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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独眼婆手段厉害

云光山色,将巫山点缀成一片人间仙境,天边遥挂着几丝白云,缓缓地移动,不一会儿便被大风吹散,但成了一把丝绵缕,在蕴蓝深邃的天幕上,勾绘出一幅幅奇妙的景致。

不久,云散尽了,万里睛空,象是一幅巨大的蓝绸,可是另一团白云也自天际飘了过来,似乎是负有点缀天幕的责任似的。

葛长生打量着这一片天地胜景,不觉把心中的烦闷散去不少,他正在看得入神,突听身后一个干脆的声音说道:“孩子!你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葛长生一惊,回头望时,见是那瞎了眼的老婆婆桑六云,当时连忙含笑施了一礼道:“六姑!你有什么见教?”

桑六云一支独眼中,射出了电一般的光芒,注视着葛长生,一言不发。

过了一阵,葛长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正要追问,已听她说道:“你过来,我们不能隔这么远说话呀!”

葛长生这才走到了她身旁,强笑道:“六姑,你老人家有什么事?”

桑六去伸手握住了葛长生的腕子,用着低沉的声音喝问道:“告诉我实话,你可是尚柳风?”

葛长生心中一惊,虽然他心虚胆怯,可是他还是要冒充到底,当下强自镇定着,轻笑道:“六姑!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尚柳风呀!”

葛长生话才讲完,听她一声怒喝,那声音虽然尖锐,但经过压仰的,也越加显得恐怖,葛长生不禁被她吓了一大跳。

桑六云的独目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她好似极力抑制着她的愤怒,全身都在轻轻地颤抖。

葛长生不知她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一时怔在那里,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桑六云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平静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然后冷冷地说道:“哼!小子胆子倒不错,我问你,你可是在新疆住过很久?”

葛长生颇为诧异,奇怪她怎么会知道,当时答道:“不错,我是在沙漠中住过很久。”

桑六云又发出了一声冷笑,说道:“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叫‘沙漠客’的了?”

葛长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底细,当时怔了一下,答不出话来。

桑六云的面容变得更恐怖了,她愤怒地说道:“到低你是冒充尚柳风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话声非常的愤怒,握着葛长生的手腕的那支枯掌,也不住地把掌力加重,使得葛长生感到一阵阵的疼痛。

葛长生心中奇怪万分,他不知道桑六云为何生这么大的气,正要询问,又听桑六云喝问道:“快说!你为什么要冒充尚柳风?”

葛长生不禁也被她激怒了,昂然说道:“这事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生这么大的气作什么?”

葛长生的话,使得桑六云更为愤怒,她尖声地喝道:“什么?与我没有关系?”

她尖锐的声音,使得葛长生耳鼓都有些发痛,当时也被她激怒了,怒目说道:“六姑!这是尚家的事情,与你实在毫无相干,你不要再纠缠我。”

桑六云面色大变,她单掌用力向外一抛,怒喝道:“小子!你竟敢串通尚三叹夫妻来欺骗我。”

她掌力奇大,葛长生无防之下,竟被她甩出一丈多远,连忙作势站好身子,只觉自己这条左手,正个在发麻。

葛长生不禁大怒,双目如炬,喝道:“六姑,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桑六云那只独目,射出了狠毒的光色,她冷笑着,用着轻颤的声音说道:“本来没有你的事,你既然联合他们夫妻来欺骗我,我可不能叫你活下去了!我生平最恨的人,就是欺骗我的人。”

她的话感情非常恐怖,好似回忆到什么悲痛的往事似的。

葛长生听她说话的口气,好似自己的生死,完全操纵在她手中似的,心中颇为恼怒,冷笑道:“我至今还弄不清楚,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走遍大漠南北,遇过了不少江湖奇人,要想取我性命,恐怕还没这么容易吧!”

桑六云的脸上又变了一次色,在葛长生第一次接触到她的时候,虽然由于残伤而显得丑陋,可是她给人的感觉,却是仁慈,和善的。

现在,她完全变了,使人感觉到她是那么的恐怖和凶残。

她舞动着长袖,强忍怒气道:“小辈!不要在我面前卖狂,我要取你性命,确实易如反掌,不过……我是不愿意随便伤人的!

“现在,我问你一句话,如果你能据实告知我,我可饶你一死。”

葛长生昂立不惧,从容说道:“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桑六云的面色稍为和缓下来,点了点头说道:“我只问你一件事,真正的尚柳风在哪里?”

葛长生心中一怔,虽然桑六云已然识破了他的身份,可是他还是要强充到底。

他轻轻一笑,说道:“六姑,你这话问得就有些奇怪了,我只知道我就是尚柳风,不知道还有什么尚柳风。”

桑六云面色大变,她发出了一声尖叫,可见她愤怒已到极点,可是她还是极力的忍了下来,把声音放得柔和一些,说道:“我与你从无仇恨,也实在爱惜你的品貌和胆力,不愿意伤你,你应该把实话告知我……这里很僻静,并没有什么人,你可以放心的告知我,这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害,对我却是非常重要的。”

葛长生有些茫然,想不透目前发生的事,到底有什么隐情。

桑六云又接着说道:“……你要知道,我十年来,打探尚柳风的下落,跑遍了全国,我的焦急并不在尚三叹夫妻之下,如果你知道,你应该告知我……”

她说到后来,语气竟非常伤感,感情也很黯然,使得葛长生大惑不解。

她不无尽言地停了下来,双目中有泪光,葛长生惊异地望着她,沉默了一下,她抬起了眼睛,轻声道:“难道你不愿意告知我?”

葛长生走上一步问道:“你与尚柳风是什么关系?”

葛长生的话,使得她全身轻轻颤动一下,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悲怆之中,她用一支袖子掩着脸,轻颤地说道:“你不要问!不要问!”

由于她反常的情形,使得葛长生大为惊讶,便更走近了一步关切地问道:“六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说?”

桑六云缓缓地放下了袖子,她的面宠上,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死灰,使得他那张苍老的面孔,更加丑恶碍眼。

她似乎在极力平静自己的心情,过了好一阵,才由她的嘴皮中传出了几个字:“他……他是我的儿子……亲生的儿子。”

这句话大大地震撼了葛长生,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对着桑六云。

桑六云伤感地接着说道:“就是这样……这句话我隐藏了二十几年,今天第一次告知你,因为我老了,我需要儿子,我希望你能把他的消息告知我。”

葛长生仍然在极度惊异之中,他想不到尚柳风竟不是尚三叹的儿子。

面对着这个痛苦的老婆婆,他怎能对她的话发生怀疑呢?

桑六云说出了埋藏在她心中,数十年来不肯语人的隐秘之后,心情似乎轻松了一些,但也显得更颓丧了!

葛长生不禁自语道:“我要问问尚三叹,一定要问他。”

桑六云这时已由伤感之中回覆过来,她接口道:“不必问他!我说的话不会错!你快把我儿子的下落告知我!”

葛长生虽然知道她不会欺骗自己,可是心中总是不太相信,心中思忖不已。

桑六云见他不答自己的话,不禁又生了气,追问道:“我问你的话,你为何不答?”

葛长生这才惊觉过来,连忙答道:“我不知道尚柳风在哪里。”

桑六云好似愤怒已极,怪叫道:“好狠毒的小子!我已把我的隐秘告知了你,难道你还不肯说实话么?”

葛长生不禁有些着急了,连忙说道:“我一向深居沙漠,到中原这才不过几个月,尚柳风在哪里,我确实不知道。”

葛长生的话,却无法取信于桑六云,她狞笑了一下,缓步走到葛长生面前,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还是实说的好……也许你顾忌尚三叹,没有关系,只要你告知我,一切事情我可替你出头,不然你可是死路一条了!”

葛长生想她认定了自己知道,并且对自己施以恐吓,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他真的知道,也不会告知她了。

葛长生昂立不惧,从容说道:“我告知你不知道,你不相信,我也无可奈何了。”

桑六云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笑声,说道:“好小子!你既然决心与我老婆子作对,可就怨不得我了!”

葛长生也不禁愤怒异常,怒色道:“六姑!你好无道理。”

桑六云连连冷笑着,说道:“有道理也罢,无道理也罢,反正今天是你埋骨之时了。”

葛长生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恐怕未必吧!”

他话未说完,桑六云一声怒喝:“你还敢狂?”

语声未竭,她一支枯瘦的手掌,已然迎面打了过来,她这一势,虽然看来轻松写意,可是葛长生已然感觉到她凌厉的掌力了!

由于葛长生上次与毕玉玑动掌时,迎了她一掌,却被“罡气”所侵,所以这时他不敢冒然接桑六云的掌力了。

葛长生容桑六云掌力发出,他闪身之际,已然躲过了一丈之外,正要回身发话时,突然一股凌厉的掌力,追到自己背后,且听桑六云喝道:“年青人,你焉能逃我这掌?”

葛长生料不到她追击得如此飞快,心中好不吃惊,来不及回头,脚下稍一用力,又越出一丈。

他实在不愿意与桑六云动手,正要分辩,可是背后雷霆万钩之力,又追了过来。

葛长生心中暗暗吃惊,忖道:“与老一辈的人物动手,果然是不易胜。”

他斜着向左躲开了五尺,只见桑六云脚不着地的,又追了过来,身形的那分巧快,简直无与伦比。

这一式桑六云仍是单掌,向葛长生的胸侧按到,隔着老远便觉劲力迫胸。

葛长生一见又自让过,心中颇为愤怒,喝道:“六姑,你再相逼,我就要无礼了!”

桑六云冷笑连连,说道:“您已经够无礼了!”

说着这句话,她身子毫不停息,又扑到了葛长生身前,并伸指便点他“肩井穴”

葛长生大怒,滑过三尺,桑六云手指扑空,葛长生伸出右掌,向她肩头劈到。

桑六云见他居然回掌,不禁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随着这声尖笑,她的身子已然带出了一丈以外,快得令人不可捉摸,如同一个幽灵似的。

她大声笑着说道:“哈哈……江湖小辈,居然敢回掌了!哈……”

她轻侮地笑着,好似突然发现了一件极好笑的事。

葛长生被她笑得心头火起,怒喝道:“你笑什么?难道只许你动手,不许别人还手么?”

桑六云独目之中,射出了火一般的光芒,注视了葛长生一阵,摇头道:“你这个孩子,胆识倒也不错,只可惜你犯了我的大忌,今天也无法宽容你了。”

她说罢之后,身如一只巨鸟,一扑而至,葛长生只觉眼前一黑,桑六云已然扑到面前。

她二指如闪电,又向葛长生“眉心穴”点到,葛长生无暇思索,一闪躲过,心中暗忖:“这老婆子身法太快,出手又毒,看样子我要全力与她一拼!”

葛长生才想这里,桑六云的枯掌又追了过来,这一次向葛长生肩胛点来。

葛长生把身左带,急翻右掌,二指闪电点向桑六云的“脉腕穴”

桑六云出招虽快,葛长生反击得也快,他由于强敌当前,所以出招之时,暗含了师门独传的“金钢指”法。

所以他这一招递出,桑六云立时感到非比寻常,她面上露出惊诧之色,一抽袖子,让过了葛长生一指。

她面色一寒,沉声道:“你师父是谁?”

葛长生这才打起兴来,喝道:“少废话!”

他右掌急带,“轻拂琵琶”,五指大开,齐把向桑六云肩头抓来。

他五指离桑六云老远时,桑六云便感到一股激烈的劲力。

她双袖一分,右掌水平推出,便向葛长生单掌迎来,口中怪笑道:“好个大力金刚掌!”

葛长生不敢和她硬拼,闪电般地把右掌抽回,身子猛然滑到桑六云左侧,双掌急吐“巧印红心”,向桑六去的肋下推来。

桑六云料不到,葛长生竟有这么一身出奇的功夫,居然能在自己闪电般的身法中来去自如,并且出招之迅速,几乎不在自己之下。

原来葛长生在刚满周岁时,便被天下奇人罗剑农收归门下,传了他十余年的精纯功夫。

至后罗剑农仙游,葛长生远赴沙漠,与天候、狼群争斗,以使那身功夫更精纯了。

桑六云倒是把他小看了,她身子一扭,已然让过了葛长生双掌,她肥大的袍袖,急忙迎面打了过来。

这一式来得太快葛长生惊觉时,已是大片乌云迎面,劲力透顶。

葛长生急切之下,只得把全身的劲力,贯在了双臂上,猛然地迎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大响,葛长生虽然蕴足臂力,可是仓促之际,只发出了七成掌力,被桑六云的掌力,震得一连退出了七八尺,头部也感到慢慢地昏沉。

他惊惧之下,略为提气调息,尚幸除了一震之外,并未受内伤,可是已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桑六云被葛长生迎拒一掌,居然也把她震出了五六步,使得她惊怒万分,面色大变。

她双手交叉互握在胸前,怪笑道:“好!好!好,你仓促之际,竟能迎拒我的‘铁袖功’并且还把我震退了五步之远,倒是小辈中第一人物,今天我可以放心与你战了。”

葛长生惊魂未定,正在安定心神,连她讲些什么,一字也未听到。

桑六云说完之后,向前慢慢地迈动,她两臂在肥大的袖子中,发出了一阵阵响的“劈雳”之声,显然是在运行着一种极厉害的功夫。

她行到葛长生六尺之远处,停下了身子,面上一丝表情均无,冰冷冷地说道:“小辈,准备好了没有?这一次可不是这么容易应付了。”

葛长生屏心静气暗把内力蕴于丹田,慢慢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好,你有什么绝招就使出来吧!”

桑六云答得一个“好!”字,才把双掌举起,突然远处怪石之后,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老妹子!这娃儿还不至于不堪一击吧?”

两人同时一惊,一齐回头望去,只见巨石之后,走出一个白发的老婆子,正是莫子青。

桑六云及葛长生不禁都紧张起来了,葛长生怕自己冒充尚柳风之事她知道,而桑六云则知道自己最厉害的对头到了!

桑六云转过了身子,冷冷地说道:“你来了多久了?”

莫子青脸色始终铁青着,葛长生知道她在盛怒之中,心中不禁忐忑不安。

她望了桑六云一阵,轻轻地点着头,冷然道:“我早来了,比你来得还早。”

葛长生脸上一红,心也激烈地跳了起来,本来冒充尚三叹的儿子,全是为尚三叹所迫,可是他却象作了贼似的,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莫子青向葛长生望了一眼,转对桑六云道:“老妹子,你今天破了誓约,可不能怪我,等我与他说完几句话,然后再算我们的帐。”

桑六云却变得沉默下来,他向后面退了两步,黯然地点着头,说道:“好的!能这么了结也好。”

莫子青不再理会他,缓缓走到葛长生身前,葛长生一阵紧张,但他还是壮着胆,昂起了头。

莫子青双目含泪,望了葛长生半晌还好似沉痛已极,她悲伤地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葛长生知道事情已然揭发,无法再隐,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我叫葛长生!”

莫子青低声把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又问道:“你在什么地方认识尚三叹的?”

葛长生避过了他的目光,低声说道:“我们在新疆认识,然后分别回中原来。”

莫子青点着头,神情很是黯然,良久才说:“你……你不该骗我!——你们都骗我,连青姑在内。”

事到如今,葛长生也无法把当时的经过,和自己的想法与她解释,只有低声道:“我是不得已,至于尚老……他是对你很好的,你不要恨他。”

莫子青用冷笑打断了他的话,摇着头说道:“不要说这些话了!……虽然你欺骗了我,可是我在这一段时间里,却真的爱上了你,所以破例不与你为难,……你要知道,以我的脾气,现在就是你献身的时候了!

“这么多月来,欢乐虽然是假的,可是我却真正的享受了,所以我放你一条生路……”

莫子青说到这里,也不禁有些伤感,而对着他这个假儿子,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的话虽然很冷酷,也很刺耳,可是葛长生觉得有愧于他的心情,只是低头不语。

“由今天起,我们不再有关系了,巫山会后,你最好回沙漠去,不要再到中原来,因为我的规矩是,一次不计,二次见面却要算帐,所以你最好躲过。

“至于老头子,我也要与他谈个明白,将来由他自主,或许他也跟你到沙漠去,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与青姑也要离开北京。”

她低沉地述说着,葛长生料不到,当初基于义气,冒充尚三叹的儿子,如今落得这等尴尬的下场,心中实在不是味。

“你可以走了。”

葛长生迟疑了一下,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一时偏连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黯然地叹了一口气道:“关于这件事,日久之后,你一定了解我葛长生的处境。”

他话未说完,莫子青已接着说:“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为的是青姑,以后不准你再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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