖儿的站在旁边好了,我并不想杀死你师父,只要他肯对我叩头还银便行。”

说着用手轻轻劈空一推,铁扇童子立刻觉得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推向自己,再也站不住脚,直退出去十来丈路,才能拿桩站住。

铁扇童子人虽小,心却善,明知不是敌人对手,但师父在人家掌握之中,哪肯就此罢休,脚才站定,便又二次重新上前。

那少年也似乎忍不住了,笑容一收,便对铁扇童子喝道:“你是想要你师父的命是不是?还不与我住手,否则你师父便立刻活不成。”

铁扇童子一听,果然不敢再上前,只急得泪流满面,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史楚臣却看出便宜来了,他本存心一死,免坏名头,因此反对铁扇童子喝道:“旭儿!你替我打他,不要停手。”

史楚臣的用意,是明知那少年不会伤害向旭初,藉此激怒于那少年,好使自己早点死去,免遭凌辱,但铁扇童子哪里敢再动手,史楚臣也就因此催促喝骂不休。

就在这不可开交之际,旁边忽然发出一声:“无量佛!”这声音虽然苍老,但却浑厚悠扬,震人心弦,那少年一听,但知道这人内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是道家的一种“呼星叱月神功”,和佛门“天龙禅唱”,有异曲同工之妙,世上会这种功夫的,也不过就是数得出来的一两个人。

同时那少年又想到,自己练就“降龙功”以来,百步之内,万敌难侵,飞花落叶,就难逃过自己的耳目,而这来人已迫近自己身侧,自己并未能发现,这功力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着便回头一看,果然在五步以外,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背负宝剑,手执拂尘,飘飘然大有神仙之慨,略一辨识,便认出正是八卦派掌门人八卦真人,连忙说道:“原来是老仙长来此,但不知有何见教。”

八卦真人拱手说道:“天地有好生之德,史楚臣虽然所行不端,还望阁下宽恕他这一遭吧。”

那少年想了一想,说道:“我与老仙长风牛马不相及,这贼更与老仙长非亲非故,还望别来管我的闲事才好,否则的话,在下年轻无知,都多冒犯,反倒不好。”

八卦真人笑道:“阁下才冠武林,贫道何人,敢相冒犯,只不过是想向阁下讨一个情,饶他这一遭罢了。”

那少年道:“他是你何人?你知道他今天的所行所为吗?”

八卦真人愣了一愣,这才说道:“这没出息的东西,曾经拜在贫道门下过,只因他品行不端,贫道不许他进宫改装,只承认他为俗家子弟,想折磨他二三十年,好改过向善,谁知他仍然不肯上进,今天犯在阁下手中,贫道真是惭愧得很哩。”

史楚臣本已早闻八卦真人的大名,过去也曾见过一次,虽然蒙八卦真人劝说过几句,却没有拜什么师,今天忽然见八卦真人直认自己为徒,这明明是在帮自己的忙。

想那少年看在他的份上,饶了自己,可是那少年又是何人呢?以八卦真人的威望,尚且不敢横出相干,只想以情感去打动他,这人之厉害,也就可想而知了,史楚臣这样想着,那少年已又说道:“原来他还是老仙长的高足?这个我倒没想到。”

说着便把史楚臣放下,史楚臣这才手足能够活动,铁扇童子早已奔上前去,抱住史楚臣大哭。

那少年看了铁扇童子一眼说道:“怪不得他会有这么个好徒弟呢?”说着又把史楚臣偷银,以及自己要他叩头还银之事说了一遍。

然后说道:“我说话向无二致,老仙长看该怎么办吧,如果老仙长牺牲情深,愿意赐教的话,我也说不得只有舍命奉陪了。”

八卦真人连忙笑着话道:“贫道何人,怎敢放肆,何况阁下为贫道清理门下,教训顽徒,贫道感且无及呢?至于阁下言出法随,贫道也不敢不依,只是尚望能看在贫道的薄面上,容贫道带回山去,自己处置,便当感谢不尽,不然的话,这也是贫道家规不严,罪在贫道,便由贫道来遵命办理,向阁下道歉如何?”

八卦真人这样一说,那少年这才欢天喜地,把适才的一点怒意,以及防备之心,完全解除。

也就笑着说道:“老道士啊,我真没想到你竟这样够朋友,虽然我们过去没有交情,但就冲着你这些句话,我还能怎么办呢?好了,今天的事情就算完了,银子就算是我托令徒代劳送人的吧,后会有期,行且再见。”

说完之后,人影一晃,便已走得不知去向。

八卦真人又望着那少年的去路道声谢,这才回头对史楚臣说道:“你好险啊,怎的竟惹到这魔头身上去了。今天如果不是被我碰见,又认你为徒的话,你该怎么办呢?”

史楚臣连忙跪在当地,向八卦真人道了谢,八卦真人把他拉起,史楚臣又问那少年究是何人?

八卦真人说道:“你问他,提起来想必你也知道,这人看上去年纪虽轻,但其实已是五十岁的人了,而且武功已臻化境,人也间与邪正之间,善善恶恶一意孤行,贫道虽然不怕他,但也不愿意和他纠缠,倒是你今后要自己当心才好。倘使被他查出你并非我徒的话,恐怕仍难逃出他手,凭你这点功夫,绝抵挡不住他的降龙功的。”

史楚臣刚才身在人手,痛苦不堪,没听清那少年的话,现在听八卦真人又提起“降龙功”来。

史楚臣立刻想到一人,连忙问道:“莫非那人便是白云怪侠轩辕虎吗?”

八卦真人笑道:“不是他还有何人?”

白云怪侠轩辕虎,是本书中的一位重要人物,也便是后来为着儿子轩辕子真被恒山派杀死,独上恒山,力诛仇人,结果两败俱伤,幸得龙首山人解救,移居龙首山后山卧龙崖的白云神叟,这以后自有交代,史楚臣一听是他,直吓得混身汗下如雨,盘算再三,知道非真拜在八卦真人门下,便难苟免于祸,因此向八卦真人一求再求,八卦真人也就应允,把史楚臣师徒带回朝圣宫,正式行了拜师之礼,在长寿峰上住了半年,又得了八卦真人许多真传绝学,这才奉命携徒下山,往来于邯郸、汤阴、新乡、修武一带,防备桃花公主由此入山。

后来有一天,也是合当有事,师徒二人行经修武焦作之间,遇上了两个和尚,正在和一个江湖人为着走路发生争执,那两个和尚非常横蛮,竟用内功把那江湖人打伤。

临走之时,还口出恶言,说是:“有种的,尽可到墀光寺去寻仇。”

史楚臣本认识那个江湖人,是铁扇童子流浪街头时候的一个朋友,但为着身负任务,不肯招惹是非,便有心避让,可是铁扇童子少年好事,见朋友被人打伤,又新得了八卦真人的传授,自认武功不凡,哪里还能忍耐得住,早就想上前伸手,可是却拗不过师父史楚臣,当时只好跟随史楚臣怏怏走开,当天晚间,到底忍耐不住,瞒着史楚臣,偷偷的去看那朋友。

谁知那朋友已经伤发待死,看到铁扇童子,只说了一句:“害死我的是狐围山墀光寺的和尚。”言毕便血如泉涌,伸腿归阴。

铁扇童子义愤填膺,立刻决定前往为友报仇,也知道如果告诉了史楚臣,便必不叫去,因此也不再考虑,一个人单独撞进墀光寺。

墀光寺的和尚好不厉害,没等铁扇童子动手,便把铁扇童子擒住,总算因为他年纪还小,当时没有杀害。

史楚臣失去铁扇童子,心知不好,连忙四处打听,刚好问到慈光寺中的一个挑水的长工,过去也曾认识。

那长工道:“昨天是有一人人庙,已被和尚擒住,关在石牢之中。”

史楚臣一听是慈光寺,立刻想起昨天和尚所说的墀光寺,便越发的认为必是无疑,他也知道毒尊者悟因不大好惹,不愿明进,好在石牢情形,已有那长工告知,这才暗暗进去,打算救出铁扇童子,也就算了。

怎知到了那儿,用重手法点伤了两个看守的和尚之后,一看所救的,并不是铁扇童子而是诸天寿,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山西老佟的徒孙,史楚臣和山西老佟原有一面之交,所以便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了诸天寿,把诸天寿救走。

而那两个和尚在受伤半昏迷状态之中,把长寿峰,听成长什么山,史楚臣,听成司徒什么,因此这才造成孔广生远游出关的一段误会。这且不提。

单说诸天寿被史楚臣救出之后,感恩报德,加之自己又没有事做,便自请和史楚臣一起去寻找铁扇童子的下落,史楚臣当然欢喜,便立刻又找到了那个挑水的长工。

那长工再一想,才想出墀光寺来。

墀光寺的住持,恶头陀无相,本和桃花公主有往来,手下更有所谓九凶十鬼,一个个都是内外功夫卓绝的好手。

这情形史楚臣知之备详,因此愈加为铁扇童子担心,竟等不及再回修武客栈中取物,便直接向狐围山赶去。

二人进得寺中一看,正好铁扇童子被吊在那儿挨打,有一个横眉竖眼的和尚,手持皮鞭,逼他供出是何人所遣?师承何人?

铁扇童子哪肯回话,只不停口痛骂那和尚。

那和尚一怒,突地从腰间拔出一把解腕刀来,喝道:“小畜生找死,不识佛爷慈悲,现在就超度了你吧!”说着刀尖已指向铁扇童子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