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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伤别离 峰回路转

崔千嫪头晕跟花,颓然后倒,眼见就要丧命在“艳尸”花无畏袖下,“天巧星”孟康徒自急煞,却是相救不及。

“鬼仙”申元化忽然怪声一笑,五阴鬼爪其快如风,倏地向花无畏抓去。

“艳尸”花无畏只注意“天巧星”孟康,几曾想到申元化会倒戈相向,反助敌人,惊怒之下,右臂一沉,左袖反甩而出。

只听“鬼仙”申元化阴恻恻一笑道:“花无畏,情天一魔来了,你还不夹尾巴快逃!”

“艳尸”花无畏浪声娇笑,双袖疾挥,朝“鬼仙”申元化连施杀手,一面娇滴滴道:“申老鬼,花无忌在那里?你赶紧带我去见她。”

这两人的身法手法俱都诡谲到极点,狄抱寒站在一旁,看得直蹙眉头。

“天巧星”孟康松了一口大气,一待崔千嫪退开,立即挥掌向申元化击去。

霎时间,又成了孟康与“艳尸”花无畏连手,双双朝申元化疾攻。

另一边“玉面毒心”长孙咎挟着庞纣,与“雷震子”轩辕石矶恶斗,时间一久,即感只凭单手,无法继续支持。

长孙萼见“血影神幡”耿温窥伺在侧,丁公望及邓横等人则守在外围,知道自己的父亲徒自苦战,终必劳而无功,于是提高嗓子,向激斗中的长孙咎叫道:“爹,庞纣已经死了吧!”

“玉面毒心”长孙咎见她站在狄抱寒和“神拳大师”一印身伴,想来庞纣已死之事不会有差,恶战之中,不遑多想,左臂一松,便将庞纣放掉。

蓦地,“血影神幡”耿温大袖一抖,随手一幌,长达八尺的绛引幡执于了手中。

只见他手持长幡的风磨铜杆,朝“玉面毒心”长孙咎身后一摇。

长孙萼急叫道:“爹,当心背后!”

“玉面毒心”长孙咎何许人物,双足微挫,欸然转了一圈,左掌一挥,猛击“雷震子”轩辕石矶,右手扣指一弹,霍地向耿温“七坎”穴遥遥袭去。

“血影神幡”耿温身形一闪,伏身一窜,将庞纣狭于了胁下,长幡一扫,直往场外跃去。

只听长孙萼急声道:“哎呀糟了,原来庞纣未死!”

话声中,忽听“七海王”邓横厉声大喝,“霹雳梭”轰轰作响。

刹那间,丁公望手挥金锹,“七海王”邓横双掌翻飞,崔千嫪拐杖疾舞,连同另外几人,朝“血影神幡”耿温,一涌而上。

长孙萼突地扬声道:“使幡的,手下轻点,别将庞纣夹死了。”

一言点醒梦中人,丁公望、邓横齐声大喝道:“姓耿的,赶快将人放下!”

忽听崔千嫪嘶声大叫道:“各位伯叔卖点劲,先将姓耿的剁掉。”

众人皆怕“血影神幡”暗下毒手,将庞纣夹死,不觉各自加劲,朝耿温猛攻不已。

这批人无一是庸手,三个四个,就足以和耿温缠斗终日,十个人一哄而上,“血影神幡”耿温顿时陷于危境,这时便是真想将庞纣夹死,也是力不从心。

“血影神幡”耿温左遮右架,勉强支持了数招,眼见再不见机,势必丧生乱刀之下,于是厉吼一声,左臂一松,身形剌空射起。

“铁爪神刀”许玄一见,即忙抢上一步,欲将庞纣抢于手中。

正在此际,“天巧星”孟康霍地舍却“鬼仙”申元化,暴叱一声道:“一齐退后!”

喝叱声中,人如电光闪耀,疾往半空中的“血影神幡”耿温射去。

只听“血影神幡”耿温狞声狂笑,声如枭鸣,刺耳慑人。

笑声甫出,手中绛引幡凌空挥舞,直罩丁公望等人的头顶。

刹那间,惨嚎之声大起,人影纷飞,俱朝四外狂窜,一个个宛如负箭之狼一般。

只见“天巧星”孟康须发怒张,半空中手臂一挥,猛地向“血影神幡”耿温击去。

“血影神幡”耿温回幡不及,匆忙中左掌一甩,接下了“天巧星”孟康一掌。

双掌一交,“轰!”地一声暴响,“天巧星”孟康反震出四五尺远,朝地面疾坠而下。

这一掌孟康急怒而发,使出十二成功力,“血影神幡”耿温匆促应敌,不过使出六七成功力,消长之余,顿时被击得闷哼一声,身形震飞丈外,人未落地,满嘴已是鲜血。

“天巧星”孟康坠地之后,只见自己这面,有三个人倒地不起,其中一人,赫然是自己的老伴崔千嫪。

“鬼仙”申元化和“艳尸”花无畏守在庞纣身旁,二人打得如火如荼,激烈之至,谁也无暇将庞纣抢过手中。

“玉面毒心”长孙咎和“雷震子”轩辕石矶二人,都想窜过来抢夺庞纣,两人相互纠缠,谁也无法脱身,逼得各下杀手,猛攻无已。

“天巧星”孟康打量形势,知道谁将庞纣抢到手中,谁就是众矢之的,当下把心一横,猛向“血影神幡”耿温扑去,相隔六七尺远,即便隔空一掌,遥遥击去。

“血影神幡”耿温刚刚将一口鲜血呑入腹中,一见“天巧星”孟康挥掌袭来,顿时仇上加怒,狂吼一声,不退反进,猛将长幡一挥,直对“天巧星”孟康扫去。

“天巧星”孟康阴沉沉一笑,身形电闪,霍地往“血影神幡”耿温身后转去。

他过人之处,便是镇定工夫极高,虽在万般沉痛之下,心神仍然不乱,这时全神贯注,以绝快的身法,一掌朝耿温后心击下。

“血影神幡”耿温也知“天巧星”孟康之能,非万不得已,不敢轻用绛引幡中的杀手,这时快绝无伦地转过身形,横展长幡,护住周身要害。

蓦地!暴响连声,狂飙奔腾,“玉面毒心”长孙咎与“雷震子”轩辕石矶连对三掌,同时间登!登!登!连退三步。

这两人势均力敌,竟看不出谁的功力较逊。

狄抱寒站在长孙萼身畔,见她双眸之中,愁绪隐隐,显然是为自己的父亲担忧,侯亮亦是抓耳挠腮,两眼随着“鬼仙”申元化打转,略一沉吟,遂以练气成丝的功夫,对着“神拳大师”一印耳中道:“老禅师,弟子想请你老人家,代为照看两个孩子。”

“神拳大师”一印回顾狄抱寒一眼,颔首莞尔一笑。

狄抱寒也不与长孙萼招呼,身形电射,直对“雷震子”轩辕石矶纵去,半空中朗声道:“长孙老前辈请退,让晚辈试试腿法!”

话声未歇,欸然发腿,飞踢轩辕石矶的后脑。

“雷震子”轩辕石矶与“玉面毒心”长孙咎硬拼三掌,再度交手,刚刚拆了两招,忽听狄抱寒自后袭来,立即双肩幌动,横闪数尺,回身一掌,望空遥击过去。

狄抱寒自从服过师母所赠的三粒药丸后,老觉得体内有一股潜伏着的内力,极欲一泄为快,这时见轩辕石矶隔空发掌,不觉毫不思索地一腿踢去。

掌风腿力一交,响声起处,狄抱寒直往高空翻腾,“雷震子”轩辕石矶右足拖动,硬是退了半步。

狄抱寒翻腾未定,吸一口气,飞快地在周身流转一匝,发觉除略感心跳耳鸣外,并未受着内伤。当下精神大振,右腿一摆,掉正身形,微一幌动,直往“雷震子”轩辕石矶头顶泻落,一面洪声笑道:“雷震子,你再接一腿试试!”说着右腿虚幌,左腿猛踢向前。

“雷震子”轩辕石矶接过狄抱寒一腿后,心下又惊又疑,不知他的腿风,何以强劲至此,眼见“玉面毒心”长孙咎已向庞纣窜去,急忙劲贯右臂,猛地朝狄抱寒挥去,一面拧腰作势,待往“玉面毒心”长孙咎身后赶去。

“玉面毒心”长孙咎身法似电,倏地到了庞纣身前,长臂疾探,直往地上抓去。

蓦地轰轰声响,两根黑忽忽的“霹雳梭”一在上右,一在下左,疾往长孙咎身后飞射而来。

只听“玉面毒心”长孙咎狞声一哼,身形犹如鬼魅,霍然贴地电闪,瞬息间到了丁公望等人身前,右掌左指,倏地朝使“霹雳梭”的青衣老者袭去。

“七海王”邓横眼力不慢,“玉面毒心”长孙咎在跟前一长身形,他立即双掌迸发,猛力推了过去。

忽听那使“霹雳梭”的青袍老者骇然狂叫道:“诸位赶紧闪开!”

语声未落,丁公望业已抓起躺在地上的崔千嫪,快绝无伦地往一旁飞闪。

“七海王”邓横掌势才出一半,耳闻话声,脑中嗡然一响,双足拼命一蹬,朝后激射而去。

只听“玉面毒心”长孙咎暴喝道:“狄抱寒退!”

喝声中,但见人影纷飞,紧跟着“轰!”然两声暴响。

两根“霹雳梭”就在那青袍老者立身之处,一撞而爆,血肉横飞,钢片四溅,浓烟随风飘散。

伤在“血影神幡”耿温绛引幡下,倒地未起的两个老者,已被炸得骨碎形消,荡然无存。

场中情势未清,只见“艳尸”花无畏和“鬼仙”申元化二人,各自抓着庞纣的一条手臂,两人并肩驰行,将庞纣提在中间,朝山坡上如飞而去。

“玉面毒心”长孙咎形如流星赶月,追在二人身后两三丈处。

“雷震子”轩辕石矶在前,“血影神幡”耿温在后,两人吊在长孙咎身后三四丈处,亦自紧追下去。

“霹雳梭”爆炸之后,“天巧星”孟康立即向崔千嫪等人看去,狄抱寒则回顾长孙萼和侯亮,就这分心旁顾的一瞬,轩辕石矶和耿温亦去了恁远。

只见“天巧星”孟康纵腿便奔,口中扬声道:“许老弟带大嫂上船,各位兄弟随后跟来!”语声摇曳,最后一字讲完,人已驰出百余丈外。

狄抱寒陡地纵腿飞驰,与“天巧星”孟康衔尾而奔,待至山岭半腰,蓦地身形一转,挡在弘法的身前。

风声飕飕,丁公望与邓横等人先后由二人身侧驰过,弘法狞笑一声,一掌朝狄抱寒推去。

狄抱寒双目如电,盯着弘法瞬也不瞬,右腿一扬,迎着弘法的掌势踢了过去。

“蚀骨阴风掌”剧毒无比,但是弘法的内功,较狄抱寒相差太远,两股劲风一遇,弘法顿时被震得连退两步,狄抱寒屹立坡上,却是稳然不动。

弘法气得双眼火红,他是怎么也想不通,狄抱寒只剩双腿,自己还是远远不如。

狄抱寒嗔然道:“你若想走路,就将那粒‘寒魄神针’的解药留下。”

弘法反手抽出肩后的长剑,厉声道:“解药早已扔了,你要动手,道爷无不奉陪!”

狄抱寒见他色厉内荏,两眼逡巡不定,不禁冷笑一声道:“你若配与狄抱寒动手,你师父何必还要费事,命你远至海外请人?”

弘法捧声一阵冷笑,道:“小儿不要自抬身价,道爷奉师命迎客,岂是为了你这小辈?”

狄抱寒剑眉一剔,逼问道:“为的什么?”

忽听长孙萼的声音道:“自然是要将‘寰宇五绝’一网打尽,自江湖除名,弘法,我讲得对是不对?”

弘法回身一看,只见“神拳大师”一印和长孙萼侯亮三人,缓步朝山坡上走来。

“神拳大师”一印来至近处,朝着弘法合掌道:“这位道友,如果你将‘寒魄神针’的解药赠予老衲,老衲愿以一粒少林寺的‘大栴丸’酬谢盛情。”

长孙萼忽向“神拳大师”一印娇声道:“老禅师……”

“神拳大师”一印摆手道:“孩子,那解药可有可无,你不必强逼这位道友。”

弘法突地一指狄抱寒,朝着“神拳大师”一印愤然道:“他是花无忌的儿子,要多少解药没有。”

狄抱寒不知怎的,只感到胸前热血一冲,欺身上步,一腿朝弘法踢去。

这一腿快如闪电,但见弘法吭得一声,身形飞起,直往坡下摔去,落地之后,动也不动。

“神拳大师”一印低声诵了一遍佛号,转面朝弘法走去,长孙萼却款步走到狄抱寒身前,伸手一理他的衣襟,柔声道:“寒哥,禽兽亦知有母,纵然你不喜欢她,她也是你的母亲。”

狄抱寒陡地双目垂泪,颔首道:“这个我知道……”

“神拳大师”一印走到弘法身前,将他扶起,拍开狄抱寒一腿踢闭的穴道。

弘法咬牙切齿,恨恨地扫了狄抱寒和长孙薷一眼,接着由囊中挖出一粒药丸,朝着“神拳大师”一印用力一扔,然后向山坡上疾奔而去。

侯亮站在一旁,忽然大声叫道:“狄哥哥,将那恶道拦住!”

狄抱寒与长孙萼默默相对,黯然无语,长孙萼抬着手臂,正在为他揩拭泪痕,闻得侯亮喊叫,弘法早已一阵风地由身旁逸过。

“神拳大师”一印扬声道:“不用拦阻,他已将解药留下。”说着走到长孙萼身旁,将弘法留下的那粒丹丸递了过来。

长孙萼尚未接过丹丸,先已噗哧一笑,“神拳大师”一印惑然问道:“乘孩子,何事好笑?”

狄抱寒与侯亮听一印大师唤长孙萼作乖孩子,不禁都笑得背转面庞,朝别处望去。

长孙萼横了二人一眼,接过一印大师掌中的丹丸,随手一扔,笑道:“老人家,这丹丸是假的啊!君子可欺以其方,真是一点不错!”

“神拳大师”一印霭然笑道:“不要紧,待老衲以内功替你将毒炼化掉,大概两三个时辰也就够了,来,让我再看看你的手指。”

长孙萼娇笑一声,伸出两只拇指道:“老人家,我还未曾讲完,那一尘老和尚真坏……”

狄抱寒笑叱道:“萼妹,你敢胡说!”

长孙萼固执地道:“不,我偏要告诉老禅师!”

“神拳大师”一印握住长孙萼的两只拇指仔细看了一眼,慈祥万分地道:“你只讲几句,老衲也都明白了,想那花紫云武功有限,若无一尘从中作梗,她怎能伤得了你。”

长孙萼咭咭呱呱,口若悬河地道:“这还不算,寒哥双臂已经废了,他还将咱们一直追到二圣宫内,要将寒哥押回少林寺去!”

狄抱寒插口道:“老人家,别听她乱讲……”

长孙萼截口叫道:“我那里乱讲?咱们找他对质去!”

“神拳大师”一印连连点头,含笑道:“不用对质,我知道你讲的句句真实,来,老衲先替你将针毒炼掉,你年纪幼小,又不愁无人指点,再练武功,也可以迎头赶上。”

长孙萼将手一缩,摇头道:“我这事不忙,寒哥自己练了一套‘天龙腿法’,他师母说,举世之内,只有你老人家可予点拨点拨。”

“神拳大师”一印微微一笑,谦逊地道:“太抬举老衲了,反正无事,咱们就先看腿法,再来炼化针毒吧。”

长孙萼一指坡下那片空地,道:“老人家带他在坡下练,我和亮弟弟待在岭上,免得他分了心神。”

“神拳大师”一印微笑着点了点头,当先朝坡下走去。

狄抱寒向长孙萼道:“包裹中还有食物,你取下和亮弟弟先吃。”

长孙萼目光一掠他胸前缚的包裹,摇头笑道:“快去练武,等一会四个人一齐吃吧。”

狄抱寒笑道:“亮弟弟大概饿了一天,你还是让他先吃的好。”

长孙萼笑了一笑,解下他胸前挂的包裹,然后替他将衣领理好,轻轻一推,道:“快去,别让老禅师等候。”

狄抱寒连忙反身一纵,凌空朝下射去,足点地面,忽听长孙萼扬声唤道:“寒哥——”

狄抱寒转面问道:“干嘛?”

只听长孙萼温柔之极地说道:“二圣宫的‘开光大会’,是一场江湖大决战,强存弱死,没有什么侥幸可言,你要趁这机会,向老禅师多多讨教……”

狄抱寒听她到后来,语声中带着哽咽,不禁惊疑陡生,喝问道:“你怎么了?”

长孙萼挥手道:“我在上面望着你,快快练!”说罢径自转身,朝岭上缓步走去。

狄抱寒直感到心情无端地沉重,一时之间,又想不出道理何在。

忽听“神拳大师”一印在身后叹道:“这孩子,几月工夫,历尽人事的沧桑。”

狄抱寒转过身形,坚决地道:“只等要回达摩内典,弟子若能逃得残身,必定带着她遁迹海外,再不踏上中土一步。”

“神拳大师”一印低声叹了口气,领着狄抱寒走了一两丈远,在一块平地上站住,道:“你先将自己练的腿法施展开来,待我仔细看看,是否有应该增减的地步。”

狄抱寒躬身领命,跃起空中,将那六十余招腿法使开,霎时满空腿影纵横,狂欻排空,回旋震荡不已。

“神拳大师”一印双目微阖,两道细细神光投注当空,随着狄抱寒的身形移动。

不过两盏热茶的时间,狄抱寒腿势一收,落至地面。

他一口气将腿招踢完,发觉多了四招以足跟反腿后踢的腿法,全部招式,却仅剩四十七式。

“神拳大师”一印默然凝思良久,始才开口道:“这腿法虽然漏洞颇多,但是老衲想来想去,总觉得无从改动,看来只有你自己勤练不缀,多多与高手激战,磨练日久,自可一点一滴的改进,逐渐地臻于完善。”

狄抱寒恭谨地将头一点,道:“弟子也觉得只有拼死力战之际,才能使出简练切要的招式。”

“神拳大师”一印道:“神来之笔,固然要在迸力拼斗之际创出,不过基本功夫,却须先行练好,否则先送了命,那里谈得上其他。”

狄抱寒双眉微蹙,轻叹一声道:“先师的武功,不谓不杂,弟子倒也涉猎过一些其他门派的功夫,只是拳掌刀剑都有,偏无腿法一门。”

“神拳大师”一印道:“从来武家有一种说法,所谓‘手是两扇门,全凭脚踢人’,倘若相斗的两人都是高手,则招式之中,自然不会再有破绽,要想取胜,也只有求助于腿了。”

狄抱寒听得双目一亮,迫切地道:“老人家,您可知道什么腿法么?”

“神拳大师”一印含笑道:“少林寺的七十二种绝艺中,有为独臂人准备的,有为单腿人准备的,甚至有为双腿俱断,仅凭拐杖支持体者所备,单单缺少凌空腿法。”

老禅师不说双臂俱废四字,以免刺激了他,狄抱寒智慧过人,体会老禅师言中之意,心头暗自悲伤。

“神拳大师”一印继续道:“虽然腿法都是配合拳掌,但是也有一套拳法中,特为注重脚下的,少林派的‘天龙四象拳’就是如此,又恰好与你的‘天龙腿法’同名……”

狄抱寒俊面一红插口道:“这是萼妹顺口乱叫的。”

“神拳大师”一印霭然一笑,道:“我如今将‘天龙四象’使出来,你留意瞧着,或许小有帮助。”说罢跨出几步,亮开门户,将拳法施展出来。

狄抱寒整肃心神,凝目静观,只见这套“天龙四象拳”两上一下,拳拳之后,继之必有一腿,这一腿猛如雷,锐如电,快如风,幻如云,因俱雷电风云四象,故而叫作“天龙四象拳”。

“神拳大师”一印一招一式,使得极为周到,练完之后,向狄抱寒道:“腿招共二十四,你可记得一个大概?”

狄抱寒肃容道:“要点所在,弟子均已默记心中。”

“神拳大师”一印颔首道:“这样就行,你闲来无事,便在脑中默想,久而久之,或许可以溶汇到你的腿法之内。”

狄抱寒知道这套拳法是少林派的绝艺,格于门规,“神拳大师”一印只能演练出来让他自己观摩,老禅师不便于一招一式的相传,狄抱寒也不便于当着他练,于是老少二人,并肩朝山坡上走去,。

一直走到岭上,尚未见着长孙萼与侯亮二人,狄抱寒环扫四周一眼,心头一慌,不觉纵声高叫道:“萼妹,萼妹——”

“神拳大师”一印也觉得兆头不佳,身形一幌,当先朝左面搜去,狄抱寒一面喊叫,一面朝右面搜寻。

这荒岭只有虬松乱草,嵯峨怪石,狄抱寒纵跃奔驰,找了半个圆圈,忽听“神拳大师”一印的声音传入耳际,隐隐是在呼唤自己。

狄抱寒心头狂跳,彷佛觉得大祸即要临头似的,当下循着声音来处,纵跃如飞,急急赶了过去。

“神拳大师”一印站在一片荒草没径的山坡半腰,左手提着狄抱寒和长孙萼的那个包裹,右手遮在眉际,朝着山坡之下,凝神瞭望着。

狄抱寒飞快地奔到神拳大师身旁,颜声问道:“老人家,萼妹怎么了?”

“神拳大师”一印伸手一指荒草中的一块大石,戚然道:“唉!石上有字,你过去着看。”

狄抱寒急忙闪了过去,月光之下,只见大石上以针尖似的物件,刻了几行浅浅的字迹:“哥,你母亲讨厌我,咱们在一起,必陷你于不孝,女儿可以私奔,男子不可违母就妇,我去了,不必寻找,切切。”

狄抱寒彷佛被人在心上刺了一剑,浑身颤栗,直欲往地上倒下。

“神拳大师”一印走到他的身后,叹息着道:“有那小孩子与她作伴,她不致有何险阻。”

狄抱寒陡地反身跪下,垂泪道:“弟子彷徨无主,求老禅师指点迷津。”

“神拳大师”一印低诵一声佛号,道:“长孙姑娘舍己全人,作来殊为不易,百善孝为先,以老衲之意,你还是先见令堂一面才是。”

狄抱寒哽声道:“她定然未去远,弟子欲待寻着她再见一面。”

“神拳大师”一印浩叹一声沉郁地道:“孩子,如果有缘,将来自有相见之日,如果缘尽,见面也是枉然。”

狄抱寒声泪俱下,冲口道:“弟子就是身入阿鼻地狱,也决不背弃于她。”

“神拳大锢”一印低眉道:“善哉!善哉!阿弥陀佛,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一禀至诚,矢志不渝,总可以上格天心,如愿以偿。”

狄抱寒伤心欲绝,左思右想,也觉得应该早见“情天一魔”花无忌一面,总要先弄清楚,她究竟是否自己的生身之母?自己的生父是谁?为什么自己姓狄?

只听“神拳大师”一印温言道:“长孙姑娘武功已失,如果业已动身,自然是未曾走远,说不定她藏在附近,根本未曾离去,但你执意见她,实是有害无益,说不定她性子激烈,反而演成大变。”

狄抱寒含泪点头道:“弟子知道,只是放心不下,又恐自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神拳大师”一印轻拍他的头顶,抚慰着道:“依老衲看来,情势倒无那般恶劣,婚姻之事,令堂不致过份勉强你,反是江湖上即有巨变,多少人逃不过这场杀劫,你首当其冲,还宜早为盘算。”

说至此处,老禅师倏地仰天一声长叹,半晌之后,方始幽然道:“若是你的双臂未坏,未尝不能独挽狂澜,如今却不知结果如何了!”

狄抱寒陡地慨然道:“也罢,弟子一向太重私情,如今决定撇下一切,只等崂山‘开光大会’之日,找个最厉害的人物一拼,一死百了,剩下的让各人去碰运气。”

说罢双腿一弹,欲待起身,蓦地心下犹豫,重又跪好,热泪盈眶,讷讷无语。

“神拳大师”一印轻叹一声,霭然道:“好孩子,你且起来,老衲定然寻着长孙姑娘,亲自送到她父亲手中。”

狄抱寒急忙叩了三个头,然后挺身站起。

“神拳大师”一印将包裹系在他的项下,看他连吃饭也无法自理,老禅师虽然修持年久,心中也不禁激动异常。

狄抱寒环顾四周,希望能够发现长孙萼所去的方向,只惜空山寂寂,除了风吹草偃外,一点蛛丝马迹也瞧不出来。

望了半晌,终是一无所见,只得告别“神拳大师”一印,转身往平度方向奔去。

一路疾驰,依然未见长孙萼与侯亮的踪迹。

他心灰意懒,忧思重重,颓丧之甚,无以复加,心情坏得和严冬时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样。

蓦地,百余丈外,几条人影横掠而过,朝西南方疾驰而去。

狄抱寒心念一动,折转方向,斜刺里追上前去。

原来奔驰的正是“天巧星”孟康所带的几个老者,狄抱寒知道孟康等必在前面,不禁心中发狠,展尽脚力,拼命朝前飞射。

片刻之后,狄抱寒追上了丁公望与“七海王”邓横两人,丁邓二人见狄抱寒由身旁一掠而过,快得连身形也不易分辨,震骇之余,俱都凭添出一股醋意。

再追片刻,耳畔已闻得“血影神幡”耿温长幡展动,所发出的啸空声响。

狄抱寒使出“金雁一气功”的绝技,一跃数十丈,接连十余个“八步赶檐”,飞身纵到了场中。

只见那庞纣委缩在地,周围六个人战作三起,“玉面毒心”长孙咎对“雷震子”轩辕石矶,“鬼仙”申元化对“艳尸”花无畏,“天巧星”孟康对“血影神幡”耿温。

狄抱寒暗忖道:“形势所迫,‘寰宇五绝’居然联起手,想想倒也可笑得很。”

看了半晌,见几人打得虽然猛恶,一时之间,还难以分出胜负,心下闪电般的转了一个念头,朝众人朗声说道:“各位都请住手,在下有个主意在此,可以解决庞纣的问题。”

众人打得正酣,对他的话,俱都充耳不闻。

狄抱寒等了少顷,陡地厉声道:“住手。”

忽听“血影神幡”耿温狞笑道:“小杂种,此地那有你开口的!”

狄抱寒勃然大怒,飞身纵起,直投幡影之中,口中厉喝道:“先结果你这畜生!”

只听“天巧星”孟康朗笑道:“这还象话!”

刹那间,“天巧星”孟康长剑的光华大盛,招招进逼,着着奔向要害。

也只有他做得出来,换了“玉面毒心”长孙咎,或是“鬼仙”申元化,决不会以多为胜,与狄抱寒连手对付一人。

狄抱寒素来对“情天一魔”花无忌的印象不好,如今得知她是自己的生母,心下不觉生出一种混杂不清的情感,一听“血影神幡”耿温骂自己“小杂种”,不禁生起一股空前未有的恼怒。

这时卷在幡影之中,一腿快于一腿,盘空飞踢不已,势道之凌厉,招术之猛锐,看得“天巧星”孟康也暗自悚怵。

“血影神幡”耿温先头与孟康对掌受了内伤,再加鏖战已久,那里还经得起狄抱寒夹攻,三五招才过,已如釜底游鱼,岌岌可危。

场中七人,个个是一等高手,虽在激战之中,对周围的动静,全都巨细无遗的看在眼中。

“雷震子”轩辖石矶和“艳尸”花无畏,都想赶过去救援,讵料“玉面毒心”长孙咎和“鬼仙”申元化毫不放松,二人眼看“血影神幡”耿温身陷危境,无法分身前去解围。

忽听“玉面毒心”长孙咎厉声道:“狄抱寒,留心幡中有鬼!”

狄抱寒纵声叫道:“晚辈省得。”

只听“血影神幡”耿温阴恻恻长笑,血红色的绛引幡蟠绕周身,回旋滚动,彷佛一条狂飞乱舞的火龙。

“天巧星”孟康展开了“璇玑剑法”,绕着耿温盘旋进击,身形剑招之快,看得人目摇神眩,骇异不置。

狄抱寒身形始终未离耿温头顶,一腿追着一腿,径踢耿温脑门。

正当“血影神幡”耿温支持不住,欲待使出绛引幡的煞手绝招,拼个死里逃生时,丁公望与邓横陡地闪电般地奔临场中,直往庞纣身前扑去。

“天巧星”孟康念头转得最快,见状立即大喝道:“两位贤弟别动!”

喝声甫落,丁公望与邓横业已到了庞纣身旁,“玉面毒心”长孙咎和“鬼仙”申元化不觉同时出手,分别朝丁邓二人袭去,“雷震子”轩辕石矶和“艳尸”花无畏则齐齐纵身,直对狄抱寒与孟康扑来。

狄抱寒心知均衡局面一破,再难伤着耿温,于是凌空一个转折,飞身泻落在丈余远外。

“天巧星”孟康一见情势有变,也立即舍却耿温,闪身赶到丁公望与邓横身旁,丁邓二人被长孙咎和申元化一招逼开,“玉面毒心”长孙咎舒臂一探,又将庞纣夹于了胁下。

如此一来,又成了三分天下,“天巧星”孟康一面虽然实力较弱,依然是足以左右大局,使得谁也无法将庞纣带走。

“艳尸”花无畏瞟了众人一眼,手指“玉面毒心”长孙咎说道:“瞧你这副样儿,也不想想,蛮干成么?”

“玉面毒心”长孙咎目光阴冷,睥睨着“艳尸”花无畏道:“你少惹我恶心,弄烦了我,今日先不饶你。”

众人都有点微微喘息,不愿开口讲话,只有“艳尸”花无畏与“玉面毒心”长孙咎两人,依旧和未曾动过手一般。

“艳尸”花无畏也不生气,淫声浪气一笑,道:“本来助你将庞纣带走不难,我只是不服,你将那丫头给我,又有什么不妥?”

“玉面毒心”长孙咎冷冷地道:“我教不好,你教得好,那么你的武功胜过我了?”

“艳尸”花无畏媚眼一飞,在长孙咎蒙面黑纱上一转,娇笑道:“如果没有胜过花无忌的十成把握,我还再出江湖作甚?”

“情天一魔”花无忌的功力,狄抱寒亲眼见过,“艳尸”花无畏与“鬼仙”申元化不过战个平手,却说对“情天一魔”花无忌有十成的制胜把握,狄抱寒听在耳中,不觉冷冷地哼了一声。

只见“艳尸”花无畏水汪汪的眸子朝狄抱寒一瞟,娇滴滴问道:“你不信姑姑的话么?”

说话中,长裙摇曳,斗然间移近了寻丈,罗袖一挥,直往狄抱寒腹上击来。

狄抱寒见她这一袖轻飘飘地,知道其中必藏妙着,疾将右腿一扬,迸力踢了过去。

一阵猛烈的腿风,朝“难尸”花无畏冉冉拂来的罗袖撞去。

二人相隔不足七尺,挥臂扬腿,霎时便听一声轻响,狄抱寒蓦感身形一震,左足离地,仰面朝后飞起。

“艳尸”花无畏忽然格格一阵娇笑,五尺多长的罗袖宛如一条水蛇,破风游进,疾往狄抱寒翘起的右足缠去。

“艳尸”花无畏荡笑连声,右臂后缩,霍地将狄抱寒拉回了两尺,欺身上步,右腕一抬,春葱似的五只手指,倏地往狄抱寒胸上一拂。

狄抱寒横卧空中,俊面早已红似枫火,只是羞怒之余,心神依然不乱,未待“艳尸”花无畏五指上身,陡地暴喝一声,身形猛地一翻,霎时变了面庞向下,凌空俯卧,那只左足却藉身形一翻之势,猛地踢向花无畏的小腹。

这一腿以足跟踢出,猛锐之势,如巨斧开山,“艳尸”花无畏五指若拂上狄抱寒的背部,自己也得腹破肠流,横尸就地。

只听“艳尸”花无畏笑叱一声,娇躯欸然后闪,长袖一抖,将狄抱寒扔了出去。

她这随手一抖,看似轻飘无力,以狄抱寒的功力,依然身不由己,被她扔出了一丈多远。

狄抱寒身未落地,突然一个翻滚,凌空射了回来,疾若流矢,幌眼到了“艳尸”花无畏的上空,双腿交叠,径往她的面庞踢去。

“艳尸”花无畏也真邪得可以,垂手待敌,娇嗔的道:“你真敢放肆?”

狄抱寒腿发如风,眼看就要踢着她的前额,见她垂手不动,横摆长辈的架子只得怒哼一声,千钧一发之下将腿一提,身形一折,斜落“玉面毒心”长孙咎身旁。

他这凌空一阵腾折,堪称前无古人,连“玉面毒心”长孙咎在内,各人心目之中,本已将他的武林地位取销,如今见了这番功夫,除掉惊诧莫名外,不觉又将他看作一个有力的对手。

“艳尸”花无畏妙目流波,瞅了狄抱寒半晌,蓦地咯咯一笑道:“花无忌倒会养儿子啊,是那个缺德,弄坏了你的手臂?花无忌是否已将那人十八代的祖坟全都掘了?”

狄抱寒怒声道:“狄某的事,用不着你来多问!”

“天巧星”孟康站在一旁,心头暗暗的发愁,如果“艳尸”花无畏所言属实,则“情天一魔”花无忌那一关当真难过,想想目光一掠,情不自禁地朝长孙咎胁下的庞纣飘去。

只听“艳尸”花无畏对着狄抱寒娇声道:“你怎么不姓朱?是你爹的主意,还是你妈的主意?”

狄抱寒闻言一怔,旋即怒哼一声,转面不予理会。

“艳尸”花无畏亦不动怒,悄悄踏上几步朝狄抱寒道:“你说有个主意,可以解决庞纣的问题,到底是何等妙策,说将出来,待大家听听。”

狄抱寒如电双目,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最后朝着“玉面毒心”长孙咎欠身道:“老前辈,若依晚辈愚见,还是让孟康交出解药,救转庞纣,一切恩怨,统统留在蟧山大会上解决。”

语声甫落,“血影神幡”耿温首先狞笑一声,道:“这办法可行,谁敢不依,不妨站出来讲话。”

“雷震子”轩辖石矶洪声一笑道:“本人也赞成这个主意。”

“艳尸”花无畏瞟了狄抱寒一眼,笑声道:“这办法真绝,只怕杀了孟康的头,他也不敢将庞纣救转过来。”

“血影神幡”阴森森一笑,道:“那么就杀孟康的头吧。”

“天巧星”孟康哂然不屑地一望耿温,冷冷问道:“是你一人动手?还是大伙齐上?”

“血影神幡”耿温厉声道:“你道耿温一人,就要不了你的性命?”

“艳尸”花无畏移步向前,隔在二人之间,朝着“天巧星”孟康笑道:“小燕青,你若独持异议,大伙儿当然合力治你。”

说着目光流转,在长孙咎面上一溜。

“玉面毒心”长孙咎冷哼一声,转面朝“鬼仙”申元化望去。

申元化哈哈一笑,说道:“拿住了庞纣,也不一定逼得出‘天魔秘籍’,我倒真想将他救转,见识一下‘血手印’和‘三虚化一罡’,看看究竟神妙在那里。”

长孙咎略略一顿,转向“天巧星”哈哈地笑道:“孟康,怎么样?”

“血影神幡”耿温和“雷震子”轩辕石矶二人相视一眼,身形齐闪,守到了“天巧星”孟康的背后。

形势一变,成了“玉面毒心”长孙咎等人在外,将“天巧星”孟康和丁公望邓横三人围于了中间。

正当此际,几条人影飞快地奔临近处,这几人脚程相埒,正是“天巧星”孟康一边的八个老者。

“血影神幡”耿温等头也未回,根本不将来人放在眼中,“天巧星”孟康却掉面大声吩咐道:“各位兄弟站在一旁,未得老哥的呼唤,一概不要过来。”

“天巧星”孟康突地手捋银须,宏声一笑,转朝狄抱寒说道:“小儿主意倒是不差,只是你双臂已废,若再去掉两耳,岂不太以难堪?”

狄抱寒冷笑一声,淡淡地道:“孟康,狄某宿仇太多,加上庞纣一人,也没有什么可虑,至于我的断臂之仇,那就看你孟康的造化了。”

忽听“艳尸”花无畏纵声一阵娇笑,纤手指住孟康,意似不信地问道:“小燕青,你真有这份胆量?”

“天巧星”孟康冷声道:“可惜你不能生儿子,否则也知孟康的胆量如何?”

“艳尸”花无畏螓首微摇,撇嘴道:“这里面定有讲究,不过我敢打赌,你金陵那个老巢,必定已经被花无忌烧了,还有那些什么‘金陵三姝’,如今也危险得很。”

“天巧星”孟康一听,彷佛遭了一个闷雷,默然半晌之后,忽然目光灼灼,朝狄抱寒望去。

狄抱寒心头也是一阵激动,只怕那位母亲未曾寻着自己和孟康,先拿孟鸾咏等人出气。

他心地仁慈,想了一想,朝“天巧星”孟康道:“我虽双手残废,单凭双足,你仍无法胜我,何况眼前的情势,也不容你有所作为,你不必多打无谓的主意,还是赶紧救转庞纣,速急赶回金陵。”

“天巧星”孟康确实有意先将狄抱寒擒于手中,闻言之后,双目倏地在“玉面毒心”长孙咎和“鬼仙”申元化脸上一扫。

“鬼仙”申元化怪声一笑,道:“孟老儿,看你晦星照命,流年不利,当真是可怜得很,那小子讲得不错,你还是速即救转庞纣,遄返金陵为是。”

“天巧星”孟康须发一阵波动,显然是忿怒到了极点。

面临紧要关头,不由他不委曲求全,默然半晌之后,终于由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朱红葫芦,扔向“玉面毒心”长孙咎道:“全部灌下,半个时辰后即可无恙。”

说罢朝丁公望与邓横二人低喝一声:“走!”

“血影神幡”耿温陡地敞声道:“孟康慢点!”

“天巧星”孟康面寒如冰,旋身一掌,朝耿温猛击而去。

这一掌势如奔雷,“血影神幡”耿温情知抵挡不住,绛引幡斜劈一招,身形往一侧暴闪五尺。

“天巧星”孟康情急拼命,幌身又是一掌,狂欸奔腾,宛如惊霆迅雷一般。

“雷震子”轩辕石矶眼见耿温不敌,正想上前插手,忽听花无畏急叫道:“长孙咎要跑!”

轩辕石矶一听,急忙转面朝长孙咎望去,“血影神幡”耿温也匆匆回顾,以防长孙咎趁机逸去。

“天巧星”孟康哼了一声,领着丁公望等人投西而去,晓色朦胧中,转眼失了踪影。

“玉面毒心”长孙咎左手扶着庞纣,右手拈着那个朱红葫芦,朝“鬼仙”申元化道:“孟老儿的杂碎最多,这玩意是否能够救转庞纣,还是个大大的问题。”

忽听“艳尸”花无畏插口道:“你不用多打歪主意了,不管有用无用,先灌进庞纣口里再说。”

“鬼仙”申元化细眼一眯,瞥着长孙咎手中的朱红葫芦,道:“以孟老儿的为人,绝不会拉屎不揩屁股,他既对庞纣下手,必不会留下丝毫的祸根,这葫芦中的东西固然救庞纣不转,孟老儿说咱们无法令庞纣讲话,多半也不会有假。”

“玉面毒心”长孙咎略一沉吟,道:“看来也只有试上一试了。”说着食指一弹,揭掉了葫芦盖子,看也不看其中装的什么,就朝庞纣口中灌去,接着双手一扔,连人带葫芦摔在众人的面前。

狄抱寒修眉一蹙,暗忖道:“原来都是老奸巨滑,并无真正救转庞纣之意。”

此时场中分外地寂静,俱朝地上的庞纣望着,六个人的心情同样地复杂,包括狄抱寒在内,既不完全愿庞纣活着,又希望他活转来看看。

忽听“玉面毒心”长孙咎问道:“萼儿呢?”

狄抱寒呆了一呆,微露嗫嚅地道:“她留下一番言语,和亮兄弟不辞而别了。”

“玉面毒心”长孙咎猛一转面,厉声道:“什么言语?”

狄抱寒轻轻一叹,道:“有关‘玉蕊宫’的事。”

“玉面毒心”长孙咎牙齿挫得乱响,恨声道:“她身无武功,你就任她独自离去?”

狄抱寒看他的眼神,知他正将功力往掌上凝聚,叹了口气,道:“那地方四面都是荒草乱石,我一时找不出她走的方向,不过神拳大师已经应允,将她寻着送于老前辈手中,我崂山事了,再与她……”

“血影神幡”耿温见他说不下去,接口道:“小儿大概心里明白,活不过蟧山事了。”

狄抱寒瞥了耿温一眼,鄙薄地道:“寰宇五绝,都是凭真功夫闯出的名头,如果有五个人出来,想将寰宇五绝同时击败……”

“血影神幡”耿温狰狞一笑插口道:“那也不是难事!”

狄抱寒哂然道:“可惜没有你的份。”

“血影神幡”耿温怒火倏炽,大袖一扬只听咔嚓声响,绛引幡顿时缩回了袖中。

“雷震子”轩辕石矶见他又想动手,连忙将手一摆,笑声道:“耿兄,何必呢?七月十五转眼便到,在数的难逃,到时若无你的长幡指引,总有人变作孤魂野鬼便是。”

说着转朝狄抱寒笑道:“朱问天横行一时,他倒是见机得很,寰宇五绝少了一个,是否将你递补上了。”

只听“艳尸”花无畏娇笑道:“这小子不错啊!如果花无忌将他送给我做儿子,我与她的事,就一笔勾销掉。”

狄抱寒俊面胀得通红,含怒道:“玉蕊宫有个花紫云,给你做女儿正好。”

“艳尸”花无畏柳眉一挑,接口问道:“怎么说会正好?”

狄抱寒厉声说道:“不要脸到家了!”

“艳尸”花无畏听得大感兴趣,眉花眼笑地道:“真有此事?那我一定要找着瞧瞧。”

忽听“玉面毒心”长孙咎重重地唉了一声,接着向“鬼仙”申元化道:“那老秃驴一本书找了三十多年,那里找得着人?兄弟放心不下,打算立即前去看看。”

“鬼仙”申元化怪笑一声道:“一起走吧,我也要将小黑炭抓着,狠狠地整治一顿。”

“玉面毒心”长孙咎陡地伸手一指狄抱寒,道:“如果萼儿再出了差错,你最好自裁,省得老夫动手!”

说罢身形一幌,一掌朝庞纣挥去。

他是恐怕自己走后,万一庞纣不死,落到“血影神幡”耿温和“雷震子”轩辕石矶手中。

正当他一掌罩下,众人俱感一怔之际,一直委顿如泥的庞纣,霍地身躯一翻,滚出了长孙咎的掌风之外,双腿交盘,睁目坐在地上。

“玉面毒心”长孙咎大感意外,冷冷朝他面上扫了一眼,也不追击,径自飘身而去。

“鬼仙”申元化呵呵大笑,双袖一拂,与长孙咎同时离去。

突地,“艳尸”花无畏娇唤道:“慢点,等等我!”说着身形连幌,眨眼追上了二人。

狄抱寒见她舍了耿温与轩辕石矶二人,招呼也不打一声,不禁暗忖道:“这女人真邪!”

忽听“艳尸”花无畏的声音道:“狄抱寒,见着你妈,先替我问一声好。”

狄抱寒暗叫晦气,转面朝庞纣望去。

“血影神幡”耿温瞥了狄抱寒一眼,忽向“雷震子”轩辕石矶道:“轩辕兄趁着有空,先将这小子结掉如何?”

“雷震子”轩辖石矶诡笑道:“兄弟无可无不可,耿兄若怕夜长梦多,兄弟也不表异议。”

狄抱寒知道两人想联手对付自己,心念电转,尚未决定是战是走,忽见坐在地上的庞纣双目一抬,黯然无光的眼睛突地精芒暴射,朝着耿温与轩辕石矶冷冰冰地道:“两位最好不要多事,庞纣要在此处静坐一刻,不愿有人在一旁打扰。”

“血影神幡”耿温桀傲成性,闻言双手一拱,纵声道:“阁下无恙了?”

话声中,双袖抖出一股潜力暗劲,直对庞纣袭去。

只听庞纣阴笑一声,右手一扬,遥遥向外一抓。

“血影神幡”耿温双袖拂出一股潜力,只见庞纣福爪抓来,双方相隔七尺之遥,不知他虚空一抓,妙用何在,猜疑之下,借着沉臂之势,又将一股暗劲逼了过去。

蓦地,“血影神幡”耿温宽大的袍袖上,响起一阵裂帛之声,耿温骇得心头猛跳,双足顿处,闪电般地跃开数尺。

庞纣坐在地上,身躯如岩石屹立,一丝未见幌动,身上所穿的灰锦长袍,都被“血影神幡”耿温所发的内家罡力,吹得飒飒一阵震响。

狄抱寒与“雷震子”轩辕石矶,俱都耸然动容,移目朝耿温袍袖上望去,只见他右手大袖,被庞纣撕裂了大半,折作一叠的八尺长幡,正由袖中落下。

这虚空一抓,威力慑人到如此之巨,饶他“血影神幡”与“雷震子”不可一世,心中也不禁暗生出怯意。

庞纣突然啊啊一阵怪笑,转向“雷震子”轩辕石矶道:“轩辕石矶,莫非你也要试验一下?”

“雷震子”轩辕石矶嘿嘿一笑道:“阁下怎不站起来讲话?”

只见庞纣厉啸一声,双臂疾伸,十指箕张,猛地朝“血影神幡”耿温,与“雷震子”轩辕石矶罩去。

刹那间,破空锐啸,慑人心魄,两股绝猛无伦的排空罡力,朝二人头面处疾罩而至。

“三虚化一罡”的威力,端的惊人,“雷震子”轩辕石矶双掌齐扬,迎着扑面而至的罡风猛地一推,两足疾蹬,迅捷至极地倒射而起。

“血影神幡”耿温手持绛引旗未曾展开,一见庞纣隔空袭来,不敢再攫锋锐,足下一挫,闪电似的,暴退丈余。

“雷震子”轩辕石矶掌力与庞纣的“三虚罡力”一接,顿时感到心神一阵猛震,亏得藉势后跃,消解了庞纣的大部份功力,否则非得当汤重伤不可。

忽听庞纣厉吼道:“你们当真不走?”

“雷震子”轩辕石矶和“血影神幡”耿温齐齐扫了庞纣一眼,交换一个眼色,双双转身驰去。

狄抱寒暗忖道,“这庞纣先头被众人你争我拿,挟来挟去,曾几何时,又是这般骄横暴戾,胜者为强,当真可笑亦复可怜。”

想着叹息一声,转身拔步而去。

忽听庞纣厉声喝道:“狄抱寒,站着。”

狄抱寒闻声驻足,转过身形,俊面一沉道:“你唤住我又怎样?”

庞纣缄口不语,一双凶睛,威棱暴射,盯住“雷震子”轩辕石矶和“血影神幡”耿温的去路一瞬不瞬,片刻之后,方始转向狄抱寒道:“你过来。”

狄抱寒双眉一轩,冷冷地道:“狄某何人,岂容你呼来喝去。”

庞村闻言一楞,双目光彩一黯,缓缓阖了起来。

狄抱寒讶然问道:“你的双腿,莫非出了毛病?”

庞纣双目徐徐张开,摇头道:“毛病倒是没有,你凭心而论,我庞纣的武功如何?”

狄抱寒见他突然问起武功,不知他目的何在,只得淡淡地道:“你的武功,较之适才那一批人,是要强过不少,不过江湖鬼蜮,步步危机,你会落在孟康手中,我也落得双臂残废,可见单凭武功,并不足以驰骋江湖,什么以拙制巧,亦不足恃。”

庞纣眼帘一垂,目视地面道:“你可知道,二圣宫隐着一人,武功并不在我之下?”

狄抱寒记起那个自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的人,于是问道:“你指的那人,可是姓韦?”

庞纣双目一睁,在狄抱寒脸上一扫,颔首道;“此人当初曾有誓言,要将‘天疑九势’与‘二相神功’剔除,我也是暗中与他较劲,才想到收司徒瑾之事。”

狄抱寒惑然问道:“司徒瑾当真是自愿拜你为师?”

庞纣怒哼一声,冷冷问道:“寰宇五绝哪一点值钱?老夫哪一点比不上?”

狄抱寒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搜索枯肠,终是想不出寰宇五绝曾经做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就是自己,出道江湖以来,所作所为,亦是无一足取。

庞纣冷笑一阵,突地目光一黯,自言自语道:“丙氏兄弟衔恨多年,这次处心积虑,将四海九洲之内,潜隐多年的同道人物尽行请出,武功强过耿温之辈,至少总有五六个人,我是不克参入了,依我相劝,那开光大会,你也不必参加了。”

狄抱寒听得双眉紧蹙,满腹疑云,讶声问道:“听你言下之意,莫非中了孟康的暗算,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庞纣面上肌肉陡地一阵颤抖,挨了半晌,终于点头道:“我丧命在即,你若肯念在司徒瑾份上,发个毒誓,我便将后事相托于你。”

狄抱寒毫不思索,摇头道:“狄某顶天立地男子汉,立身行事,只求无愧于心,你若不能信任,就不要相托于我,至于什么毒誓,狄某可不屑于立。”

庞纣见他不肯立誓,双目之内,顿时杀机大盛,双爪微提,作势欲扑。

狄抱寒暗自戒备,防他暴起发难,两人僵持了片刻,忽见他变幻不定的目光中,隐隐露出哀戚之色,心下直感不忍,道:“誓言虽毒,还须人去信守,你到底相托何事,说将出来,我斟酌斟酌,只要力所能及,必不负你所望,否则我也无法承受。”

庞纣陡地将暗暗凝聚的功力一散,疲乏地道:“我想将‘天魔秘籍’的藏处相告于你,如果司徒瑾安然无恙,便烦你转告于他。”

说罢之后,两睛精芒电射,凝注狄抱寒脸上,好似唯恐放过他脸上丝毫的表情。

狄抱寒见他目光锐利,逼得人有喘息之感,不禁微露不耐地道:“你将‘天魔秘籍’看得太大,其实狄某凭师门所学,亦足以行道江湖,再说双臂残废,也无意侵占你的秘籍。”

庞纣好似什么内伤突然发作,青渗渗的面孔经过一阵抽搐后,额上沁出一层黄豆大汗珠。

狄抱寒暗暗惊凛,料不到“天巧星”孟康的手段,竟是如此的毒辣,一时之间,生了一股敌忾同仇之念,冲口道:“孟康必定未伤司徒瑾,你有话尽管讲出,我必替你传到,并且绝不会有甚么异心。”

庞纣似乎支持不住,急声道:“如果司徒瑾受不住孟鸾音的蛊惑,无法杀孟康为我报仇,你便替我另外觅个传人。”

狄抱寒蹙眉道:“司徒瑾是否受孟鸾音蛊惑,不易判断,要杀孟康的人多,也不一定挨得到他武功练成之后。”

庞纣坐在地上,身躯已现出扭动的样子,额上汗珠滚滚,面如死灰,可怖之极。

狄抱寒话一讲完,庞纣立即接声道:“秘籍留在点苍山,天琴壑,你务必依我所言,否则我死不瞑目……”

说至瞑目二字,只听“波!”的一响,庞纣震天一声惨号,肚皮炸得四分五裂,血雨狂飞中,内腑五脏,溅出一丈开外。

狄抱寒悚然心惊,不知“天巧星”孟康使的什么手段,致令庞纣遭此横死。

血污遍地,令人不忍卒睹,狄抱寒双手束在腰上,也无法为庞纣收敛,想起他先前所说,没有一点比不上寰宇五绝的话,不禁感慨系之,浩叹不已。

正当他触景伤怀,不忍遽去之际,耳畔倏地闻得疾驰绝速的衣襟带风之声。

狄抱寒瞿然一惊,循声一望,只见两条淡影,朝自己飞掠而来。

他此时的眼力,已如“玉面毒心”长孙咎一般犀利,瞥眼之下,看出疾驰而来的,正是去而复返的“血影神幡”耿温和“雷震子”轩辕石矶两人。

狄抱寒暗忖道:“此时此地,还是不与两人动手为佳。”

想着故意纵声一啸,然后反身疾驰而去。

朝暾之下,狄抱寒奔得风驰电掣,双足彷佛未曾点地,凝神细听身后,“血影神幡”耿温,与“雷震子”轩辕石矶二人,似乎较自己起步之时,更形落后了少许。

狄抱寒心头忽发奇想,暗忖自己以一敌二,打起来不是二人的敌手,何不带着两人,跑个三天三夜,煞煞两人的傲气。

想着脚步微慢,辨明方向,朝西南方疾驰不已。

“血影神幡”耿温和“雷震子”轩辕石矶二人,先头并未去远,两人一听庞纣发出惨嘷之声,立即迸力朝原处驰回。

两人驰近庞纣身旁,略一瞥视,立即加速朝狄抱寒追赶。

二人一般心意,都料狄抱寒知道“天魔秘籍”的秘密,因而不用招呼,同是紧追不舍,疾驰之中,“雷震子”轩辖石矶纵声道:“耿兄,你的内伤怎样?”

“血影神幡”耿温微提真气,扬声道:“轩辕兄尽管上前,我就不信,连这小杂种也打不赢。”

“雷震子”轩辕石矶双足加疾,提气飞身,尾随狄抱寒迸力追赶,转眼工夫,已将“血影神幡”耿温丢下了三四丈远近。

他虽全力急赶,叵奈狄抱寒足下的功夫,原本超人一等,加以连获殊遇,凭添了四五十年的功力,其快速程度,实非他所能及。

自凌晨开始,一直追到黄昏,其中翻山越岭,纵涧跃溪,时快时慢,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是二三十丈远近,那“血影神幡”耿温,则踪影不见了。

疾驰之际,狄抱寒忽见左面现出一片城廓,一时兴起,遂将方向一折,直对城市奔去。

“雷震子”轩辖石矶追了一日,心下愈为肯定,狄抱寒必然已由庞纣口中,探得“天魔秘籍”的藏处,故而越发舍不得半途而废,将狄抱寒放脱,只是自己已经微感疲惫,狄抱寒的速度却丝毫不见减缓,却又令人心头惴惴不安。

狄抱寒奔至城下,双足一垫,飞身跃上了城垛,身形一转,就在城墙之上,放腿狂奔起来。

“雷震子”轩辕石矶先前怕他窜入街上,自己找他不着,这时见他绕城而奔,又在欣喜之中,增添了几分狐疑。

一个时辰不到,狄抱寒飞快地绕城盘旋了两匝,发觉此处城墙特高特厚,范围却是较小,略一揣摩,知道竟日疾驰,已奔到淮北界上的安东卫了。

下弦月尚未升起,满空繁星之下,城上站了一些闻风而至的闲人。

狄抱寒兴致大起,绕城又奔一匝,接着拣了一处无人所在,突然止步不前,停身蓄势以待。

幌眼之间,“雷震子”轩辕石矶疾冲而至,狄抱寒不声不响,跃起半空,迎面一腿踢去。

“雷震子”轩辕石矶只道狄抱寒后力不继,反身负隅而斗,当即旋身挥掌,口中狞笑道:“小儿你就逃向天边,我也要将你抓在手中。”

狄抱寒朗声笑道:“小爷正少一人服侍,如今就将你收服,作个随身的厮仆。”

说话中,左足一腿,右足一腿,刹那间连连攻出九招。

“雷震子”轩辕石矶双掌迎空乱舞,左闪右避,堪堪挡过九招,两掌一挫,直往狄抱寒足胫砍去。

狄抱寒轻啸一声,双足一绞,霍地到了轩辕石矶的脑后盘腿迸发,猛袭而至。

这一招石破天惊,猛锐无伦,乃是狄抱寒抄袭“神拳大师”一印所授,“天龙四象拳”中的一招。

“雷震子”轩辕石矶双掌砍出,顿失狄抱寒的人影,未及回身,已被一片凌厉至极的劲风,将后脑撞得生痛。

急怒之下,快若流矢地伏身一窜,足下一旋一飘,飞出五丈之遥。

狄抱寒足不沾地,浊气一吐,清气一提,飘身又朝“雷震子”轩辕石矶逼近。

“雷震子”轩辖石矶见他跃起之后,简直就勿须落地换气,惊愕之余,飞快地探手襟下,撒出了一根长约三尺,三棱无刃的兵器。

狄抱寒身形一顿,虚幌一腿,哈哈大笑道:“原来你藏得有宝!”

“雷震子”轩辕石矶怒喝一声:“小辈下来!”

喝声中,只见他扬臂一挥,幻起满空青影,朝狄抱寒足下涌袭而去。

狄抱寒见他兵器怪异,招式诡谲,心头亦自暗暗惊凛,但却强笑一声,疾驰一摆,剌空激射而起,口中并自道:“小爷偏偏要上去!”

“雷震子”轩辕石矶手中这兵器是武林一宝,通体青色,有棱无刃,无论何宝刀宝剑,碰上便折,这东西名叫“三棱镇天尺”,可作刀剑鞭笔之用,堪称为妙用无穷。

昨日与孟康等人动手,他也未曾取用,这刻与狄抱寒打了几招,只觉得仰面发掌,蹩手蹩脚,狄抱寒凌空挥腿,又如鸟飞长空,鱼游深水一般,势逼无奈,始才将看家本领施展出来。

狄抱寒身形一坠,“雷震子”轩辕石矶再度挥尺袭来,狄抱寒虚踢一腿,再度凌空射起,心头却自闪电般地转念道:“单凭腿法,遇上了凌厉的兵器,终还是无法相抗!”

勉强又斗几合,总觉得既无法揽拿,又无法硬碰,直踢直扫,过于不利,不禁废然一叹,有了撤退之意。

陡地,一条人影疾掠而至,立在七八丈外。

只听那人高声问道:“场中可是狄爷?”

狄抱寒激斗正烈,无暇分神旁顾,闻声双腿连踢,纵起三丈余高,扬声道:“什么人?”

来人一听声音,立即闪身一退,接着“嗤——”的一声,一支冲天火炮,直飞十余丈高。

狄抱寒瞥眼之下,看出来人是沐阳褚家堡的“三手枭”杜子雄,于是不待身形落下,腾身再度纵起,一面厉声道:“杜子雄,什么事?”

“雷震子”轩辕石矶亦是心头起疑,一见狄抱寒在空中飘来幌去,顿时飞身纵起,挥动“三棱镇天尺”朝狄抱寒身后追击上去。

狄抱寒腾空攻来,不禁放声一笑,身躯疾扭,眨眼到了他的背后,左腿一挥,猛地一腿踢去。

“雷震子”轩辕石矶亟思速战速决,尽快将狄抱寒制服,只是人一跃起,即知自己失策,这时一面朝下疾泻,一面反臂回身,挥尺护住身形。

狄抱寒左腿攻敌,右腿罩在他的肩后,一见他反臂挥尺,顿时哈哈一笑,飕的一腿踢了过去。

举世之中,若说凌空相搏,恐怕无人是狄抱寒的敌手。

只听“雷震子”轩辕石矶怒哼一声,接着“当!”地一响,“三棱镇天尺”脱手飞落地面。

火星飞溅中,狄抱寒快如劲弩脱弦,追着镇天尺激射,足未沾地,横腿便踢,要将三棱镇天尺扫下城去。,

“雷震子”轩辕石矶冷冷一哼,如影随形,追在狄抱寒身后,双掌并推,猛袭狄抱寒背后。

狄抱寒足尖尚未扫着镇天尺,忽觉一股凌厉无俦的劲风,直逼自己后心,只得足尖点地,剌空拔起,“雷震子”轩辕石矶大袖一挥,将镇天尺卷入了手内。

忽听“三手枭”杜子雄扬声道:“狄爷支持片刻,花仙子就在城中!”

狄抱寒见他躲得远而又远,不禁感到好笑,一面吸气腾身,―面高声问道:“是那个花仙子?可是在找我么?”

“三手枭”杜子雄大声道:“小人不敢直呼名号,这江北一带,差点天翻地覆,所有灵华派的弟子,都在帮同寻找狄爷!”

他说不敢直呼名号,狄抱寒与“雷震子”轩辕石矶,都以为指的是“情天一魔”花无忌。

恶斗之中,只听“雷震子”轩辕石矶狞声道:“小儿赶快讲出‘天魔秘籍’的所在,否则送了性命,后悔不及。”

狄抱寒大喝一声道:“且住。”

“雷震子”轩辕石矶鼠首两端,看看一时收拾狄抱寒不下,又耽心“情天一魔”花无忌赶来,闻言闪身后跃,手横镇天尺道:“小儿有何话讲?”

狄抱寒冷冷望他一眼,故意露出鄙薄不屑地道:“打了半天,原来是为这个,东西在长白山天兵谷,是真是假,狄某也不知道,不过谁练了秘籍上的功夫,谁就是庞纣的门徒,如果你不要脸,尽管去找一下试试。”

他说得倒像真的,只是“雷震子”轩辕石矶年老成精,偌大的事,决不相信他会轻易地吐实。

狄抱寒见他目光灼灼地望住自己,不禁脱口一笑道:“我若不存心等你,你自量是否追得上我?”

“雷震子”轩辕石矶狰狞一笑,道:“你上天入地,终逃不出轩辕石矶的掌握!”

狄抱寒哑然失笑道:“口说无用,我再跑你三圈试试!”试字出口,反身撒腿就跑。

“雷震子”轩辕石矶拔步急追,厉一连声道:“小儿站住!”

狄抱寒展出“金雁一气功”朝前直纵,口中高叫道:“三圈跑完再讲!”

霎时间,两条人影绕城而驰,狄抱寒存心要“雷震子”轩辕石矶好看,愈跑愈疾,将他拖得越掉越远。

“雷震子”轩辕石矶气得直想吐血,料不到狄抱寒奔驰一日之后,仍有如此悠长的内力。

三圈奔完,“雷震子”轩辕石矶业已落后二十余丈,狄抱寒刚刚到达原地,黑暗中突地闪出一条俏生生的人影。

“抱寒!”

狄抱寒闪目一看,正是切齿仇人花紫云,怒气横生之下,不待她身形立定,飞身一腿踢去。

这一腿既快又猛,花紫云虽然有备,依旧是躲让不脱,只听嘤咛一声,娇躯被踢得飞出两丈开外。狄抱寒余怒未息,窜上去又是一腿。

花紫云来不及站起,急忙向一旁连滚,蓦见“雷震子”轩辕石矶一闪而至,“三棱镇天尺”挥洒如网,朝狄抱寒胸前电激涌去。

狄抱寒知道在地面决非他的对手,匆促之下,迸力朝上一跃,身在空中,眼见花紫云一挺而起,也向足下闪来。

花紫云闪身到了“雷震子”轩辕石矶身侧,未见扬腕作势,三根“寒魄神针”即已悄无声息脱手射出。

“雷震子”轩辕石矶见她挨了狄抱寒一腿,只道她是自己的同路人,故而虽见她趋近自己身侧,亦未加以防范。

三枚毒针同时钉上了背后,“雷震子”轩辕石矶只感椎心一痛,脱口发出一声厉吼。

花紫云“寒魄神针”出手,蛮腰一扭,眨眼退出了七八丈外。

刹那间,“雷震子”轩辕石矶面孔泛青,浑身颜抖不已。

狄抱寒足落地面,扫了花紫云一眼,见她右手抚着左肩,狠狠地瞅着自己,不觉冷哼一声道:“你将‘灵猱软甲’弄到那里去了?”

花紫云瞅着狄抱寒一瞬不瞬,妩媚万端,迷人之极,瞧那神情,彷佛受了天大的委曲。

狄抱寒在她左肩上扫了一腿,足下一触,已知她未将“灵猱软甲”穿上,在狄抱寒的心目中,软甲是属于长孙萼的,这时见她闭口不言,顿时怒喝道:“软甲呢?”喝着大踏步向她逼近。

花紫云急声道:“交给灵华派的老和尚,拿去换药了!”

狄抱寒真恨不得一腿将她踢死,—道:“可是铁云大师?换什么药?”

花紫云可怜生生地道:“铁云和尚打听到有人藏着一种胶,说是可以治疗你的手,我问他是谁,他又不肯讲,我怕他求不到手,因而将软甲交他带去……”

说至此处,倏地一望“雷震子”轩辕石矶道:“留心暗算!”

“雷震子”轩辕石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将针毒逼在一处,这时缓缓移步,朝二人身前走来。

狄抱寒回顾一眼,见他满面狰狞之中,隐隐透出死亡的恐怖,心中一烦,不禁怒叱道:“弘法手中看一粒解药,你还不滚开,难道想我补你一腿不成?”

花紫云“嗤”的一笑道:“啊!我倒忘了!”

“雷震子”轩辕石矶磔磔怪笑道:“姓狄的,你算什么好汉?”

狄抱寒怒道:“哼!与你这种人,还讲什么好汉坏汉!”突地心念一动,冷冷地道:“你发个毒誓,此生不踏入长白山一步,我便将解药给你。”

“雷震子”轩辕石矶一听,心头猛地一跳,差点将逼在一处的针毒松散了。

他先头只道狄抱寒所称,“天魔秘籍”藏在长白山天兵谷之事是假,这时见狄抱寒逼迫自己发誓,不禁暗忖道:“小儿到底嫩得很,先前以为手臂已断,此生再无练掌之时,因而将重宝等闲视之,这刻听说手臂有治疗之望,又生出反悔之心,嘿嘿!”

想着故意冷笑一声,昂然道:“只有你这无知小儿,才会轻信死鬼的话,庞纣素居岭南,魂也未曾踏入长白山过,祖师爷何等样人?岂能对你这小辈立誓,解药要给就给,不给拉倒,祖师爷今日不死总要你这小辈知道厉害!”

花紫云吃吃笑道:“可惜你就要死了!”

狄抱寒怒叱道:“谁要你讲话!”

花紫云驯服得很,任他喝叱,丝毫也不动气,“雷震子”轩辕石矶亦不以为怪。

顿了片刻,狄抱寒忽向花紫云道:“给他解药。”

花紫云轻声说道:“给他一半。”

狄抱寒冷冷地道:“谁管你给多少,饶他一命便了。”

花紫云取出一粒解药,指夹一划,分了一半扔给“雷震子”轩辕石矶。

“雷震子”轩辖石矶接住解药,急忙呑入腹中,右臂微提,将“三棱镇天尺”横在身前。

狄抱寒见他双目闪动,鹰视狼顾,不觉冷笑一声道:“你不要多起异心,还是立即赶回二圣宫去,向弘法索取解药为是,如果不服,也在开光会上,一并清算便了。”

“玉蕊宫”的“寒魄神针”端的厉害,一粒解药,管三根针毒,“雷震子”轩辕石矶服下半粒丹丸后,不过觉得气力减去一半,剩余的留在体内,以自己的一身功力,勉强能将毒力逼住,不使四散流窜,但若妄提真气,与人动手,依然是有性命之忧。

“雷震子”轩辕石矶隐恨在心,冷冷瞥了花紫云一眼,转身疾步朝城下走去。

花紫云待得轩辕石矶背影消失,立即莲步轻移,姗姗朝狄抱寒走近,一面笑吟吟地道:“师父心急如焚,咱们歇息一阵,立即乘马赶路。”

狄抱寒冷声道:“她老人家现在何处?”

花紫云窃窃笑道:“先不告诉你,反正明日带你前去就是。”

狄抱寒怒道:“站远点!”

花紫云柳眉微蹙,手抚香肩道:“你差点将我的肩骨踢碎,师父得知,必会怪罪于你。”

狄抱寒怒哼一声,转身往城内便跃,花紫云急叫道:“师父不在这里!”

狄抱寒飘身折回,含怒道:“你到底讲是不讲?”

花紫云螓首一低,轻声道:“你打死我,我也不讲。”

狄抱寒暗叫冤孽,走到城垛之旁,独自一人坐下,花紫云有如阴魂不散,重又款步走来,狄抱寒俊面生嗔,含怒朝她望去。

“让我瞧瞧你的手臂。”花紫云柔声道。

“没有什么好瞧的!”

“咱们回店去歇憩一会儿。”

狄抱寒转面不理,两人僵持了片刻,花紫云突然轻叹一声,倚在狄抱寒腿旁,抱膝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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