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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妹妹乎?情人乎?

这一阵哭声突如其来,声音又是极大,把尚三叹吓了一大跳,可是他又立时转惊为喜,双手抚胸,喃喃道:“好了!好了!这一下总算把问题解决了!”

莫子青的哭声,阵阵传了出来,非常悲痛,她并且一面哭着,一面叫道:“儿啊……儿啊……”

这已经证明,她把长生认作了亲生的儿子,不再怀疑了。

尚三叹的心这才整个的放了下来,轻轻地推开了门,只见莫子青老泪纵横,紧紧地拥着葛长生,哭得伤心无比。而葛长生也是俊目泛泪,悲不自胜,尚三叹不知葛长生触景伤情,还当他做作出来的,心中好笑,忖道:“看不出这小子倒怪会作戏的!”

他咳嗽了几声,用着很低的声音劝道:“嗨……我说老婆子,你就别哭了,母子团聚,原是大喜的事情,你们老这么哭,算怎么回事呢?”

他话才说到这里,莫子青已抬起了那双泪眼,狠狠地瞪着他,说道:“住口!你还有脸说话?十年以前,就是你把柳风儿打走了,现在又来作好人……出去!很讨厌!”

尚三叹气得脸上变了色,迟疑了一下,出房而去,低声地自语道:“奶奶!咱就这一件事对不起你,现在儿子找回来了,以后你看还有啥说没有……”

暮色低沉,已经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了,这座美丽的大房子,掀起了数年来不曾有过的欢乐。

正厅之中,灯火辉煌,一张全白大理石的新桌子,摆满了丰盛的酒菜,两支鲜红的大蜡烛,燃烧出半尺的火焰,灯心结成两个大花蕊,把这间正厅照耀得如同白昼。

葛长生坐在尚三叹及莫子青之间,他已穿上了一件深紫色的长袍,那是莫子青特别为他缝制的。

他们举杯痛饮,杯觥交错,都显得空前的兴奋,尤其是莫子青,她当真以为她的儿子回来了,苍老面颊上绽开的笑靥,像是春天里怒放的花朵。

她不时地抚摸着葛长生的头,或他健壮的胳膊,大口地喝着酒,不停地道:“我儿,以前你爹总说做天生的劣性子,我就不乐意,现在看来,你变得这么好,这老家伙该没脸了吧?”

葛长生不知怎么接她的话,只是不住地含笑,尚三叹却是满心的不服气,大口大口地吃喝着,忖道:“你当真以为他是咱们的儿子?哼!他是人家的儿子,咱们的儿子决好不了……”

他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他们痛饮了一阵,莫子青突然停箸,对尚三叹道:“三叹……啊!不!应该叫你二叹了,莺儿怎么还不回来?这丫头真不像话,该管管了!”

尚三叹由鼻中哼了一声道:“哼!你也知道不像话?管?早就该管了,现在管还有啥用?以前我稍稍一管,就像杀你的命根子一样!”

莫子青早已不耐烦地摇着手,说道:“好了!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说起话来没完,讨厌得很!要不是不可避免的话,我真是一辈子也不与你讲话,太讨厌了……嗯……我说牛三儿呀!”

她说着把声音放大了些,叫了一声“牛三儿”,这时尚三叹的脸,已经气成了青色,可是他却不言语,独自地喝着酒。

葛长生看他们夫妇之间,又好像潜伏着一种神奇的爱,把他们维系在一起。

这时牛三儿推门进来,他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厮,进房之后向莫子青施了一礼,说道:“夫人!可是您叫我来着?”

莫子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嗯……是的!我问你,小姐出去的时候,就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牛三儿连连地点着头,说道:“说啦!说啦!她说她天黑以前就回来,然后要跟大少爷去逛北京城呢!”

莫子青脸上挂着慈善的笑容,点了点头,说道:“这孩子!听说他哥哥回来了,一定又是去尽力‘打扮’什么去了,儿呀!今儿晚上你就跟你妹妹到北京城去逛逛!”

葛长生只有连声地答应着,不禁想起了黑三在坟堆之中,被尚青莺打嘴巴之事,心中忖道:“看样子这个姑娘,一定是不好惹的!”

他们谈话之间,又过了一阵,便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尚三叹夫妇不禁一齐站了起来,莫子青笑道:“这丫头回来了,看我不好好说她一顿!”

尚三叹脸上却有些紧张,不时地拿眼睛望着葛长生,意思是说:“这姑娘可不好应付,你千万小心!”

葛长生也情不自禁的有些紧张,这时马蹄声已传入院中,便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娘!我哥哥回来没有?”

葛长生不禁蓦地一惊,因为这口音非常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只是混乱之中,一时想不起来。

莫子青早已笑着说道:“回来半天了,不在这吃饭吗?你快去洗把脸,来敬你哥哥的酒!”

外面的姑娘答应了一声,随后向后屋跑去,莫子青笑着对葛长生道:“十年了!你长得一表人材,你妹妹也成个大美人了!哈……”

说着,他得意地笑了起来,葛长生则在迷惑之中,思索这个女人的声音,尚三叹的脸也更是阴晴不定,因为他深知他的小女儿,刁蛮精灵,这事如何也瞒不过她。

他轻轻地咬着嘴唇,心中忖道:“这个丫头一进来,我就要先拿话点他,要是他敢当面拆穿的话,我可顾不了许多,连她带老婆子一起打,打完了我就带长生回新疆去……”

这种幼稚的想法,不知道尚三叹怎么想出来的,但他却决定这么做了!

不大的功夫,房门推开,进来一个秀美的姑娘,她乌黑的头发,长长地披在两肩,身上穿着一件全新的长裙,淡绿色,长长的拖在地上。

她明媚的眼睛向葛长生射来,他们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葛长生更是惊喜交集,怔在那里。

原来进来的姑娘,正是葛长生梦魂难忘,在沙漠中邂逅的青姑……不过她在这时女装打扮而已。

葛长生说不出心中的感觉,他的面颊,像火一般的红,心跳也增加了一倍,全身都在稍稍地发抖,心中默默地呐喊着:“天啊……原来是她!原来是她!……”

青姑也显然在迷惑和惊奇之中,粉颊上也悄上两朵红晕,像是沙漠里的落日,羞得出奇。

莫子青及尚三叹也都不禁地惊奇,尚三叹见情形不对,立时干笑了一声,大声道:“咳!咳!……我说莺儿啊!这就是你失踪了十年的哥哥尚柳风,他是真回来了,你别疑神疑鬼的,还不快去行礼?”

这时莫子青也接口说:“听见没有?莺儿,快给你哥哥行礼!”

青莺已经由尚三叹的话中听出了端倪,心中忖道:“爹呀!原来你找个冒充的,可是……这么多人,你怎么单到新疆去,把这个沙漠客找来了!……”

尚三叹见她一直迟迟不语,心中焦急异常,当着莫子青的面又无法深说,急得搓手道:“唉!你傻了?快给你哥哥见礼,吃完饭还有好些事要告诉你!”

尚青莺已听出了尚三叹言中之意,饭后要把详细情形告诉自己,当下面上恢复了平静,向前走了两步,可是要她叫葛长生一声哥哥,实在是件为难的事。

她迟疑着,向葛长生欠身为礼,低声地说:“……哥哥!你回来了?……”

这一句话简直把葛长生叫得没了魂,笑咪咪地望着她,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尚三叹心中火大,用力地拍了他一掌,面上却带着笑容道:“小子!你又傻了?这是你亲妹妹,你还不敢认么,看样子,把她当作外人?”

尚三叹说到“这是你亲妹妹”的这句话时,声调放得特别高,好似在提醒以往与葛长生约定的诺言的。

葛长生蓦然惊觉过来,脸上更红了,还了一礼道:“妹妹不必多礼,快请入座吧!”

尚青莺气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葛长生作梦也想不到,青姑居然叫起自己哥哥来,想到她在沙漠之中,那种狂妄的神态,这时却忍气吞声地向自己行礼,他不禁想得,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这一来尚青莺更气得不得了,葛长生的笑声只有她最了解,尚三叹则大为担心了,忙道:“妈的!这小子见了女人原来是这副德性,待会儿我可要好好地教训他!”

这顿酒除了莫子青以外,其余三人是各藏心机,直到二更才用完了饭,莫子青握着葛长生的手,满面慈容地说道:“柳儿!今天天晚了,你不用去逛城了,明天早上去吧!你睡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叫牛三儿领你去!”

葛长生深深的被她这份母爱所感动……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母亲……边笑边点头,突然想起了黑三,不禁问道:“我带来那个黑三呢?半天没看见他了!”

莫子青稍稍一笑,说道:“傻孩子!这些事还用得着你操心?他跟牛三儿睡一块,现在八成儿睡着了!呵……”

她说着打了一个哈欠,接着说道:“我可是天一黑就得休息,今天已经过了时候了,你们聊聊也该睡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呐,我可先去睡了!”

她说着推门而去,过了一会儿,青莺看她已经走远了,立时跳了起来,用手指着葛长生叫道:“不要脸!你从新疆走到这儿来?”

这才说到这里,已被尚三叹一把抓着膀子,拉到一旁,寒着脸低声喝道:“娘的!你干什么?想造反呀?告诉你,这件事奇怪就上放在心里,知道也要装不知道,不然……要是你给揭了,看我不剥你的皮!”

尚三叹面色铁青,语声低促,非常恐怖,葛长生不禁很担心青姑,速忙赶上一步,劝道:“老爹不必如此,只因我在新疆的时候,与青姑有些小过节……”

他话未说完,尚三叹猛然地回过了头,说道:“怎么?她也到新疆去过了?”

他说着松开了手,青姑用玉指轻轻地抚摸被尚三叹抓过的膀子,她面上神色如常,好象对她爹爹粗暴的行动,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稍稍地呶着小嘴,低声说道:“还说呢!就是为的找你,害我在大沙漠里走了十几天,衣服都磨坏了两套,还受这个小子的气!”

她说着用手指了葛长生一下,葛长生对于这个姑娘,真是气笑不得,只是不住地摇头。

尚三叹慢慢地回过了头,对青姑道:“好小子!你可真有两下子,我到新疆去,你怎么会知道了?我走的时候,你不是早就离开北京了吗?”

尚三叹闻言突然大笑起来,把青姑紧紧地拥在怀里,笑道:“好小子!你可真是精灵鬼,往后可得防着你点儿,不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青姑也紧紧地拥着尚三叹笑起来,葛长生在旁,见这一对父女,简直弄得莫明其妙,不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如何建立的?

他们父女笑一阵,尚三叹对葛长生及青姑道:“你们俩都坐下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葛长生及青姑坐在两旁,尚三叹很庄严地咳嗽两声,正要说话,突见牛三儿慌忙地走过来,施一个礼道:“老爷!刚才太太把小的叫去,说您笑的声调太大些,要您小点声!”

尚三叹气得两道白眉皱成个球,喝道:“滚!滚!你要再来传话,看我不把你脑袋揪下来!”

牛三儿吓得一溜烟地跑出房屋,这里尚三叹已气得说不出话来,连连地摇头叹气。

青姑掩口窃笑,葛长生则是惊慌异常,忖道:“你老婆子管你可管得真厉害!”

这时尚三叹已然喘过一口气来,低声地喝道:“娘的!离着这么远还要管,娶个那种老婆,可娘的倒海霉了!”

过得半天,尚三叹的愤怒才稍止,对葛长生道:“你们可是在新疆就认识的?”

葛长生点点头,答道:“是的!我由和阗往玉门关,在半路上认识的。”

尚三叹怪笑一声,说道:“哼!居然比我认识得还早,我问你,你们认识以后,又作出些什么,怎么会结下怨仇?”

葛长生望了青姑一眼,只见她用手玩弄着自己的衣裙,居然也娇羞起来。

当下葛长生便把自己在沙漠之中,与青姑数次相遇之事,说了出来,只是他被青姑用迷药戏弄之事,隐住不提,但青姑回想起那段往事,忍不住不时地发出些轻轻的笑声。

“不象话!不象话!一个大闺女走到沙漠已经不得了啦,居然还女扮男装,莺儿,我以前不是告知过你,不准再这么打扮么?”

青姑毫不在乎地答道:“你不叫我这么打扮,可是娘偏喜欢!”

尚三叹站起来,叫道:“胡说!以前你娘想儿子,才叫你这么打扮,现在儿子回来,你再不许这么打扮了!”

青姑却不服气地撇了一眼,不再讲话,尚三叹停了一下,接着道:“莺儿,你还不去睡去,熬什么熬?”

青姑站起身子,向葛长生飘了一眼,表情非常神妙,看不出她是嗔是喜,一溜烟地出房竟去。

葛长生心头悠悠有一种讲不出来的滋味,他着实没有料到,会与青姑这么相逢?

自从黑夜之中,他被青姑用迷药迷醉之后,一直到他过了玉门关,来到北京,一段漫长的路程中,始终没有发现过青姑。

葛长生还担心失去了她,可没想到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他居然是尚三叹的女儿!

尚三叹仔细地观察着他,心中已然觉得有些不对,哼了一声道:“哼!小子!你还记得我当初怎问,你记得么?”

葛长生蓦然惊觉起来,有些不解地说道:“老爹!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尚三叹削瘦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冷冷道:“当初我曾经告知过你,我的女儿很美,并且要你自己考虑,是愿意作女婿还是作儿子,结果你自己愿意作儿子,可是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就看你的情形不大对,嗯!你别是又打歪主意吧?”

葛长生被尚三叹讲得满面通红,当初尚三叹确实那么告知过自己,自己也答应过作他的儿子,如今自己与青姑已然成了兄妹之分,怎么还谈得到其他呢?

葛长生想到以后,心中无限的懊恼和恐慌,这时尚三叹又嗯了一声,接着道:“嗯!你还告知过我,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葛长生面红心跳,暗忖道:“我的天!我指的心上人就是青姑,谁知道她是你的女儿啊?”

尚三叹见葛长生不语,他更神气了,声调提高了道:“现在你已成为我尚家的儿子,一切事你自己看着办,一切都要检点……”

葛长生既烦恼又失望,生气地道:“尚老!你不必讲这些话,我葛长生来此全是一片诚心,为了安慰你二老之心,你那么卑视我,我明日就走,省得你不放心!”

葛长生话才说完,尚三叹发出了一声狂笑道:“哟……好小子,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你又举起纱帽来,告诉你,既入我尚家门,生为尚家人,死为尚家鬼,绝不容你自主!”

尚三叹的话,把葛长生气得肺腑皆裂,他霍然站了起来,愤然道:“我沙漠客为人最是和顺,所以应你之请,来此冒充人子,自问对得住你,你如此对我,我倒是非走不可了!”

他讲后大踏步向门首而去。

突听尚三叹一声怒喝:“你好大胆!”

他虽然在愤怒之中,可是声调仍然压得很低,想是怕被他的夫人听见,葛长生方才一惊,尚三叹已然一阵清风样的扑到他的面前,两支枯瘦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葛长生的膀子。

他清瘦的面颊上,布上了一层寒霜,两支大而清秀的眼睛,射出了闪电般的光芒,这一刹那,使人感觉到,他有着无比的威严,任何人都不能反抗他!

他把声调压得很低很低,急促地答道:“葛长生!我自从三十年前,隐了真实姓名之后,便没有发过真怒,你可不要激我?”

葛长生只觉两膀酸痛,心知那尚三叹必是昔日江湖中一大怪魔,也是一个最难惹的人物,可是他绝不畏惧,很沉静地道:“尚老,士可杀而不可辱,我葛长生问心无愧,你不必为难于我!”

尚三叹一怔,两道白眉飞剑似地向上挑起,他似乎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愤怒,用着稍颤的声调道:“哼哼!我数十年不出江湖,把你们那些小孩的胆子都养大了!走!我们到外面去!”

他的意思,竟要与葛长生动手,葛长生淡淡一笑,答道:“尚老,你的意思莫非一定要惊动老夫人么?”

这句话的力量果然不小,尚三叹面色一变,两道白眉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下,把紧抓着葛长生的那双枯掌,也慢慢地放了下来!意态似乎很消沉,可是转瞬之间,他面上又挂上了笑容,拍了拍葛长生的肩膀,道:“好儿子!天下的事,不可过于认真,刚才我是逗你玩的,至于莺儿的事,我也是过虑了,事实上你已是她哥哥,我还多啥心呢?”

葛长生摸不透尚三叹的脾气,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明日起我便尽力去找寻你的儿子,现在就算我寄居在你家,时候到了,我自然会离开,你家中的一草一木我绝不带走!”

葛长生道出这番话,想到自己必须要放弃对青姑的那分挚爱,心中不觉默然。

尚三叹紧接着他的话道:“一草一木你带了倒没关系,只要别把人带走了就成!”

他的话简直令葛长生气笑不得,方要接话,便见牛三儿又推门进来,缩着脖子道:“老爷!夫人叫小的来传话,天不早了,要我领着少爷去休息,还说您要是精神好的话,不妨到院子里练一夜拳,不要缠得少爷也不能睡觉!”

葛长生听他那么讲,不禁笑了起来,尚三叹气得脸色发青,顿足低骂道:“知道了!滚你的蛋……她妈的,那老媳妇还没有睡着……祝她得一个恶梦!”

葛长生被他的话引得直笑,尚三叹自己也笑了起来,对牛三儿道:“小子!你还怔在那儿干什么?带大少爷回房吧!”

牛三儿冻得缩头缩脑,又困得直打盹,模糊地答应着,尚三叹又对葛长生道:“你去睡吧,明天晚点起,吃中饭的时候再见面……要用什么告诉牛三儿一声就行了!”

葛长生也实在觉得有些困乏,答应了一声,随着牛三儿身后,出房而去。

他们沿着一条过道,向内去,葛长生见两旁厢房甚多,不禁问道:“牛三儿!那里一共有多少房间呀?”

牛三儿双手套在袖筒里,回过头来,才慢慢地道:“唔……可多着呢!一共有十二间!”

葛长生不禁感到惊奇,追问道:“家里一共只有几个人,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牛三儿摇了摇了头,接着道:“这……您才回来,当然就不知道了,那十二间房子,有四间从盖好就锁上,到现在那么多年没开过,谁也不准进去,就是老爷,夫人他们自己也没进去过!”

葛长生闻言大感惊奇,问道:“那是为什么?房子里放些什么?”

牛三儿的声音立时变得极低,道:“你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葛长生心中虽然十分好奇,可是知道不用说牛三儿,恐怕连青姑也不知道,当时压在心里,想等以后有机会去看看。

正在这时候他们已来到过道尽头,牛三儿把他引向一间精致的厢房,出房而去。

葛长生走进房间里,感到有些温馨舒适,地上铺着厚厚红毯,黑漆的雕花木床,真个是一派华贵。

葛长生忖道:“啊!帝王人家也不过如此,那尚三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莫非他是个江湖巨盗?”

葛长生猜度着尚三叹的身世,可是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所以然来,总之,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家庭,一定隐藏着一段神秘而引人的故事。

牛三儿又来问要不要洗脚,葛长生笑着推却,问了问黑三,牛三儿却笑道:“黑三儿早睡了,现在打呼呢!”

葛长生笑着点了点头,道:“很好!这一下你们两个三儿凑到一块了!”

牛三儿好象又高兴,又有些害羞似地退了出去。

葛长生独自沉思了一阵,黑夜中传来了三更,他才解衣上床。

他虽然疲倦得很,可是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接触到这些奇怪的人,使他的心情很乱。

尤其是青姑!她在沙漠中那种骄横刁蛮的影子,已然深深印在葛长生的脑海中,爱情也早已奇妙的在他心中发了芽,根深蒂固,不容他开脱了。

他睡在舒适的床上,脑中却在想着千万件事,一切是开始,他真不知道如何去作好?

柳谷子、柳黛黛、沙丽白、叶潜秋、尚三叹、青姑——这些人,他们与葛长生都有着密切的关系,而现在都似乎距离他很远,使全感到茫然……虽然青姑就在他的身旁。

“今天晚上恐怕要失眠了!”

葛长生静静地想着,耳听风吹树梢,窗户那株大梧桐,已然枝叶飘零,雪光把它的影子印在窗户上,阵阵地摇晃,很是凄凉。

葛长生正在感叹,却听得窗外有人低声地吟道:“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

这是“无名氏”的一首古诗,意味很是凄凉,在夜深人静,寒雪染皆之时,被人低沉地吟着,又是如何的悲切和深沉?

葛长生如中急电,他霍然地翻起了身子,伸手便把窗户推开,寒风迎面,白雪皑皑,没有一个人影,雪上竟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这些都不会使葛长生吃惊,令他吃惊的是那吟诗之人,分明是一个少女的口音!

由于刚才葛长生正在沉思之际,那声音虽然很慢,等到葛长生意识转移时,她已经消失了!以至于他无法断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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