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白如云的旗尖,已然袭到,眼看两件兵刃就要接触,白如云一声长笑,居然把铁旗收回,出了一丈以外,葛长生连忙收势定身,这才把身子站直了。
刚才葛长生在万险之中,用出奇报,充分显出了他敏捷的身手。
但是就高手较技道,葛长生被白如云逼退数步,仓促应变,已经输了一招。
年青人都是心高气旺的,葛长生不禁俊面通红,心中羞愧已极。
白如云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道:“葛兄果然神技惊人,小弟如不退身,只怕要出丑了!”
葛长生冷笑一声,双目奕奕地道:“如云兄,你这手神旗,也是我葛长生平仅逢。看来我们可为武林平添一段佳话了!”
葛长生话完了这句话,略一抱拳,再次进身,双轮仍然合并在左手,他决心要在相同的情形下,拿白如云一点小挫,拾回刚才失去的面子。
白如云稳立不动,葛长生到了身侧,右臂盖舒“点石成金”,二指向白如云“天突穴”点到。
白如云不闪躲,左掌翻出,二指便擒葛长生手腕。
葛长生原是虚招,右臂猛沉,化击为抓,五指大张。迅雷般,向白如云心腹击到。
白如云才要变招,猛觉眼前金光闪烁,一阵金风破空之声,两支光滑闪闪的金轮,已经劈面打到。
那两支金轮,不但光华耀目,齿刃并且发出阵阵龙吟,夺人心神。
白如云料不到,葛长生连环进招,居然神速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禁大惊。
他仓促之际,要想破解,已然来不及,只好向后撒出三尺,手中铁旗正待施为,不料葛长生如影附形,几乎是用着同样的速度,逼了过来。
这时的情势,一个是避,一个是攻,一个手脚来不及施威,一个手脚已开,在这种情形下,自然是葛长生大占优势。
葛长生那会放过这等良机?他大喝一声,“哗剌剌”扬起了手中双轮,劈头带脸的打了下来。
就在同时,他左掌也闪电般击出,五指如电,整把向白如云左肩抓来。
葛长生安心在这一招上取胜,所以他出招之时,暗把内家最高“先天气”劲力逼出,白如云两处受制,并且感觉到一种类似“两相神功”的潜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白如云实在低估了葛长生,这时不禁大吃一惊,倏的怒睁双目,发出了一声长啸,身如一粒弹丸般,飞向半空,算是躲开了葛长生两下奇袭。
可是葛长生使出的那潜力,白如云仓促之际,无法以“两相神功”相拒,所以当他落地之后,身形仍然无法稳定,一连抢出去两步,才把身形站定。
众人都料不到,葛长生一招之下,就把白如云逼得仓促而退,拾回了刚才失去的面子。
尚三叹更是高兴得把巴掌拍得山响,大叫道:“好!好!好女婿……要得!要得!”
他并且扯着四川腔,大喊“要得”!
在场诸人,算是第一次看到葛长生的真功夫,都不禁惊诧不已。
柳黛黛居然忘了吃东西,杏目睁得圆圆的,注视着场中,手中里的两颗糖,被搓得“哒!哒!”发响,糖悄落得满地。
老和尚也不念经了,小和尚忘了害羞,江之舫一言不发,众人都被这两个少年奇人的身手所震惊。
白如云面色白,缓缓道:“好厉害的掌力,莫非你也练过‘两相神功’。”
葛长生淡淡一笑,道:“两相神功乃白兄绝技,小弟岂敢掠美,不过小弟早年曾经习过‘元丹归气’!
此言一出,白如云仰面大笑,道:“哈哈!我看如云今日才遇对手,快慰之至!”
一言未完,身如鸿雁,二人又激烈地打了起来。
众人又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目不暇瞬。
伍青萍斜倚在一张靠椅上,她显得非常恢心,老道看出了她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不必恢心,小鬼头不会败在他手中的。”
伍青萍摇了摇头,道:“我倒不是关心他的胜负,而是他们本是客人,来此赴宴,原是一件好事,不要为此惹出仇恨,那就太不值得了!”
老道笑道:“不会的!这姓葛的天性善良,小鬼头也不是宵小之辈,到时候自然会停手的!”
伍青萍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道:“老道!你不要只顾得看戏,到了差不多的时间,就该叫他们停手!”
老道笑着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俺又不是坐山观虎斗的人!”
其实他真正的是想坐山观虎斗,因为他天天习武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这么精彩的打斗了!
青姑听着他们对话,心中很是得意,想道:“哼!从今以后,白如云就不敢这么狂了!”
这时白如云及葛长生打得好不激烈,霎时之间,已是数十招过去。
他们二人似乎都打出了肝火,用招之奇,招式之险,足以夺人心神。
在他们动手二十余招之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众人都觉眼前一花,同时听见“呼噜噜”“仓郎”一阵巨响。
原来白如云已把他的铁旗展开,而葛长生也把双轮分成左右手,展开另一场激烈的打斗。
这时满天旗风轮影,一片乌云,遮天蔽地,两枚金轮,宛如动的着的朝日,光华灿烂,上下翻腾。
青姑从没有想到,葛长生居然有这么一身出奇的功夫,想道:“天呀!他这样厉害!上次在北海,我挨他一顿打,可是一点也不冤枉!”
青姑才想到这里,目光飘处,只见远处教场以外,有一条清淡的身影,隐在一株大树之后,正在向这边偷看。
青姑不禁一笑,忖道:“这位姑娘也未免太性急了!”
青姑想看站起身子,走出场去。
场中之人,都在注视着二人的打斗,谁也没有注意到青姑,只有尚三叹注意到了,因为他对白如云家中近两天将要发生的事情,都注意到了。他用手摸着唇上的白须,忖道:“奶奶!看样子我老三叹要出马了!”
再说青姑出场之后,沿着一条小路,走向丛树之后了。在丛树之后,正隐藏着一个娇美的姑娘。她穿着一身暗青色的长衣,乌黑的秀发,披散在两肩,亲着一脸美艳的面孔。她就是痴恋葛长生的沙丽白。
她一见青姑遥遥走来,一张粉脸立时通红,青姑已然笑道:“我猜你就要来的!”
沙丽白的脸更红了,低头道:“我一个人实在太闷了!”奇怪!不知何时这两个互相仇视的姑娘,居然化敌为友,并且交往得这样亲密了。
青姑已然走到了沙丽白的身旁,不住的打量她,沙丽白被她越看越窘,作色道:“你有什么?”
青姑笑道:“你真是越来越美,怪不得葛长生为你失魂落魄呢!”
沙丽白被看得抬不起头,因为自从她把红莲要回之后,葛长生失去了她!痛苦的情形,她都知道了,所以使得她枯死的心,又复活了。青姑笑了笑,接着道“你师父怎么样了。”
提起了毕玉玑,沙丽白脸上挂上了一层忧愁,她摇了摇头道:“昨天她又来了,要我明天一定要随她去!”
青姑关切地道:“你还没有告诉她啊?”
沙丽白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不知道怎样好!”
青姑气道:“你的胆子也太小了,没有关系,下次见了她,就直接告知她好了,一切有我!”
青姑的话才完,突听不远处传来几冷涩的笑声,一个苍老的口音接道:“哈哈……一切有你?你是什么东西?”
沙丽白面色大变,青姑回头望时,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冷酷地站在身后。
青姑见是毕玉玑,她倒是一些也不惧,昂然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出口伤人!”
毕玉玑两条白眉高高地扬起,显然怒到极点。
但她并未发作,冷冷道:“等我先把自己家里的帐算清,再与你算帐!”
沙丽白迟疑了一下,却不敢违抗她,走到了她的面前。毕玉玑把声音提高了一些,道:“我问你,你有什么话不敢出口?”
沙丽白又羞又怕,望了青姑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青姑有些不悦,作道:“你谈就是了,难道她吃了你不成?”
毕玉玑望了她一恨,仍对沙丽白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对葛长生,仍难忘情是吗?”
沙丽白用牙齿咬着嘴唇,毅然地点点头,毕玉玑用着比冰还冷的声音道:“我问你!可曾发过誓?”沙丽白不禁一愣,又点了点头。
毕玉玑的声音更恐怖了,她尖叫道:“你莫非忘记了我的门规不成?”沙丽白摇了摇头,毕玉玑接着道:“你自己可要放明白些,我可是说到,就办得到,看你怎么决定吧!”
沙丽白思忖了一下,毅然地抬起了头,道:“我……我还年青,我……不能过你的生活!”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一样,深深地刺痛了毕玉玑。她也曾是花容玉貌,也曾在绵续年华留下很多韵事,她也曾……
自从她失恋于尚三叹之后,她锁住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也锁住了自己的心,在妒恨和怨愤中度过了数十年,变得冷酷和麻木了!她双目注视着沙丽白,迟疑地道:“你难道真的放不下葛长生吗?”
沙丽白这时羞涩之心已然减退,点了点头道:“我心志已定……”她下一句话还未出口,毕玉玑已然一声尖叫,伸出了两支枯飘的手掌。
就在这时,又听一声哑笑,树后转出了一个人,道:“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说!”毕玉玑立时神色惨变,原来这老人正是她昔年苦恋的尚三叹!
虽然已经是数十年过去,但是往事如昨,历历在目,尚三叹虽然老了,可是他昔日的轮廊仍然可以看出。
尚三叹面对毕玉玑,也有不少感触,收敛了他的喜笑之态,对沙丽白道:“你现在还是回碧月楼去,这儿的事由我解决了!青儿,你也回去吧,那边快完了,以后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沙丽白迟疑地望了尚三叹一眼,青姑在旁接口道:“你回去吧!爹爹说出去的话,一定做得到,到时我会去通知你。”沙丽白这才幽幽而去。
青姑也赶回场中,葛长生及白如云还在过招,打得越发惊人了。白如云是一身短装,葛长生一袭长衣,二人的身形,都快得像鬼魅似的。
白如云用尽了那铁旗上的招式,葛长生也把轮法尽情施展,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绝非短时间可以分出胜负的。这时白如云也躲过了葛长生双轮,他大旗一挥,直泻而下,一片乌云般,向葛长生卷到。
葛长生低头迎身,双轮交错而至,一取前胸,一取下阴。
白如云大旗一带,旋成一柄铁伞,冒险就取葛长生前胸。
这一式迫得太紧,葛长生大喝一声,急忙扭身,左轮由下而上,向白如云面门砸到。右轮则取“迂回”招式,绕向白如云背后,闪电般向他背心击去。
这时二人的距离确实太近了,白如云贪功心切,招式用猛。他一咬牙,大旗猛展,旗角,旗顶,旗面,竟分别击向葛长生五大要穴。久战之后,二人同是心切,这一招一出,又方都陷于危境,但偏偏没有人愿意撤招。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霎那,一条灰影落于其间,大袖一挥,便把二人分开。原来这人正是老道,他笑道:“得了!不用比了!这兵刃谱归葛长生所有,小鬼头,你不反对吧?!”
白如云初是一怔,继而哈哈一笑,道:“自然!自然!如此英雄人物,还有何人可以取而代之!”
二人一停手,彼此互相钦佩,刚才动手的火气,已然消失了。
葛长生笑道:“如云兄这身功夫,真使小弟折服!这一趟中原总算没有白来!”
从此这两个奇人,竟结成了生死之交,成为江湖中顶尖的两个人物。
二十年后,他们联袂遨游天下,在天山曾夜战江湖百寇,威震天下,这都是后话,不在本书范围之内,只可附笔一提也!
这边打斗完了,众人好像看过了一幕精彩的戏剧一样,都感到满意而又疲倦。柳黛黛仰天打了一哈欠,道:“哈……欠……该是吃中饭的时候了吧。”
叶潜秋瞪了她一眼,道:“才吃过早饭没多久,又想吃中饭!还早呢!最少有两个时辰……”
众人都笑了起了,柳黛黛脸红红的,打了叶潜秋一掌。
这时老道突然把白如云扯向了一旁,低声道了一阵,白如云面有喜色,立时把伍青萍也叫了过去,三人谈了一阵,白如云对众人道:“各位请先到‘翠竹厅’小坐,我夫妇有些小事,少时就去。”谈着匆匆而去,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众人随着二小往“翠竹厅”,伍青萍突然跑过去,对青姑道:“青妹,你去,我们有事要你帮忙!”
青姑不知何事,答声了一声,跟随而去。
众人到“翠竹厅”内,这是一间极为雅致的厅房,完全由翠竹札成,风光旖旎。众人一面喝银耳茶,一面谈天,江之舫道:“怪事!他们又在捣什么鬼?看此地风光,又使我想起二十年前一段往事,那是我在江西的时候……”
虽然没有一个人在听他谈话,可是他仍谈个不停,他算盘着:“你们再不听也会听进几句,也就够了!”
尘如老和尚突然想起一件心事,道:“唉呀唉呀!我倒忘了!玉指道友,倘在狱中,要我求情……”
小和尚接道:“少时吃饭的时候,再提一句就是了!”
柳黛黛正在谈话,听了小和尚的话,立时站起身来,道:“什么?吃饭了。”小和尚白了她一眼,没有一个搭理她。
柳黛黛这才知道还没有吃饭!
恰在这时,突见白如云夫妻匆匆而进,唤去了葛长生,叶潜秋及柳黛黛就要离去。
老尚连忙追了出去,道:“阿弥陀佛!玉指道友,犯罪之后,深知悔改,施主行善,放他出去……”
老和尚话未完,白如云已笑道:“老禅师不必谈话,马上就要大赦了!”谈罢匆忙而去。众人不知道什么事,江之舫听见他话不满,气道:“妈的!他们搞什么鬼呀?一个个地叫去……”
莫子青则在推测着尚三叹又到那去了,桑六云闭目养神,室中除了江之舫一个人自言自语外,一点声息都没有,安静得很。过了半晌,桑六云都睡着了,发出了鼾声,这才见南水及北星请道:“少爷请各位到‘一贤厅’用餐!”
众人看看天色,分明未到午饭时刻。原来厅口张灯结彩,好似有什么喜事一般。
莫子青奇怪地问北星道:“怎么,可是有人做寿吗?”
北星摇了摇头,道:“不是有人做寿,而是……”才说到到,南水已抢着说道:“不是做寿,是结……结婚!”
众人大出意料,齐问道:“结婚?谁与谁结婚?”
“是……是男人和女人……结婚!”
莫子青气道,“废话!当然是男人和女人结婚!我是问那一个结婚?”
南水抖了一下肩膀,说道:“很多人!很多人结婚!”
莫子青气得干脆不问,一同入厅,果然龙凤花烛,一派喜气。在厅前站着两个大红缎衣的少年,正是葛长生及叶潜秋,他们一副大红衣冠,喜气洋洋。
这时葛长生已把玉虎悄悄地给了叶潜秋,所以叶潜秋心安理得地做新郎了。
老道和白如云夫妻,忙得团团转,又把江之舫请到台上,请他配合二小的笛鼓,凑成临时的乐队。
莫子青心中高兴得很,见尚三叹站在台上,一副主婚人的姿态,忖道:“这老儿办这么大事都不通知我……”
这时便听南水及北星齐叫道:“迎新人……”
江之舫立时领头吹箫,声起一片奇妙的音乐,三个娇滴滴的姑娘,在伍于萍及丫环的服待下,缓缓走出。
观礼的人,都不禁鼓起掌来,就连老小和尚也不例外。
葛长生惊喜欲狂,因为他发现了沙丽白!
行礼之后,老道以“证婚人”的身份,开始致词,他咳嗽了一声,说道:“唉……今天!今天他们在这里结婚,我高兴!我很高兴他们在此结婚……我高兴得很!
“结婚!结婚!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当然,出家人例外……葛长生交好运娶两个娘子,潜秋只娶一个。
“所以潜秋比葛长生少一个娘子,葛长生比潜秋多一个娘子……,我很高兴!
“他们也很高兴,大家也很高兴……这个结婚……就是这个样子,没啥说的,要结婚的就结婚,不结婚的就不结婚,没啥说的,没啥说的……”
也是老道紧张的缘故,所以越说越不成话,来人都把肚子笑痛了,好在是喜事,来人一笑,变得更热闹些。
好不容易老道才说完了话,又经来宾致词等,已是一个时辰过去,老道又问葛长生道:“你愿意娶她们为妻?”
葛长生点点头,心中的喜悦紧压在心口,使他说不出话来,他望望青姑,又望望沙丽白,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忖道:“啊!这是梦吧!一定是梦……”
老道又问了青姑与沙丽白,她们各自羞答答地点着头。
老道很满意,又问叶潜秋道:“你愿意娶柳黛黛为妻吗?……我要提醒你,你有能力负担她的零食吗?”
叶潜秋点头道:“我愿意!”
老道又问柳黛黛道:“你愿意嫁给叶潜秋吗?”
柳黛黛翻起大眼睛,望了老道一眼,低声说:“我……愿意!……克!”最后这声“克”,是她咬糖的声音,原来她嘴里还有一颗糖。
(全书完,感谢zhychina录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