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青用手整理着被风吹乱的白发,向白如云望了一眼,很平静地接着话道:“白如云心地善良,可是天性怪僻,嫉恶如仇,与秦老道是一个脾气,你们看,那白如云除了伍青萍之外,脸的笑容可加深过么?”
二人不觉又打量白如云,这时他正在与伍青萍低声地说着话,面上笑容绽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面上已无他平日冷峻之色。
可是,当他回头与老道及二小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又凝重了,好像除了伍青萍之外,他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
莫长生及青姑既惊诧又感兴趣,青姑忍不住问道:“娘!他的脾气为什么这么怪?”
莫子青望了尚三叹一眼,好似要争求他的意见,可是尚三叹闭目养神,不闻不问,于是莫子青笑道:“你们那里知道,白如云有一段悲惨的身世呢?”
葛长生及青姑,都非常希望知道白如云的身世,全神贯注地听莫子青叙述。
青姑最是性急,追着问道:“他身世怎么悲惨?可是个孤儿?”
莫子青摇了摇头,说道:“关于他的身世,恐怕连老道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年轻的时候,就从家里逃出来,一个人流浪,后来遇见了秦老道,传授了他一身出奇的功夫。
“这个孩子也确是不错,一个人白手成家,在巫山居然创下了大片家业,并且能与伍青萍结亲,成为一对神仙眷属,也真不简单啊!”
葛长生及青姑,都想由莫子青话中,多了解一些白如云,想不到她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不觉有些失望,青姑气得说道:“你说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前几年不是闹得挺轰动的么?”
莫子青微微一笑,望了尚三叹一眼,说道:“这件事你爹爹最清楚,回头问他好了……他以前跟秦老道很要好的。”
这时尚三叹已然睁开了眼,摇头道:“人家的事谈他干啥?”
他才说到这里,便见“一零九”含笑而来,说道:“各位请入席罢!”
尚三叹立时喜笑颜开,站了起来,说道:“好!好!我们坐那儿?都有些啥吃的?”
他说着便催“一零九”带路,“一零九”含笑领路,尚三叹全家跟在他的身后,向场中走去。
这时场中已摆了数十桌,加起来共有一百多人,熙熙攘镶,好不欢喜,尚三叹全家,被让到靠右边第一桌坐下,这一桌已经坐了三人,居然有“话篓子”——也就是在江面上吹箫的那个老人在座。
另外还有一个老和尚,带着一个小和尚,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可是小和尚的一双眼睛却不住向各人偷看。
莫子青一眼望见那姓江的老人,面上立时涌上一层寒霜,双目射出了电一般的光芒。
葛长生及青姑都有些惊异,尚三叹也发觉了,凑在莫子青耳旁,低声道:“不必多久,这笔帐还怕他不付么?……拿出点风度来。”
莫子青的面色这才和缓下来,葛长生心中闪电般地惊过一个念头,忖道:“啊!这个老婆子,一定是与江之舫有仇!……莫子青掌臂上的伤不就是他打的么?可是为什么尚三叹又与他这么友善?”
葛长生正在思忖,便见江之舫双臂大张,作欢迎状,咧着大嘴,笑道:“啊!我们又碰见了!快过来!过来!”
尚三叹算是怕透了他,立时躲开,坐在那老和尚身旁,葛长生也领教过江之舫有话说不完的厉害,躲向一旁。
江之舫见他们都躲着自己,他用手摸着白胡须,气得睁大眼,葛长生预料他必定又要说上一大堆废话,然而江之舫并没有哼声,独坐一旁,嘴皮乱动,谁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莫子青似乎对江之航有极大的仇恨,恰巧她又坐在江之舫对面,因之她一双凌厉的眼睛,始终盯视着他。
尚三叹向身边的老和尚拱了一下掌,含笑施礼,可是老和尚双目下垂,似乎在入定,尚三叹向他含笑施礼,他一些也没有看见。
他身边的小和尚有些忍不住了,伏在老和尚耳边,用着很低的声音说道:“师父!人家在向你施礼呐!”
老和尚的身体,这才缓缓晃动了一下,缓缓地睁了眼睛,葛长生及青姑都有些惊异,因为他的目光奕奕有神,分明有着一身绝顶的功夫。
老和尚气度安详像是所有参加大会中,最安静的人,他的目光缓缓射到尚三叹的脸上,立时挂上了一脸和蔼的笑容,打着问讯,用着很细弱的声音说道:“哦!原来是老施主,好久不见了。”
尚三叹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老师父别来无恙,这位是高徒吧?”
尚三叹说着,用手指了一指他身边的小和尚,那小和尚不过下十七八岁,很害羞。
老和尚慈祥的目光,向小和尚望了一眼,笑道:“不错!正是小徒,初次离家,呆笨得很。”
尚三尚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时莫子青也与老和尚点头为礼,谈了几句。
葛长生觉得这个老和尚,言谈举止,沉静和善,有一种莫大的吸引力,使人对他产生好感。
老和尚与他们谈了几句之后,又闭上了双目,养起神来,小和尚一双手溜溜的大眼睛,不时地向葛长生窥视,显得很羞涩,似乎想与葛长生谈话,而又不好意思似的。
至于青姑,他只要听见她的声音就脸红,所以眼光始终不敢瞟过去。
葛长生看着这个小和尚很有意思,于是坐在他身旁,含笑说道:“小师父,你是由哪里来呀?”
小和尚的脸立时红了起来,用着很低的声音说道:“我……从很远的地方来……一座高山,一间小庙,还有一口钟。”
他的谈吐很怪,但却非常吸引人,葛长生很感兴趣,接口道:“出家人生活清苦宁静,小弟实在钦佩得很。”
小和尚很高兴,低头整理着自己的僧衣,小声说。
“施主,你由那里来?”
葛长生差一点儿说出自己由新疆来,停了一下才道:“啊!我是由北京来的,敢问小师父法号怎么称呼?老师父呢?”
葛长生话已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对,想起参加大会之人只用代号而不能互道姓名,连忙接口道:“啊!我忘记了。”
葛长生话才说到这里,小和尚已含笑道:“无妨的!施主,我们出家人不受此限!”
葛长生有些诧异,望了尚三叹一眼,见他正与莫子青等低声谈话,并无责怪之意,心中稍安。
这时又听得那小和尚细弱的声音道:“小僧法名圣清,家师尘如。”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细弱,但不急不缓,字字清晰,葛长生奇怪为何出家人便可道出姓名。
这时突然走过一个带有面套的少年,走到江之舫身旁施了一礼,说道:“师父!原来你坐在这一桌。”
江之舫一向以“话篓子”出名,这时竟沉默下来,一句话不说,大概因为他的大敌莫子青在场的缘故。
他唔了一声,说道:“唔……你找地方坐下吧,这就要开席了。”
蒙面少年答应了一声,又向尚三叹等人拱了拱手,坐在一旁。
他面上有一块黑色的薄皮,整个的把脸掩起来,但五官都挖得有孔,露在外面,一双眼睛很是明亮,不住地转动。
众人都不免好奇地望了他几眼,葛长生心中更是惊异,因为他觉得这个少年的口音非常熟,偏是想他不起。
圣清小和尚,似乎非常爱说话,不住地与葛长生闲谈,葛长生也就无心再去思索这件事了。
不大的功夫,“一零九”及另外一个少年,送上了菜肴,精美无比,所用杯盘,均是上好瓷器。
酒菜才一摆上,尚三叹立时举箸就挟,“一零九”含笑着说道:“老六号,请少待,主人要来敬酒呢!”
尚三叹脸上一红,低声道:“奶奶!好吧!”
他说完这句遮羞的话,这才把筷子收了回来,其状甚是可笑,莫子青气得脸上已然变了颜色。
不料那蒙面的少年,突然发出了一声笑,声音虽然低但大家也都听见了,青姑本就气“一零九”说话不留余地,这时哪里忍得住,妙目一瞪,喝道:“你笑什么?不瞧瞧自己那副德性,连天日都不敢见,什么玩意?”
葛长生想拦已来不及,正想说两句圆场的话,那蒙面少年已冷笑一声道:“哼!年轻轻的女子,忒骄狂了!”
他此言一出,葛长生蓦地一惊,他想起来了,这蒙面少年的口音,分明就是在巨鹿县,和自己旅店相会的柳青云。
那次分别之后,他曾说十日之内要往黄土坡去寻葛长生,可是并没有去,想不到他竟是江之舫的徒弟,更猜不透他为何蒙起面来?
他话才说完,青姑霍然而起,用手指着他,尖声喝道:“姑娘就狂!你怎么样?”
柳青云发出一声冷笑,说道:“你这身打扮,却自称姑娘,真使人迷惑了。”
青姑脸上一红,正要大叫,尚三叹已沉声道:“青儿!不要理他。”
可是青姑那里肯听,仍然叫个不停,江之舫也端起了面孔,对柳青云道:“青儿……坐下来,不要理他们。”
尚三叹稍稍皱眉,低声喝道:“娘的!他也叫青儿?”
青姑及柳青云各不相让,互相顶起嘴来,双方长辈一再喝止也无效用,眼看就要动手,葛长生立时站起,先对青姑道:“青妹!你坐下,我来与他谈。”
青姑对见葛长生出头,这才忍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口中还在叫道:“好小子!没完!等着瞧吧!”
葛长生向柳青云抱了抱拳,朗声道:“柳兄别来无恙,你如此打扮,小弟差点认不出呢!”
尚三叹夫妇及青姑都很惊奇,他们料不到葛长生竟与他相识,柳青云也似乎一惊,他怔了一下,发出了几声爽朗的笑声道:“哈哈……尚兄,你真好眼力,我们少时再说,刚才冒犯令妹,实在不对,勿罪!”
他说着坐了下来,青姑还在吵架,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发自身侧,众人寻声望去,却见那尘如老和尚,用筷子敲着板子,竟然念起经来。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这种情形下念什么经,可是他那副虔诚的模样,却引人发笑,青姑童心未退,早已忘了刚才之事,无限好奇地观察他。
众人这一注意老和尚,那圣清小和尚的面上,又立时红透了,低下了头,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葛长生心中好不奇怪,忖道:“这对师徒真怪,师父像个活死人,徒弟又这么害羞着,跟个娘们似的!”
由于老和尚的念经,立时冲淡了刚才的火药气,倒是一场功德呢!
这时十余案的酒菜都摆满了,但却没有开动,葛长生抬头望去,白如云一家已然不在,但那巨石之上,红雾银花,仍然生生不息,并且还闻到一些火药味。
接着,便见墨狐子秦狸、白如云、伍青萍三人并肩而来,南水和北星一个手中托着一支碧绿的翠盘,其上放着红玉的壶、杯之类,青红相亲,光彩悦目。
他们第一站就走向葛长生这一案,葛长生才要站起,但见满案之上,都是端坐不动,只好也坐下,心中却诧异这些人为何一些礼貌都不懂?
老道来到之后,向各人扫了一转,咧开血红的嘴,笑着道:“哈……老朋友不少,最少恐怕二十年没见面了,要不是巫山大会,恐怕一辈子也见不着呢!”
尚三叹答道:“老狐子,一点不错!”
江之舫被尚三叹抢着说了话,气得狠狠地瞪他一眼,老道看在眼内,又是一声怪笑道:“你大概老毛病还没改,说起话来要人的命,那么你委屈一下,不要说话,不然我可不敢敬酒了。”
江之舫话在咽喉,拼命地咽了下去,真是难受极了!
白如云及伍青萍,都向葛长生颔首为礼,北星及南水更是对他点笑不已,显得非常友善。
青姑却是目不转睛打量伍青萍,她生平就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不觉看得入了迷。
伍青萍也发觉了这个极美的姑娘……虽然青姑是女扮男装……她心中略有所悟,暗忖道:“她的眼睛有些象……象哈小敏姊姊。”
虽然她已经得到了白如云,哈小敏也下嫁了龙匀甫,可是想到哈小敏对白如云那份深情,她还是稍有妒意。
那尘如老和尚,仍然不停地敲着筷子,念他的经文,白如云等到面前,他好似没有见一样。
老道望了他一眼,笑道:“尘如老弟还是这样……呀!我忘记备斋了。”
老道说到这里,老和尚念经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众人听他经文之中,竟夹杂着谈话,说的是:“吗咪奄哒……婆娑无极……没关系,出家人随遇而安,不必费心……般若波罗密多……”
葛长生等简直奇得要命,就连白如云也不解地望着他,北星及南水早已窥笑不止。
老道听了半天,笑道:“老朋友,少时我叫他们赶做了送来。”
老和尚经声不绝,念道:“……尘世如烟,七劫八难……任凭尊便,不吃也行,我本苦行……”
一案之中,好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那小和尚本没他啥事,可是他竟羞得几乎把头垂在了脚面上。
葛长生看见这幅情景,真是又好笑又奇怪,暗忖:“天下的怪人真是多啊!”
这时北星及南水,已满满地斟上三杯酒,老道及白如云夫妇各持一杯,老道笑道:“现在我敬各位一杯,欢迎你们到巫山来,我很高兴,高兴得很。”
他说着仰杯而尽,心情似很兴奋,众人也举杯一饮而尽。
白如云道:“听师父说,这一桌老少奇人最多,所以我留了三个坐位,少时敬过了酒,便来陪各位谈天,现在要先行一步了。”
老道笑着接口道:“我少时就来,少时就来。”
说着他们转向另一桌而去,这一桌人,都觉是很光彩,因为主人第一个来敬酒,并且还要来陪食。
这时尚三叹再不客气,立时捡起了好菜,送入口中大嚼起来,众人也不迟疑,箸下如雨,葛长生试尝各种菜肴,入口美味已极,真可讲是色香味三者俱佳,不禁暗自感叹,白如云过的真是神仙生活了。
葛长生见全桌的人都在食用,只有老小两个和尚,端坐不动,那老和尚还在念经。
恰好葛长生面前是一盘素烧藕片,立时端在了圣清小和尚面前,笑道:“这是素菜,请二位食用吧!”
小和尚羞涩的抬起了眼睛,向葛长生点头称谢,然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不敢再抬一下眼皮。
葛长生忍俊不已,心中想道:“真怪!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害羞的人。”
圣清小和尚,伏在老和尚耳边,轻声问道:“师父!你可是要吃些?”
老和尚方目不睁,念经如故,念道:“无极之乐,非幼乃真——当然要吃,不吃会饿——”
他的话又把众人逗得大喜,小和尚更羞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好半天才拿起筷子,挟起一块藕片,送到老和尚面前小碟中。
老和尚又在念道:“这个不要,蹉跎一世,到头成空……”
众人大奇,和尚哪有吃荤的,小和尚照办了,立时挟了两大块藕片,送到老和尚面前。
老和尚这才停住了念经,用筷子把藕片送到口内,一面嚼食,一面继续念经。
这么一来,小和尚就开始忙碌了,老和尚一会儿要吃海参,一面要那,完全由他口中,夹杂着经文唱了出来。
小和尚忙得个不亦乐乎,他只有趁老和尚嘴满之时,才能抽空往自己口中送点东西。
菜肴一个个的送上,大家的情绪也越来越高,几杯酒下肚,各人的话也多起来,多半是吹虚自己一生,在江湖中所作扬名露脸的事,吵杂之声,充满在山谷内,加上四壁回声,汇合成一片极大的声响,把附近的寒禽冻兽吓跑了。
这时白如云等已敬完了酒,回到了尚三叹这边,纷纷落坐,青姑极欲与青萍相识,刚巧坐在她身旁,二人低声地笑着。
葛长生看在眼内,心中暗忖:“她倒真是见面熟。”
葛长生想到这里,突听老道大声说道:“现在各位用饭之际,我手下两名童儿,露一两手笨功夫给各位助兴。”
谷中涌出一片吵笑及击鼓之声,北星却有些不高兴,嘟囔着,自语道:“哼!他手下两个童儿?笨功夫?”
南水的喜怒哀乐一向以北星为准,立时把他的话大声的重复一遍,老道睁大了一支怪目,喝道:“还不快去?没听见人家击鼓吗?”
二小有些不服气,青萍见状笑道:“去呀!老道的话也没说错。”
北星及南水,这才不得已地走到场子中间,并且回头望了老道一眼,神态甚是不满。
老道摇了摇头,自语道:“妈的!这两个小王八蛋越来越不象话,快爬到我头上去了。”
北星及南水走到场子中间,向四下一拱拳,又响起一片采声,北星低声对南水道:“我要把老道的话更正一下!”
“我要把老道的话更正一下!”
南水傻傻地重复着,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更正。
北星向四下施礼已毕,提高了声音道:“诸位来宾小的名叫北星,他叫南水,并非刚才那位道爷的童儿,而且是我们少爷的童儿。”
四下笑声又起,南水抢着把这几句话重复了一遍,老道气得面上变色,忖道:“妈的!回去再算帐!”
这时北星又接着说道:“刚才那位道爷说,要我们练一套笨功夫,我很不明白,功夫全是一样,没有什么笨功夫和聪明功夫之分,所以大家不要听他的!”
他的话引得众人大喜,南水又粗着嗓子,把他和话重复一遍,老道气得直咬牙,对白如云道:“小鬼头!你看!这还象话么?”
这时又听得北星高声道:“现在我们兄弟两个,练一套‘分光合影剑’,伺候各位下酒!”
南水照样重复他的话,众人见他们一俊一憨,都是身体精壮,双目有神,加上那身打扮,可说是生气虎虎,颇有英姿。
葛长生喜对白如云道:“仁兄,你这两个童儿不错,真是强将部下无弱兵了。”
白如云浅浅一笑,摇头道:“你不要夸奖得太早,等他们练完再说!”
葛长生见他说话,一直这么冷漠,令人难以亲近,心中有些不悦,便转头与圣清小和尚谈笑,可是小和尚太害羞,说话的声音小如蚊蝇,葛长生一气,干脆不言语。
老和尚的念经声,始终没有断过,使葛长生有些头痛。
他再向场中望去,只见二小已然拉开了架式,一个是“蟠龙朝天”,一个是“观音拈香”,两柄精光四射的宝剑举在半空。
葛长生略稍一看他们拉的架式,便知道师承有自,果然不同凡响。
他们双剑对举,四支眼睛神光四射,英气凛凛,北星嘴皮稍启,低声道:“你先动手……攻我下盘!”
南水扯大了嗓子道:“你先动手!攻下盘!”
他这一叫出来,惹得满场大笑,北星气得面红耳赤,身躯一晃,已然逼近了南水,掌中剑毫不容情,闪出斗大的剑光,直向南水咽喉刺到!
这一剑来得又急又猛,不少人都为南水耽心,南水却是毫不躲让,长剑猛然拉下,硬碰北星的宝剑。
他这真成了笨功夫,可是北星知道南水臂力比自己大,不敢与他硬碰,只得把递出的招式,硬给收了回来,心中气愤得很。
这一来南水已然占了优势,他垫上一步,青萍剑带着一声轻啸,直挑北星左肋。
这傻小子下手可是有真无假,北星深知他的猛性子,动起手来就是拼命,当时丝毫也不敢大意。
他脚点之处,人起半空,宛如一支黄色的大怪鸟,掌中剑自上而下,“笑指桑麻”便向南水顶门刺来。
葛长生见他们虽是普通演习,却打得如同拼命一般,剑法,身形,都是惊人的快,心中不禁暗自佩服,想道:“白如云能教出这样的弟子,也真是不简单了!”
尚三叹似乎很喜欢这两个童子,他看得笑口常开,不时地说道:“奶奶!好!好!……哟!这一剑好狠!”
老和尚经声不绝,念道:“凶杀之事,莫去看他,我徒戒清,闭上眼睛……归鸟无巢,方知觉悟,人生一世,何处归宿?”
小和尚这一次没有听他话,仍然睁眼看二小斗,好在老和尚闭着眼,看不见他。
这时大家都注意二小打斗,小和尚这才正常了些,也敢抬起了头观战了。
莫子青半闭半启,静观不言,青姑伍青萍也停止了谈话,注意着二小的打斗。
江之舫出奇的沉静,他不时的望上莫子青几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而又强忍不说。
柳青云虽然也在注意二小过招,但他连向葛长生使了好几个眼色,葛长生都未曾见过。
这时二小已然打入佳境,“分光合影”的威力也显示出来,只见两道银蛇般的宝剑乍分乍合,快得飘风,葛长生心有所悟,想道:“啊!原来这分光合影剑,是二人合使的一套剑法。现在他们分开便有如此威力,如果合并的话,真是一种绝妙的攻守绝技了!”
他望了望白如云,白如云端坐不动,双目随着二小的势子飘动,好象很是关心。
北星及南水,象是两条蛟龙一般,在剑光环绕之中,回旋飞舞。
他们的身形,把宝剑四方分划,宛如经天长虹,纵横交错,美观已极。
全场的人都被他们惊人的剑术所震动,目不暇视地追着他们的行踪,各人心中也夸着。
葛长生仔细体会这套剑术,假设自己陷在剑网之内,应该如何去突破这凌厉的剑阵。
他发觉二小之剑,前后呼应,一动一快,一猛一巧,四面八方,处处顾到。真是非常适合他们个人的性格和体型,故施展出来,更是得心应手。
这时白如云也是全神观着,默默记住几处需要修改之处。
葛长生观察了一阵,发觉这套剑基本的套路有北星、南水的剑势,如果动起手来,只要把北星制住,南水自然就无能为力了。
葛长生才想到这里,只见二小剑光一合,并肩而立,各把宝剑握在左手,向四下稍稍欠身,动作整齐划一,毫不紊乱。
四下立时响彻如雷的彩声,这一桌的人,也纷纷向老道及白如云夫妇道喜称赞,白如云似乎很高兴,谦让了几句。
北星及南水得意洋洋,正要回席,突听人群之中,传出一个嘹亮的声音,大声叫道:“两位小兄弟,请等一下。”
他叫的声音极大,全谷的人都寻声望去,紧靠西边第三桌上,走出了一个英俊挺秀的年青人。
葛长生及青姑不禁同时一怔,原来那年青人,正是叶潜秋,青姑不禁望了葛长生一眼,低声道:“原来是他!他要做什么?”
葛长生摇摇头,北星及南水二人,宝剑还未收入鞘中,便被叶潜秋叫住了,停在那里。
叶潜秋大概是喝醉了酒,他一路东倒西歪,走到二小身前,向他们点了点头,笑道:“二位小兄弟,好俊的功夫……我想在二位手下讨教几手剑法,不知可行么?”
北星及南水有些意外,不知怎么办好,一齐回过了头,向白如云望来。
白如云明亮的目光,射在叶潜秋脸上,却是不言不动,二小怔在那里。
伍青萍见状立时站起了身,对叶潜秋笑道:“这位仁兄过于抬爱他们,只是这次巫山之会,我们只负责接待各位,别的事情实难照办,再说这两个孩子万不是阁下的对手,还是免了吧!”
叶潜秋酒意已浓,却是不依,向伍青萍拱了一下手,笑道:“姑娘不要过虑!我也只是见两位小兄弟身手不凡,想与两位玩耍玩耍,并无他意……”
葛长生也奇怪,叶潜秋为何一定要与二小动手,怎么想也想不透,所有与会的人,都纷纷讨论着这件事,并且推断着叶潜秋的来历。
伍青萍有些不悦,秀眉稍皱,说道:“这位仁兄忒以为情,我们家中之人,绝不参与巫山之会,你还是另寻对象吧,南水,北星,你们还不回来?”
南水及北星虽然与叶潜秋握握手,可是见伍青萍发怒,也只好走了回来。
不料叶潜秋却一横身子,把二小拦住,醉语道:“不成!非……非要比不可!”
二小气得就想动手,但却不敢,怒目注视着叶潜秋,葛长生等简直不知叶潜秋所为何来,奇怪地望着他。
伍青萍脸上变色,一拂袖子便要离席,不料白如云一把将她拉住,低声道:“青妹,由他去!”
白如云说着,提高了声音对二小道:“既然这位仁兄跟上了你们,你们小心应付了。”
二小等的就是白如云这句话,闻言立时答应了一声,回到场中。
伍青萍仍然在生气,低声埋怨道:“云兄!怎么又把我们牵进去了?”
白如云稍稍一笑,沉声道:“我要看看这小子安的什么心,如果真醉倒还罢了,若是假醉……哼!”
白如云说着冷笑一声,伍青萍立时接口道:“胡说!不论他真醉假醉,都不许多事。”
白如云一笑不答,再看老道正在打盹,对于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道,伍青萍瞥了他一下,低声道:“哼!都是老道闯的祸。”
白如云摇头不语,似乎想由这个年青人身上,发现什么似的。
北星及南水有了白如云的话,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立时回到场中,各自把宝剑入鞘双手叉着腰,一副蛮劲。
北星上下打量了叶潜秋好几下,稍笑道:“这位仁兄,你定要与我们兄弟较技,还是请你划出道来吧!”
北星全是一副老江湖的派头,原来他与南水深居山中,空负一身绝技,无所施展,这时有人挑战,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南水也照样把北星的话,一字不易的重复了一遍。
叶潜秋稍稍含笑,说道:“你们还象刚才一样,把宝剑撒出来吧!”
北星双目一瞪,不悦的说道:“什么话?你把我们看得太无能了,与你动手,只要一个人就成,不要再罗嗦,快动手吧。”
叶潜秋却是不依,坚持要他们把宝剑撒出,方肯动手,这时南水居然忍不住了,自行说道:“他妈……你……狂!打打打……你!”
他的话引起很多笑声,这还是葛长生第一次见他独自首先说话,心中好笑不已。
叶潜秋摆手,说道:“你们要是不用连环剑法,还是少费事的好,请回去吧,不比了。”
北星及南水气得变了色,北星很快地跑到白如云面前,用手指着叶潜秋,嘟着嘴说道:“少爷!你看他嘛!”
南水也,飞快地跑回来,学着北星的样,说道:“少爷!你看他嘛……他不肯……比……比武!”
他们好象小孩子告状般的,神态可掬,又引起了众人的大笑。
白如云面如寒霜,冷冷说道:“人家身负绝技,你们二人同上况且不保,居然还想单独应战,真个胆大妄为,快去吧!”
二小无可奈何,气愤愤地转身而去,当他们才转过身子时,又听白如云低声道:“由第二套剑法开始。”
二小答应一声,飞快地奔了回去。
他们二人把叶潜秋围在中央,各自撒下了宝剑,气愤愤地望着叶潜秋。
北星狠狠地瞪了他一阵,气道:“宝剑撒出来了,快动手吧!还等什么?”
南水也大声地说了一遍,那神气透着愤怒和轻视,叶潜秋浅浅一笑,说道:“既然宝剑撒出来了,你们就动手吧!”
北星及南水见他双手空空,如此狂妄,心中不禁大怒,互相一递眼色,喝道:“小子!看剑吧!”
随着这声大喝,北星剑似长虹,夹着破空之声,直向叶潜秋顶门劈到。
南水则是按剑不动,双目奕奕地注视着叶潜秋。
叶潜秋见北星这一剑又急又猛,精光闪闪的宝剑,已然劈到了面前,风车般的打了个转,已然到了北星左侧,二指轻抬,便向北星“肩井穴”点来。
北星心中一惊,心想:“这小子身法好快!”
叶潜秋掌才递出,便听身后金风扑背,立时收掌错步,闪过五尺,南水那把剑一道寒光,由叶潜秋面前滑过。
叶潜秋正要还击,不料南水一击未中,立时把身子撒开数尺,不再进攻,叶潜秋心中才有所悟,北星第二剑又到。
他剑身直出,剑尖带着轻啸,巍巍颤颤,直点叶潜秋咽喉,招式奇猛。
叶潜秋心中一惊,叫道:“看不出!”
随着这声大叫,他身子已矮下了半尺,北星利剑由头掠过,他蹲身进步,双掌如雷,向北星心口贴来。
可是他掌势才出,南水之剑又似一条矫龙,向叶潜秋后腰点到,这一招来得好快,一任你叶潜秋功力再好,也不得不让。
他顾不得再伤北星,脚尖用力,身如疾箭,已然斜着滑开五尺,南水长剑又落了空。
葛长生不禁吃吃赞叫,叶潜秋这身灵巧的功夫,真可说是武林少有了。
但他也发现北星及南水的剑法已改,与方才连环剑法大不相同,现在的剑势是,似乎全由北星进攻,南水在一旁只是解围。
白如云双目也露出一脸惊诧之色,他回过了头,低声对青萍说道:“真看不出这参加大会之人,居然各有奇技,我真成了井底之蛙了。”
青萍微笑道:“这人一下场子,我就看出他功夫不小,你没看见他带的号码是‘五号’么?只怕这两个小鬼要吃点亏。”
葛长生这才知道,原来参加大会之人,所发的号码,却是以功力而分,这时他又不禁奇怪,叶潜秋一个黄毛小子,怎么会轮到了第五号?
老和尚的经声就没有断过,他好像是来修行似的,对于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不闻不问。
圣清小和尚也不如刚才害羞了,因为大家都在注意这场打斗,没有人再注意他。
他的头已然完全抬了起来,毫无顾忌地欣赏这场打斗,可是如果有人回头看他一眼,他仍会很快的把头低下,然后要隔很久,才敢再次抬头。
叶潜秋与二小动手了十余招,这时才感觉出,二小的剑法,与刚才已迥然不同。
他本来与葛长生是一样心思,只要绊着北星,南水就毫无作为。
想不到这时最使他伤脑筋的,却成了南水,他总是在叶潜秋得势之时,出手如电,使他功败垂成。
可是当叶潜秋想先解决南水时,又被北星所绊,这小子功力虽然不深,但身手之巧,令叶潜秋也吃惊不已。
他们又过手了十余招,叶潜秋久战无功,心中甚是羞愧,想道:“看样子如果不出奇招,还要栽在他们手中呢!”
叶潜秋想到这里,他蓦的一声长啸,身手顿时大快,犹如幽灵一般,在两道光彩烁烂的剑龙之中,突前又后,才左忽右,快得让人不可捉摸。
他这里身手一快,北星及南水果然有些跟不上了。
叶潜秋身法虽然加快,可是攻势却减少,只是围着二小打转,如此一来,北星如想进攻,非要追着叶潜秋,可是叶潜秋身如惊鸿,有时一扯便是数丈以外。
二小身形没有他轻快,所以南水时常接应不上,北星就险象丛生了。
白如云双眉微皱,仔细地观察叶潜秋的身法,可是他却看不出是什么门路。
这时老道已然醒了半天,他自语道:“啊!原来是柳谷子教出来的徒弟。”
他此言一出,在场诸个无不吃惊,尤其是葛长生,他想起了在新疆时,叶潜秋曾与自己说过,他是柳谷子的再传弟子,并且是很间接的。
他不禁想到与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也就是那个喜欢吃零食的女孩子……她一定就是柳谷子的孙女柳黛黛,不料竟会这么凑巧,她竟是叶潜秋的女朋友。
这时柳谷子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响起:“我孙女所爱的男人,你一定要把他驱走。
“由此看来,柳谷子对叶潜秋很是不满,但叶潜秋的为人,并不是什么恶人,柳谷子为何如此嫌恶他呢?”
在葛长生思索的过程中,场中的变化已然更明显了,二小虽然功力高深,可是与叶潜秋比起来,实在还差得远,所以这时完全落在下风。
叶潜秋似乎打高兴了,他本是学剑的人,所以来对抗这套神奇的剑法,更是兴趣倍生,他边打边道:“这套剑法编得不错……可惜太活,太重变化,就有些不够严密了。”
他的话使葛长生颇有同感,虽然他的武器是“五风轮”,但是也是使剑的能手。
宝剑……在武林中是最正宗的武器,也最为深奥,若非亲身浸在其中,任你再好功夫,也难把它十成威力发挥。
像白如云这等一代奇侠,武功已到绝顶,可是因为他不是习剑之人,他的武器是一柄铁旗,所以编出来的这套剑法,虽然神妙灵巧,但仍有不少漏洞,像叶潜秋这种专用剑的人,很快就可看出。
三人打得正是火炽之时,白如云突然站起了身子,大声道:“北星!南水!还不与我退下!”
北星南水本就不可支持,闻言立时电一般地撤出身子,不住地喘息,怒目瞪视着叶潜秋,但目光之中又透着害怕和钦佩。
青萍急忙扯了白如云的衣袖一下,低道:“云哥!你要作什么?”
白如云回过了头,微笑道:“放心,我不会生事,不过想请请客人而已。”
他说着慢慢地走向叶潜秋,点头为札,说道:“这位仁兄好俊的功夫,小弟实在钦佩得很。”
叶潜秋这时酒已醒了,他自己也莫明其妙,怎么会下场子动起手来,当时微微一笑,低道:“白兄太夸奖,你一柄铁旗,威振大江南北,比起我来,真有天壤之别呢!”
白如云淡淡一笑,也压低了嗓音道:“我铁旗已然数年不用,如果仁兄看得起,请于巫山会后,到舍下小住如何?”
叶潜秋的目的就在于此,原来他是被女朋友所迫,一定要激出白如云一较身手,闻言笑道:“好!一言为定。”
他说着一拱手,退了回去,由于他们谈话嗓音非常之低,所以众人都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今日白如云与叶潜秋一约,再加上葛长生,才促成了巫山会后,碧潭较技的一段佳话,也使得这三个奇人,促成一段奇异的交往,并且使得江湖绝老,惹起了一场武林大乱,这是后情,暂且不表。
北星及南水含羞带愧,退向一旁,场内无甚好看,大家又恢复了闲说,吵杂之声,又充满了山谷。
叶潜秋回桌坐下,他身旁那个秀美的姑娘,正在大口地吃着菜,含笑说道:“他可是约了你?”
叶潜秋吁了一口气,低声道:“可不是,……你叫我激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女子把一片菜匆忙地咽下,这才说道:“我自然有道理,你不用问。”
说着,一任叶潜秋再说什么,她也不回答了。
这一桌坐的客人,除了叶潜秋这一对外,还有桑六云,残云老尼师徒,和一对老夫妇,另外还有四个七八岁的孩子,是哪对老夫妻的孙儿女。
葛长生推测得不错,这个好吃的女子,正是在沙漠坐化,一代奇人柳谷子的孙女柳黛黛,虽然她武功高强,但也像普通人一样,有着她的缺点,她的缺点就是过于好吃,无论何时,她的嘴总是不停,就连睡觉时也要含一颗糖才能入睡。
叶潜秋自从与她交往之后,每月至少要增加五十两银子的负担……那是用来为她买零食用的。
至于柳黛黛为何要他激怒白如云,这又有一层关系,不久就可说到。
坐在他们身旁的桑六云,不时地注视着葛长生,连吃饭全无心,关注之色,布满她的脸,使她残伤的面孔上,呈现出一种仁慈的光辉,看来不是那么可怕了!
残云老尼,只检些素菜吃,可是由于素菜太少,所以当柳黛黛猛吃素菜时,她就会很生气。
另外四个小鬼,最大的八岁,最小的才五岁,吵得翻了天,吃东西也不好好吃,换碗换筷,搅来拌去,吃得满脸满身皆是,令人头痛。
这十余桌酒客,各有各的神态,如果笔者一一介绍,只怕要写上一本,只好略过了。
再掉回来说葛长生,他见菜肴之丰,可说是从来未曾吃过,这时早已吃饱,但菜肴仍然一道道地送了上来。
尚三叹已然吃得胡子发光,口中叫道:“唔……还有?太多了!太多了!”
傍晚时候,巫山谷内灯火辉煌,每株大树上,都挂着斗大的白油风灯,把谷内映照得如同白昼,这时所有参加大会的人,都坐在一排排的靠椅上,吃着零食,喝着茶。
葛长生等四人,坐在第一排正中,他身旁则坐着叶潜秋,接下去是柳黛黛、桑六云,老和尚师徒。
这一百多人,围成了一个圆圈而坐,好似在看戏,又好似在开娱乐会,大家的情绪都很高。
在场子的中央,烧着一大堆的木柴,像是个荧火会,火苗及烟雾冒起了老高。
四周高灯点缀,火红的柴火,似乎冲上云霄,把附近的雪,云雾都蒸发了,可是由于夜来云重,所以一层层的云气翻滚而出,彩幻出各种颜色,如同怒海波涛,又似百花怒放。
这一片难得寻觅的人间胜景,并不丝毫有逊龙宫奇景,说不定过路的人们,也要驻足观赏一番。
人群之中,有些附庸风雅的武夫,居然高声吟诗,有的诵古人作品,有的联已对句,一时唐诗,宋词,元曲,歌赋充塞一起,造成一片极大的噪音。
北星及南水已然换上长衣,在火堆附近照顾火势,那四个小孩子,排成一搭,在火场里表演歌舞。
他们好似受过了特别训练,动作一致,歌声相和,唱的是:“菊花开,菊花开
红的红来白的白
秋深花香人人爱
小弟弟,小妹妹
大家快来把话看
不可用白来采采……”
葛长生气笑不得,青姑笑痛了肚,尚三叹也岔了气,莫子青双手捧腹,小和尚低着头笑,老和尚的经声也被压了下去,但仍可听见:“声色之乐,过目烟去……哈……”
但他才说了两句,也被这四个孩子的歌声逗得笑了起来,连忙恢复严肃。
葛长生到谷内已经两天了,他实在弄不清这个大会是干啥的,莫非只是欢聚一场么?
他想到这里,四个孩子已经唱完了,那对老夫妇,像迎宝一样地把他们抱在膝上,不住夸奖,显得无比的光彩。
老道似乎是节目主持人,他站在火堆之前,扯着大嗓门叫道:“下面的节目,按照托办人的嘱咐,请各位年青的男孩子出来,各用内功,把火堆之中,一颗火星激向自己心目中的女孩子,然后那女孩子便要陪他散步半个时辰,不得推辞,可是火花射中了别人,那男孩子也不能拒绝,这意思是看各位缘分,并看是否能促成些美满的姻缘。”
年青的人一起欢呼起来,可是却无人下场子,老道叫了半天,无可奈何,只能把北星叫了起来,要他先领头作起。
北星虽然害羞,但也很兴奋,他游目半晌,看见沙丽白,立时一掌向火堆中击去,大蓬的火花迸出,他长袖一扬,所有火花全熄,只剩一点火星,闪电般向沙丽白这方击来。
沙丽白方自一惊,不料那火花由她面前掠过,竟落在了唱歌的四个孩子中,其中七岁小少女的身上。
场内立时大笑,北星又窘又气,老道笑道:“不管!击中了谁就是谁,快去!”
葛长生气笑不得,忖道:“这巫山大会真是儿戏啊!”
他却不知道,欢乐之后,就是腥风血雨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