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长生不知他为何,特别提醒自己去看木苏,嘴上还是答应了,水梦寒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好孩子!我看你人倒不错,不象白如云那么冰酷古怪,将来出狱后,我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你,现在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葛长生犹豫了一下,想想自己实在没去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说道:“我姓葛,叫葛长生,是由新疆来的!”
水梦寒似乎吃了一惊,说道:“啊!你竟是由新疆来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
葛长生思忖了一下,说道:“不会太久,大概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吧。”
水梦寒点了点头,自语道:“那还来得及……你这段时间,都在什么地方呢?”
葛长生微笑一下,说道:“大概还有两三天的时间,我就要住到这里来,因为我与白如云较技未毕,还要分出一下胜负来。”
水梦寒似乎想不到,葛长生的功夫,居然敌得过白如云,所以显得有些惊奇,望了他好几眼才道:“啊!看不出你也有这么一身功夫,就难怪你能撞到这里来了,告诉我,孩子!你到底是有何企图?可是来救什么人出狱么?”
葛长生摇了摇头,笑道:“这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只是来看看,别无其他企图,你可是要我救你出来?”
水梦寒被葛长生说得面上一红,连忙摇头:“你别管!我自然有法子,将来出来后,自然会找你一晤,你走吧,再耽误天就要亮了。”
葛长生也急着想回去,立时与水梦寒作别。
虽然这里关了不少成名人物,他都想一一会过,可是由于时间的关系,他只好放弃这个计划。
他想到水梦寒的嘱咐,所以决定只去看一看木苏,然后回巫山谷去。
葛长生决定了之后,这时沿着这条走廊,一直向前走去,果然拐角处有一单室,墙上并且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危险犯人特别囚室。”
八个大字,显得非常醒目,葛长生看罢心中暗笑,忖声道:“白如云的名堂还真不少呢!”
这特别囚室,也与先前所见石房一样,只是灯光比较昏暗,同时窗口更小,只能露出一张面容。
葛长生怀着一颗发了奇的心,把脸凑在了小孔上,向内看去。
只见这间石房空空的,只有一张桌,和一块草席,别的什么也没有,比起先见大不相同。
石床上坐着一个白发老人,他的身材,比水梦塞略为矮胖些,一双眸子却是凌厉的,不如水梦寒那么和善。
这时他正在一大堆碎纸片中,叠来撕去,在他身旁,放着一个纸盒沾成的宫殿,门窗俱备,做得非常精巧,在门口还有两个人站岗呢!
大概他被拘禁得太无聊了,才想出这种法子自娱,看样子倒也怪可怜的。
葛长生才一凑到窗口上,就被他发觉了,可是他确是头也不抬,仍旧全力的工作,口中间道:“小风,可是你与我送纸来了?”
葛长生心中好笑,忖道:“这就是天下闻名的,三百老人之首的木苏,谁想得到他竟在这里作起囚来了?”
他问过之后,久久不见回答,似乎有点儿奇怪,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句。
可是葛长生仍未回答,他一双凌厉的眸子,又立时扫了过来,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葛长生时,倏地发出了一声大吼:“忘恩负义的白如云,王八旦……”
随着这声大叫,他若大的身子,如同飞絮一般地飞了过来,吐得葛长生连忙闪开。
接着便听得“咚!”的一声大响,大概是他的身子,撞在了石墙上。
木苏怒骂的声音,也不断地传了过来,葛长生见他一只枯瘦的手掌,由圆孔中伸了出来,不住地发着凌厉的劈空之掌。
他雄浑惊人的掌力,隔空击在了数尺以外的石墙上,发生了“轰!轰!”的声响,如同地震一般,声势好不惊人。
葛长生确实被他吓得不轻。
“我的天!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被白如云关起来呢?”
那愤怒的老人,只当是来了他最仇恨的人,所以不住的发着掌,口中怒骂不已,如同疯狂一般。
葛长生谨慎地躲在一边,心中想道:“难怪这里挂有危险犯人的牌子,看起来还是真危险呢!”
木苏的劈空掌,确是发之不竭,虽然他打不着人,可是仍不停止,以发泄他满腹怨愤似的。
葛长生静静在站在一边,等他的愤怒发得差不多了,掌势也发得慢了点儿,这才说道。
“老先生!我不是白如云,你找错对象了!”
他的声音传入木苏的耳朵,使他明白过来,伸了洞外的手,也停止了动作。
葛长生注视着那支枯瘦的手掌,慢慢地收了回去,过了一会功夫,他那张苍老的脸,在洞口出现了。
木苏用着怀疑不定的目光,仔细地打量这个年青人。
“果然不是白如云!他妈的!我白发了半天脾气!”
葛长生与他对了一阵目光,便听他粗哑的声音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是新犯人还是新囚卒?”
葛长生差点儿笑了起来,因为木苏的话,已自认是一个囚犯了。
葛长生从容地回答道:“我既非新犯人,也非新囚卒!”
木苏的眼睛睁大了一倍,奇怪地问道:“那么你是什么人?你来此作什么?”
葛长生见他的狠劲已然过去,这才跑得近了一些,微笑道:“我只是个过路之人,因为好奇才来此查看,并无他意。”
木苏似乎变得更奇怪了,他上下打量着葛长生,哺喃自语道:“啊……你是过路之人?你怎么进来的?”
葛长生摇了摇头,浅浅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刚才我看见了水老先生,他嘱咐我到此来看看你?”
木苏这才不对葛长生发生怀疑,点头道:“唔……原来是水老二叫你来看我……他为什么叫你来看我呢?”
他思索着,两道白眉皱成了一团,突然,他明白了,一阵喜悦掠过他的心头,久久期待的机会到了。
可是他表面上毫未有喜悦之色,反而作色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水老二叫你来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猩猩,有什么好看的?”
葛长生心中一动,忖道:“这句话好像水梦寒也说过……他们倒不愧是结拜的兄弟!”
葛长生想着,又听木苏说道:“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风景区在外面,你去玩你的去吧,我可没工夫和你胡扯!”
他说着由洞口消失了,葛长生心中好笑,忖道:“一个人被关得太久了,难免有点儿反常,怪不得他,怪不得他。”
葛长生想着,走近了洞口,向内望去,只见木苏又坐在床上,用那点碎纸盒,东拼西凑的,在整理他的“官殿”,看来非常专心。
葛长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老人非常有意思,不禁问道:“你在做什么?”
木苏头也不回头,一面工作一面说道:“做宫殿!……你还不走干什么?”
葛长生想想自己呆在这里,也实在没有意思,暗忖“天色不早,我该赶回去了!”
葛长生想到里,立时对木苏道:“好的!我走了,你外面可有什么事没有?如有什么事,我可为你代办。”
木苏停止了工作,仰起了头,想了一阵道:“没有啥事了,就是有事,也不是你能办的……出去以后,多吸几口新鲜空气,算是替我吸的好了。”
葛长生被他说得笑了起来,转身欲去,突然又听得木苏说道:“孩子!你回来!”
“老先生,还有什么事?”
木苏脸上浮上了一层天真的笑容,像是一个孩子般,用手指着他搭成的那座小宫殿,笑道:“孩子!你看我做的这玩意怎么样?”
葛长生料不到他把自己叫回来,只是为的这一件事,笑了笑答道:“作得太好了,只是前面那条横梁,要是换成铁条就好看了。”
木苏闻言,连连地搓着双手,呵呵笑道:“好小子!好小子!你居然很内行,只可惜白如云特别恨我,所以我的房间内,除了席子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至于铁器,更是不敢给我,连送饭都是纸盒子送,他妈的,他好像还怕我自杀样的!”
葛长生又被他的话引得笑了起来,说道:“这实在太多余了,以你老人家的功夫,要想自毙,那不是易如反掌?”
木苏拍了一下掌,说道:“是的!……”
可是他转念一想,葛长生这句话,也不是什么好话,立时住口不语。
他又慢慢地走向洞口,面对着葛长生说道:“孩子!你回头看一下!”
葛长生满腹狐猜地回头张望了一下,什么也看不见,奇怪地问道:“后面什么也没有啊!你叫我看什么?”
木苏用手指着甬道上的天窗,笑道:“你看那个天窗,都是由发亮的钢条作成,如果你能把他取下三根给我,我用指力把它挟断,用来点缀这座宫殿,那可就光彩了!”
葛长生抬头看去,果然那个天窗,都是由闪闪发光的钢条作成,不禁犹豫了一下,回头向木苏望去。
木苏脸上微红,避开了葛长生的目光,葛长生心中一动,说道:“你要这点铁条,莫非真是用来装饰你的宫殿么?”
木苏抬起了眼睛,怒道:“放心!我不会自杀的,如果想逃,也用不着这几根钢条帮助。”
葛长生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因为以木苏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如果能逃的话,他早就逃跑了,又何需要这几根铁条帮助呢?
葛长生想到这里,觉得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当下点了点头,说:“好的!我为你取来!”
说完这话,他脚尖轻点,身如巧燕,已被拔上了两丈有余,一伸手抓着一根钢条,把身子定着。
然后他以左手,很轻易地取下了三根钢条,手一松,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木苏缓缓地点着头,自语道:“现在的年青人,真是一代比一代强了!”
虽然葛长生只是这么一纵跃间,可是在这老人的眼中,已看出的他的功夫,绝不在白如云之下。
葛长生取下了三根钢条,递给了木苏,说:“好了!还有什么事没有?”
木苏喜形于色,接过之后,满口致谢,并说:“我这人最重情意,将来等我出监之后,定要好好谢谢你。”
说着,并且问明了葛长生的年纪,姓名等,葛长生现在已经无需隐讳,所以把真实姓名,告诉了他。
葛长生与木苏作别之后,想想天色确实不早了,不敢再多耽误,匆匆赶出了这座石室。
郑小风已在外面等了半个更次,早已不耐烦了,见葛长生出来,连连追了过来,笑道:“啊!你出来了,我真怕你被那个老人缠住呢!他们时常用隔空手法,点了我们的穴,然后一起取笑!”
他说话之际,发觉葛长生的面具已然取下了,灯光之下只见他剑眉朗目,英俊挺秀,心中暗自吃惊。
葛长生含笑说道:“辛苦你了!那个老人对我还好,并没有点我的穴,只是问问我外面的事……”
葛长生说到这里,发觉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这才想起,刚才在监中取下面具,出来时匆匆,忘记戴了。
好在郑小风并不认识他,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郑小风把门锁好以后,向四下挥了挥手,那十几个戒备着的人,这才松泄下来,一个个回房而去。
葛长生望了望天色,对郑小风道:“小哥!谢谢你,明天见了白如云,就说夜行人领情了,不久还有一晤,请他不必着急,我要回去了!”
于是,正小风指了一条出路,葛长生急步如飞,踏上了征途,这时已接近四更天了!
他确不知道,他给木苏的三根钢条,确惹下了一场天大的风波,此事就要发生,暂且不发。
葛长生回到前山时,天边已有曙色,稀疏的几颗寒星,点缀着灰蒙蒙的天幕,象是顽皮孩子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眨动着。
这个孤独的沙漠怪客,痴立在山头,寒风刺体,夜虫低唱,显得一些恬静,也显得出奇的凄凉。
所幸这里没有坟头,否则谁会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葛长生细思这几天的遭遇,和罗剑农的传话,无论是青姑或沙丽白,都似乎与他结束了,剩下来的还有谁,还有什么呢?
他真想寻个深山古洞,自己孤身一人,坐修一世,他又想回到大沙漠去,永远不再出来。
可是罗剑农的话,又扰乱了他的心,因为罗剑农很明白地告诉他,若求仙业,避免尘世间的烦恼,需要三十年。
这三十年内,他还要经历不少的劫难,并且还有婚姻之分,那么又应在谁身上呢?
他自幼父母双亡,天地间无一亲友,只他孤身一人,可是他从没有过“寂寞”的感觉。
以往他住在万里荒漠,也没有孤独的感觉,但他邂逅了青姑和沙丽白之后,确产生了这种奇妙的情绪。
至今他才发觉,他是一个最怕寂寞的人,他需要别人的温暖,需要别人的翼爱,对于这一点,他似乎很苟刻,但能怪么?
痴立了良久,他蹒蹒地回到了石洞内,尚三叹睡得是真甜,发出了均匀的鼻息声。
“他也真是个古怪的人,从前与他同时的好友,象柳谷子,我师爷都已成了仙业,他还是过着凡人的生活,根本就不去修练。”
葛长生正想到这里,突见尚三叹翻了一个身,口中喃喃自语:“老婆子!我是为你好呀!”
葛长生不禁恍然大悟,忖道:“定是莫子青耽误了他,不然他一定也象师爷和柳谷子他们一样了。”
葛长生想着,在尚三叹身边躺了下来,他感觉到很疲倦了。
他心中想道:“睡吧!天亮后还要为尚三叹卖一场命!”
翌晨,葛长生睁开眼睛,尚三叹恰好由外面跑回来,他满脸大汗,一见葛长生醒来,立时大叫道:“糟了!糟了!这一下可他奶奶的完了!”
葛长生从未见他这么着急过,不禁吓了一惊,连连翻起了身子,问道:“什么事?什么事?”
尚三叹望了葛长生几眼,反问道:“什么事?你这么急着问我干啥?”
葛长生被他弄得莫明其妙,接口道:“你不是一进来就嚷着糟了,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尚三叹这时确不叫了,他一面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一面说道:“你大概是睡迷糊了!我明明说的是好了,好了,你确成了‘糟了’,我看你才真糟了呐!”
葛长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想道:“他妈的!这老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正常,遇见他真能把人活活气死。”
葛长生一赌气,便起身漱洗,不在搭理他,但他确听见尚三叹一人在唱着河南小调,什么“小黑驴,白肚皮……”等,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葛长生对他真没办法,只有不理。
尚三叹唱了一阵,自己停了下来,刚才他是故作镇静,葛长生对他来个不睬不理,他可沉不住气了!
他来到了葛长生身边,问道:“小葛!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葛长生知道,如果自己表示关心的话,一定又惹得他作怪,于是摆了摆手,漠不关心地说道:“谁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心情不好,懒得管这点小闲事。”
尚三叹楞了一下,突然放低了声音,很严肃地说道:“你可知道,那两个老婆子失踪了?”
葛长生回过了身,说道:“啊……有这种事么?”
说罢此话,他又回过身去,尚三叹气得骂道:“奶奶的!你真认姓归宗了,对于我们尚家的事,一点也不关心!”
葛长生这才回过了身,含笑道:“她们既然已经失踪了,你告诉我又有什么用呢?你还不快去找她们?”
尚三叹闻言一楞,大眼睛翻了翻,说道:“好!你既然不管,我也不管,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死人就是!”
他说着狠狠地跺了一脚,出洞而去。
葛长生把他气跑了,自己也觉好笑,他感觉到,与尚三叹相处,必须要变得象个孩一般,否则准会被他气死。
他洗漱已毕,换上了一件白色长衫,因为他昨夜穿了黑衣与白如云动手,怕被他认出来,所以换上了一件新衣服。
葛长生跑出洞来,大家正好一齐到谷中去,沿途闲谈着,甚是热闹。
自从青姑愤离,沙丽白受伤,以及莫子青走开以后,葛长生便成了另一个人,满谷之中,找不到一个谈话的人,心情很是忧恺。
茫然地来到谷中,尚三叹又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只剩他一人,看见人家热闹的情形,也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孤单了。
昨天较技的结果,圣清小和尚,及柳黛黛硬战之后,不分胜负就停了手,所以这时场上无人。
老道再请柳黛黛及圣清下场,可是他们二人,无论谁也不肯下场,好似他们到巫山来,只是来玩。
这时白如云突然走到葛长生身边坐下,浅笑道:“葛兄,你何不下场玩玩?”
葛长生心中一动,忖道:“莫非他已经认出来,昨天那人是我了?”
葛长生想着,嘴上连连答道:“不成!不成!我拳脚早已生疏了。”
白如云微微一笑,似有深意地说道:“你有一身卓越的功夫,若说此话,未免太客气了。”
葛长生仍然装着不解,笑道:“我确实不行,以后有机会,还要向你多讨教呢!”
白如云注视着葛长生,似乎想把他看清,可是葛长生从容自若,他心中不禁想道:“那么昨夜查碧月楼的人,看来并不是他,可是又会是谁呢?”
白如云一想就过,低声“叹”一声道:“唉!我倒希望能早一天实现,除了你以外,还有那位叶兄。”
葛长生知道,他所说的,就是叶潜秋,当时微微一笑,说道:“白兄放心,我与叶兄会到府上去拜访的。”
白如云一笑不再说话,这时场中已走下一人,二人望时见是柳青云。
由于他带着面具,所以白如云心中不禁一动,忖道:“莫非昨夜之人是他?……可是他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呀!……”
由于他没有见过柳青云的功夫,所以他认定了绝非他的对手,正如同他初见葛长生及叶潜秋一样。
柳青云下场之后,说了些客气话,双手插腰,神态甚是英武。
愿意参加这一阵较技的,都差不多下过了场,剩下的如葛长生等,少数几个,却是等着参加最后一阵“兵刃”,所以良久没有人下场。
老道又催了半天,才见叶潜秋被柳黛黛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