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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断魂仙 妖姬飞魂

“玉蕊仙子”花青棠知道小师妹放心不下狄抱寒,于是点头笑道:“去去不妨,小环先去看看居处,我们少时即可回转。”

花紫云笑道:“大师姐带着五妹去吧,我有点累,要先休憩一会。”

“玉蕊仙子”花青棠道:“二妹伤未大愈,早点歇憩也好,五妹走吧。”

言罢,当先朝城西驰去,花墨兰立即跟了下去,她是初到金陵,尚不知孟康家住哪里。

两人走后,花紫云对“三手枭”杜子雄道:“一月来多有相烦,花紫云感激不尽,回头见着褚大爷后,请代为致意,就说花紫云向他问好,得便即来拜望。”

“三手枭”杜子雄连忙拱手称诺,他中了花紫云三枚“鸩血离魂针”,花紫云在沐阳已将解药给他,这一回找房子与作眼线算是自愿效劳,黑道狡贼遇上了花紫云,也只剩俯首听命的份儿。

杜子雄告辞走后,花紫云对小环道:“我还有事,你先去看看房子吧,这杜子雄做事仔细,想来食宿没有问题。”

小环是“玉蕊仙子”花青棠的贴身侍婢,武功系玉蕊仙子一手所传,但与“玉蕊宫”所有的侍从人等一般,最怕的仍是这位二小姐,此时见她撇开自己,只得委婉的道:“婢子初来此处,不知万通镖局在哪一方?”

花紫云朝着对面一条街道一指,道:“你顺着这条街朝前跑去,然后向左转即可找到,我刚才见到前面有夜行人奔过,回头你找不着时,就抓个人问问。”

小环不敢再问,应诺一声,即朝花紫云所指的方面奔去,“断魂仙”长孙萼隐身墙后,忙将手内的包裹交与侯亮,附耳低声道:“你将这包裹拿到我住的地方去,我要收拾收拾这贱东西!”

说话之间,花紫云业已朝东面奔去,长孙萼一见她所去的方向,已经明白她要干什么。

此时四更已过,再有大半个时辰就天亮了,夜静更深,正是人们好梦方酣之际,花紫云在前,长孙萼在后,两人的轻功皆非江湖上等闲可比,顷刻之后,已近金陵城的东门。

花紫云新伤才愈,并未使出全力奔跑,“断魂仙”长孙萼的功力早已远在她之上,赘在她的后面,不慌不忙地跑着,落足无声,宛如一缕轻烟贴地飘动。

“断魂仙”长孙萼童年时曾在孟康府内长住过一段时期,她不受拘束,整日到处乱跑,因而对金陵的大街小巷全皆了如指掌,正追蹑时,眼见花紫云拐过弯去,立即放开脚程,全力朝前飞驰,由第二条街拐弯,往花紫云前路抄去。

她这一竭力奔驰,顿时比花紫云快过一倍不止,只见她疾风般的掠过几条街道,转眼窜入了“铁铺子后衙”,一纵一闪,业已到了“招安客栈”的后院之内,接着飘身进了一间房内,将窗门推成半掩。

榻上卧有一个男子,赤身露体,鼾声如雷,“断魂仙”长孙萼曲指遥遥一弹,鼾声顿时平息,接着抓住头发往地上一拖,一腿将其踢入了床下。

“断魂仙”长孙萼拔出宝剑,在板壁上刺了一个小孔,还剑入鞘,心下暗自思忖道:“要杀这狗贱人易如反掌,但……如果他与这贱人相好,我便将一对狗男女同时砍掉!”

顷刻之后,衣带飘风,花紫云落入了院庭之中,接着轻移莲步,走近狄抱寒所居房间的窗前,将虚掩着的窗棂缓缓推开。

狄抱寒尚未回转,房中空空如也,花紫云闪身入内,掩好窗门,走到床边摸了摸蚊帐床褥,接着宽衣解带,径自上床睡了。

“断魂仙”长孙萼好恨,恨不得冲过去一剑将花紫云劈为两半,左挨右挨,挨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鸡啼数遍,东方已现鱼肚白,窗棂一开,狄抱寒进入了房内。

“什么人?”狄抱寒一见纱帐低垂,床边椅上堆着女子的衣裙,一双才三寸的紫绫弓鞋遗在床下,心中虽已料出几分,口中仍是沉声喝问了一句。

花紫云在床上娇慵无力的嗯了一声,接着床板“吱呀”一声轻响,花紫云翻了个身。

狄抱寒住的是最简陋的客店,房间虽小,纱帐却极厚,这时靠窗站着,离床前不过六七尺远,虽是神目如电,看出纱帐内睡有一个女子,却看不出是谁,他刚刚见过“玉蕊仙子”花青棠与花墨兰,因而很快的就猜到花紫云身上,这时重将椅上的衣服看了一眼,立即翻身往窗外跳去。

“你敢跑!”花紫云在帐中笑喝道。

狄抱寒跳出窗外,急忙跃上屋顶,花紫云又气又怨的笑道:“赶快回来,我有话对你讲,否则我可要嚷了。”

狄抱寒也是啼笑皆非,忍不住朝着房中道:“第一,我与你仇深似海,长孙萼与我的一生,俱皆毁在你的手中,碍着兰姑娘的情面,我不亲自向你下手,你我间无话可谈,你不必对我讲什么,我也不耐听你的!”

花紫云一手撩开纱帐,露出一颗云鬟蓬松的螓首,一条雪白粉嫩的玉臂,半截如羊脂的酥胸,笑吟吟,娇滴滴,偏着头道:“第二呢?”

若非顾忌邻近有人,狄抱寒真想怒吼起来。

“第二,我狄抱寒不是好色之徒,有长孙萼在前,凭你不及她远甚的几分姿色,也万万无法蛊惑狄某!”

花紫云爆出一阵银铃似的长笑,接着连声道:“违心之论,违心之论,这词……”

狄抱寒愤然截断她的话,道:“你是存心要将店中的人闹醒吧?你不害臊,我可是怕难为情,对不起,少陪了!”说着,拔腿纵跃而起。

“站着!”花紫云急声喝道。

狄抱寒停下即将腾起的身形,道:“那么你快穿衣服走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当着你大师姐与兰姑娘再讲。”

花紫云咯咯一笑,道:“你先将店里的人统统点住,咱们彻底的谈谈,只要你说得我心服口服,自今以后,我绝不再纠缠于你。”

狄抱寒哼了一声,道:“无端的出手伤人,非我狄某所愿,你自己去动手吧!”

花紫云吃吃笑道:“我伤势初愈,跑了一天一晚的路,如今一丝力气也没有,你没良心,我们姐妹这般奔命,还不是为你的事情,这样吧,你进来坐着,咱们规规矩矩的谈谈,反正你不是好色之徒,我花紫云这几分姿色也不在你眼里,难不成你还怕我用强,将你吃了不成?进来吧!少爷!”

狄抱寒忖道:“这花紫云泼辣大胆,行事没有遮拦,长此闹下去,兰姑娘未免难堪,不如和她讲个清清楚楚,一刀两断,省的将来闹出更大的笑话。”

想罢跃回房中,掩上窗棂,坐向靠壁的一张椅子。

花紫云手拍床沿,笑声说道:“坐过来,真金不怕火炼,否则我仍然当你是惺惺作态,口中说不,心下叫肯!”

狄抱寒忍笑不住,连忙摇首道:“你也太欠含蓄了,若是你略有一分聪明,当知我狄抱寒绝不会喜欢你这种女子。”

花紫云丝毫不怒,笑嘻嘻的一拍床沿道:“这话算你说对了一半,你不喜欢我是真,不过那是因为你自己俗气,不足以了解我的为人,长孙萼与你犯的同一毛病,这些我也不讲,你坐过来,我另外有事情说与你听。”

狄抱寒却也拿她无法,移身在床边坐下,花紫云以手支颐,轻声笑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爷,苦煞人也!”

狄抱寒怒道:“如果你只会调笑,我就要失陪了!”

花紫云嗤的一笑,道:“好,说正经,第一,我花紫云拼却一命,决不让长孙萼翻身,你如听我的良言相劝,自今以后,最好不要管她的事情。”

狄抱寒冷冷的道:“这一点你弄错了,我与她人虽分开两地,心却结在一起,到了不可收拾之日,我仍会先将你杀掉。”

花紫云薄然一笑道:“我的三师妹因你而死,我师父未曾追究,那完全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那算是异数,恩师不忍朱师伯的武功自你而绝,如果你还有一个师兄弟,则你也活不到今天,如果你杀了我,恩师还是会饶你,不过长孙萼却决然无法活着,‘寰宇五绝’只讲恩义,不管是非,五个人同非真正的善良之辈,没有谁有容人之量,以活着的四人而论,个个护犊,人人可以不择手段,此所以孟康始终对长孙萼容忍,长孙萼在孟康未死之前,也不敢将傻小子孟圣真正怎样的原因。”

狄抱寒冷笑一声道:“哼!先师真不知何以会被扯入五绝之中!”

“说错了你别见怪。”花紫云笑道:“你师父若是正人君子,就不会找上少林寺去,逼着出家人较技,也不会抢夺孟康已经到手的‘毒龙丹’,那么今日也不会有人向你讨‘达摩内典’,孟康在济宁时也不会戏弄你,甚至‘灵猱软甲’也不会由你手中取去,他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根本就不会无端的惹你。”

狄抱寒听她贬抑自己的先师,不禁转面瞪她一眼,不料入眼尽是她曲线玲珑,丰满细腻的白皮嫩肉,连忙别转眼睛,含怒问道:“有第二没有?”

花紫云笑得浑身颤动,道:“第二么,长孙萼有何美处?值得你如此死心塌地,就以我的小师妹来说,哪一点不比她强过百倍,至于我花紫云,也不过与你闹着玩玩,似你这般不辨美丑,不识温柔之人,我也不一定当真看得上眼。”

狄抱寒冷冰冰的道:“情之所钟,即是十全十美,这点你无法了解,你且说说,花老前辈号称‘情天一魔’,究竟是何含义?”

花紫云哑然失笑道:“恩师早年愤世嫉俗,见不得人间的有情男女,如果让她见到,必要加以拆散,因而世称‘情天一魔’,不过这情景并未延续多久,自从遇上你师父后,她自己也坠入了情网。”

“哼!我早知先师与师母的一段美满姻缘,系你师父所拆散!”

“你蠢嘛!”花紫云娇躯移动,朝狄抱寒身侧一贴,半截赤裸裸的上身几乎压到了狄抱寒的腿上,口中却自漫声道:“如果你师父不是与我的恩师两心相悦,恩师不会改变性情,你师母也不至于与你师父决绝。”

狄抱寒哂然讽刺道:“我看‘情天一魔’这外号,应该由你来承受了。”

花紫云媚眼如烟,紧紧地瞟在狄抱寒脸上,口中似嗔非嗔的道:“我三妹的仇恨不谈,长孙萼夺回‘灵猱软甲’之后,将我赤身露体的留给傻子,即使我放纵不羁,亦非出于我的本意,我同样感受到了侮辱,你凭心而论,我这般报仇,是该或不该?”

狄抱寒听得瞿然一惊,双眉微蹙,盯着花紫云的眼睛道:“萼妹虽然好杀,为人却光明正大,她事先问过我解穴的手法,即使有意害你,也不会欺骗于我!”

花紫云娇声笑道:“这当真是情之所钟,即是十全十美了,她与傻子一个解穴,一个又点,这不是作好了的圈套是什么?”

狄抱寒面色一变,双目神光电射的在花紫云脸上打转,花紫云冷笑一声道:“我若故意进谗,有半句虚语,教我花紫云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语声甫落,窗门倏地大开,“断魂仙”长孙萼手横湛蓝宝剑,冷森森地立在窗前。

花紫云乍睹人影,凛然一惊,接着仆身狄抱寒腿上,急抢床尾椅上的衣物。

“断魂仙”长孙萼阴沉沉的一哼,手起剑落,猛朝花紫云的手腕剁下,这房间宽不盈丈,长孙萼出手似电,花紫云眼见寒光暴闪,一声尖叫,手臂哪里缩得回来。

当此千钧一发,花紫云一只玉掌眼看即被齐腕斩断之际,狄抱寒本能的,将花紫云横过自己腿上的藕臂往怀中一带,一声轻响过处,花紫云幸逃断臂之厄,那张椅子连同堆在上面的衣物却被劈成两半。

花紫云堪称人间怪物,惊魂乍定,立即倚歪就歪的,将个一丝不挂的胴体贴在狄抱寒背后,一只赤条条的藕臂索兴环抱着狄抱寒的腰肢,再也不肯缩将回来,口中吃吃而笑,连叫“好险!好险!”

“断魂仙”长孙萼目光电射,朝着狄抱寒怒声道:“你让不让开?”

狄抱寒徐徐地将头一点,一面扳开花紫云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一面看着长孙萼浑身未干的血渍道:“又杀了许多人吧?都是谁?”

花紫云听狄抱寒语声柔和,不觉又嫉又恨,手臂一扭,脱出狄抱寒的掌内,重又将他抱住道:“我们当面对质,你且问她,我方才所讲是否事实?”

“断魂仙”长孙萼宝剑一抖,剑尖指着狄抱寒道:“你到底让不让开!”

狄抱寒沉默无言地看了长孙萼一眼,扳开花紫云的手臂,起身走到窗前,掩上窗门,背脊贴着窗棂站着。

花紫云乘着狄抱寒起身之际,探臂又抢堆在分作两半的椅上衣物,“断魂仙”长孙萼的一剑,再朝花紫云手腕剁去,花紫云只得闪电般的将手臂缩了回来。

“断魂仙”长孙萼剑尖拨动,将花紫云的衣裙及那条用作兵器的锦带拨至地上,接着宝剑连挑,拿过了花紫云的一条白绫腰袋,和一个鹿皮革囊,然后宝剑还鞘,慢条斯理的将革囊桂在腰下,由腰袋中搜出几只玉瓶,揣向自己怀中。

花紫云镇静如恒,侧身倚在枕上,似笑非笑的望着长孙萼身后的狄抱寒:“我今日算是真正认识你啦!花紫云绝不怕死,毫无向你求助的意思,不过我姐妹无论善善恶恶,对你却全是一厢好意,你这般拦窗而立,莫非还怕有人闯来解救我么?”

这女子生死之际看得很透,较之不畏死之人,似乎还要更上一乘,且看半副纱帐遮住她的下体,当此生死边缘,依然是言笑从容,香艳如故,那般撩人遐思的姿态,的确令人心动而又心折。

狄抱寒淡淡的一笑道:“我狄某生来重情,却非多情之人,不过你姐妹对狄某错爱,狄某仍然是心感不已,人生难得是知己,我就算你是知己吧,你安心的去,狄某顶天立地男子汉,总要对得起你就是。”

“断魂仙”长孙萼飘身退后几步,一面监视着花紫云,一面微微侧过脸来朝狄抱寒道:“你要如何地对得起她,难道又要将我赶回九宫山么?”

狄抱寒尚未开口,蓦地听到院中瓦面上落足之声连响,狄抱寒由窗缝中向外一望,只见对面屋上高高矮矮,一排到了七人,一个似曾相识,乃是孟府的家人孟驹,另三人前一天见过,是“混海彪”宋陆和他所带的两人。

“姓狄的,言而无信,算什么好汉,大爷们向你领教来了!”

狄抱寒知是为了侯亮所盗那箱珠宝的事,急忙转面朝着长孙萼道:“你快动手,我料理完你的事,还要去会外面的人!”

“断魂仙”长孙萼虽是任性妄为,但从认识狄抱寒后,即对他十分惮忌,当世之下,她所怕的也仅只狄抱寒一人,这时见他话中有话,不觉踌躇着不敢动手,反问狄抱寒道:“你要料理什么?我自会杀她,你退到外面去吧!”

语音甫落,窗外倏地掌风狂啸,狄抱寒飞快地拉开窗门,全力一掌朝窗外拍去。

“蓬!”然一声暴响,沙土狂飞,一声闷哼起处,一个华服大汉紫血狂喷,身躯飞快撞到墙上,霎时伸腿死了。

这大汉正是“七海王”邓横带来金陵的两人之一,狄抱寒因在心烦意乱之下,听得窗外掌风过于猛烈,是以一掌尽了全力,他的“二相神功”日进一日,江湖上能接下他全力一掌的人业已寥寥无几,这时一掌缩回,不理屋上的哗然喝嚷,掩上窗门,反身朝长孙萼道:“你杀人无数,满手血腥,我总觉得这般人皆是我亲手所杀,如今我已决定,让你将花紫云杀死,然后一掌将你毙掉,我意已决,你速即动手吧!”

此时瓦上众人俱已跃至院中,闻得房中讲话,俱皆手持兵刃,围在窗外竖耳听着。

“断魂仙”长孙萼一听狄抱寒要取她的性命,知他说得到,做得到,顿时娇躯往壁上一缩,道:“不!我杀的人都是该死的,花紫云贱东西,你怎能将我一命换她一命!”

花紫云袒裼裸裎,侧卧床边,望着长孙萼笑道:“我们两人半斤八两啊,你喜欢抱寒,我也喜欢,我被傻子玩过,你也被傻子玩过,咱俩何不结个干姐妹,二女同科,千秋佳话!”

狄抱寒恨得牙齿直挫,朝长孙萼喝道:“你还不动手,等待什么?”

“断魂仙”长孙萼低声说道:“这贱东西想与我同归于尽,留着她师妹花墨兰捡便宜,我偏偏不顺她的心意!”

说着打开花紫云的革囊,只见里面红黄蓝白黑各色金银钢针,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共有五种之多,于是每样取出三根,夹在右手五指之间,转朝狄抱寒道:“我杀的是谁,你也未曾看见,怎知道该不该杀,傻子点她穴道之事,我也未曾看见,她淫荡成性,谁知她的话是真是假,我不杀她,你也无法动我!”

花紫云急朝狄抱寒叫道:“抱寒,她想用毒针伤我,解药已被她拿走,我转眼就死,你可不能放她生出此房。”

说着挺身坐起,抓过床里的一副薄被虚拦在自己身前,两眼盯住长孙萼瞬也不瞬。

正当此时,窗上轰然一声,一块重达三四百斤的石臼被人举起,猛然朝着房间内砸来,狄抱寒耳闻风声猛恶,再次竭力一掌朝窗外拍去。

刹那间,窗格震碎,断木乱飞,石臼被狄抱寒掌力震成了数十小块,碗大的碎石尽往院中激射而回,逼得院中站的六个人纷纷闪避,群相喝叱不迭。

“断魂仙”长孙萼乘着一声巨响之际,闪电般地抢近床边,左手快捷无伦抓住被角,猛然往怀中一扯。

花紫云身无寸褛,手无寸铁,明知长孙萼武功在自己之上,一见她抓住了被角,立即震腕一翻,将薄被朝她脸上蒙去,右手疾如鹰隼,猛攫她肩后的剑柄,同时口中尖声叫道:“抱寒快来!”

狄抱寒别说没空,有空也不一定会来,“断魂仙”长孙萼阴森森的一笑,左手电激上扬,疾抓花紫云的手腕,右手猛然一抖,三五一十五枚毒针蜂涌而出,全数钉上花紫云欺雪赛霜的酥胸上。

花紫云骇然尖叫,右手就势抓向长孙萼黑纱深掩的面上。

“断魂仙”长孙萼身躯暴退,飙然转面,朝着立身窗口的狄抱寒左肩旁拼命的一纵,狄抱寒心意未定,已被她窜出窗外。

长孙萼才出窗外,立即破空之声大响,四面皆有暗器袭来,“断魂仙”长孙萼身形不变,继续朝房顶腾起,双手在四外乱抓,也不管有毒无毒,一概抓入两手之中。

她两足方自点上瓦面,立即有人一刀朝头顶砍来,“断魂仙”长孙萼双手后扬,将掌中接的暗器朝着扑向自己的一人打去,娇躯微微一抖,肩上挨了一刀。

持刀的正是“混海彪”宋陆带的两人之一,这一厚背砍山刀劈下,单是份量也有百十来斤,就是石人也要下一块,“灵猱软甲”果是好东西,刀一落下,即被弹得跳了起来。

“断魂仙”长孙萼岂会白送他砍上一刀,左臂一翻,拿住那人的手腕,右臂一探,抓住那人的腰带,娇躯微侧,将那人猛力朝狄抱寒的窗内一摔。

长孙萼出房之后,狄抱寒碍于花墨兰的情面,自不能放着花紫云不管,他这儿刚刚闪至床边,花紫云倏地双臂搂向他的颈项,声音颤抖的道:“你好狠,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吧!”

狄抱寒见她尚未开口,全身已然变了颜色,急忙双手电闪,将她周身八条大脉封死,手尚未歇,“噗!”的一声,窗口摔进一个人来,长孙萼用劲极巧,这人在半空中时无法动颤,身一落地,即已运动自如,这时一见狄抱寒背朝自己,立即挺身而起,一刀朝狄抱寒“会阴”穴扎去,这家伙见长孙萼刀枪不入,也不敢再砍狄抱寒了。

狄抱寒不用转面,已知这一刀扎向何处,他正在烦恼之际,见这一招来得太过下流,顿时怒气横生,杀机大起,右手不停,继续点向花紫云的穴道,身躯一侧,让过刀势,左手反劈一掌,“卜!”的一声,打塌了那人的半边脑袋。

“混海彪”宋陆手提一根亮银软鞭,站在院子对面的屋顶上喝道:“姓狄的,快活也不忙在一时,你再不出来,爷们可要骂了。”

狄抱寒又急又怒,厉声朝窗外道:“狄某少时就到!”

说罢再点花紫云的两处穴道,接着劲贯双指,起出了十五根毒针,这满天花雨的手法长孙萼未曾练得到家,针又长短粗细份量不同,虽是近身发出,仍然没有一根完全入肉,只是三根腥红的“鸩血离魂针”入体即化,各有半截遗在花紫云体内。

狄抱寒也来不及替她穿衣,而且衣服已被长孙萼砍坏,于是揭起床单,将她连头一裹,放于左肩之上,拾起那根锦带收在囊中,接着腾身而起,径往屋顶跃去。

屋顶尚有五个人,狄抱寒身一立定,孟驹立即向后闪退,余下的四人身形闪动,顿时将狄抱寒围在中间。

狄抱寒横扫一眼,见四人均是色厉内荏,大有上命所差,此来身不由己之慨,于是向着“混海彪”宋陆道:“我也知道你们未曾找到东西,我那兄弟决无虚言,究竟是谁暗中做了手脚,眼下尚未查出真相,东西找到之后,定然交还你们,此时我有事待理,失陪了!”

“且慢!”站在狄抱寒左侧的一人厉声喝道:“如果东西找不着,又当如何?”

狄抱寒冷然道:“那么你便转知孟康,说东西被我狄某代为收下了吧!”

说罢起步闪身,直对发话的这人撞去。

此人大吼一声道:“姓狄的,你也欺人太甚!”

刀影如山,已朝狄抱寒当面罩来,狄抱寒身形疾闪,朝着侧里冲去,“混海彪”宋陆一声暴喝,亮银软鞭挺直如戟,猛点狄抱寒的“乳根”穴,刹那之间,四人中已有三人的兵器袭近身前。

狄抱寒见除了后面近身的一人武功较次外,其余三人身手俱皆不弱,知道不伤人脱身不了,当下身躯右闪,让开宋陆的银鞭,长臂疾抒,倏地抓向迎面而来的一柄金背大刀,同时左腿飕然上踢,封住侧面击来的一只铁锏。

锏在十八般兵器中位居十二,属鞭类,无刃而有四棱,这使锏之人姓姚名青蛟,绰号“多臂秦琼”,意思是说他比秦叔宝尚要厉害,此时见狄抱寒一腿踢向自己锏侧,气得一声暴吼,锏尾一摆,抡了半个圆圈,猛朝狄抱寒足背砸下,他既称多臂,出手自是快捷,变招换式,彷佛电掣一般。

使金背大刀之人名叫“金刀”屠啸天,是浙海船帮中的老四,一见狄抱寒徒手抢刀,也是气得嘿嘿怪笑,他招式不变,却将健腕一震,一把宽达四寸的金背刀顿时如搅海蛟龙,翻腾震动不已。

狄抱寒凛然一惊,腿臂飙然回收,想不到这一锏一刀,火候老辣至此,再慢毫厘,他的足背不被砸烂,五指也非被绞掉不可。

“多臂秦琼”姚青蛟与“金刀”屠啸天抢得先机,立即狂风骤雨般的着着进逼,“混海彪”宋陆亮银软鞭功力也极深厚,三个人三件狠兵器,将狄抱寒逼在中间,闪避腾跃不迭,尤其“金刀”屠啸天,刀厚力沉,招招暗藏内劲,只见他刀光闪闪,劈刺截扫,斩削砍剁,越打越是凌厉。

狄抱寒左臂抱着花紫云,只剩右手应敌,越打越有力穷势蹙的样子,激斗之下,脑中不住的转着念头,目光四掠,捕捉突围的机会。

此刻旭日东升,阳光射在疾舞的三般兵器之上,精光闪灿,耀眼难睁,霍霍风响的瓦面上,四条人影翻飞腾跃,愈打愈见猛恶。

酣斗中,“混海彪”宋陆扬声道:“姓狄的,刀枪无眼,你马上交出珠宝,大爷们放你一条生路。”

狄抱寒朗声一笑,一掌朝“金刀”屠啸天的右臂劈去,接着电激伸手,疾抓宋陆亮银软鞭的鞭尾。

“珠宝狄某要定了,你们别说三个,再来三个也奈何不了狄某!”狄抱寒道。

孟驹早已远远地退到一边,宋陆带来的另一名手下却横着一根七节钢鞭,在一旁掠阵,他武功较次,与众人搭不上手,这时一听狄抱寒口出狂言,心中不愤,觑看一丝空隙,立即喝叱一声,一招‘尉迟上寿’,窜步一鞭,朝狄抱寒搂在花紫云腿弯上的左臂击去。

“金刀”屠啸天一见,立即厉声怒喝道:“滚回去!”

狄抱寒哈哈一笑,道声:“多谢了!”

身形一转,让开姚青蛟一锏,反掌一拂,逼开屠啸天的一刀,就势一抓一抡,业已夺过七节钢鞭,将“混海彪”宋陆的亮银软鞭磕飞回去。

武功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此人方一凑上,立时丢了兵器,“金刀”屠啸天怒不可遏,左臂朝后一摆,喝道:“还不快滚开!”

此人“啊呦!”一臂撞在腰上,身子朝后猛飞而去。

狄抱寒一鞭到手,如虎添翼,迥环扫荡,朝着三人各攻出三招,“天疑九式”神奥之处,就是不拘于兵刃掌指,皆可加以运用,狄抱寒恐怕花紫云的针毒时久不治,于是使出一路“疾”字诀,一鞭快于一鞭,一鞭猛于一鞭,横抽竖击,上磕下扫,直将三人逼得愈退愈远,将一个惯于使鞭的“混海彪”宋陆惊得凛惧不已。

此时狄抱寒要走即走,三人再也无法困得住他,不过他知道这般走掉,三人势必紧追不舍,纠缠无已,要想他们知难而退,少不得还要伤个把人。

“且慢!”狄抱寒叫道。

三人那里肯停,乘着狄抱寒手下微慢,重又裹了上来,狄抱寒扬声笑道:“你们三人留不住我,珠宝诚然被人盗走,找着了就还于尔等,我尚有事,改日再战吧!”

“金刀”屠啸天接口喝道:“如今不单是珠宝问题了,你伤了爷们两个兄弟,血债血偿,你要留下啦!”

狄抱寒纵声一笑,一鞭逼退“多臂秦琼”姚青蛟,奋身一跃,借势突围而去。

“金刀”屠啸天首先一声怒喝,跟踪朝狄抱寒追去,姚青蛟在左,宋陆在右,亦自衔尾追赶。

狄抱寒跃过两重屋顶,身形一慢,正待扭身伤人,蓦地喝声暴起,飕!飕!飕风声连响,屋下接连窜上了四人。

“金刀”屠啸天洪声道:“三哥来得好,老六已被这小子废了!”

当先上屋的是个华服男子,空着两手,年纪五十来岁,这时停身在狄抱寒前方丈外,高声朝后上屋的三人喝道:“大伙儿上,每人剁一刀。”

众入一声暴喝,刹那间前后一合,六个人将狄抱寒围了起来,吴钩剑,判官笔,两块铁牌,加上原来的刀鞭锏,威势好不吓人。

一招未了,狄抱寒已感压力剧增,六人武功皆在伯仲之间,并似惯于群打群殴,六个人阵脚守得极稳,位置毫不凌乱。

“老四,红货呢?”空手站在屋脊上督阵的华服男子喝问道。

“金刀”屠啸天一面乘隙发招,一面高声道:“这小子不肯吐出来,黑小鬼藏起来了。”

“他肩上扛的是谁?”

“是个娘们,脱得赤条条的,断魂仙呷醋,做了点手脚!”金刀屠啸天高声道。

站在一旁监阵之人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倒风流,老四夺下瞧瞧,看还管不管用?”

狄抱寒闻言大怒,钢鞭飞舞,四面进招,只是心中恨煞,却抽不出手给他一下。

霍地!远处屋顶人影飞扬,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而来。

“什么人?”站在一旁督战的那人喝道。

来的是李天琼与美公子司徒瑾,司徒瑾虽然对狄抱寒存着一点尴尬,李天琼却对狄抱寒一见如故,暗暗心折,因此一大早上,即拉了司徒瑾一道来此,准备三人一起喝顿早酒。

“什么人?”一旁督战这人见李天琼业已冲到面前,立即一掌拍了过去,同时口中二度喝问。

“你叔叔!”李天琼朗声道。

语声未歇,人已飒然一转,让过了此人一掌,直往围攻狄抱寒的“混海彪”宋陆身后扑去,司徒瑾接踵而至,立即被一旁那人截住,两双徒手打在一起。

李天琼昨天在玄武湖畔露过一手,“混海彪”宋陆知道他是“天西一叟”瞿宫浩的门人,一见他扑向自己身后,急忙身形一转,一鞭朝他胸前点去。

李天琼朗朗大笑,右臂一抬,掌中多了一柄短剑,随手一划,“呛!”的一响,削下了宋陆亮银软鞭的一截鞭头。

“混海彪”宋陆怒吼一声:“小儿不要脸!”

震腕一抖,将大半截银鞭猛往李天琼胸前扔去,接着功凝右臂,劈空一掌击出。

李天琼活泼爽朗,虽然也有一十九岁,却未脱掉孩子脾气,临敌时但有一丝喘息的空隙,就爱嘻嘻哈哈,来点小动作俏皮俏皮,这时一见“混海彪”宋陆将半截银鞭扔来,立即左手一撩,抓在掌中,足下猛然一挫,脱出了宋陆掌风所罩之下,与宋陆换了一个方位。

“他不要,给你!”李天琼笑道。

他说给就给,右手一剑逼退宋陆,左臂横着伸出,那意思是要身旁的“金刀”屠啸天将半截银鞭接去。

“金刀”屠啸天怒骂道:“小辈找死!”

金背大刀霍然风响,连肩带臂的朝李天琼斩下。

狄抱寒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倏地大发神威,七节钢鞭架开两般兵刃,身躯暴闪,旋风般的朝“金刀”屠啸天扑近,手起鞭落,一鞭击在屠啸天的背上。

屠啸天方始一刀朝李天琼斩下,忽听有人喝叱,接着身后风起,背上挨了一下,狄抱寒恨他嘴里刻薄,鞭下用了全力,这一鞭将他击得闷哼一声,口喷鲜血,金背刀撒手,身躯朝前仆去,李天琼刚刚闪身避招,这时短剑反手后削,逼开“混海彪”宋陆,左手半截银鞭朝着扑身过来搀扶屠啸天的一人兜头砸下,右腿就势一脚,将屠啸天踢了出去,若非躲在远处的孟驹手快,屠啸天摔下屋去,一条命再也无法挽救了。

“大家住手,我有话讲!”一个娇滴滴的嗓音喝道。

声未罢,屋下窜起了“金陵三姝”。

“金陵三姝”现身,激斗中的众人果然停下手来,李天琼身形一幌,站在了狄抱寒的左面。

狄抱寒双目神光如电,看住孟鸾音道:“姑娘在屋下站了许久,此时出场,不知有何见教?”

孟鸾音玉面微微一红,笑声道:“狄公子好威风,好煞气!”

接着转朝与司徒瑾动手的那人道:“万三爷,刚才有个名叫‘操刀鬼’杜胜的人到我那儿去,说是那批珠宝,原来被偷儿邢燕同伙几个人暗中盗去,不过正在分赃的时候,又被‘断魂仙’长孙萼夺走,她并且约了我们三姐妹,今晚三更天在西校场见,这事看来与狄公子没有关系,若依鸾音愚见,三爷还是待到明天,再向长孙萼讨还珠宝便了。”

孟鸾音所称这万三爷,名叫“千面灵官”万雷,这时朝着孟鸾音微微拱手道:“有劳姑娘相告,姓狄的伤了万某的四弟,废了万某的六弟,珠宝事小,兄弟义气事大,姓狄的今日要想走人,除非将性命留下。”

狄抱寒冷然一哼,横扫全场一眼,就待破围而去,蓦地小姑娘鸾咏身旁黑影一幌,闪出了新得混号的“小丧门”侯亮,众人方始一惊,小侯亮业已停身狄抱寒面前,单腿一跪,双手持定一柄蓝汪汪的喂毒宝剑,高举过顶,亮声说道:“姑娘吩咐啦,一个也不许留!”

狄抱寒瞋目横了小侯亮一眼,扔去钢鞭,接过毒剑,转朝李天琼道:“小兄厌恶杀戮,却屡屡被逼得大开杀戒,有劳贤弟与司徒兄代为掠阵,危急时接应接应。”

李天琼看了狄抱寒掌中的毒剑一眼,吐吐舌头,要想接过花紫云,又因看出是个女的,狄抱寒不讲,自己也不便开口,只得和小侯亮眨眨眼睛,一起往旁边闪去。

狄抱寒喂毒宝剑一横,朝着“千面灵官”万雷道:“尔等不逃,狄某定然不走,你先上吧!”

“千面灵官”万雷见了这把宝剑,心中也不由胆寒起来,阳光之下,但见蓝磷闪耀,予人一种诡异阴毒之感,只是狄抱寒一人向自己六个人挑战,而且别人身上尚还带着一人,自己再要推三阻四,那可真太过丢人了,当下把心一横,厉声喝道:“你接我一掌试试!”

喝声中,猛然一掌朝狄抱寒推去,霎时间呼啸声起,一股排山倒海的疾风劲气,朝着狄抱寒当面涌到。

狄抱寒见他这一掌威力不小,果然不是易与之辈,急忙飘身旁闪,顺势一剑朝“多臂秦琼”姚青蛟刺去,他自出江湖,即为长孙萼,花紫云,“阴阳双怪”丙灵丙晟等所包围,潜移默化,使他无形中变得出手也是狠辣异常,他的武功路子也近于诡谲,近来江湖规矩也荡然无存,随处所遇尽是倚多胜寡,群打群殴,加以此刻又为势所迫,因而也存了个先下手为强的心意。

“多臂秦琼”姚青蛟见狄抱寒剑到,不敢以锏去架,足下一挫,疾往后方闪退,刹那间吆吼暴起,万雷与“混海彪”宋陆双掌遥推,疾向狄抱寒身后袭到,另外三人的吴钩剑,判官笔与两块铁牌,亦由左右同时击了过来。

狄抱寒厉声喝道:“乱世用重典,狄抱寒无情了!”

语音甫落,惨嘷之声接起,狄抱寒一剑刺入了使判官笔的那人胸上,接着回剑一撩,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处,吴钩剑断了一柄,“多臂秦琼”姚青蛟的钢锏断至把手,差一点削下了手掌,两面铁牌也都缺了一块。

狄抱寒忽然心中一动,暗忖听那中剑之人所发号叫之声大异寻常,想必是剑上的毒性剧烈,中上之后,体内另有难受之处,我何必太过作孽,当真将这批人一个不留。

想着身形一转,打定一个擒贼擒王的主意,一剑接一剑的朝着“千面灵官”万雷刺去。

“千面灵官”万雷脸色大变,一掌劈出,又是一掌,足下连连后闪,倒退不止。

“混海彪”宋陆一见万雷危殆,急忙暴喝一声,舍命一掌,朝狄抱寒的左臂击去。

狄抱寒身躯猛地一个盘旋,宝剑一挥,又将袭近身前的铁牌削下了一块,接着长剑电闪,疾往“混海彪”宋陆的肩胛刺去,这一剑快捷无伦,寒光一闪,剑尖业已点破宋陆的衣衫,“混海彪”宋陆面无人色,那里还有闪避的力量,狄抱寒促声一叹,念这宋陆为人相当正派,宝剑回收,窜身再朝“千面灵官”万雷扑去。

万雷连劈七八掌,真力大耗之下,一口气尚未喘出,眼见狄抱寒追缠自己,不敢容他近身,于是竭尽余力,再次一掌朝前推去。

狄抱寒这一次不再闪让,宝剑由下而上一挥,划出一片如山剑气,硬将万雷的掌力拒于门外,接着身形飙然转过半个圆圈,避过了身后袭来的一柄吴钩剑,与一面剩余无几的铁牌,宝剑电射而出,疾刺万雷“巨阙”穴上。

“千面灵官”万雷一掌拍出,被狄抱寒内家真力所化剑气一挡,立即感到心神一震,身躯一阵摇幌,岂料身形未定,狄抱寒宝剑已然上身,这一剑才一见血,万雷立即感到心如锥击刀剜,不由自主的惨叫了一声。

狄抱寒修眉一蹙,拔剑跃向一旁,他存心要看看这剑毒性如何,因而仅只刺入万雷“巨阙”穴旁一寸来深。

果然万雷一伤,余众俱皆停手不战,“混海彪”宋陆闪身向前,扶住万雷摇摇欲坠的身子,万雷双眼逐渐下阖,人已进入昏迷状态,伤口中血作青紫,看来极为骇人。

“混海彪”宋陆见这剑毒剧烈至此,不觉转面朝着狄抱寒道:“狄公子武功惊人,加上如此一柄毒剑,独霸江湖,是足有余裕的了。”

狄抱寒剑下留情,他也知道感激,此剑恶毒如此,却又令他愤慨,想朝狄抱寒讨解药,又不好意思出口,几句话说得情绪错杂,自己也感到不是滋味。

狄抱寒明白他的心意,看了掌中的宝剑一眼,沉声说道:“剑是别人所有,狄某也是初次使用,‘天巧星’孟康手段高强,你们快点回去,或许人还有救,我肩上之人身受重毒,被你们缠得无法脱身,如今也不知是否救得转来,是非恩怨暂且不讲,你们即速去吧!”

“混海彪”宋陆知道解药无望,朝着众人喝一声“走”,当先抱着“千面灵官”万雷而去。

“金陵三姝”见众人走后,方始懒洋洋的准备离去,孟鸾音蓦地朝着狄抱寒笑道:“狄公子全胜而归,鸾音恭喜你啦!”

狄抱寒冷然一笑,沉着面孔道:“你父亲尚且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却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看来你父亲的聪明才智未曾传于你兄,也未曾传之于你!”

孟鸾音玉面一红,强笑着道:“你武功强过我,我也不与你争论。”

接着转脸朝司徒瑾与李天琼笑道:“寰宇五绝闹家务,东西双侠全站在怪物一边,不觉得有点不公平么?”

李天琼大笑不已,道:“东西双侠,妙极了,多谢姑娘赠给家师和司徒叔父这么美的一个雅号,长辈的事我们作不了主,致于我们兄弟,姑娘随便选一个吧,司徒大哥的武功在我之上,就让他帮姑娘,我帮狄大哥吧!”

说罢哈哈大笑,得意之极,孟鸾音瞟了司徒瑾一眼,转身与崔玉璇姑娘鸾咏同时跃下屋去。

小侯亮朝着狄抱寒将手一伸,笑嘻嘻的道:“还来吧!”

狄抱寒着实不愿让这宝剑留在长孙萼手内,却又不忍她没有一件防身利器,想了一想,还是只有将宝剑还于侯亮。

小侯亮接过宝剑,大模大样的道:“本来么,水能载舟,水能覆舟,物之好坏,端在人之为用,今日若非这把毒剑,你也不一定走得这么干净哩!”

狄抱寒哼了一声,朝着司徒瑾及李天琼道:“两位随我来!”

说罢闪身下地,领头朝前奔去,司徒瑾与李天琼跟在身后,三个人脚下都快,不过两三盏热茶的时间,即已转到“万通镖局”附近。

正行间,迎面来了小环,小环见狄抱寒行色匆匆,连忙迎上前道:“方才街上有人谈论,说是东城有人在屋顶打斗,闹了人命,店里正往衙门报案,五小姐命婢子赶去探探,爷肩上………”

狄抱寒道:“回去再讲,留心身后有人赘着。”

小环低喏一声,当先在前领路转入一条巷口后,小环侧立路边道:“右面第三家即是。”

狄抱寒与司徒瑾李天琼等来至门前,一个中年仆妇启开大门,狄抱寒一闪入内,见花墨兰从厅内转出,即忙上前道:“贤妹待客,我见大师姐有事。”

花墨兰看着狄抱寒抱着的人一怔,后面传出“玉蕊仙子”花青棠的声音道:“抱寒找我么?后面来。”

狄抱寒三脚两脚的转至后堂,钻进“玉蕊仙子”花青棠的临时香闺,花青棠正盘腿坐在榻上,狄抱寒掩上房门,将花紫云放到榻上道:“一言难尽,大师姐先设法救人。”

“玉蕊仙子”花青棠解开被单,见花紫云赤裸裸一丝不挂,一身细皮白肉已呈乌色,不觉气恼的横了狄抱寒一眼,狄抱寒急忙分辩道:“不关我的事,她被长孙萼搜去针囊解药,钉了她一十五针,三根‘鸩血离魂针’尚有半截没于体内。”

“玉蕊仙子”花青棠骇得芳容失色,急忙由怀中取出两粒药丸含在花紫云口中,然后取过榻角的一个衣包,闪身下榻道:“脱靴上榻,准备以内力逼毒。”

狄抱寒一楞,她本人不干,却派在自己头上,分明是有惩罚之意,无可奈何,只得脱去靴子,盘膝坐于榻里,双帘下垂,调息运起气来。

过了一会,“玉蕊仙子”花青棠以黄酒调了半碗水药,向着狄抱寒道:“解开穴道!”

狄抱寒双目微睁,两手平伸,在花紫云身上五寸高处凌虚震动,丝丝风响,半盏热茶时间之后,方始将所点的各处穴道解开,“玉蕊仙子”花青棠忙将半碗水药灌于花紫云服下,接着使人事不省的花紫云盘膝坐在狄抱寒身前,狄抱寒乃将双掌贴于花紫云背后“三焦”,“关元”二穴上,两股绵绵内力,顿时透入花紫云体内。

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花紫云酥胸上始才冒出丝丝五彩淡烟,人也慢慢地苏醒过来,再过大半个时辰,花紫云嚷声道:“好啦!”

狄抱寒力竭精疲,全身衣衫为汗水湿透,缩回双掌之后,立即冥心静气,闭目打起坐来,“玉蕊仙子”花青棠塞了一粒培元益气的药丸于他嘴中,见花紫云光着身子坐于榻上,看样子似乎还不想动,只得用原来那张被单将她一裹,笑声道:“二妹到隔间去歇憩一忽吧,堂外尚有客人,让他养息一阵再说。”

言罢抱起花紫云朝外走去,花紫云尖声嚷道:“我非掏出他的心肝瞧瞧不可,他太狠了!”

“玉蕊仙子”花青棠连哄带骗,好不容易将她弄走,狄抱寒坐到近午时分,人才恢复了一半元气,耳闻门外有脚步踟蹰之声,遂即问道:“是小环么?”

房门一开,小环笑着走进道:“孟康的二小姐鸾咏,与‘混海彪’宋陆投帖求见,现在前堂等着,狄爷见不见他们?”

狄抱寒双眉微蹙,寻思着道:“宋陆找我,自是为了找场之事,小姑娘此来却是为何?”

想着起身下床,小环急忙蹲下身去,为他穿靴,狄抱寒几曾享过这种清福,腿已被她拿住,只得红着俊面任她摆布。

步入前堂,只见厅内排了一台酒筵,司徒瑾,李天琼,花墨兰俱在席上,小姑娘鸾咏与“混海彪”宋陆隔几而坐,“玉蕊仙子”花青棠陪坐一旁谈话,众人一见狄抱寒出来,俱皆起身相迎。

狄抱寒连忙还礼,接着朝小姑娘鸾咏及“混海彪”宋陆将手一拱,在“玉蕊仙子”花青棠下首坐定。小姑娘鸾咏递过一封书柬,笑道:“家严恭请狄公子过府待宴,礼迎仪送,公子谅必赏脸吧?”

狄抱寒拆开一看,柬书孟康亲启,于是转朝“玉蕊仙子”花青棠道:“是在今夜掌灯时分,师姐有何指示?”

“玉蕊仙子”花青棠问:“就只请你一人吧?”

狄抱寒点了点头,“玉蕊仙子”花青棠笑道:“他既相请,谅你定然会去,且看这位宋爷有何见教吧。”

“混海彪”宋陆闻言,忙由袖中取出两份大红拜帖,双手递了过来,狄抱寒接过一看,一张上面胡桃般的三个大字:“邓横拜”,一张则是“丁公拜望”四字。

“丁爷与我们邓爷久仰公子的威仪,意欲今晚三更,乘着向长孙姑娘索讨失物之便,向公子略抒仰慕之忱,地点是西校场,未知狄公子是否赏脸?”

狄抱寒抱拳当胸,毫不考虑的说道:“烦请上覆两位掌舵的就说狄某准时奉召,不敢有误。”接着转朝小姑娘鸾咏拱手道:“有劳姑娘转覆令尊,说是在下初更之际,趋府进谒。”

小姑娘鸾咏一笑起身,同着“混海彪”宋陆双双告辞,“玉蕊仙子”花青棠与狄抱寒送至阶下,小姑娘鸾咏朝着端坐席前未动的李天琼亮声道:“李公子,我们姐妹请你至府中作客,你当真去不去啊?”

李天琼扬声笑道:“当然去啊!荣宠之至!”

小姑娘一笑,与宋陆出门而去,狄抱寒问“玉蕊仙子”花青棠道:“大师姐,这丁公望大概即是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人称‘丁霸南’的么?”

“玉蕊仙子”花青棠点头道:“此人我见过,确有一身真实功夫,江湖上的成名英雄败在他手下的着实不少。”

话才说完,小环忽然趋至狄抱寒身前,低声道:“二小姐有请公子爷。”

狄抱寒双眉一蹙,转眼望着玉蕊仙子求助,花青棠只作不见,径自入席坐下,花墨兰朝着狄抱寒道:“既是二师姐有请,大哥还须去去。”

狄抱寒微微一顿,转身跟着小环往后堂走去,心下却是一步三跳,不知死里逃生的花紫云穿上衣服没有。

狄抱寒跨入房中,只见花紫云秀发披肩,铅华洗尽,一袭紫罗薄翼蝉衫,轻掩着沟壑分明,起伏有致的胴体,倚枕而坐,欹首外望,一对水汪汪的眸子,正自勾魂慑魄的望着自己。

“姑娘玉体可好?”狄抱寒长揖问道。

花紫云掩口一笑,道:“哟!狄爷改变主意啦,怎的忽然客气起来?”

狄抱寒暗想,硬的不成,且来软的,总得让你将这条心死掉,想着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往榻畔一坐,望着花紫云道:“姑娘身在客中,尚须善自保重,贵恙如何?可是完全好了?”

花紫云银牙咬住朱唇,似笑非笑,那神情确是美极,加上天生媚骨,浓艳醉人,逼得狄抱寒转过面去,顾左右而言他的道:“前堂现有佳客,姑娘何不出去会会?”

“干嘛姑娘姑娘的?就不会唤声姐姐么?”

狄抱寒一笑,拱手齐额,一本正经的道:“小弟无礼,姐姐相召,未知有何指教?”

花紫云看他这副装模作样,煞有介事的样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小坏蛋,在我面前来这套,算你倒霉啦!”她顿了一顿,又道:“你对五妹究竟是何道理?她可不比我,你不能对她含含糊糊。”

狄抱寒心想,谁又对你含含糊糊?

“小弟对兰姑娘感恩不尽,敬谨有加,从不敢稍涉遐想,兰姑娘刚烈严正,姐姐聪明人,千万不要轻侮了她!”

花紫云杏眼一睁,含嗔说道:“你遣词用字可要注意点,什么叫作轻侮?司徒瑾现在堂外,你果然对五妹无心,念着她对你的好处,便该设法玉成此事!”

狄抱寒一听,心内悴然而动,暗想这女子虽然可恶,待自己师妹倒还不错,想着肃容道:“小弟愚鲁,愿闻高见。”

花紫云轻声一笑,娇躯前倾,将一张色如春花,幽香扑鼻的脸庞凑向狄抱寒面前,笑吟吟的道:“高见也说不上,愚意是如牵丝扳藤,害她蹉跎青春,无宁大刀阔斧,早日断她之念,常言所道,长痛不如短痛,你格于情面,模棱暧昧,非所以爱她,适误她害她。”

狄抱寒听得修眉紧蹙,心头怔忡不已,虽觉花紫云将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自己头上,未免有欠公允,不过念及花墨兰对自己的好处,觉得自己感恩图报,确然应该多多为她设想,想着双手一拱,极为诚恳的道:“姐姐有何明教,小弟洗耳恭听。”

花紫云听他语声柔和,显有入己榖中之概,不禁芳心窃喜,笑咪咪的道:“法子是有,说来也简单,只要你我假凤虚凰一番,五妹见我俩要好,自然便改弦易辙,另谋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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