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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争魔笈 正邪混战

且说狄抱寒坐在树下,远远望着庞纣、白发上人、司徒瑾三人过去,不禁废然一叹,软弱无力的往地上躺了下去。

长孙萼娇躯一侧,俯身勾住他的颈项,笑道:“快讲怎么回事?相隔太远,我瞧不清。”

狄抱寒摇头不迭,苦笑着道:“司徒瑾有说有笑,兴高釆烈,瞧他那份得意的样子,倒似当真拜得良师了。”

长孙萼—道:“这小子本就没有骨头,你偏要将他看得恁重。”

狄抱寒低叹一声,道:“如果他是自愿拜庞纣为师,美髯公老前辈定必伤心得很。”

长孙萼突然伏在狄抱寒胸上,窃窃一阵私笑,狄抱寒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这般有趣,当心笑断了肠子。”

长孙萼仰面道:“你自己.想想,如果你丢了两只耳朵,咱们可不是锦上添花啦!那时任他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不用动手过招,单凭咱们那副形象,吓也要将他吓死。”

狄抱寒笑道:“夸大其词,那来那么骇人,走,咱们快去瞧瞧,看孟康老儿究竟闹什么鬼?”

长孙萼按住他的肩胛,道:“别忙,反正总是酒中菜中下毒,去早了两面不讨好,你还是先打定主意,此行目的何在,到底与谁为敌?”

狄抱寒毫不思索道:“目的自然是在‘达摩内典’,至于与谁为敌么,两面皆非善良之辈,也只好见机而行了。”

长孙萼断然道:“没有什么见机而行的,我爹爹尚还生死不明,不杀孟康,我是死不甘心,你仔细想想,若不依我,我立刻回娘家去。”

狄抱寒脱口一笑,问道:“你不是讨厌杀人了么?”

长孙萼格格娇笑,伸出一只白玉手指道:“最后一个,指日为誓,下不为例啦!”

狄抱寒笑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这么办,孟康第一,庞纣其次,好歹拼此残身,为武林行点好事。”

长孙萼忽然笑道:“你猜猜,孟康诡计连发,不辞劳苦,甘冒羞辱,到底为了什么?”

狄抱寒笑道:“可是为了‘达摩内典’?”

长孙萼道:“当然不是,公孙赞手中的那本,未必就是真的。”

狄抱寒问道:“可是自忖不是公孙赞的敌手,因而先下手为强?”

长孙萼摇头道:“两人的功夫纵有高下,所差也定然有限,以孟康之能,只须略使狡狯,即可反败为胜,用不着这般小题大做。”

狄抱寒呵呵一笑,道:“是否因为孟鸾音看上了司从瑾,孟康老儿要为爱女找个乘龙快婿?”

长孙萼噗哧一笑,粉拳一扬,一拳擂下道:“你想想嘛!”

狄抱寒笑道:“是你自己叫我猜猜,孟康满肚皮坏水,我怎能想出他打的什么主意。”

长孙萼笑骂道:“傻瓜!”

狄抱寒心下一乐,故意调侃道:“你本来也欠聪明,如今怎的突然神志灵明,善解人意了?”

长孙萼忸怩一笑,道:“如今我手无搏鸡之力,当然要以智计胜人,倘蒙不弃,就为爷台作个军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何?”

狄抱寒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军师爷快讲,孟康老儿一计未成,又生一计,到底所为何来?”

狄抱寒连忙道:“先生请讲,‘天巧星”孟康冀图何在?”

长孙萼一笑道:“那还不简单,庞纣夸下海口,要司徒瑾在‘开光大会’上,当着天下群雄,取下你的双耳,他那金针大法,八成有点邪门。”

狄抱寒插口问道:“你是说孟康要想抓住庞纣,从他那里逼取金针大法,以便将一身武功,传给两个女儿?”

长孙萼颇为得意的一笑,说道:“这不过是一端罢了,庞纣必然身怀什么绝世武功,或是什么足以震骇当世的武学秘籍,孟康居心必在那武功或秘籍之上。”

狄抱寒瞿然一惊,想了一想,道:“说得有理,快将脸伸过来,咱们亲亲,立刻去办正事。”

长孙萼一哼,道:“我是先生。”

狄抱寒脱口笑道:“快!我是主公!”

长孙萼盈盈一笑,伸过脸去,在他面颊下略略一碰,立即爬起身来。

狄抱寒挺身站起,一待她伏至背上,立即撒开大步,往那酒店前奔去。

转眼工夫,来至酒店门外,狄抱寒身形一幌,闪了进去。

堂中靠壁一张桌上,赫然坐着庞纣,白发上人公孙赞,及司徒瑾三人,三人正在擎杯而饮,吃得津津有味。

庞纣见狄抱寒突在此处现身,而且当门而立,一双凤目神光隐隐,在堂中各人脸上逐个逼视,对于自己三人,反而视若无睹,不禁既感有气,又觉好笑的朝着司徒瑾一施眼色。

司徒瑾放下酒杯,起身抱拳道:“狄兄与长孙姑娘久违,此间白酒尚佳,两位这厢坐吧。”

狄抱寒点头笑道:“司徒兄好。”说罢重将一双神目,朝帐柜一侧,一排酒缸后的一个当炉妇人扫去。

这妇人荆钗布裙,黑黑面庞,年纪看来二十多岁,此时正将一只酒杓往缸中打酒,彷佛并未见到狄抱寒进店。

一名店小二趋了过来,朝着司徒瑾那面一让,道:“爷台这面请坐。”

狄抱寒双目一垂,在那店小二脸上转了一转,他目光锐利如双,吓得那店小二一个哆嗦,身子倏地往下一矮。

忽听长孙萼娇笑道:“司徒瑾,恭喜你拜了好师父啊!如今你的功夫,只怕在我之上了。”

司徒瑾俊面之上,微微一红,白发上人忽然呵呵笑道:“小丫头太不害臊,大庭广众之下,爬在男人背上不肯下来。”

狄抱寒陡地微微转面,低声道:“萼妹看看,是否认识那沽酒的妇人?”

长孙萼摇头道:“早看过,素不相识。”

狄抱寒修眉紧蹙,悄声道:“我倒见过她,那日半夜,骑‘乌云盖雪’一驰而过的,正是这个妇人。”

长孙萼附耳道:“你撩拨她一下,看她是否会武……”

一言未竟,忽听白发上人狂叫道:“庞兄不好,兄弟已遭狗贼的暗算!”

庞纣蓦地抓起桌上的酒壶掀开壶盖看了一看,手臂一挥,猛地朝那当炉妇人摔过去。

他这一摔手法虽准,但却软弱无力,与常人无异,那妇人手腕一伸,已将酒壶接住。

只听司徒瑾惊惶万分地叫道:“师父,我的丹田真气提不上来。”

狄抱寒蓦地纵上身旁的一张酒桌,大喝道:“是孟康使的鬼计,上人快请留下‘达摩内典’,抢马逃生!”

喝声中,右腿一扫,将满桌杯盘碗盏踢得激飞而起,直往那妇人身上射去。

满堂食客大哗,纷纷离座而起,庞纣拉住司徒瑾的手腕,当先往门外奔去,白发上人随在身后,三人脸上,俱都怒成一片铁青。

长孙萼伏在狄抱寒背上,倏地娇喝道:“公孙赞,快将内典留下。”

狄抱寒见他尚无留下内典之意,顿时大喝一声,飞身一腿,猛地往他肩头踢去。

白发上人与司徒瑾所说一般,胸腹之间,“上脘”、“下脘”两穴间蓦地堵塞,丹田真气最多只能抵达“建里”,无法再往上提,情知必是吃了什么奇绝的药物,这时见狄抱寒一脚踢来,急忙猛一侧身,全力朝门外扑去。

狄抱寒见他冥顽至此,怒哼一声,右腿一摆,人如狂风似的涌进数尺,霍地一腿往他后心踢去。

白发上人料不到他双臂俱废,却凌空卷进,连发两腿,待得惊觉,避让已是不及,百忙中身形一侧,全力向左面暴闪。

狄抱寒这一腿含怒而发,公孙赞便在平时,也难以干干净净的躲过,此时内功被药物锁住,单凭身法灵活,那里闪让得开。

只听公孙赞闷哼一声,被狄抱寒一腿踢在左肩之上,身躯飞出丈外,一跤摔在地上。

狄抱寒足尖点地,闪至公孙赞身前,厉声道:“赶快留下内典,我替你们挡住追兵!”

庞纣与司徒瑾业已奔至系马桩前,庞纣一面攀鞍上马,一面敞声道:“上人快将东西留下,不杀孟康,老夫誓不为人。”

狄抱寒双手扎在腰上,但却威风凛凛,气焰逼人,白发上人忍气呑声,探手怀中,掏出那部曾被河水浸湿的内典,猛力朝他面门上掷去,自己则挺身站起,疾往马前扑去。

狄抱寒张嘴一喷,一口真气吹在迎面飞来的内典之上,那内典来势一顿,转朝地面落下,长孙萼尖着嗓子一嚷,双手一抄,一把抓在手中。

刹那间马蹄急响,尘土飞扬,三骑马朝平度方向疾驰而去。

狄抱寒一想不妙,凝足真气,纵声道:“孟康老儿候在前面……”

一言未毕,忽听身后有人冷笑一声,道:“小儿残废之身,还在江湖上现世,莫非是不想活了?”

狄抱寒转面一看,只见店门前一排站着三人,正是浙海船帮的老三,老四,老五,“千面灵官”万雷,“金刀”屠啸天,“混海彪”宋陆。

发话的正是“千面灵官”万雷,这时慢呑呑的迈步向前,狞笑一声道:“小儿跪下磕个响头,爷们有好生之德,今日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狄抱寒方在思忖是战是走,长孙萼忽然匆匆地解开绸带,溜下地来,朝着万雷冷冷道:“万雷,那夜在水中,可是你下的手?”

“千面灵官”万雷冷森森.一笑,道:“你问的想必是挑断这小儿臂筋之事。”

长孙萼冷冷地将头一点,“千面灵官”万雷纵声一笑,傲然道:“此事虽非姓万的亲手所为,但万爷与有荣焉,你们要想报仇,就找爷们好了。”

长孙萼冷冷地望了万雷一眼,转面将“达摩内典”塞在狄抱寒怀中!道:“纵然有人将我万刀分尸,你也不必理会,只要我爹爹在世,他必会替我报仇,你全力而为,好歹先将此人废掉,如果他们倚多为胜,你抵敌不住时,务必独自逃生,千万不要管我。”

狄抱寒哑然一笑道:“你站到对面屋下去,待我试试看。”

长孙萼冷冰冰地道:“话要讲清楚,若不依我,我自寻死路!”

狄抱寒笑声道:“依你就是,你也将这三人看得太大。”

长孙萼不再讲话,莲步姗姗,往对面屋下走去。

此时路旁逐渐有人围拢,酒店中的人也大都挤了出来,狄抱寒朝店中望了一眼,那黑面庞的妇人业已不见,于是转向“千面灵官”万雷道:“你一人决非敌手,还是让你两个兄弟一起上吧,省得临时有险,救援不及。”

“千面灵官”万雷脸上阴晴不定,神色显得极为古怪,说道:“老子真是哭笑不得,信其有吧,又觉得太以滑稽,信其无吧,小儿讲得又如真的一般。”

狄抱寒见他口出不逊,心头不禁杀机大盛,怒喝一声,飞起一腿,直对他面门踢去。

这一腿电激风扬,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得“千面灵官”万雷怒吼一声,双足一挫,猛地塌腰暴退。

狄抱寒面凝严霜,一腿未尽,旋身又是一腿。

忽听长孙萼尖叫道:“当心暗器!”

破空风响,三枚毒蒺藜飞射而至,分袭狄抱寒背后三处大穴。

狄抱寒听风辨位,姿式不变,霍地往地面泻落,身法之快,无与伦比。

“千面灵官”万雷堪堪躲过一腿,蓦感劲风震耳,潜力如山,撞得后脑如遭锤击,骇极之下,猛力朝地面一仆,疾往一侧翻滚。

狄抱寒足落地面,耳听身后又有暗器袭到,不禁冷冷一哼,身形一幌,闪电般地伏身一窜,一腿朝未及起立的“千面灵官”万雷丹田上踢去。

只听金刀屠啸天嘶声大喝道:“老五,抄家伙上。”

“嗤!”的一声,一枚毒蒺藜破空生响,直往对面屋檐下射去。

狄抱寒厉喝道:“好贼子!”

人影一幌,狄抱寒以目力难见的速度,飞身追上,一脚将那枚毒蒺藜挑落在地。

忽听长孙萼冷峭之极地道:“寒哥,怎么说的?”

狄抱寒沉声道:“你退到屋内去!”说着闪身向前,直对“千面灵官”万雷扑去。

刀光一闪,“金刀”屠啸天一招“神龙抖甲”,横里砍到。

“混海彪”宋陆亮银软鞭挺直如矛,一招“灵蛇吐信”,直向狄抱寒“乳根”穴点至,一左一右,顿时将狄抱寒的去路封住。

狄抱寒滑步旋身,疾飘三尺,闪进一步,一腿朝“金刀”屠啸天的右腕踢去。

蓦然间,“千面灵官”万雷手挥一根黑黝黝的分水蛾眉剌,狂飙般的卷了拢来。

狄抱寒修眉一蹙,单足一弹,身躯冲天而起,半空里足尖一闪,霍地向“金刀”屠啸天双目踢去。

“金刀”屠啸天气的哇哇怪叫,金背大刀一扬,一招“沙僧脱帽”,猛地朝当顶反削。

狄抱寒暗暗心惊,双腿一幌,陡地凌空一个盘旋,一腿横踢“混海彪”宋陆的后颈。

“混海彪”宋陆伏身一转,亮银软鞭盘头上扫,疾往狄抱寒腿上缠去。

狄抱寒飘忽如电,凌空转折,突地到了“千面灵官”万雷身侧,飕然一腿,隔空踢了过去。

强猛的腿风,划起了呼啸之声,直向转面迎来的万雷胸口上撞去。

“千面灵官”万雷脸色一变,分水蛾眉剌一挥,立时幻起一片青影,拦在自己胸前。

狄抱寒凌空冲飞过来的身子,竟然一滞,由空中泻坠下来,但“千面灵官”万雷也被那强猛的腿风,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万雷等三人心下骇然,万万没料到一腿凌虚,竟有这等强劲的潜力,宛如掌上所劈的内家劲力一般。

狄抱寒也是心下一动,暗忖道:“内家真力,未始不能逼出腿外,自来无人练这门功夫,想必总是无其需要之故!”

思忖中,身形疾变如风,刹那间朝三人连攻五腿。

三个人三件狠兵器,屠啸天的金背大刀力猛招沉,只见他刀光闪闪,刀风霍霍,劈刺截扫,斩削砍剁,招招暗藏两劲,狄抱寒也不禁暗忖道:“这样使力,才当得‘刀如猛虎’四字。”

“混海彪”宋陆的亮银软鞭特长特粗,施展起来,哗喇哗喇乱响,鞭上的招术,辛辣灵动,兼而有之,招招找人大穴,彷佛已成精怪的灵蛇异蟒。

“千面灵官”万雷所使的一根分水蛾眉剌,乌光闪亮,份外沉重,招式诡异,尤为凌厉。

三个人身手俱皆不弱,连手拒敌,回环进扑,此遮彼架,将狄抱寒逼得一时跃起,一时坠下,兔起鹘落,星掷丸跳,大有应接不暇之势。

恶斗之中,狄抱寒身形渐趋飘忽,腿势踢出,逐渐变得含蓄不明,收敛不吐,每一腿都是点到即止,看来直如虚招连发一般。

突地,“千面灵官”万雷目光所至,发觉狄抱寒一双凤目,紧紧地阖在一起,不禁又惊又怕,忧声大喝道:“老四老五,快掏暗青子喂这小狗。”

狄抱寒陡地双目一睁,右腿一挥,使一招“空空拳”中的“垂手破敌”,遥向“金刀”屠啸天腰际踢去。

“金刀”屠啸天左手刚刚插入鹿皮囊中,相隔六七尺远,霍地被一股凌厉的腿风撞上身来,顿时身心猛震,直往一侧摔去。

狄抱寒电闪云飘,倏地转向万雷身后,“千面灵官”万雷心下大骇,一面旋身暴闪,一面反手一甩,一把子午问心钉脱手而出,朝狄抱寒疾射而去。

他这暗器手法厉害无比,随手挥洒,九点寒星,登时将狄抱寒的来路尽行封住。

狄抱寒只感到左闪右避,皆难以闪避摆脱子午钉的攒射,只得足尖一垫,斜斜剌空拔起。

原来他方才一面听声辨位,与三人动手,一面阖上双目,瞑心内视,功行双腿,正在揣摩将一身功力,借着腿势踢出的法门。

这时初窥门径,不觉精神大振,气沉丹田,重又疾坠下地,就以剔窃得来的“乱五行迷仙遁法”在两硬一软,三般狠兵器中飘来闪去。

“金刀”屠啸天隔空挨了一腿,受伤竟还并不太轻,此时转折一快,腰际便感隐隐生痛,无形之中,手脚显得慢了不少。

狄抱寒东飘西窜,左发一腿,右踢一脚,招招均是含劲不吐,“千面灵官”万雷等却是见即闪避,不敢再容他的腿风扫至身上。

狄抱寒正自打得意与神会,得心应腿之际,西面镇外,霍地卷来了两道轻烟。

这两道轻烟来得好快,贴地飞驰,简直看不出是人是鬼。

狄抱寒心头方自一震,忽听一个激越的声音道:“狄抱寒,萼儿呢?”

长孙萼站在屋檐之下,与一群人挤在一起,接口尖叫道:“爹!孟康在前面,庞纣……”

话未讲完,“金刀”屠啸天忽然闷哼一声,口中鲜血狂喷,身躯飞出丈外,拍的一声摔在地上。

“玉面毒心”长孙咎顺手一掌,结果了屠啸天的性命,人却毫不停顿,眨眼驰出了数十丈外。

狄抱寒方自一怔,忽听“鬼仙”申元化的声音道:“小儿不要脸!”

声未落,一股潜力如潮的掌风,霍地往胸上撞来。

狄抱寒脱口一笑,横飘三尺,猛力一腿踢去,只是腿出未半,“鬼仙”申元化也奔出了数十丈外。

忽听长孙萼尖声叫道:“寒哥,快下手。”

狄抱寒笑声道:“那来的手?”说着飘身一腿,全力向惊悸未定,正在鼠首两端,尚未决定是战是走的万雷踢去。

“千面灵官”万雷脸色大变,分水蛾眉剌挥舞如屏,疾往一侧闪退,讵料狄抱寒一腿崩出,劲风强猛惊人,“千面灵官”万雷半边身子遭腿风一撞,竟自原地一个旋转。

狄抱寒业已无心再战,身形一幌,闪过“混海彪”宋陆的亮银软鞭,欸然一腿,直往万雷右肘上踢去。

只听“千面灵官”万雷震天一声惨嘷,分水蛾眉剌脱手而飞,一条右臂,被狄抱寒齐肘踢断,仅剩两条软筋相连。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千面灵官”万雷左手抓住半截右臂,直痛得浑身乱抖。

狄抱寒不忍多看,闪身一旁,朝着须发皆颤,激动万分的“混海彪”宋陆道:“狄某不为己甚,新仇旧怨,改日自与七海王面算。”

“混海彪”宋陆钢牙乱咬,手提亮银软鞭,忿忿地朝狄抱寒瞪着,不知如何是好。

“千面灵官”万雷目含怨毒地盯了狄抱寒一眼,切齿道:“小狗今日不杀老子,总有一天,老子将你的两腿剁掉。”

长孙萼突地怒声道:“寒哥,拖泥带水,婆婆妈妈的!”

狄抱寒淡淡一笑道:“何必与这种人计较,前面有事,咱们快点赶去。”

长孙萼气虎虎地移步过来,伏至狄抱寒,上,狄抱寒待她缚好,立即撇下“混海彪”宋陆与“千面灵官”万雷,朝平度方面飞驰而去。

这时的狄抱寒,脚程之快捷,丝毫不让于“玉面毒心”长孙咎和“鬼仙”申元化等人,转眼工夫,奔近了另一处小镇。

狄抱寒刚待奔入镇内,道旁一株枣树上,蓦地跳下了“小丧门”侯亮,狄抱寒一见,即忙定下身来。

侯亮拦在道上,朝狄抱寒与长孙萼望了一忽,口中讷讷的叫道:“哥哥,姐姐。”

长孙萼嗔道:“干么做出这副哭稀稀的鬼相,我爹和你师父呢?”

侯亮一指南面荒野道:“孟康老儿弄走了那个没耳朵的,大概是要入海,师父和你爹爹都追下去了。”说着目光一瞥,在狄抱寒双臂上滑了一眼。

狄抱寒见他面有哀戚,不禁朗声一笑道:“兄弟别伤心,我手虽废了,一脚踢去,依然踢得死一条活牛。”

长孙萼娇笑一声道:“寒哥刚刚和三个人打完架,一脚将浙海帮那个姓万的膀臂踢断了。”

侯亮一听,两粒眼珠一亮,低头朝狄抱寒脚下瞧去。

狄抱寒笑道:“我偷了你的迷仙遁法,刚才差点挨了申老前辈一掌。”

侯亮急忙道:“回头有时间,我将那套步法走出来,哥哥仔细瞧瞧。”

狄抱寒笑道:“多谢你,这样就够了。”

长孙萼忽然催促道:“寒哥快走,待会追不上了。”

狄抱寒向侯亮问道:“那公孙赞和司徒瑾呢?”

侯亮一指平度方面道:“公孙赞和司徒瑾都被留在前面镇上,孟康另外拨得有人看守。”

狄抱寒扭头道:“萼妹,咱们先救司徒瑾,然后再追‘天巧星’孟康……”

长孙萼不待话完,立即在他背上一阵摇撼道:“不!不!司徒瑾掉进温柔乡啦,偏要你去多事。”

狄抱寒忍唆不住,问侯亮道:“孟鸾音可在此处?”

侯亮裂嘴一笑,道:“有个黑脸婆娘,到底是不是她,我也没弄清楚。”

狄抱寒想了一想道:“咱们去追孟康,你是否留在此处?”

侯亮嘻嘻一笑,用眼朝长孙萼望去。

长孙萼叫道:“大伙一道去,快走,快走,别再啰嗦了!”

狄抱寒无法,只得朝侯亮道:“你抓住我的腰带,我带你奔一程。”

侯亮心下一乐,伸出右手,抓紧狄抱寒束缚双手的绸带,狄抱寒喝一声“走”,举步如飞,直往南面荒野中奔去。

这一带丘陵起伏,地瘠民贫,山野之间,渺无人烟,狄抱寒背着一个,拖着一个,展尽脚程,奔得殒星飞泻一般,侯亮人小身轻,由于狄抱寒奔得太快,竟将他带得横曳空中,彷佛一条腰带。

夕阳西坠之际,狄抱寒正自纵跃如飞,往一座荒岭上迸射,倏地惊风扑面,半空中闪出枯瘦如柴,一身暗色宽袍的“鬼仙”申元化。

“鬼仙”申元化站在一块嵯峨怪石之上,细眼微眯,两道森森寒芒在狄抱寒面上一转,神情冷漠,彷佛素未平生似的。

狄抱寒知他就是这副鬼相,微微一笑,欠身道:“老前辈,孟康是否就在近处?”

长孙萼忽然玉手一伸,指住“鬼仙”申元化,娇笑道:“申叔叔,小家气,羞不羞?”

“鬼仙”申元化冷森森一哼,道:“全是不怕死的东西!”说着乌爪一伸,一把抓住小侯亮的脖子,袍袖一挥,直往岭上纵去。

狄抱寒暗自一笑,双足微垫,跟着飞身上岭。

只见“玉面毒心”长孙咎坐在一株虬松之下,借着乱石丛草掩蔽,正在聚精会神,凝目朝岭下望着。

长孙萼看了半晌,但见岭下数百丈外,十八九个人站在一处,中间几人动来动去,看来是在动手。

“鬼仙”申元化业已带着侯亮,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后坐定,长孙萼依然伏在狄抱寒背上,使劲向下望着。

狄抱寒笑道:“萼妹快下来,当心被下面的人瞧见了。”

长孙萼大发娇嗔道:“人家只见着一些小点,你也不讲讲,我偏要让人瞧见,让大伙都被别人宰掉。”

说罢双臂高举,在空中猛地一阵挥舞。

狄抱寒轻轻一笑,身形一闪,隐至“玉面毒心”长孙咎身后那株虬松之下,长孙萼哼哼唧唧的溜下地来,挤向“玉面毒心”长孙咎怀中,狄抱寒也双腿一盘,席地坐下。

这岭下不远便是大海,海边舳舻相并,一排泊了五艘艨艟战船,船桅上旌旗招展,绣着五尺见方的“都”字。

这胶东一带尽属崖岸,此处更有一大块颇为坦荡的旷野,这时旷野之上,“天巧星”孟康手执长剑,与一个披头散发,红袍似火的男子打在一起。

这红袍男子高颧凹目,疏疏一部黄须,手挥一根长达八尺,殷红如血的绛引幡,神情招术,诡异绝伦,狄抱寒凝神看了几眼,蓦地生出一种触目心惊之感。

另外一边,一个头挽道髻的黄袍老者,和丁公望、邓横打在一起,三人拳来掌去,鏖战方酣。

身为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的丁霸南,和叱咤七海,水上称霸的“七海王”邓横,二人连手拒敌,双战黄袍老者,却依然守多攻少,堪堪只能自保。

靠海一面,俏生生立着一个看似双十年华的女子,这女子桃腮带赤,杏眼含春,肤光照人,看来妖娆惑人之极。,

“阴阳双圣”丙灵丙晟的二弟子弘法,正自神色恭谨,诚惶诚恐,站在那女子身侧五六尺处。

那得了“天魔秘籍”,练成了“三虚化一罡”,及“天魔掌”两般绝艺,自信无敌于天下的庞纣,此时则如泥沙委地,软绵绵的缩在地上,一双黯然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朝场中望着。

在他身外,瓒绕着崔千嫪,及另外十个男子,这批人俱是黑道中的一时之选,年纪最少的也在四十以上,狄抱寒在金陵孟家多半见过。

长孙萼坐在岭上,除了看见许多黑点隐隐幌动外,根本连谁是孟康也分辨不出,待了一忽,终是忍耐不住,仰面朝长孙萼道:“爹,是谁跟谁打?”

“玉面毒心”长孙咎目不旁瞬,紧紧地盯住打斗场中,随口道:“问那小子吧,我没空。”

长孙萼冷冷地一哼,转身移近狄抱寒身旁。

狄抱寒笑道:“一个穿红袍的,拿着一根招魂幡一样的玩意,和‘天巧星’孟康打在一处。”

长孙萼奇道:“招魂幡怎可对敌?那玩意是什么材料制的?”

狄抱寒摇头道:“看不出,颜色猩红,刺眼得很,招式古怪透顶,看去很不容易招架。”

长孙萼问道:“另外都是谁?好似两个打一个嘛?”

狄抱寒道:“丁公望和邓横合斗一个穿黄衫的老头,那老头占了上风,另外一个女人和咱们要找的弘法都在一旁观战,剩下便是孟康的人。”

长孙萼接口问道:“庞纣呢?莫非被他们弄上船了?”

狄抱寒仔细望了一望,道:“看不真切,或许是被人挡住了。”

长孙萼渎近他的耳畔,悄声道:“咱们拢去瞧瞧。”

狄抱寒一笑道:“我单独过去,你带着达摩内典,等在此处。”

长孙萼呶嘴道:“我不!”

忽听“玉面毒心”长孙咎冷冷地道:“小儿若不怕死,只管下去,这三人无一不想取你的小命。”

狄抱寒淡淡一笑,朝长孙萼道:“好吧,咱们过去瞧瞧,那黄衫老者紧迫丁邓二人,武功之高,似乎冠绝全场。”

长孙萼突然腰肢一扭,道:“不!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狄抱寒含笑道:“彼此相隔太远,倘若‘天巧星’孟康一方得胜,将庞纣弄上了船,咱们鞭长莫及,那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长孙萼娇滴滴一笑,偎至狄抱寒怀中,道:“你放心,那女的未动手前,孟康一边多半得胜不了,否则她怎会袖手旁观。”

忽听“玉面毒心”长孙咎道:“乖女儿,当真聪明。”

长孙萼鼻中一哼,娇躯一缩,竟是伏在狄抱寒腿上假寐起来。

狄抱寒忽向“玉面毒心”长孙咎问道:“老前辈,这三人是何来历,不知与先师有何仇恨?”

“玉面毒心”长孙咎眼望岭下,好似未曾听见,长孙萼却冷声道:“寒哥,待会问那三人,难道就不行么?”

只听“玉面毒心”长孙咎自言自语道:“嘿!真是女生外向。”

狄抱寒暗暗好笑,重新凝神朝岭下望去,只见那红袍老者的绛引幡盘旋飞舞,如蛟龙闹海,如彩凤旋窝,“天巧星”孟康虽然剑势如虹,却始终攻不进去。

过了半晌,“玉面毒心”长孙咎忽然自行说道:“使红幡的姓耿名温,外号叫作‘血影神幡’,他那绛引幡血腥扑鼻,中人欲呕,功力稍差之人,闻上几下便倒。”

狄抱寒听得暗暗吃惊,长孙萼也将头一昂,倾心静听下文。

“玉面毒心”长孙咎继续道:“耿温居住何处,素来无人知道,那穿黄衣的叫作‘雷震子’轩辕石矶,一向住在海外,那女的叫做‘艳户’花无畏,是‘情天一魔’花无忌反目成仇的师妹。”

狄抱寒闻说那女的是“情天一魔”花无忌的师妹,不禁诧然欲绝,转面朝她看去。

长孙萼问道:“寒哥,那花无畏长得怎样,是不是像死人一样?”

狄抱寒功凝双目,注视了片刻,笑道:“那里像死人,只是满身妖气,看来讨厌得很。”

长孙萼嗤的一笑,道:“是不是像花紫云一样?”

狄抱寒笑道:“看不太清楚,大概有过之,无不及。”

说话之间,岭下情势忽然一变,只见崔千嫪及另外七个人一拥而上,分别扑向“血影神旗”耿温,“雷震子”轩辕石矶,及“艳户”花无畏三人,剩下三个老者,一人扛起庞纣,两人手执兵刃簇拥在旁,朝海边艨艟战船如飞而去。

长孙萼虽然看不清晰,却猜得出一个大概,见状急忙尖叫道:“爹爹和申叔叔赶紧下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鬼仙”申元化缓缓地转面道:“毒丫头,怎不叫那小子下去,却支使老不死的送命?”

狄抱寒一指岭下,道:“萼妹快看。”

长孙萼急忙星目大睁,瞪眼朝岭下望去,只见场中情势大乱,十七八人像滚水煮热粥,翻翻腾腾,穿花蝴蝶一般。

狄抱寒蓦地脱口道:“神拳大师来了。”

长孙萼看不出“神拳大师”一印人在那里,直急得大叫大嚷,双拳在狄抱寒身上乱敲道:“我要下去,我要……”

狄抱寒朗声―笑,挺身站了起来,长孙萼赶忙站起,爬到他的背上。

飕的一声,小侯亮一窜而至,一把抓住狄抱寒的腰带。

狄抱寒也不与“玉面毒心”长孙咎,“鬼仙”申元化招呼,双足一顿,飞身朝岭下扑去,半空中凝气纵声,悠悠一声长啸。

啸声一出,“玉面毒心”长孙咎与“鬼仙”申元化不觉相视一眼,四目交投之中,俱各露出惊诧之色。

场中相斗之人,应声停下手来,啸声未竭,狄抱寒业已停身在“神拳大师”一印身前。

老禅师依然一袭灰棉布僧袍,空着双手,神态安闲之极,日夕奔波,也不沾一丝风尘之色。

狄抱寒待长孙萼下地,立即双膝一屈,跪下道:“弟子由公孙赞手中截下一部内典,请老禅师先予过目。”

长孙萼立即由狄抱寒怀中取出“达摩内典”,递在神拳大师一印手中。

“神拳大师”一印接过内典,一手抚住狄抱寒的头顶道:“老衲曾遇灵华派的铁云大师,得知你落水断臂之事。”

长孙萼妙目一睁,娇声道:“这部内典多半是假,老禅师先请鉴定一下。”

“神拳大师”一印凝视长孙萼一眼,慈容之上,闪过一丝悲悯之色,旋即拆开书函,将那部曾受水浸的内典翻开看着。

半晌之后,“神拳大师”一印目光一掠,望了“天巧星”孟康一眼,含笑道:“这内典乃是膺品,不过内容,字迹、朱砂、泥印,乃至纸张装璜,俱都神肖得足以乱真。”

长孙萼皓腕一伸,由神拳大师手中取回那部仿造的“达摩内典”,道:“既然如此,‘达摩内典’的真实下落,总算是可以确定了。”

狄抱寒起身转面,目凝神光,在群雄面上扫了一眼。

“血影神幡”耿温,“雷震子”轩辕石矶,“艳尸”花无畏,也齐皆注目朝狄抱寒望着,“天巧星”孟康则白眼上翻,凝视着碧海晴空上的晚霞。

弘法突地趋近几步,朝着“艳尸”花无畏等三人躬身道:“这小子就是狄抱寒,不知怎的,搞成了这副模样。”

狄抱寒睨着弘法哼了一声,蓦地一跃两丈,一腿向“天巧星”孟康双眼间踢去。

“天巧星”孟康怒喝一声,右手一扬,一指点向狄抱寒足背“窍阴”穴。

狄抱寒冷冷一笑,足尖微提,身形陡地凌空一顿,接着双腿并发,一横一直,猛地电射而出。

“天巧星”孟康惊怒交迸,就此闪退,老脸难以挂住,百忙中右掌一圈,疾往横里踢来的左腿截去,左臂一挥,斗然一掌拍出。

突地,狄抱寒招术一变,左腿一缩,右腿一绕,横的变直,直的变横,倏地往“天巧星”孟康双腕上踢去。

只听“血影神幡”耿温狞声道:“小杂种不错。”

话声中,“天巧星”孟康怒吼一声,身形闪电般的横飘八尺,一双手腕,俱为狄抱寒的靴尖擦破一层油皮,火辣辣生痛。

一时之间,群皆默然,气氡显得出奇地沉闷。

忽听“艳尸”花无畏浪声浪气地笑道:“小孩子,见了师叔,怎不跪下见礼?”

狄抱寒双眉一挑,转眼朝她望去,四目一接,不禁别转面庞,脱口咒骂道:“浪女人!”

“艳尸”花无畏一双勾魂慑魄的眸子,将狄抱寒从头至脚打量一眼,不怒反笑道:“简直不像花无忌的儿子,小家伙,你再不跪下,师叔可要罚你。”

长孙萼忽然叫道:“寒哥,把这坏女人扔下海去,让她喂王八。”

狄抱寒闭目一笑,转眼朝“艳尸”花无畏看去,只是两道目光,再不敢落在她的脸上。

“艳尸”花无畏望了长孙萼一眼,回顾弘法问道:“这女孩有无来历?”

弘法垂首欠身,应声道:“她是‘玉面毒心’长孙咎的独生女,名叫长孙萼。”

“艳尸”花无畏两条柳叶黛眉微微一蹙,问道:“长孙咎的女儿怎不练武?”

弘法被问得一楞,“艳尸”花无畏不待答话,又复笑盈盈地向狄抱寒道:“你当真不肯跪下?”

狄抱寒怒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无瓜无葛……”

说至此处,心头忽然一动,情不自禁地忖道:“花青棠姐姐讲,我在襁褓之中,她即背负手捧,这女人方才又讲什么‘简直不像花无忌的儿子’,莫非……”

想至此处,只觉得心下一片慌乱,再也想不下去。

“艳尸”花无畏见狄抱寒忽然发怔,于是柳腰款摆,莲步生香,笑吟吟地向他身前走去。

忽听长孙萼叫道:“寒哥当心!”

狄抱寒凛然一惊,右足一抬,隔空一腿踢去。

“呼!”的一声,一股猛烈的腿风,直对“艳尸”花无畏身前撞去。

“艳尸”花无畏媚态毕露地一笑,依然姗姗前进,漫不经意的道:“小家伙无礼,敢在师叔面前放肆。”

说话之际,借着双袖款摆,便将狄抱寒全力踢出的一腿劲风,丝毫不着痕迹地全予化解。

狄抱寒见她业已走近五尺之内,却依然风摆杨柳似的移步向前,生似不走入自己怀中,誓不止步一般,不禁心内一慌,厉喝一声,又复一腿踢去。

“艳尸”花无畏这次倒是停步,只见她玉臂一抬,伸出一只春葱似的手指,指住狄抱寒笑道:“是你爹教的,还是你妈教的?吆吆吼吼,也拿来当武功吓人。”

说罢莲步细碎,果然直逼狄抱寒怀中走来。

狄抱寒见自己全力一腿,被她伸手一指,便如泥牛入海,一丝下文俱无,不觉心慌更甚,双足贯劲,便待腾空而起。

“艳尸”花无畏陡地杏目含嗔,媚态横生地说道:“你只敢跳到我头上,我今日便当众打你的屁股。”

不知怎的,狄抱寒直感到暗暗气馁,眼见她再走几步,便要走入自己怀中,心慌意乱之下,当真不敢上纵,却自劲透足尖,猛地朝后一跃。

狄抱寒不跃还罢,这么朝后一跃,直骇得全身上下冷汗一炸。

原来“艳尸”花无畏丝毫不见作势,人却跟着狄抱寒前进,生像两人之间系着一根绳索似的。

狄抱寒见她足一落地,又待移步向前,不禁又羞又恼,瞋目大喝道:“你待怎样?”

“艳尸”花无畏掩口一笑,道:“我与你娘是一师之徒,你既不肯拜我,我只得揪住你跪下。”

狄狍寒满脸胀得通红,冷笑道:“我自己也不知生身父母是谁,你知我娘是那一个?凭你这种举止轻佻,为老不尊的样子,也不配作狄某的长辈!”

“艳尸”花无畏樱桃小嘴一撇,媚眼如丝地道:“你娘惯会抢男人,小家伙神气什么?”说着柔荑一伸,慢呑呑地往狄抱寒肩头揪来。

狄抱寒怒声一哼,双足猛挫,闪电般地飘身横逸了一丈多远。

“艳尸”花无畏咯咯一阵娇笑,翠袖一拂,飞絮似地冉冉向狄抱寒飘近,笑语道:“今日便是去见你娘,也非要你跪下磕个响头不可。”

狄抱寒恼羞成怒,足尖点地,凌空踢出一腿。

只见“艳尸”花无畏荡笑一声,双袖朝地面一拂,人影一幌,香风扑鼻,她竟是迎面纵起,合身向狄抱寒撞来。

狄抱寒眼见自己一腿踢出,势非踢在她小腹下不可,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别说明知这妖女人与自己极可能真有渊源,便是毫无关系之人,他也决不肯如此攻击一个妇女。

无奈之下,只得将踢出一半的腿势一收,旋身一转,疾往一侧飞去。

讵料“艳尸”花无畏得理不饶人,娇躯一扭,如影随形,环佩叮当中,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掌,业已软绵绵地搭上狄抱寒肩头。

手一上身,一股泛寒的阴柔暗劲,立即透体而入,狄抱寒惊魂欲出,竭尽全身功力,猛地向外反震。

侯亮站在长孙萼身旁,几次想开口骂人,俱为长孙萼暗中止住,这时见狄抱寒落入“艳尸”花无畏手中,立即伏身一窜,直往二人落脚之处纵去。

两人同时落地,“艳尸”花无畏荡笑连声道:“小家伙,我看你跪不跪下!”

狄抱寒同时喝声道:“亮弟不要过来!”

声未落,侯亮业已五指前伸,一爪往“艳尸”花无畏腰眼上抓去。

狄抱寒心头大骇,侯亮这一爪抓上,他的五指非断不可,“艳尸”花无畏若再略施反弹之力,侯亮势必被当场震死。

危急之下,只得飞快地一屈左膝,接着快至极端地卸出左肩,猛地朝“艳尸”花无畏胸口撞去。

这一下若被狄抱寒撞上,“艳尸”花无畏奋真就要变作艳尸了。

就在侯亮的一拳,狄抱寒的一肩,同时触及“艳尸”花无畏的罗衫时,“艳尸”花无畏突地飙然飘退,甜蜜万分地笑骂道:“小家伙好野!”

说话间,蛮腰一摆,使出一手“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将小侯亮朝外一扔,右手电光石火地往怀中一搦一带,施展一招“小擒拿手”的“搭肩退步”,将狄抱寒顺势往地上摔去。

只听小侯亮“啊唷!”一声,身子摔出一丈三四,在地上连翻几个筋斗,方才站定身形,狄抱寒也连跑五六步,始才拿桩站稳。

长孙萼咬住嘴唇,依然是笑出声来,连“神拳大师”一印的慈容之上,也不禁露出莞尔。

“艳尸”花无畏方才这两手皆属上乘拳术,在场之人,除“神拳大师”一印外,谁也无此造诣,连武功庞杂的“天巧星”孟康,也暗暗的自叹弗如。

侯亮倒也识货,一见狄抱寒无恙,立即不声不响地纵回长孙萼身旁。

“艳尸”花无畏满面春风,笑盈盈地朝狄抱寒道:“小孩子,那粒你抢我夺,引起无穷纠纷的‘毒龙丹’,是否给你吃了?”

狄抱寒出道以来,从未遇上今日这种尴尬局面,这时脖子胀得又粗又大,齐耳根一片通红,打是多半打不过,尤其可恨是想要咒骂几句,又自觉不太应该,直憋得满腹怨气,不知如何发泄。

忽然,狄抱寒转身望住“天巧星”孟康,声色俱厉地道:“孟康,今日你不交出‘达摩内典’,就别想离开此地。”

崔千嫪蓦地越众而出,龙头拐杖一顿,厉声道:“小杂种,还我儿的性命来!”

只听长孙萼扬声道:“孟圣才是杂种,人是我杀的,你过来找我好了。”

崔千嫪凄厉一喝,拐杖一挥,朝长孙萼扑去。

狄抱寒岂能容她扑近长孙萼身前,横跨一步,一腿向她右腕上踢去。

崔千嫪勾起了丧子之痛,刹那间,双眼血红,嘴角肌肉一阵扭曲,形象变得分外狰狞。

只见她侧身扬肘,一招“秦王鞭石”,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狄抱寒当顶砸下。

狄抱寒疾忙挫腰沉跨,拔背含胸,深吸一口长气,随着扑面杖风,倏地向后一飘。

崔千嫪一杖击空,拐头一抡,一招“虎尾鞭势”,疾向狄抱寒腰下横扫。

狄抱寒见她杖势过于凌厉,自己无法欺近她身前,只得双腿一弹,剌空向上跃起。

崔千嫪杖去如风,狄抱寒身法似电,眼见杖身即要由靴底一掠而过,狄抱寒蓦地一腿上翘,猛地踢了过去,崔千嫪则拐杖上挑,疾往狄抱寒小腹点来。

二人同时发动,俱有招术用老之势,崔千嫪凶性大发,竟是宁可同归于尽,也要杀狄抱寒泄忿,因而不避敌招,却自劲透杖尖,加疾朝上一挑。

狄抱寒无可奈何,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右腿一收,左足一拨,直往崔千嫪拐杖上踢去。

只听一声轻响,崔千嫪一杖上挑,杖头正在狄抱寒靴底之上,将他半截靴底,一杖铲了下来。

狄抱寒直感到左足一麻,竟被她连挑带震,抛得朝半空斜飞而起。

崔千嫪霍地厉喝一声,拐杖一抡,飞身向长孙萼击去。

狄抱寒骇得心胆皆裂,掉头下扑,箭疾射去。

崔千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根本不理会自空扑下的狄抱寒如何,龙头拐一指,猛力一杖向长孙萼击下。

神拳大师一印和侯亮分站长孙萼两旁,老禅师不待侯亮出手,立即斜跨一步,挡在长孙萼身前,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老檀樾手下留情。”

语声中,只见“神拳大师”一印双掌一合,突地将崔千嫪的杖头夹于了掌中。

狄抱寒见神拳大师挺身解围,立即收势一翻,落地站在一旁。

只听“艳尸”花无畏脆生生一笑,道:“好一招‘罗汉收宝’,清新简洁,不愧神拳二字。”

崔千嫪又羞又怒,功注杖端,猛力朝前一扬,神拳大师的功力何等深厚,她这挺杖一送,不啻蜻蜓撼柱,无奈之下,再猛力往回一夺。

“神拳大师”一印见她缩杖,立即双掌一松,容她将拐杖收了回去。

“天巧星”孟康担心她继续动手,忙出声阻止道:“老禅师佛门高人,大娘不可再次出手。”

崔千嫪怒火万丈,狞视了神拳大师一眼,灼灼目光,重向长孙萼看去。

此时夜幕四垂,天色已暗,海风习习中,一阵阵波涛击岸之声,随风送入众人的耳内。

长孙萼暗忖道:“这些人俱都不慌不忙,沉着异常,看情形总是想等天黑之后,待机而动。”

想着将头一昂,转向“天巧星”孟康敞声道:“孟叔叔,天已不早,你不带着庞纣上船,还要等待什么?”

“天巧星”孟康捋须一笑,纵声道:“贤侄女,你也会用心计了啊!”

长孙萼笑道:“侄女来时,曾见‘二圣宫’的道人和那黑脸女子动手相搏,说不定公孙赞和司徒瑾已被他们救走,夜长梦多,叔叔还是亟谋脱身之策吧。”

“天巧星”孟康呵呵不绝,道:“为叔放心的很,如今正在等人索还‘达摩内典’哩!”

“神拳大师”一印朗诵一声佛号,迈步向前,合掌道:“既然如此,就请孟老施主将内典掷下,以俾老衲返山复命。”

“天巧星”孟康双眉一轩,手拂银髯道:“老禅师莫非见猎心喜,有意向孟康指教几招?”

“神拳大师”一印敛容道:“老衲乃是苦行清修之人,祖师爷的遗泽誓必收回,兵戎相见,则力求避免。”

“天巧星”孟康跨出一步,洪声说道:“大师如欲赐教,孟康舍命奉陪,若论‘达摩内典’,孟康可不欠你们少林寺的东西。”

狄抱寒厉声道:“孟康,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长孙萼忽然娇声一笑,插口道:“孟叔叔之意,当然是只有你才能向他索取,依照冤有头,债有主的说法,孟叔叔确是不欠少林寺的东西。”

狄抱寒大步走到神拳大师面前,躬身道:“老禅师世外之人,不必介入江湖恩怨之内,晚辈三寸气在,必将内典恭送在老禅师手中。”

“神拳大师”一印寿眉微蹙,望着狄抱寒默然无语,半晌之后,忽然轻轻一叹,举步朝长孙萼身旁退去。

长孙萼娇声道:“寒哥回来,孟叔叔不会将‘达摩内典’带在身上,这时你便一腿将他踢死,他也没有东西给你。”

“天巧星”孟康一笑道:“毒丫头倒也聪明,只是叔叔虽然老迈,岂是一腿踢得死的?”

狄抱寒冷冷一哼,退至侯亮身旁一站,凝目朝庞纣望去。

庞纣彷佛骨软筋酥,这时被两个老者挽住臂膀,并排站在一隅,脑袋软绵绵地靠在左肩之上,一双黯然无光的眼睛,冷漠地向场中望着。

狄抱寒心惊不已,暗自警惕道:“原来孟康的手段毒辣至此,这样看来,他不会将萼妹和她爹爹轻易的放过。”

思忖之际,忽听“血影神幡”耿温道:“花仙子,这孽种如何处置?是立时毙掉,或是暂留一时。”

狄抱寒知他指的自己,不禁怒火万丈,待要飞身扑去,长孙萼似乎早知他有此一着,手臂越过侯亮头顶,一把将他抓住,低声道:“眼下逐鹿江湖,已不是单凭武功就行,血气之勇,尤为大忌,寒哥不看庞纣,以他的武功,也会落到这一等田地。”

只听“天巧星”孟康冷声道:“毒丫头早点醒悟,也不会落到这一等地步了。”

长孙萼噗哧一笑道:“彼此彼此,叔叔离家破人亡之日,也不远了。”

“艳尸”花无畏朝狄抱寒盯了片刻,忽向“血影神幡”耿温、“雷震子”轩辕石矶道:“这小孩子我留着有用,两位道友请看薄面,暂时将他放过。”

狄抱寒见他们将自己视作俎上鱼肉,任由宰割似的,心中不服,要待反唇相讥,忽觉长孙萼将自己衣衫一扯,只得重将一口恶气咽下。

“血影神幡”耿温与“雷震子”轩辕石矶相视一眼,齐将目光转向孟康。

“天巧星”孟康业已暗中吩咐完毕,一名褚衣老者已将庞纣背在背上,其余众人,大部份已将兵器撤在手中。

此时六月后半,下弦月尚未升起,这山阴一隅,更见黑暗,“天巧星”孟康横扫全场一眼,即待先发制人。

狄抱寒突地暗骂胡涂,纵声道:“弘法,你身上可有一粒‘寒魄神针’的解药?”

弘法被问得微微一怔,旋即冷声道:“有又怎样?”

长孙萼低声一笑道:“唉!真是傻得很,这时候还提解药作甚?”说着一手拉住侯亮,一手拉住狄抱寒,道:“老禅师请向后退让几步。”

“神拳大师”一印莞尔一笑,果真随着三人向后退去。

只听“天巧星”孟康沉声一喝:“走!”

声甫落,长剑一挥,当先朝“血影神幡”耿温扑去。

“嚓!”的一声,“血影神幡”耿温大袖一扬,掌中多了一条八尺长幡。

“天巧星”孟康人动剑动,一招“诸仙盘道”,长剑洒出万点银星,疾往“血影神幡”耿温身前涌去。

“血影神幡”耿温阴恻恻一笑,绛引幡凌空招展,挟着扑鼻腥风,直向长剑迎来。

他这绛引幡流旌四垂,外加两条寸半宽的长带,施发起来,诡异绝伦。

“天巧星”孟康剑出未半,已与绛引幡所发的凌厉劲风撞上,一震之下,二人同时滑步变招,那两条长带则一左一右,倏地往孟康颈上缠来。

刹那间,双方俱已发动,丁公望手持一根金幌幌的短镢,与“七海王”邓横,及另外一个使单笔的老者,三人同时朝“雷震子”轩辕石矶围上。

“艳尸”花无畏尚无举动,对方已有四人包抄上来,崔千嫪则手横龙头杖,与另外五人将庞纣簇拥在中间。

乍看之下,场中情势大乱,实则双方俱都成竹在胸,有条不紊。

在场之人,无一是等闲之辈,负着庞纣的那老者姓许名玄,人称“铁爪神刀”,乃是沧州一霸,在河北地界名头之响,盖过死在长孙萼冷箭下的姚圭之上。

“天巧星”孟康曾于许玄有恩,因而在这一群中,他对“天巧星”孟康最为卖命,此时一见三处俱已交手,立即喝叱一声,拔步往海岸疾冲。

崔千嫪拐杖一挥,当先开路,另外四人各占一隅,将“铁爪神刀”许玄夹护在中。

只听“艳尸”花无畏放浪形骸地一笑,腰肢几扭,业已脱出身外四人的包围,身形一幌,直对崔千嫪奔去。

弘法手抡长剑,亦向崔千嫪截去。

围攻“艳尸”花无畏的四人尚未回身赶来,走在“铁爪神刀”许玄右侧的一名青衣老者,蓦地双手向上一扬,顿时轰轰之声大起,两根长及一尺,黑忽忽的梭形暗器,并排朝“艳尸”花无畏飞去。

只听“艳尸”花无畏笑声问道:“这东西倒是有趣,只不知碰得碰不得?”

说话中娇躯一扭,倏地往崔千嫪正面扑去。

不料那两根梭形暗器也是一个急转,一上一下,追着“艳尸”花无畏疾射。

两根黑梭回头之后,一根失了目标,一根却正对“艳尸”花无畏的后心,只听轰轰之声大盛,黑梭飞得斗然加疾起来。

“艳尸”花无畏倏地双袖一拂,身形往上激射而起,两根黑梭也飞回了青衣老者手内。

就在转眼之间,崔千嫪等已冲进一两丈距离,正正奔临到“艳尸”花无畏身下。

弘法仗剑上前,已与崔千嫪换了一招,另一个使通臂拳的矮小老者补上位置,一拳将他逼开了五尺。

狄抱寒一旁观战,朝长孙萼笑道:“这暗器有点意思,施展起来,还得揣测敌人的退路。”

长孙萼道:“这东西叫‘霹雳梭’,听说会炸裂伤人。”

说话之中,那青衣老者飞奔不停,两根“霹雳梭”却已往头顶射起。

“天巧星”孟康与“血影神幡”耿温剑来幡去,展眼之间,恶斗了二十余招,两人依然旗鼓相当,谁也无法取胜。

“雷震子”轩辕石矶以一敌三,转瞬陷于劣势,丁公望一只金镢神妙无方,另外那老者的单笔快准狠锐,极见功力,他能与丁邓二人连手,武功自不等闲。

“神拳大师”一印正在凝神观战,口中陡地低声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艳尸”花无畏让过两根交错射来的“霹雳梭”,由“铁爪神刀”许玄等头顶一掠而过,两指在袖中一抡,一根细如牛毛,长约二寸的紫黑小针,悄无声响地透出袖外,朝庞纣头顶射去。

这牛毛既过于细小,她由袖内发针,不露丝毫警兆,“铁爪神刀”许玄等虽然都是老江湖,也无法看出一点破绽。

突地,黑影一幌,场外窜起一条又高又瘦的人影,由“艳尸”花无畏身旁一闪而过,大袖一挥,已将毒针收去。

“艳尸”花无畏蛰伏已久,加以两方的身法俱是快如鬼魅,一眼之下,想不起来者是“鬼仙”申元化,不禁嗔然喝问道:“什么人多事?”

语声甫出,两人尚未落地,“玉面毒心”长孙咎已经闪身出场,直往“铁爪神刀”许玄扑去。

“天巧星”孟康、“血影神幡”耿温、“雷震子”轩辕石矶,三人同时发觉有人入场,齐齐出声喝问。

喝声未歇,“嗤!”的一声锐啸,守护“铁爪神刀”许玄左侧的一名老者,应声一哼,已被“玉面毒心”长孙咎的“幽眚指”撞上“期门”穴上。

“期门”属人身大穴,那老者未曾看清人影,立即断气死了。

“玉面毒心”长孙咎形如飘风,刹那间到了许玄身侧,右臂一挥,一掌朝许玄兜心击去,左臂一探,已将庞纣抢过手来。

“铁爪神刀”许玄觉出来者是长孙咎,惊凛之下,就着庞纣离身之势,猛地一个旋转,躲至庞纣身后,逃过一掌之厄。

“幽眚指”一响,群雄均知“玉面毒心”长孙咎到了,“天巧星”孟康首先厉喝一声,舍下“血影神幡”耿温,飘身往这面闪来。

“玉面毒心”长孙咎快如电闪,崔千嫪等尚未回转身形,他已挟着庞纣往场外窜去。

“鬼仙”申元化足点地面,幌身朝“天巧星”孟康迎去,他的“乱五行迷仙遁法”出神入化,由人丛间穿过,好似入了无人之境。

“艳尸”花无畏精灵之极,落地之后,不进反退,正好将“玉面毒心”长孙咎的去路挡住,一见他窜了过来,立即双臂一张,娇笑道:“毒哥哥慢走!”

“玉面毒心”长孙咎身形一闪,转往一侧冲去,一面沉声道:“你敢拦我!”

就这一挡之间,“血影神幡”耿温和“雷震子”轩辕石矶,业已闪电般地赶了过来,一左一右,拦在“玉面毒心”长孙咎身前七八尺处。

“玉面毒心”长孙咎知道硬闯不脱,身形一定,瞋目朝“艳尸”花无畏望去。

“鬼仙”申元化和“天巧星”孟康飞快地换了两招,这时也都赶了过去,霎时风声飕飕,丁公望等人环作半圈,已将通往岭上的去路堵住。

忽听“艳尸”花无畏笑道:“别瞪眼,到底怎么回事?讲清楚了,我保你将人带走。”

狄抱寒与长孙萼正并肩朝这面走来,闻言相视一眼,不觉会心一笑。

“玉面毒心”长孙咎左臂一松,将庞纣放至地上,冷冷地道:“此人练就了‘金针培元大法’,我要找他求教求教。”

“艳尸”花无畏与耿温轩辕石矶二人,闻言俱感一惊,三人六只眼睛,同往地上的庞纣瞟去。、

“血影神幡”耿温阴笑一声,望着长孙咎道:“无怪孟康老儿,死命要将他弄上船去,原来你们在动‘天魔秘籍’的脑筋。”

“玉面毒心”长孙咎眼内煞气一闪,冷冷地道:“你在长孙咎面前讲话,最好是多加仔细。”

“血影神幡”耿温嘿嘿一笑,傲然道:“我就这般讲话,你心下是否不服?”

“玉面毒心”长孙咎连跨两步,哂然不屑地道:“恬不知耻,你除了一根兵器制得巧夺天工,妙用无穷外,另外还有什么?”

“血影神幡”耿温右掌一挥,厉声道:“你又有什么?”

“玉面毒心”长孙咎轻轻一哼,扣指一弹,锐啸起处,一股凌厉无俦的指风,直往“血影神幡”耿温掌心上射去。

“血影神幡”耿温一掌挥出,掌力将吐未吐,见状知道敌快我慢,招架不及,迫得手掌一幌,避过破空袭来的“幽眚指”力,身形向左横挪半步。

长孙萼忽然垫起足尖,攀住狄抱寒的颈项,附耳道:“寒哥,这耿温有点酸溜溜的,我猜爹爹年少的时候,八成是和你一样。”

狄抱寒惑然问道:“我怎么样啊?”

长孙萼娇笑道:“拈花惹草,随处留情。”

狄抱寒笑道:“多蒙夸奖,我还没那般风流。”

“艳尸”花无畏见“血影神幡”耿温输了一招,大有恼羞成怒之势,遂将水汪汪的眸子在他面上一瞟,荡声一笑道:“耿道友,看在花无畏份上,你权且退让一步,这‘玉面毒心’长孙咎是我的老相识,我与他有几句话要讲。”

“血影神幡”耿温被她勾魂慑魄的眸子一瞟,顿时怒气一泄,听她说“玉面毒心”长孙咎是她老相识,不禁又醋火一炽,水火交侵之下,只得忿然转面,往一旁看去。

“艳尸”花无畏伸手一指长孙萼,朝“玉面毒心”长孙咎问道:“这孩子可是你那黄脸婆生的?是未曾练武,还是内功毁了?”

长孙萼扬声骂道:“不要脸,骚货,你才是黄脸婆!”

“艳尸”花无畏丝毫不怒,只将一双媚眼注定长孙咎蒙面黑纱之上。

“玉面毒心”长孙咎漠然无动,冷冷地道:“她的武功是最近废的,究竟怎么回事,我也还不知道。

“艳尸”花无畏问道:“你父女二人,都将面孔蒙住,是何道理?”

“玉面毒心”长孙咎不耐烦的道:“废话连篇,我少陪了。”说罢一手提起庞纣,将他挟在左胁之下。

“艳尸”花无畏娇笑道:“瞧你这副神气,简直毫无长进,我问的话,自然是有道理。”

“玉面毒心”长孙咎漠然问道:“有何道理?”

“艳尸”花无畏笑道:“我得了一本‘紫茸仙兰’,如果你父女的容貌毁了,只须觅个圣手良医,不难将容貌还原。”

“玉面毒心”长孙咎闻言后,覆面黑纱,霎地无风自动,颤抖不已,半晌之后,方始用手一指狄抱寒道:“我父女的容貌毁坏,皆因这小儿之故,我年事已高,便是可以复容如初,也懒得再去麻烦,那孩子年纪尚幼,又是一个女孩,若能还她本来面目,自然是再好不过。”

“艳尸”花无畏媚眼如烟,瞅住长孙咎道:“这样吧,你让她拜在我的名下,反正我总不会收个丑徒弟的。”

“玉面毒心”长孙咎暗暗一蹙眉头,转面朝长孙萼看去,长孙萼面庞一转,却向狄抱寒望着。

狄抱寒大感为难,不知如何启齿,众人见他沉吟不响,俱都默然向他望着。

想了一忽,狄抱寒心意一决,慨然对长孙萼说道:“世人俱慕美色,你若为了容貌,要拜那女子为师,我实不便拦阻于你。”

长孙萼一笑道:“女为悦己者容,这件事由你一言而决。”

狄抱寒毅然道:“我对你爱心不渝,人神共鉴,正如我虽残废,你对我不改初衷一般,百年光阴,弹指而过,只要两心相悦,又何必斤斤于容貌?”

长孙萼点头一笑,悠悠地道:“我也相信,你不会因为朝夕相对,日久生厌,好吧,我总顺着你的意思,反正宁可你负我,我不负你便了。”

说罢转向“玉面毒心”长孙咎道:“爹,我不拜旁人为师,也懒得再练武功,您也不用麻烦。”

“玉面毒心”长孙咎怔了半晌,知道劝说无用,于是朝“艳尸”花无畏道:“这丫头为那小子所迷,拜师之事,看来是不可能,你若念着我的救命之恩,便将那‘紫茸仙兰’相赠于我,只要长孙咎不死,他日必有以报之。”

“艳尸”花无畏放声一笑,道:“救命之恩,改日我另有补报,再说此处济济群豪,我若不相助于你,你也无法将庞纣带走。”

“玉面毒心”长孙咎冷然道:“试试看,不怕死的,尽可阻拦!”说着目光一转,朝狄抱寒一施眼色。

狄抱寒急忙将腿一曲,让长孙萼伏至背上,匆匆将绸带缚好。

忽听“天巧星”孟康冷声道:“长孙咎,没有老夫的解药,你便请得观音大士下凡,也无法令庞纣开口讲话。”

“玉面毒心”长孙咎冷冷地望了孟康一眼,道:“长孙咎未死,大出你意料之外吧?”

“天巧星”孟康呵呵一笑道:“迟早而已,你不用性急。”

只听长孙萼声如银铃,伏在狄抱寒背上道:“爹,什么‘天魔秘籍’,大家都不用想了,还是让他交出解药,将庞纣救转来吧!”

“雷震子”轩辕石矶一直未曾开口,这时忽然洪声一笑道:“这还象话,谁敢不依,先过轩辕石矶一关!”

“玉面溱心”长孙咎挟着庞纣,幌身朝他扑去,右臂一挥,欸然一掌道:“你能强得多少!”

“雷震子”轩辕石矶怒哼一声,举掌外拍,迎着长孙咎的掌势击去。

“玉面毒心”长孙咎志在带人,不肯与他硬拼,右臂一绕,扣指往他“玄机”穴遥遥一弹,双足一挫,藉势往右侧突围。

“血影神幡”耿温早已不耐,见状猛力纵身,直往长孙咎的去路截去,“玉面毒心”长孙咎纵然闯得过“雷震子”轩辕石矶,也无法就此逸去。

“玉面毒心”长孙咎一动,丁公望与邓横等立即身形疾闪,依然守在他身前两丈之处,而且两人一起,手横兵刃,并肩而立。

“天巧星”孟康身形一动,“鬼仙”申元化立即一掌击来,二人宿世冤家,不声不响地缠斗起来。

“蓬!”的一声暴响,“玉面毒心”长孙咎与“雷震子”轩辕石矶对了一掌,二人各自退了两步。

只听“雷震子”轩辕石矶冷声道:“我道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玉面毒心”长孙咎怒道:“你再试试!”说着举掌一挥,直往他胸前击去。

“雷震子”轩辕石矶右掌一竖,接下了这一掌,两人均使出了九成真力,双掌一交,同时连退了三步。

他外号“雷震子”,即是以掌力雄浑见称,“玉面毒心”长孙咎挟着一人,闪身挥掌,他却是双足着地,定身应敌,连对两掌都是半斤八两,无形之中,他是输了一筹。

“艳尸”花无畏看了几招,陡地淫荡一笑,腰肢一扭,闪到正与“天巧星”孟康激斗的“鬼仙”申元化背后,长袖一拂道:“申老鬼,快还我的‘灭神针’来!”

“鬼仙”申元化正在以快攻快,与“天巧星”孟康恶斗,忽感一阵阴柔暗劲,直袭自己背后,急忙踏步飘身,闪让不迭,口中冷冷地道:“你这没人要的石女,找我申老鬼有何趣味!”

说着左手并指如戟,疾点“艳尸”花无畏右颊“开空”穴,右手五指微曲,使“五鬼阴风爪”朝孟康抓去。

爪指尚未拢身,一根红黑色的牛毛针忽由申元化指间飞出,闪电般地往孟康身上射去。

“天巧星”孟康一掌刚到半途,急忙将手臂一振,只见他掌招不变,继续朝申元化击去,宽大的袍袖却陡地一扬,将那根毒针收在其上。

“艳尸”花无畏倏地左袖一拂,疾扫孟康的丹田,右袖一挥,缠向孟康的手腕,一面浪笑道:“燕青,快还我的‘灭神针’!”

“天巧星”孟康闪让不迭,怒吼连声道:“疯婆娘,想男人想疯了?”

那根“灭神针”插在他的衣袖之上,此时他怎能缓手去取,“艳尸”花无畏荡笑不已,双袖飞舞,攻势如江河下泻,绵绵不绝,逼得孟康大部份的招术,都用在她身上。

“鬼仙”申元化哈哈大笑,左边一掌,右面一脚,将孟康赶得团团打转。

“玉面毒心”长孙咎仍然挟着庞纣,单手在与“雷震子”轩辕石矶周旋。

狄抱寒正在目不暇接,看得心痒难搔,忽听长孙萼在耳畔问道:“寒哥,谁的武功最高?”

狄抱寒低声道:“就眼前看来,以花无畏最为厉害。”

长孙萼不服地道:“哼!我爹爹呢?”

狄抱寒笑道:“我是讲敌方的人。”

长孙萼咯咯一笑,面颊枕在他的肩上,问道:“你知花无畏何以唤孟康作燕青?”

狄抱寒顺口道:“燕青大概是孟康的字,或者是小名。”

长孙萼又复咯咯一笑,接着满怀得意的道:“告诉你吧,以前梁山泊有个浪子燕青,人家说是天巧星下凡,因而花无畏叫孟康作燕青。”

狄抱寒笑道:“原来如此,我还道这老贼姓孟名康字燕青哩!”

长孙萼一笑,问道:“你知申叔叔何以说花无畏是石女?”

狄抱寒俊面一红,道:“别胡说,瞧你爹爹的‘幽眚指’法。”

长孙萼小嘴一呶,道:“我瞧不见,你可知什么是石女嘛?”

狄抱寒无法,只得说道:“想必是不能生孩子,因而叫做石女。”

说话之际,忽见崔千嫪龙头拐杖一挥,直向“艳尸”花无畏扑去。

“天巧星”孟康正被“艳尸”花无畏,和“鬼仙”申元化左右夹攻,一见崔千嫪扑向“艳尸”花无畏,不禁骇然大叫道:“上来不得!”语声中,双掌连环迸发,朝“艳尸”花无畏接连劈出四掌。

崔千嫪不理喝阻,闪身向前,一杖向“艳尸”花无畏后脑击下。

“艳尸”花无畏双袖连拂,挡过孟康四掌,蓦地身躯一扭,反袖朝后一挥,姿式美妙,直如踏歌而舞。

“天巧星”孟康骇然色变,双掌平推,直击“艳尸”花无畏后背,同时哑声大喝道:“大娘快退。”

只见“艳尸”花无畏左袖上卷,缠住崔千嫪的拐杖,娇躯一闪,非但避过了“天巧星”孟康自后袭到的双掌,而且将崔千嫪的拐杖挪动一尺多远,弄得她门户大开。

说时迟,那时快,“艳尸”花无畏右袖一挥,直对崔千嫪脑门上击下。

崔千嫪拐杖被缠,夺了一下,未曾夺动,忽感一股暗劲,直向额前撞到,这时欲待弃杖后闪,却已脑门一痛,眩然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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