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讲到这里,他的声音竟有些悲凉,用肥大的衣袖拭了一下眼睛,使得葛长生极度好奇地望着他。
老人很快地发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失常,他连忙把袖子放下,瞪了葛长生一眼,讲道:“你看什么?我可没有哭,只是沙子飞到眼里了!”
葛长生闻言,心中暗笑不已,忖道:“这才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了!”
他急切的希望知道老人的三件憾事,可是在这种情形下,他知道自己越急,他越不会讲,倒不如听其自然。
这时他们二人坐得极近,虽然天黑无光,可是葛长生双目如电,仍然可以清晰看清他周围的一切。
他偷偷地打量着这个老人。他有着一张尖尖的脸,前额部高隆出,两道宽而粗的白眉,已经脱落了一些,显得稀殊,眉毛的中央,微微弯出,象是一弯新月,眉略为分散,但并没有搭到眼皮上。
他有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在他消瘦的脸上,越发显得突出,眼光很柔和,没有一点冷涩的感觉。
他的鼻梁很高,鼻子也长得很好,似乎是他脸上唯一最丰满的一部分,很有些挺秀的意味。
嘴很小,嘴皮很薄,唇内两排细白而整齐的牙齿,这对于一个年老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他很清秀,由他的面貌看来,他应该是一个非常聪明,而又文静的人,可是他的表现,却是恰恰相反。
他们突然沉默下来,相对无语。
半晌,老人才把目光移开,投向远方,低声地问道:“小子!你可愿意知道我那三件憾事么?”
葛长生面上带着微笑,作了不太关心的样子,说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也不反对,不过……要说得太长,我会不耐烦的!”
他的话引得老人发出了一声沙哑的笑声,他把葛长生那好毯子,盖在了自己腿上,缩成了一团,用着很平静,而又略带感伤的语气说道:“你越不想听,我越要告诉你……我姓尚,叫尚三叹,河南人,今年七十六岁,家住河南上蔡,父居高官,娶妻马氏夫人,兄弟三人繁絮……”
葛长生见他故意把话说得很罗嗦,要想叫自己不耐烦,这等用心,分明与顽童一般而已!
于是,葛长生不但不烦他罗嗦,反而作出津津有味的样子,问了许多琐碎的问题。
尚三叹见葛长生如此,气得立时停住了嘴,一言不发,葛长生连问了他好几句,见他不答,不禁笑道:“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又没有人招惹你,你生这么大的气作什么?”
尚三叹被葛长生问得大眼一翻,立时接口道:“谁说我生气了?我在想我的往事呢……我刚说过,我生平有三件憾事,这第一件事嘛……”
他说到这里,突然把声音拖得很长,停了下来,葛长生心中实在很急,可是他却不欲追问,因为他知道,自己越着急,他越不会讲。
尚三叹停歇了一下,连连地摇着头,接着说道:“……这第一件憾事,太令我痛心了!那就是我的夫人过于厉害,欺侮我二十多年了!”
葛长生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如此,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夫妻之间,应该相敬如宾,你夫人为什么要欺侮你呢?你不妨说来让我听听!”
尚三叹闻言,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说道:“是呀!你说的一点不错,可是我那位夫人,可不懂什么相夫教子,脾气之坏,恐怕你绝对想不到,我举个例子:有一次我说她作的菜太淡,她竟逼我吃了七天的卤盐,然后问我是卤盐咸还是菜咸?”
葛长生听得真切,心中忖道:“照他这么说,他这位夫人,也确实够厉害了!”
葛长生怕他不高兴,强忍着笑,问道:“那么你怎么回答的?”
尚三叹闻言,气得“哼……”了一声,翻了半天的眼,没好气地答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可真混!你说是卤盐咸还是菜咸?……刚才我不过举一个例子,诸如此类的事情可多着啦,象吃饭不准讲话,睡觉不准打呼噜,走路不准驼背,听她讲话的时候要面带笑容呀……啊呀!花样可多了,最气人的是大小便她要管!”
他最初声音很低,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表情也越来越愤慨,怒气冲冲地叙述他的委曲,沙哑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的山岗。
葛长生用牙齿咬着嘴唇,拼命地忍住笑,等到听完他最后一句话,不禁奇怪起来,问道:“怪了!她是个女人,怎么还会管男人的大小便?”
这句话又掀起了尚三叹心中的愤怒,张着大嘴怪叫道:“所以说呀!他妈的!这个狗婆娘,她规定大便的时候,只许大便,不许大小便一起来,必须大便完后,然后再到厕所去小便,你说,这是、这是啥道理呀?……他娘的!我恨不得一掌打死这个狗婆娘!打死!打死!”
他竟由地上站了起来,双脚暴跳,一双枯掌用力地向空中乱打,就好象他老婆在面前一样。
葛长生听着倒是新鲜有趣,笑着问道:“既然你说得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打她呀?”
这句话立时把尚三叹间得静止下来,双手原来是个打人的姿态,这时也无力地垂了下来,沉默了一下,才用着很低的声音说道:“不过……我有一件很对不起她的事,并且……并且她很爱我,我也……也爱她!”
他极为费力地说出了这几句话,无限羞涩地低下了头,由他的口气中,还可以听出一些甜蜜的意味。
葛长生很能体会他这时的心情,也想象得出他们夫妻间相处的情形,笑着说道:“既然你们彼此相爱,也是很幸福了!至于你刚才说,你有一件事对不起你太太,那是怎么回事呢?”
尚三叹翻了一下大眼睛,作思索状,隔了一下说道:“这件事还没有到告诉你的时候,你小子别趁我说得高兴,问个没完!”
葛长生被他讲得笑了起来,用手拍了拍他,道:“随便你谈不谈!……好啦,你也说过了,坐下来再谈吧!”
尚三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暴跳半天,当时坐在葛长生身旁,把毯子再度裹好,接着说道:“还有第二件憾事,你可愿意听?”
葛长生知道老人已然说起了劲,要把他腹中的委屈发泄一下,这时就是不叫他说他也要说,当时作出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随便,反正我是闲着,你说么我就听,不说么我就睡觉,无所谓!啊……哈……”
他说着高举双手,打了一个哈欠,小老头看在眼内,又生了半天闷气,这才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不准睡,听我继续说下去!”
葛长生一阵轻笑,心中忖道:“这老家伙可真不讲理,难怪他老婆要整他呢!”
尚三叹整理了一下话题,并且把自己激愤的情绪,稍微安定下来,这才接着说道:“第二件憾事,就是我那个宝贝的小女儿,是我的一大心病!”
葛长生听他所谓憾事,扯了半天,全是他家中人,可是由于他言语,姿态,表情都做得非常够味,令人兴趣倍增,所以也乐于听他这篇妈妈经。
尚三叹眼望远方,似赞赏又似艾怨地说道:“我那个小女儿,别看年纪小,人可是鬼精灵,啥都懂,跟他娘一个鼻孔眼出气,专门气老子!”
葛长生听在耳中觉得非常有趣,接着问道:“女儿哪有不听老子的话?我不相信你会受她的气,任你怎么说我也不相信!”
葛长生的话,立时把尚三叹已经平熄的怒火,又激了起来,他发出了一声滑稽的怪笑道:“哈……你知道鸟!那丫头骗子,一点不像女子,生就的疯性子,野得满天飞,我老婆太宠她,惯得不成样子,日久天长,也就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心上了,专门帮着她娘摆治我,年纪也够大了,却是不嫁人,我介绍了多少小伙子,都被她打跑了,有的还差点把命赔上,你说我这个老子还有啥作头?”
他一连串说了一大堆,把无限的委曲,向葛长生倾诉,那神情也是可怜兮兮,怪逗人同情的。
葛长生心中却有些诧异,不禁问道:“你女儿到现在还没嫁,她还嫁得出去吗?”
这句话把尚三叹问得暴怒起来,大声喝道:“混蛋!你看我七老八十,把我女儿也当做老闺女了?告诉你,她今年才十九岁!嫁不出去?哼!人家抢着要呢!”
他又叫又骂,说了一大堆话,葛长生又气又奇,他一生就没见过这么爱骂人的人,当时正色道:“你这可是胡说八道,你今年七十六了,怎么养得出十九岁的姑娘?”
尚三叹用力地伸直了手,指着葛长生的鼻尖骂道:“滚你的蛋,我五十七岁还不能养孩子呀?你要知道,我如果高兴的话,现在照样可以养孩子!”
葛长生被他一连串地骂着,也实在有些受不了,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好了!你看你骂起人就没完,就算你女儿十九岁,这该成了吧!”
尚三叹也似乎觉得自己骂人太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说道:“本来就十九嘛!……我真担心这女儿怎么得了,要作一辈子老姑娘,那可不象话,我这离开中原有三个月了,她前我跑出去,不定到哪去了!”
葛长生等他说完之后道:“这就是你的第二件憾事么?”
尚三叹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生女不孝,这不但是憾事,简直是惨事呢!你还嫌不够受么?”
葛长生一笑不答,接着问道:“你家住河南上蔡,可是你怎么到新疆来了?”
尚三叹摇了摇头,无限感触地说道:“我现在住在北京,在家里与老婆吵架,实在受不了,所以跑出来了!”
葛长生心中想道:“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居然还闹意见。”
葛长生思忖之际,尚三叹又接着说道:“我的三件憾事,已经告诉你两件了,这第三件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以后再看情形吧!”
葛长生对他的话不太了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看情形?”
尚三叹不答他的话,却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非常郑重地对葛长生道:“葛公子,我的事情,生平就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今天不知道是怎么,竟然全告诉你啦,说不定咱们爷儿俩,还真有点缘份呢?”
葛长生似乎已经意识到,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当时微微一笑,说道:“可不是,象我的真实姓名,七年来未曾语人,今天与你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你了!”
尚三叹非常注意地听他讲话,听完之后,不禁乐得直笑,连连地拍着葛长生的肩膀道:“妙!妙!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逢……如此看来,我这趟新疆没有白来!小伙子,我们商量件事如何?”
葛长生闻言初是一怔,继而想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正题来了!”
葛长生想着,嘴上便道:“什么事说出来我听听,如果我能够办到,绝对不会使你失望!”
尚三叹闻言,一双大眼珠转了半天,这才说道:“其实这事非常简单,只要你一点头就行,你就答应算了!”
葛长生见尚三叹说得这么轻松,心中暗笑,说道:“你说得倒简单,我一点头自然就成了,不过要是你叫我去杀人放火呢?”
尚三叹把眼一瞪,骂道:“放屁!我老人家岂会叫你作那种事?你放心,绝不让你拿刀动枪就是了!”
葛长生仍然不住地摇着头,说着:“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尚三叹皱了一下眉头,似乎颇为为难,他站起了身子,来回地踱着步,虽然他表面上看来很平静,可是葛长生知道,他内心正在思忖着一件不平常的事。
这种情形使得葛长生也狐疑起来,暗自推测尚三叹要自己作些什么。
尚三叹犹豫了一阵,突然走到葛长生身前,非常严重地说道:“葛公子!这件事你非答应不可!我……我想收你作我的儿子!”
这句话大出葛长生意料之外,他不禁“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说道:“喂!老……老三叹,你可别开玩笑!”
谁知尚三叹走上一步,紧拉着葛长生的双手,非常恳切的说道:“葛公子!我是真心真意,你可别当作儿戏!”
葛长生见他说得这么恳切,一时大为惊奇,挣开了他的双手,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真不懂!”
尚三叹又追上一步,再度地拉起了葛长生的手,就象老子对儿子说话,低声说道:“孩子,不要问为啥,你就答应了吧!”
葛长生闻言又气又奇,用力地挣了一下,竟未能挣脱,心中知道他果然是个奇人,只怕自己一时难以摆脱,当下笑道:“不要这么拉拉扯扯的,我们坐下慢慢商量!”
葛长生说着先行坐下,尚三叹也跟着坐了下来,他双手仍然紧拉着葛长生的手腕,一些也没有放松。
葛长生望了望他的双手,不禁笑道:“你拉这么紧干什么?我又不会跑!”
尚三叹这才放开了手,说道:“不怕你跑,你如果跑,要是让我抓着,可是一顿好打!……你有什么意见就快说吧!”
葛长生见他真是摆出一副作老子的姿态,不禁又气又笑,想了一下,说道:“我问你,你可是没有儿子么?”
葛长生一言方毕,老人已怒骂道:“你才没儿子!你怎么知道我没儿子?”
葛长生被他气得愣了半天,才说道:“你既然有儿子,为什么又要收我作儿子?”
尚三叹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这……自然有道理,还没有到告诉你的时候,小子,你就蹩一会儿吧!”
葛长生见他三番两次,说话都是这么无理,忖道:“难怪他老婆给他气受,说的话真叫人生气!”
他思忖了一下,见尚三叹两眼睁睁地望着自己,似乎在等候自己回答,当下问道:“你自己有了儿子,还要收我作义子,可是……”
他话未讲完,尚三叹已连连摆头道:“你错了!我要义子干啥?我要你认姓归宗,算是我尚氏门中的子孙!”
葛长生闻言又惊又气,怫然说道:“你越发的胡说了,我葛长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岂能容你这戏耍,你心意到底如何,赶快明说吧!”
可是尚三叹仍然满腔正经,非常恳切地说道:“小伙子!你不用生这么大的气,我说的都是正经话,你想想,你孤苦一个人,没爹没妈,总不是回事,你如果作了我儿子,不但有爹有妈,还有个妹妹,走遍南北。打着我姓尚的旗号,谁也不敢动你,那该多美呀!”他还要继续说下去,葛长生已然气愤填胸,愤怒地站了起来,沉声道:“尚老头!如果你存心折辱我,我可不客气!”
尚三叹悻悻地站起了身子,冷笑一声道:“咦……你这个孩子!变脸还变得真快!现在废话少说,你到是答应不答应?”
葛长生见他认定了要自己作他的儿子,心中这份怒气,可就不用提了,喝道:“如果我要你作我的儿子,你答不答应?”
尚三叹闻言一双白眉高高扬起,但他突然又把自己这种愤怒压了下去,冷冷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葛长生已被他气得不轻,闻言怒道:“当然不愿意!”
他话才说完,尚三叹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跳起了老高,嚷嚷道:“你不答应?不答应可别怪我无情!”
葛长生不禁大怒,叫道:“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这是……”
葛长生话未说完,尚三叹已怪声骂道:“放你娘的屁!……”
随着这声大叫,他伸开了双怪掌,风力赫赫地向葛长生面门抓到!
葛长生大为愤怒,微微晃身,便自让过,胸下微点,身如巧燕,已然纵出了三丈以外,回过了身,怒声道:“怎么?你要讲打么?我们前面去!”
他言罢之后,如飞地向左侧纵去,一闪而逝。
尚三叹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小子!你要是想跑,那可是找死!”
他说完之后,双手套在袖筒内,慢慢地向左折,好似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
葛长生在一块较平坦的地方,等了半天,却不见尚三叹来到,心中奇怪,忖道:“莫非他没有什么真功,不敢来此应战么?”
葛长生思忖了一下,正在怀疑,只见尚三叹倒背着手慢慢吞吞,好像散步一样,向自己走来。
葛长生看见他这副德性,真是哭笑不得,道:“快呀!你这是游山玩水么?”
尚三叹仍然慢条厮理地,一步一晃的走了过来,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冷冷说道:“葛长生!我数十年未与小辈动手,你虽败在我手下,江湖之中,也是寻常之事!”
葛长生面带微笑,昂然说道:“我沙漠客是大漠头一号的人物,胜了我便可扬名天下,胜不了我也不是可耻之事。”
尚三叹发出了一声沙哑的笑声,接口道:“小小年纪,狂得倒是够份儿了!我五招之内,如不胜你,便永不回中原!”
葛长生摆了摆手,微笑道:“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满,少时你就知道了!”
尚三叹只笑不语,他双臂微微一振,人如一片飞叶,平空拨起了三丈左右,轻飘飘地落在了一株枯树上。
他向下面点了点头,含笑道:“在地上打,怪没有意思的,何不上来玩玩?”
葛长生仰头望了望,只见这一块地方,枯树较为茂密,各株之间,相隔约为一两丈,倒是个比武练功的好地方,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也好!这样新鲜些!”
他话音未落,便“青云直上”飘飘地拨起四丈有余,向一枝岔出的枝尖落去。
那枝树尖离地不过两丈多,葛长生半空落下之时,突然半空一个旋转,以“细胸巧翻云”的绝技,把整个身子扭了过来,左足着地,轻轻地点在那树枝尖上,身子随着树枝,微微的起伏。
这一身轻功,实在是很惊人,可是尚三叹熟视无睹,显得非常平淡,由鼻中哼了一声道:“哼!你这么卖劲干什么?”
葛长生站定之后,双手微微一搭,含笑说道:“尚老儿,你请过招吧!”
这时他们分立在两株枯树上,相隔约有一丈五六,尚三叹闻言点了点头,把双掌扬起,突然又放了下来,以手捻髯,含笑道:“唔……你比我小得太多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先动手,还是你先进招吧!”
葛长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在新疆久居,已然忘了江湖规矩,既然你要谦虚,我就不客气了!”
他话音未落,双掌错时,身如一支疾箭,凌空而来,直向尚三叹扑来,双掌一分,击向尚三叹面门。
葛长生虽然身在空中,可是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和掌力,他这一招名为“阴阳双掌”,虚实莫测。
尚三叹见他双掌已快击到,他口中“啊呀!”一声,身子好像站不稳,猛然的由树枝上滑了下去,葛长生双掌便落了空,脚下连忙着地站好。
就在这一霎那的时间,尚三叹的身子,突然一个“鲤鱼跃龙门”又窜了上来,反到了葛长生背后,葛长生心中好不吃惊,不过他方才双掌,乃是虚实参半,他双掌由前往后,猛的反插过来,直取尚三叹前胸!
尚三叹才把身子站好,葛长生双掌已然闪电般地击到,他急得哇的一声怪叫,双足用力一蹬,身子被弹了出去,落向葛长生先前的那株枯树上,这时的情形,等于二人交换了一下位置。
刚才的那一招已经过去了,葛长生虽然没有伤着尚三叹,可是他也逼得尚三叹无暇出手,心中忖道:“他轻功之好,实在我之上,可是却没什么真实功夫,否则刚才可以取我下盘!”
尚三叹在对面那株树上,对着葛长生暗暗点头,心中寻思道:“看不出他这等年纪,竟有这身出奇的功夫!如此看来,我越发不能放过他了!”
尚三叹想着他刚才起身的步法,似乎多年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他一时却想不起来。
葛长生回过了身,对尚三叹笑道:“一招已毕,你认可么?”
尚叹连连地点头,接口道:“我话已出口,这第一招当然认可,刚才是你先动手,现在轮到我了!”
葛长生还来不及答话,尚三叹已是一声怪叫,身起如雁,凌空拔上了三四丈,闪电般地扑来。
葛长生见他这一式,飞得又高又远,心中好不诧异,不知他如何进招,这时尚三叹已然快到葛长生头顶,上下隔约有一丈,尚三叹似乎发觉自己纵得太高,再不收势,就要从他头顶掠过。
他在空中猛一转身,偌大一个身子,像是流星一般,自上而下,伸掌便向葛长生背后拍来。
葛长生大吃一惊,他万万想不到,尚三叹来得如此之快,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就在他惊愕的一霎那,尚三叹的右掌,已然向他背后拍到,葛长生觉着并无什么劲力,可是他却不敢不让,当时用力地把身子一扭,滑出了三尺,猛翻右掌,二指如星,“分波指”点向尚三叹小腹。
尚三叹在空中收掌,又是一个大转身,落在了八尺以外,另一株树尖上。
他睁大了一双眼睛,惊诧的思忖着,因为刚才葛长生情急之下,使出了“分波指”,使他忆起了数十年前,在太湖之滨,一个漆黑的夜晚,与一蒙面怪人拼杀,数百招后,被对方以“分波指”折败,之后与另一奇人,三人结为生死之交。
但这二十年来的寻访,也没有此人的下落,想不到二十年后,竟在葛长生身上发现这种功夫,怎不令他惊异?
葛长生见这招虽未奏功,总算以“分波指”把对方逼退,不禁发出了一声得意的笑声,说道:“第二招也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