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室并不算大,但是布置得却很好,一面是福州红漆桌椅,明窗净几,一尘不染。
除了屏风、花瓶、字画外,别无他物,简直看不出丝毫出家人的味道。
桑羽青心中诧异,忖道:“这些道人真是想不透。”
这时玄静已经把两人让在一张小圆桌前坐下,这张小圆桌也是红漆漆成,中间是一块雪白的云南大理石面,很是高贵。
两个青衣道童献上了茶,玄静端起了茶碗道:“请。”
桑羽青及小猴儿也端起了茶碗,浅饮一口。
玄静由身上取出了桑羽青所写的那张拜帖,望了望,笑着说道:“两位善士的侠号特别,贫道真不知如何称呼呢?”他说着,一双白眉微皱,因为拜帖上写着“海天一鸥”及“小猴儿”两个名字,真不知如何称呼。
桑羽青一笑说道:“就请照着名字直叫好了。”
玄静点了点头,说道:“两位身怀绝技,年少英俊,掌门人当然很高兴看到两位,不过我是否可以先请教两位,此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见教么?”
桑羽青摇头道:“只是久仰‘白云观’的大名,顺道经此,特来拜访,并无他意。”
玄静点了点头,笑道:“好的,少时我定向掌门人通报。”
说到这里,法声及法云两个小道士垂手走了进来,他们已除去劲装,改穿了道袍。
那法声进来,一双眼睛还是狠狠的瞪着小猴儿,满面怒气。
小猴儿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说道:“小道兄,请坐!”
法声不禁又窘又气,玄静已然正色道:“小善主,不必招呼他。”
他说到这里,转脸对法声道:“法声,你去把修月唤来。”
提到了修月,桑羽青及小猴儿同时一惊,小猴儿的脸竟莫明其妙的红了起来,可是当桑羽青目光瞟向他时,他又连忙镇定下来。
不一会的工夫,法声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修月小道姑。
修月入房之后,目光与小猴儿相对,两人竟同时的红起脸来。
修月忙把目光移开,低下了头,跟着向玄静躬身一礼,说道:“弟子修月,拜见师叔!”
玄静点了点头,道:“修月,见过这两个奇人,这位叫‘海天一鸥’,这位叫……小猴儿!”
说到“小猴儿”时,玄静道长也差点笑了起来,连忙忍住,修月小道姑忍不住又笑了。
玄静叱道:“不得无礼!”
修月这才稽首为礼,低声道:“参见二位善士!”
桑羽青与小猴儿,连忙立起还礼,小猴儿虽然极力平静自己的心情,但是仍然有些不自然。
玄静又对桑羽青等道:“这是我‘白云观’中唯一的女弟子修月,也是掌门人最钟爱的。”
那法声小道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修月身上,满面爱慕之色,目光之中,流露出无比的深情。
小猴儿看见这种情形,竟生气得很,狠狠的瞪着法声,但是法声则没有感觉。
这时玄静已然说道:“修月,你去禀告掌门人,就说这两位善士求见。”
修月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玄静又对法声及法云说道:“你们去分别通知各位长老,请他们在‘展堂’等候。”
法声和法云也答应而去,桑羽青忖道:“看来,‘白云观’竟要大动干戈呢!”
他心中一直惦记着白婵,但是自己与白婵只是萍水相逢,实在没有理由问起她。
他们闲谈着,桑羽青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请问道长,宝观的香火倒是旺盛得很吧?”
玄静摇头笑道:“我们‘白云观’是不靠香火的,此处的山地全归我‘白云观’所有,所以富庶有余,是用不着香客奉献,加以地势过偏,所以近年来,已无一个香客了。”
桑羽青故作诧异道:“那么——我白天在江边,曾见一位姑娘来此,莫非不是香客么?”
玄静面色微变,摇头道:“不会,我们‘白云观’数年来,两位是仅有的客人了,若有女客来此,我是不会不知道的。”
桑羽青见他推得如此干净,心中更是生疑,小猴儿冷笑一声道:“哼!我们亲眼看见的……”
话未说完,玄静已然说道:“两位恐怕是看错了,再不就是那位姑娘是往别处去的。”
小猴儿很生气欲待开口,桑羽青已使眼色止住了他,说道:“既然如此,必是我看错了!”
玄静道人道:“想是如此,这观中之事,我是没有不知道的。”
这时修月推门进来,施了一礼道:“掌门人有谕,请师叔将两位贵宾接待在‘展堂’,掌门人少时就到。”
玄静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修月又退了出去,在她要出房之时,目光望着小猴儿及桑羽青似有话要说,却又无可奈何。
桑羽青及小猴儿都想与修月一晤,以便打听白婵的消息,和这“白云观”的实情,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只得忍耐着。
这时法声、法云也回来回命,说是诸位长老已在“展堂”候驾。
玄静点头道:“灯笼备好了没有?”
法声答道:“备好了!”
玄静这才立了起来,对二人道:“两位请到‘展堂’会晤掌门人吧!”
桑羽青站起来道:“有劳费心!”
三人迤通出了宫房,法云及法声已是各提一盏灯笼,红黄色的灯光,照出了老远。
桑羽青借着灯光,打量这房舍的建筑,见这些房舍,多半是巨木为柱,虽然简单,却是结实宏伟,忖道:“看样子这‘白云观’却是多年建筑,怎么江湖上一点儿也未听到过?”
桑羽青正在思忖之际,玄静已道:“请!”
二人便跟着在小道士身后,沿着走廊向后走去。
走廊两边,有着一间间的房子,可是都紧闭着门,里面一团漆黑,弄不清这些房子作什么用。
小猴儿赶上了一步,走在法声身旁,笑道:“小哥,什么时候会再给我讲列国呀?”
法声瞪了小猴儿一眼,未曾答话,小猴儿又道:“方才过关之时,不小心碰着了你,还请不要见怪!”
法声雪白的牙齿,咬着咀唇,低声道:“你不要得意,我早晚要报此仇!”
小猴儿笑道:“我们并没有结什么仇呀!”
法声哼了一声道:“哼!你不用狂,我法声不是好欺侮的。”
小猴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方才那个小道姑还不错吗……”
才说到这里,突见法声双目似要冒出火来,狠命的瞪着小猴儿。
这时法云小道士也凑了上来,当是他们在聊天,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小猴儿笑道:“我们在谈你师妹。”
法云啊了一声,脸竟也红了起来,小猴几见状,了一声道:“哼!你们这些道士的心,恐怕全在她身上吧!”
才说到这里,便听玄静在后面对桑羽青道:“阁下武功出众,不知可否将门派见示?贫道早年行走江湖,认得不少人,说不定我们还是朋友呢!”
桑羽青微笑道:“是朋友固然最好,若是仇敌岂不糟糕?所以还是不必叙旧的好。”
玄静一笑不语,这时众人已经走入院中,冷风习习,吹得人遍体生寒。
由于院大楼高,所以远处便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二人鼻端闻得一股兰香,桑羽青笑说道:“老圃黄花,宝观真是人间仙境,若是能在此修为,真是天大的造化。”
玄静笑道:“多谢夸奖!不过‘白云观’数百年来,也确实出了些人物,只是我们只重修为,不为江湖所知罢了。”
说话之际,又转过了一条甬道,前面灯光明亮,一幢高大的房子已经在望。
玄静指着前面说道:“前面就是‘展堂’了。”
等到走近些,桑羽青及小猴儿不禁吃了一惊,原来院落里黑压压一片,竟站了三四十个道士。
桑羽青不禁说道:“啊,宝观竟有这么多人!”
玄静淡淡说道:“他们都是恭迎两位大驾的。”
小猴儿接道:“那可不敢当!”
说话之际,已然来到近前,那三四十个道士,都是一衣道袍,分两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众人走近之后,众道士一齐举掌躬身道:“弟子迎接长老!”
玄静回礼道:“少礼!”
桑羽青忖道:“玄静也是领袖人物呢!”
他们踏着石阶而上,法声及法行各自走开,二人来到门首,只见门前挂着两个大灯笼,门前木牌上写着斗大两个字,是正楷的“展堂”二字。
桑羽青及小猴儿都不懂“展堂”是什么意思,这时突然由门内走出了四个老道士,向玄静施礼道:“师兄好!”
玄静还礼道:“诸位长老少礼,来见两位善士。”
这四个老道之中,桑羽青、小猴儿认得三人,这三人都是手下败将,依次是:玄黄、玄清、玄善——也就是冯道人。
另外一个干瘦的老道则未见过,这四个人加上玄静,便是“白云观”中的五大长老了
玄静又道:“这是本观的四位长老,玄黄、玄清、玄善玄春。”
桑羽青及小猴儿含笑招呼,那四人之中,三人竟是面带愧色。
玄静又道:“掌门人少时就到,我们先进去吧!”
说着两个弟子已经推开了门,两人入内一望,不禁大为惊奇。
原来这是一间极大的大厅,空空洞洞,除了正面有一木坛,两旁放着长凳外,竟是空无一物。
房顶上悬着几十盏油灯,照耀得如白昼一般,地上是泥地压成,铺有细沙,分明是练武之处。
在主坛右面,摆着七张木椅,玄静道:“两位请到前面坐落!”
桑羽青知道这些道士们心术不正,但脸上绝不露出,含笑自如,与小猴几落了座。
五大长老在他们身旁坐下,那数十道士,就坐在两旁的木凳上。
桑羽青忖道:“这又不是开会,这些道士来作什么?”
想也想不透,便放过一旁不理,静观其变。
那白云观的八大弟子,则站在主坛的两边,必恭必敬的恭候着。
玄静对桑羽青道:“两位少坐,掌门人就来。”
桑羽青笑道:“宝观出动这么多道兄,莫非有什么事么?”
玄静笑道:“没事!这是本观的规矩,每月此日,掌门人要训示弟子,两位赶巧碰上了。”
桑羽青也不知说的真假,一笑不语,
这房中虽有数十人之多,却是鸦雀无声,静悄悄的,气氛也显得有些怪异。
桑羽青实在想不透这些道士要作什么花样,望了望小猴儿,他也是满面疑惑的东望西看。这时,突见主坛之后,一扇大木门推开,五大长老及那些道士都站了起来。
小猴儿在桑羽青耳旁道:“我倒要看看这掌门人是个什么模样?”
话才说完,便见四个全身道装的小童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修月,他们都是低着头,缓缓而行,走到主坛之处,分列两旁。
小猴儿咬牙忖道:“妈的,这老道竟把修月当作了他的禁脔了!”
这时便见一个瘦小的白发道人,缓缓走上了主坛,房中所有的道士,一齐躬身道:“弟子参见掌门人。”
桑羽青看时,见这个老道七旬以上,须发皆白,瘦瘦的一张脸,目光夺人,很是可怕,他头上戴着一顶红色道冠,手中拿着一个金色的小杖,举止沉缓,看来令人很不舒服,只见他微点了头,说道:“诸位弟子少礼。”
他的声音于哑,如果不是室内安静的话,恐怕连坐在附近的人都会听不清。
他说过之后,自己坐在一张高大的红色木椅上,这些道士,才坐了下来。
他闪亮的目光,向桑羽青及小猴儿瞟了一下,然后停在玄静的身上,说道:“玄静长老,就是这两位客人么?”
玄静站了起来答道:“是的,两位的侠号已经写给掌门人了。”
那掌门人点点头道:“嗯!我看过了,海天一鸥——好雅的名字……小猴……儿……”
提到小猴儿,他却想不出什么说的,只好停了下来,一旁的修月却又掩着嘴偷笑起来。
小猴儿见状忖道:“妈的,这小娘儿们真是爱笑!”
这时玄静已道:“两位善士,这是本观掌门人沈木道长。”
由于沈木道长坐着不动,所以桑羽青及小猴儿也不站起来,拱了拱手道:“久仰!”
沈木道长打量二人半天,突然道:“你们就是在这条江上扬威的人么?料不到竟是这么两个小孩子……哈……”
说着放声狂笑起来,状至轻狂。
桑羽青及小猴儿都很不高兴,小猴儿双眉飞扬,就要说话,桑羽青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却听他说些什么。”
小猴儿便忍了下来,沈木道长笑过之后,又道:“玄静道长。”
玄静起立答应了一声,沈木道长向他招了招手,玄静很快的走了过去。
沈木道长放低了声音,与他轻轻说了几句话,玄静也低的回答着。
他们二人低谈了几句,玄静道长点点头,又退回了原处。
沈木道长的目光,又瞟向了桑羽青及小猴儿,笑了笑说道:“想不到你们小小年纪,居然有此胆力及武技,真个出我意料……”
话还没说完,小猴儿再也忍耐不住他那股骄狂之气,冷冷笑道:“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你都不知道么?”
小猴儿说得沈木道长面色一变,满室的道士,面上都有一种惊诧之色,他们想不到小猴儿敢用这种口气,与他们的掌门人说话。
桑羽青看到这种情形,心中却是暗笑,忖道:“看来沈木作威作福,今天碰见小猴儿,该有他受的了。”
沈木道长生了一阵干气,但是并没有发作,瞪了小猴儿好几眼,接着道:“我‘白云观’已经多年没有外客,你们两位执意求见,不知有何见教?”
桑羽青微笑道:“久闻‘白云观’为道家胜地,专诚前来拜访,领受教诲,并无他意。”
沈木道长冷笑了一声,道:“既是友善探访,一路之上,残伤我‘白云观’的门下弟子,所为何情?”
桑羽青料不到沈木居然问起罪来,冷笑道:“一路之上,纵有得罪也是出于无奈,贵派弟子也有不是呢!”
桑羽青这番话说出,在座诸位长老,一个个面有愤色,尤其那沈木道长显得更是不悦。
他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发出很大的一声声响,扯着粗哑的嗓子说道:“这是什么话?我道家弟子,居心慈善,从不无事生非,怎会惹着你们?”
桑羽青冷冷说道:“道家弟子,居心慈善?哼……请问你贵观法声、宏心两位在‘一江寺’残杀佛门老僧,手段毒辣,这是心肠慈善者所为么?”
桑羽青的话,说得沈木道长老脸通红,一旁的法声小道士也是微微变色,而宏心道士未在场。
沈木道长气窘之下,把一张老脸胀成了紫红色,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静坐的玄静道长,含笑道:“小善士,人生天地之间,难免仇恨牵连,我们虽是出家人,却也有一本出家人的账,你不入此门,永远也不会了解,再说‘一江寺’和尚们的所作所为,你又何尝知道呢?”
桑羽青闻言忖道:“这老道士的口才倒不错……”
才想到这里,小猴儿已然说道:“如此说来,贵派弟子是替天行道了?”
玄静微微一笑道:“小善士如果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桑羽青正要说话,沈木道长又冷笑道:“我‘白云观’中的道士,一向恩怨分明,你们一路上欺尽我‘白云观’弟子,这是数十年来未有的羞辱,我‘白云观’势无缄默之理了。”
桑羽青听他说话,一口一个“我白云观”,口气极为狂妄,心中很是不悦,说道:“道长之意如何?”
沈木道长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既然敢到我‘白云观’来,必是有恃无恐,刚才也听说,你们破了我门下八大弟子的联阵,所以我越发想见识见识了。”
桑羽青微微含笑,说道:“自来客随主便,一切悉听道长安排。”他昂然不惧,应付自如,好像根本就不把这些道士放在眼中。
沈木道长看到这种情形,不禁越发愤怒,说道:“嘿!好大的口气,难道我‘白云观’中,就无人治得了你么?”
桑羽青提高了声音道:“道长此言差矣,我兄弟二人,与‘白云观’素无怨仇,来此原是顺道拜访,道长之言,不嫌过份些么?”
这一番话,把沈木道长说得羞恼不已,他胀红了脸道:“好一张利口……”
话未说完,桑羽青霍然而起,沉声道:“道长,你一再出言不逊,恕我不奉陪了。”
说罢之后,回身对小猴儿道:“我们走。”二人拂袖欲去,沈木道长气得张口无语,那玄静道长,已然说道:“两位请留步。”
桑羽青及小猴儿回过了身,玄静笑道:“掌门人性情一向如此,并无恶意,两位切莫误会,既然来到此,便是我们‘白云观’的贵客,岂有速去之理?”
这个道士谈吐文雅,含笑吟吟,桑羽青原本没有主意,闻言点头道:“道长如此说,倒显得我们量小了。”
说着又与小猴儿坐了下来,小猴儿吸了一下鼻子说道:“哼!我们又不是‘白云观’的弟子,在这里挨起教训来了!”
那沈木道长已气得说不出话来,玄静接着说道:“江湖上派别极多,各派弟子也是繁杂已极,老一辈的人,难免有些护短,我们虽是出家人,也难免落俗,两位不要见怪。”
桑羽青笑道:“道长如此说,倒是实情,这一路上,我兄弟有得罪之处,当面谢罪!”
他们二人这一谈、把刚才不愉快的气氛,神淡不少,沈木道长寒着脸,一言不发。
桑羽青心中诧异,忖道:“由人品及气度看来,这玄静道长,分明比沈木高上许多,怎会屈居人下?”
才想到这里,便听沈木道长说道:“玄静道长,这件事我们‘白云观’要找回些面子来。”
玄静含笑道:“掌门人放心,两位不是常人,此事可以商量的。”
桑羽青望了沈木一眼,便对玄静说道:“道长,听贵掌门人的口气,我兄弟俩人似乎很不受欢迎呢!”
玄静道长笑道:“哪里话,两位既然身怀绝技,遨游江湖,想必不会以区区‘白云观’为念,不妨露一两手高招,也好叫我门下弟子开开眼界。”
桑羽青不动声息,平静的说道:“还是刚才那句话,客随主便。”
玄静道长抚掌笑道:“真是快人快语,‘白云观’算是来了好客人。”
这时沈木道长突然道:“以武会友,虽是江湖惯例,可是你们两位如果叙明门派,说不定与本座有旧,那么这一段麻烦就可省掉了。”
桑羽青一笑道:“我们兄弟孤苦多年,无门无派,恐怕与贵派无什么关连吧!”
沈木道长面色一变,说道:“哼!如此说来,少不得要以武相见了?”
桑羽青一笑不答,小猴儿很气愤,本想说几句话,可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小道姑的一双眼睛时,不禁发了呆。
修月面上微红,赶紧把目光移长,原来这半晌,她一直在偷偷的打量着小猴儿呢。
小猴儿一阵猛烈的心跳,浑身发软,心中暗忖道:“啊!难道,她真的看上了我?”
想到这里,心中不自觉产生了一股莫大的喜悦,但是也渗有一种恐怖,这种感觉,是他生平所未有的。
大厅之中,虽然有百十人之众,但是却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们,不过小猴儿的目光,再也不敢瞟过去了。
这时桑羽青与玄静道长,又谈了半天话,只听桑羽青道:“道长既然如此说,我们兄弟一定奉陪就是。”
小猴儿问道:“怎么啦?他们要动手了?”
桑羽青望了他一眼,说道:“以武会友,我们能在‘白云观’诸长老手下讨教,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呢!”
小猴儿闻言,向那五个老道士望去,其中三个都是手下败将,所以也提不起什么劲儿来。
沈木道长知道,已经有三位长老,折在了桑羽青手下,说道:“方才你们两人,轻易的破了我八大弟子联阵,以我‘白云观’的规矩,在你们向各位长老分别比试之前,需先要通过五大长老的联阵……”他说到这里,自己也显得很惭愧,声音非常不自然。
可是桑羽青竟毫无所惧,很快的接口道:“五老联手,必有绝招,我兄弟能在各位手下讨教,真个是三生有幸。”
这时玄静道长面上似有难色,一双白眉微微的皱着,正要开口,沈木道长已然接着说道:“玄静道长,不必多言,现在就开始吧!”
“白云观”门下数十弟子,都显得诧异万分,五大长老联手,对付两个毛孩子,实在是数十年来未有之事,不禁纷纷的议论起来。
沈木道长面色一沉,以手击桌道:“你们吵些什么?”
那数十弟子,立时噤若寒蝉,沈木又道:“这两位来客服然年轻,却是各有一身绝技,我所以破例,要五大长老联手试技,就是为了长长你们的见识,你们乱些什么?”
沈木道长喝叱了一阵,那边五大长老及桑羽青和小猴儿都站了起来。
这五大长老,五人之中,玄善、玄黄、玄清都在桑羽青及小猴儿手下吃过亏。
桑羽青不知道这些道士们联手之后,会有些什么厉害的招式,低声对小猴儿道:“小猴儿,不可大意。”
小猴儿点点头道:“我知道啦!”
这时五大长老,已经缓缓散开,围成一朵梅花形,中间的面积,约有六丈方圆。
玄静回头道:“我们纯粹会试,点到为正,每位长老限出五招,而二位则不受限,如果未能把你们击中,即使你们不能脱围而出,也算是你们胜了。”
桑羽青点头道:“公道得很。”
玄静又道:“两位哪一位先来?”
桑羽青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要自己和小猴儿一个个个应试,正待要开口,小猴儿已道:“师哥,我去!”
由于不知他们五人联手会有什么出奇的招式,桑羽青本想自己先下场一试,也好让小猴儿有所戒备,不料小猴儿已经抢着出头了。
话既说出,桑羽青无法再拦阻他,正色对他道:“五位长老均是‘白云观’的领袖人物,武功精绝,手下讨教,你可不能大意,若有不支,不可逞强,免得叫别人笑话,知道么?”
小猴儿一个劲点头道:“小猴儿知道了。”
他含笑吟吟,态度从容的走进了圈子以内。
这时满堂鸦雀无声,那百十道士,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静静的观望着。
修月小道姑是一脸的关切之情,不住的把目光向小猴儿瞟去,可是小猴儿则不曾望她一眼。
修月暗暗着急,把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紧紧的注视着小猴儿。
小猴儿好像胸有成竹,他镇定如恒,含笑吟吟,对玄静道长说道:“道长!怎么开始呢?”
玄静道长微笑答道:“小兄弟,等你准备好了就开始。”
小猴儿一笑,说道:“什么?这还要准备么?”
桑羽青闻言眉头一皱,忖道:“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
其他四个长老,都是不惯小猴的狂态,一个个面有怒色,但是玄静道长则是仍然如故,点头道:“小兄弟绝技在身,自然用不着什么准备了。”
说到这里,转面对其他四个道士道:“诸位长者,请开始吧!”
那四个道人,就已耐不住小猴儿的狂劲,闻言立时答应了一声,各把大袖一拂,只听“噗噜”一阵大响。
小猴儿眉头一扬,说道:“哟!这是什么玩意,别吓唬人好不好?”
满室之中,没有一个人搭理他,桑羽青沉声道:“小猴儿!不得无礼!”
小猴儿吐了一下舌头,不再说话。
这五个老道,一个个目射精光,注视着小猴儿,虽然他们只是对付一个小孩子,但是由他们的神情看来,仍是丝毫没有松懈。
小猴儿双手下垂,面上带着微笑,从容自若的说道:“好了,别耗着了,该哪一位动手?”
玄善道士也就是冯道人,自从寒林交手,被桑羽青用雀卵惊退后,便不曾出现过,他早恨透了桑羽青及小猴儿,这次五老联手对付他们,正合了冯道人的心意,他狞笑着说道:“小善士,这一次可要动真章了。”
小猴儿笑道:“啊!原来是你,你那个徒弟说书说得不错的,少时我还要找他呢!”
一句话说得玄善满面通红,玄静在旁边叱道:“玄善,何来这多废话?”
冯道人不再说话,双掌一错,右掌当胸翻出,一股强大的掌力,随着他的右掌发了出来。
两下相隔,约有三尺左右,冯道人这一掌急似旋风,掌力雄浑,正面向小猴儿前胸击到。
这出手第一招,小猴儿自然不愿与他硬碰硬,所以就在冯道人右掌才出之际,小猴儿已经一阵清风的飘了开去。
由于这个圈子本来就不大,小猴躲过冯道人这一掌,正好落在玄黄道士的身旁。
这玄黄道人更是恨透了小猴儿,他竟是一声不响地,双掌齐出,以十成的掌力、向小猴儿后背击到!
小猴儿突觉后背劲力惊人,不禁吓了一跳,急忙扭过了身,叫道:“啊!原来是你……”
一语未毕,玄黄的双掌已经抵胸前,在这种情形下,小猴儿别无选择,只得把双臂一环,双掌迎了上去。
这两股雄浑的掌力一触,立时发出了一声裂帛之声,两人身子同时一震,各自退后了好几步。
玄黄道士退了三步,才把身子站稳,只觉双臂奇痛,不禁大吃一惊。
小猴儿也被他的掌力,逼得退后了两步,但是神色从容,并无吃惊之态。
在场的诸道士,包括沈木及玄静在内,无不大吃一惊。
玄黄乃是“白云观”的长老,全力出掌,小猴儿仓促之下,居然能够把他逼退,以他的年纪来说,简直是不可相信之事。
小猴儿正在得意时,突听玄静道长苍老的声音说道:“小善士,接我一掌!”
他话出掌出,行动如风,偌大的身躯,轻飘飘的到了小猴儿身前,枯瘦的右掌,闪电般拍出,五指尖尖,搭上小猴儿的肩头。
一旁观战的桑羽青不禁一惊,怔道:“啊!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别看小猴儿不大经心,他也知道玄静不是等闲之人,所以玄静右掌方出之际,小猴儿已如风车一般的转了开去。
玄静的第一招,被他很巧妙的避过了,但是身旁风起,原来玄黄也逼了过来,二指如电,向小猴儿耳根就点。
小猴儿心中大怒,怒喝道:“好狠的道士!”
他喝叱着,猛然低头,右掌闪电般的推了出去,直抵玄黄前胸。
小猴儿愤怒之下,这一招用了八成力,既猛又急,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玄黄逼了过去。
玄黄道士料不到小猴儿如此神速,二指方才落空,小猴儿的万钓掌力,已然向他逼了过去,为势奇猛。
玄黄只觉掌力当胸,离着老远,便不可耐,不禁大吃一惊,足根用力,挨命的退了回去。
他虽然退得极快,但是小猴儿掌力的边缘,仍然扫中了他的胸前,只见玄黄一阵摇晃,呛咳不已,几乎要吐出血来。
这种情形,不禁使全场之人,一齐震惊起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沈木道长更是惊诧不已,他万料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在武术上竟有如此高的境界,而本派的五大长老之一,竟然抵不住他一掌。
这时,五大长老一齐停止攻击,玄静道长上前一步,低声道:“师弟,你无恙么?”
玄黄道士铁青着脸,摇一摇头,一语不发。
玄静又道:“你若是不舒服,这场较技就取消吧!”
玄黄连连的摇着头,说道:“不!不!我要复这一掌之仇!”
玄静一笑道:“此试较技,难免有错手伤人之时,师弟此言,岂不显得我们‘白云观’气量太小了?”
他说着退回了原处,对小猴儿道:“小善士果然有惊人之技,我们继续吧!”
小猴儿一笑,正要答话,突见玄黄道士摇摇欲坠,想是受了内伤,便道:“在下一时失手,误伤了玄黄道士,真是罪过,我看他或有内伤,还是暂时停止吧!”
玄静闻言一惊,转脸望去,果见玄黄已呈不支,连忙对冯道人说道:“玄善,扶玄黄到后室调养去。”
冯道人答应了一声,玄黄却道:“我……没有事……”
话未说完,玄静面色一沉道:“不必逞能,照我所说去吧!”
于是,玄黄在冯道人的扶持下,满面羞愧的退了回去,当着“白云观”众弟子前,真个是奇耻大辱。
这里众长老已散了,小猴儿回去坐好,玄静也坐回了原位。
桑羽青向玄静拱一下手,说道:“舍弟一时失手,误伤贵派长老,真是罪过不浅,尚请……”
才说到这里,玄静已然摇头道:“不要紧!”
那掌门人沈木道长的脸色,可是难看到极点。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气愤之情,暴露无遗。
桑羽青见状忖道:“由气度和镇定的功夫来看,这掌门人的功力,远不如玄静呢!”
正忖思间,玄善已然由后室转了出来,他附在玄静耳旁说了几句,玄静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玄善回到座位坐好,玄静对桑羽青说道:“方才令师弟出手不凡,现在玄黄道长负伤,我们四人愿意在阁下手下讨教两招。”
桑羽青一笑说道:“在下不惯与多人交战,道长若是不嫌弃,我愿意在道长手下领教几式。”
桑羽青的话,出乎玄静意料之外,他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按照本观的往例,若非寻仇,本观的人是不便单独应战的。”
桑羽青笑道:“自入宝观之后,我一再说过,并无丝毫冤仇,难道道长信不过我么?”
由于在桑羽青的观察中,这玄静是唯一的高手,所以想与他较量一下。
听桑羽青这么说,玄静自然是不好再坚持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阁下执意如此,贫道请示掌门人吧!”
他说着站了起来,向沈木道长施礼道:“但听掌门人吩咐。”
逃木皱了皱眉头,道:“玄静师弟是本观首领人物,应战晚辈似有不便之处,还是另派一位长老吧!”
玄静却道:“既然这位善士点名在先,若是推辞激岂不显得‘白云观’太小量了?”
沈木道长略为思索,点头道:“既然如此,你看着办好了。”
玄静缓缓的走到了空场中,说道:“小善士,请吧!”
桑羽青还未答言,便听一个嘹亮的声音,由正门处传了过来道:“且慢!”
众人都不禁吃了一惊,一齐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蓝衣年轻人,肩插宝剑,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
桑羽青及小猴儿识得此人,正是一路追踪而来的叶剑瀛。
室中诸道士不禁骚动,玄静道长喝道:“肃静!”
这些道士才渐渐安定下来,叶剑瀛已经含笑的走了进来。
玄静道长眉头微皱,说道:“这位善士所为何来?”
叶剑瀛含笑自如,说道:“在下叶剑瀛久闻‘白云观’大名,特来拜访!”
玄静道长不禁回身望了桑羽青一眼,叶剑瀛已然笑着接口道:“道长不必多疑,我与他只是途中相识,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呢!”
玄静点点头道:“叶壮士请一旁坐下,少时再接待你。”
叶剑瀛却道:“道长可是要出招比掌?在下愿意奉陪。”
玄静道士闻言不禁面色一变,尚未说话,桑羽青已然站了起来,说道:“叶兄,在下好不容易讨得掌门人应允,要在玄静道长手下,讨教几手高招,你又何苦插入?”
玄静也接口道:“壮士带技入山,自然不甘寂寬,我‘白云观’也少有几个会武之人,少时绝不令你失望就是了。”
叶剑瀛却好像存心要插入一般,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俗语说:来早的不如来巧的,既然我叶剑瀛来得凑巧,务必请道长赏这个脸。”
听叶剑瀛如此说,倒把桑羽青弄糊涂了,最初他以为叶剑瀛与这些道士是一路的,这时看来,分明不是这么一回事。
玄静道长略为思索,回身说道:“善士,你意下如何?”
桑羽青这时已拿定了主意,决心看看叶剑瀛的真实功夫也趁便看看他的来意,当时含笑道:“既是叶兄执意如此,我让贤就是。”
玄静一笑,点头道:“好吧!我便陪叶壮士走两招。”
由于叶剑瀛的突然出现,使得全场的道士都显得惊诧异常。
“白云观”的掌门人沈木道士的脸色更是难看,他扭过了头,低声的与修月谈着话,似在吩咐什么。
修月不住的点头,面上显露惊恐之色,然后转身由侧门出去了。
这些情形看在桑羽青眼中,心里不禁一动,忖道:“看样子这老道士可能要施什么诡计……”
才想到这里,便听小猴儿低声道:“师哥,这姓叶的到底是干什么的?”
桑羽青摇头不语,这时叶剑瀛已经拉开了架式,桑羽青一望之下,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叶剑瀛左臂如环,右掌微微张开,轻轻的架在左臂肘骨之际,足下“丁”字站开,挺胸抬头,目露神光,显得豪气逼人。
他这架式一拉开,在场武功较高之人,都知道他有着一身惊人绝技了。
这时桑羽青忽然想起了一人,名叫梦休士。
此人是江湖中一大怪杰,一身武技出神化,最擅长的一套“百星剑”,震惊天下,三十余年前行霸武林,无人能敌。
由于桑羽青也是使剑,所以石尘子曾把江湖中各派剑法详细解说,所以他一看叶剑瀛的架式,立时知道他的门派。
桑羽青心中忖道:“如此看来,叶剑瀛倒是个极端扎手的人物了,但不知他来意为何?”
玄静显然也看出了叶剑瀛深厚的功力,显得有些吃惊,但是他却未看出叶剑瀛的门派来,因为梦休士早于数十年前就洗手江湖了。
他微微一怔,随即含笑道:“这两天真是风云际会,‘白云观’先后高手迭出,贫道真是高兴得很。”
叶剑瀛身形丝毫不动,说道:“道长请先进招!”
玄静道长摇头道:“你是客,我怎好先动手?”
话才说完,叶剑瀛身形一晃,右掌拍出,说道:“在下有僭!”
只见他浑厚的手掌,如同一只飞舞着的铁蝴蝶一般,一瞬之际,已经到了玄静道士的面门。
玄静道士面上微有惊诧之色,但是他并没有接这一招,身形反而向外一侧,偌大的身子,如同一阵风似的卷向一旁。
从玄静的这一动作看来,比起其余诸长老,可是强多了,无论气势、速度、身法,都高上数筹。
玄静虽然已经到了叶剑瀛的左侧,但是他并未出手还击,仍然站立不动。
叶剑瀛一掌拍空,他身形一带,已然整个的转了过来,与玄静又成了对面,他微笑着道:“好慈悲!”
一语甫毕,第二招接踵而出,二指如电,以闪电之势,向玄静的右肩头便点。
这一招表面上看来轻松平常,实际上却是指力如刀,离着老远,玄静便感到劲力扑面。
这个老道士可是真正的吃了一惊,心中好不骇然,忖道:“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
念头尚未转完,已连忙向左移步把身子扭了开去,正欲还手,不料叶剑瀛身子一错,在掌仍就前势,猛然向下一沉,五指大张,向玄静道士的后腰抓来。
这一招变换得又急又猛,玄静道士大吃一惊,来不及出手,足根用力,向外闪出五尺
他虽然躲得快,但是叶剑瀛的小指,仍然钩住了他的衣襟,只听“嘶”的一声轻响,玄静的衣服,竟被他拉了一条五寸长的口子。
玄静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万想不到,出手第二招,便栽了一个筋斗。
这时叶剑瀛反倒停手不前,他微笑着说道:“白云观第一高手,竟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语气平和,面带微笑,但是骨子里那种冷傲之气,却是令人难以忍受。
玄静强忍着愤怒,两道白眉高高挑起,冷笑道:“好俊的功夫!”他说完了这句话,身子猛然向前一扑,以大鹏扑食之势,向叶剑瀛扑了过去。
玄静愤怒之下,只见他双臂大开,十指如钩,发出一阵骨响之声,足见他已怒到了极点。
他两只大开的手臂,带着赫赫的风声,向剑瀛的前胸、小腹处击来。
由于玄静的势子太猛,叶剑瀛长衫一摆,向后退出了五尺。
玄静哪里肯依,急步跟进,再度向叶剑瀛扑去。
别看他这大年纪,身手展开之后,就如同是一只疯老虎一般,招招式式,都是锐不可当。
叶剑瀛却改变了战略,一味的闪躲起来,行动之际,显示出他一身卓越的轻身功夫。
他们二人打得甚是猛烈,房中的数十人,都不禁看得发了怔。
这几招下来,桑羽青已经看出了分晓,忖道:“看来这‘白云观’中实在没有什么奇人了。”
玄静道士一连五式连招,都被叶剑瀛巧妙的让了过去,其中虽然有几次险招,但叶剑瀛却是毫无损伤。
桑羽青偷看沈木道士,只见他宽眉紧皱,目射怒光,恨不得要亲自出手似的。
这时叶剑瀛不再一味的闪躲,开始与玄静正式过招,只见他身形巧快,招式猛烈,玄静的身法立时被逼得慢了下来。
桑羽青一面观战,一面细想他却想不透这些道士和叶剑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另外有一件事,更是困扰着他,就是白婵怎么与这些道士有来往?
如今这些道士全在此地,白婵为何不曾出现呢?
桑羽青想到这里,不禁游目四望,可是门窗紧闭,毫无所见。
正思忖间,便听玄静一声急喝,原来他又被叶剑瀛的掌力震得退后了三步。
这个老道士再也沉不住气,只见他发须俱张,双手作势正要再度扑去。
不料,“白云观”的掌门人,沈木道士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二位住手!”
叶剑瀛立时闪身一旁,玄静虽然不愿意,也把发出去的势子,勉强的收回来。
沈木道士沉声说道:“今天较技到此为止,请安排他们休息吧!”
此言一出,均出众人意外,玄静说道:“掌门人。”
沈木道长面色一寒,说道:“玄静,我们还有事情待办,你忘记了么?”
玄静这才不语,沈木道士又对一个小道士道:“带他们去休息吧!”
小道士答应一声,走到桑羽青面前,施礼道:“善士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而去。
桑羽青及小猴儿不禁都很诧异,但是见沈木、玄静等道士,已经由侧门转了出去,便跟在小道士身后,向外走去。
叶剑瀛也跟在一旁,桑羽青对他点了点头,微笑道:“叶兄好俊的功夫!”
叶剑瀛一笑,摇头道:“不是我的功夫好,是这些道士的功夫太差了。”
桑羽青心中忖道:“这小子倒是狂得很。”
小道士在前面领着路,却是一言不发,众人跟着他,着一条白石铺成的甬道,向右方转去,这一带林木丛生,极为幽静。
这时叶剑瀛似在自言自语,说道:“凭这些道士的能耐,居然还敢造这么大的反……真是自不量力。”
小猴儿问道:“他们要造什么反?”
叶剑瀛摇头不语,这时小道士已经领他们到了一排房舍前,回头问道:“你们是一人住一间,还是三人住一间?”
桑羽青笑道:“叶兄自然独居一室,我与舍弟一间就够了。”
小道士望了他一眼,阴死阳活的说道:“麻烦!”
他由身上掏出一串钥匙,把两扇紧靠的房门打开了,桑羽青向叶剑瀛颔首道:“少时再见!”
说着与小猴儿入房而去,这间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两张小床,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别无他物,显得空空洞洞。
床倒是铺得很干净,并且放着一床很厚的棉被。
小道士指了一下桌子道:“桌上有茶,你们休息吧!”
说罢不待答言,转身而去,小猴儿不禁骂道:“妈的!这些道士都是怪人!”
桑羽青坐在窗前,说道:“小猴儿少安毋燥,我们正好静坐,观其变化。”
小猴儿说道:“我看我还是出去探一探……”
桑羽青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少给我惹麻烦,少时我自会去打探白姑娘的下落的。”
小猴儿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桑羽青笑道:“算了吧!谁不知道你为的是小道姑……”
小猴儿胀红了脸道:“胡说!”
才说到这里,便见叶剑瀛站在门首,小猴儿只得停了下来。
桑羽青站了起来,微笑道:“叶兄请进!”
叶剑瀛走了进来,笑道:“两位比我早来一步,不知道‘白云观’中,可有别的动静没有?”
桑羽青摇头道:“没有!我们一到此,就被他们带到了大厅,严阵以待,至今还不明白是什么道理呢!”
叶剑瀛沉吟一下,似乎有话要问,但又忍了下来。
桑羽青见状,笑笑道:“叶兄有话请讲。
叶剑瀛点点头,说道:“恕我问一句,二位与观中的道士是敌是友?”
桑羽青很是诧异的回答他道:“非敌非友。”
叶剑瀛又问道:“那么两位入‘白云观’为何?”
桑羽青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一时好奇,并无他意,叶兄你呢?”
叶剑瀛笑道:“不瞒两位,我与这批道士有些过节,此次是奉命而来的。”
桑羽青闻言越发诧异,但是却不便追问下去,叶剑瀛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两位既然与这些道士没有交往,我就可以放手去作了。”
桑羽青心中一惊,但是由于叶剑瀛的话不可深信,所以便放了过去。
三人又闲谈了一阵,叶剑瀛这才辞了出去。
小猴儿问道:“师哥,这个姓叶的到底是作什么的?真叫人看不出来。”
二人谈了半天,很多疑问都无法解答,也只有静观变化了。
二更时分,天色早已昏暗下来,山风凌厉,气候已经非常寒冷了,但是奇怪的是,始终还没有落雪。
这一段时间里,安安静静,一点事也没有。
桑羽青及小猴儿准备趁天亮之前,把这座道观详细的打探一番。
桑羽青算计一下,自从自己跟踪白婵以来,也不少日子了,可是至今仍然没有把事情弄明白,不禁焦急得很。
他们推房出来,夜寒如冰,阵阵的寒风,吹得人肌肤欲裂。
桑羽青向叶剑瀛的房间望去,见是一片漆黑,也不知他是否在房内。
小猴儿突然说道:“师哥,你看!”
桑羽青随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自己的门框上,贴着一张纸条,立即扯了下来,只见上面写:少时观内若有任何事发生,两位不必过问,此乃弟之私事也!叶剑瀛草。
桑羽青略为细看,墨渍早干,分明已写了很久,不禁说道:“我们快些去访,否则要落在叶剑瀛之后了。”
小猴儿道:“什么事呀?”
桑羽青匆匆道:“不管什么事,总不能等他办完了我们再去。”说着很快的走上甬道,向内赶去,小猴儿也急忙跟上。
偌大一座道观,不但是一片黑暗,就连一丝人声也听不见。
小猴儿低声说道:“看情形有些不大对劲,怎么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桑羽青道:“这座宅院太大了,我们先到左面去看看。”
左面有一大排建筑,气象非凡,所以桑羽青要先去看看。
他们一路急奔,快似清风一般,很快的就接近了这一排房舍。
桑羽青突然停了步子,小猴儿赶上,低声道:怎么了?”
桑羽青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道:“我们来晚一步,叶剑瀛已经发难了。”
小猴儿蹲下身子,把那具尸体察看了一下,惊道:“师哥,是宏心道士,死得很惨呢!”
桑羽青道:“不必管他,我们到里面看。”
他说着踏级而上,推门而入。
室内一片黑暗,可是桑羽青鼻端已经闻得一股浓厚的血腥之气,心知不好。
小猴儿进房之后,立由身上取了火摺子,打燃之后,把室中的油灯点起。
灯光之下,一片血污,地上七横八竖的倒着好几具尸体,大块的血流满了地上,已然凝成了黑紫色。
桑羽青及小猴儿望见了这种情形,也不禁吓了一大跳,他们虽然走遍江湖,还没有见过这等大屠杀。
那些道士死得很惨,有的是被掌震死,有的是被剑所刺,其中一人,连头都几乎被宝剑削断,垂挂一旁,真个是惨不忍睹。
桑羽青皱着剑眉,吸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叶剑瀛心狠手辣,真是江湖上的大魔星啊!”
小猴儿也被吓傻了,说道:“师哥,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道士?”
桑羽表摇头不语,小猴儿又叫道:“啊!玄黄道士也被他杀了。”
桑羽青闻声望去,只见玄黄道士倒卧在一张木椅上,心口被宝剑刺了一个大洞,死状甚惨。
小猴儿叹息一声道:“唉!这些道士且是报应吧?”
桑羽青接口道:“叶剑瀛手中有了这把名剑,不知要杀多少人呢?”
小猴儿心中惦记小道姑,便道:“师哥,我们快找他,免得他乱杀人。”
桑羽青点点头,二人很快的把这一排房舍都察看一遍,除了又发现七八具尸体外,什么也没有找到。
小猴儿咋舌道:“乖乖,这观里的道士都要被他杀完了!”
桑羽青惊骇之中,又渗有极度的疑惑;说道:“怪了!这里杀了这么多人,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回想叶剑瀛来自己房中谈天,必然在茶壶中下了药,以至于这边闹翻了天,他们仍在睡梦之中。
桑羽青想着,不禁狠狠的跺了一脚,怒道:“好大胆的叶剑瀛,弄手脚居然弄到我桑羽青头上来了,哼……”
他愤怒之下,不住的冷笑,俊目之中,射出了怒火,两道剑眉也高高飞扬着。
小猴儿道:“师哥,别发怔了,我们赶快去找他呀!”
二人立时展开了搜索,足足有一个更次的时间,所有道士的尸体都找全了,包括掌门人沈木道士及五大长老,但是却不见白婵及修月的下落。
二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桑羽青简直不敢相信,凭叶剑瀛再大的功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道士都杀完。
再说白婵及修月怎么会失踪了?
才想到这里,便听小猴儿叫道:“师哥,这里还有一个没有死。”
桑羽青急忙赶过去。
走到近前看时,是一个被掌力震伤,垂死的道士,年约三十左右,已是昏迷状态,身子在不住的蠕动着。
小猴儿早已在他心腹各处点抚了一阵,那道士悠悠醒了过来,睁开了模糊的双眼,望见了桑羽青及小猴儿,又发出了一阵恐怖的颤抖,接着连声呻吟起来。
桑羽青握着他的手,略一把脉,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他五脏已朽,问不出话了。”
才说到这里,那道士身子一弹,大叫道:“你……你也活不成……展善师爷就要取你的命……哇……哇……”
他说着,喷出了一口鲜血,一命归西了。
桑羽青他们虽然久走江湖,也被他所惊吓,急忙闪开。
那一阵阵的浓血之气,涌了出来,使人很是难耐。
桑羽青及小猴儿连忙走到窗前,目前的情形,竟使他们无所适从。
小猴儿道:“师哥,他刚才说什么展善师爷?”
桑羽青剑眉紧锁,说道:“听他口气,这‘白云观’还有上一代人物,会替他们报仇呢!”
这两个少年奇人,被这突发的惨事,弄得心神不定,竟乱了章法。
桑羽青发了一阵怔,说道:“我们快找白婵和叶剑瀛的下落去。”
他们二人以极快的速度,把这一带巡查一遍,所有道士的尸体都找到了,包括五大长老和掌门人沈木在内。
桑羽青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说道:“唔……这叶剑瀛难道有天大的本事,竟把这些道士杀得一个不剩?”
小猴儿也着急道:“怪了,白姑娘和那个修月怎么不见了?”
桑羽青也道:“叶剑瀛心狠手辣,宛如凶神附体,怎会单单对这些小姑娘慈悲起来?”
这时天色微明,寒气逼人,“白云观”数十具尸体,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黎明之际,更显得悸人和悲惨。
整个白云观已经被他们找遍了,但是仍找不着叶剑瀛、白婵和小道姑的下落。
小猴儿问道:“天快亮了,我们怎么办呢?”
桑羽青道:“我们还是回船去看看再说。”
小猴儿道:“这么多尸体怎么办?”
桑羽青皱眉道:“尸体实在太多,我们若是埋葬他们,只怕要花一天的时间,如今也顾不得他们了。”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是急于离去的,小猴儿立时把两匹马带了来。
由于白婵那匹骏马已然不在,所以可以断定白婵已经离观他往,而小道姑的下落就难测了,所以小猴儿一直挂在心中。
他们二人放快了马,霎时赶到江边,果然,那三艘船都不在了。
天光破晓,江风阵阵,大片的水雾,弥漫在江面上,一片冷涩之情。
小猴儿道:“准是叶剑瀛弄的鬼。”
桑羽青接口道:“幸好我们把马带了下来,不然就要徒步追踪了。”
小猴儿又道:“师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桑羽青临江沉思,突然之间,他双眉飞扬,说道:“刚才那个道士,垂死之时,不是说过有个师爷么?”
小猴儿点头道:“不错!叫展善。”
桑羽青又道:“你还记得划船的舟子,说过此处还有一间道观么?”
小猴儿闻言略为思忖,叫道:“对了,他说过有一间‘莫难观’,就在这附近的。”
桑羽青射出了坚定的目光,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白云观’的师爷展善,一定住在‘莫难观’中。”
小猴儿拍掌道:“对!叶剑瀛一定也赶到那里去了。”
桑羽青带马转头,说道:“以叶剑瀛如此毒辣的手段,他一定是赶尽杀绝的,他此次定是早已有了计划,我们要赶快赶去,否则又找不着他的下落。”说罢之后,策马飞奔。
小猴儿急忙放马追上去,叫道:“师哥,莫难观在哪里呀?”
桑羽青道:“舟子说距此不远,转过了这片山头,一定有人家,到时一问便知。”
这两个年轻奇人策马如飞,疾如闪电一般,在寒林之中飞驰着。
“白云观”的巨变,是江湖中数十年来少有的血案,桑羽青身临其境,却未能阻止这件惨事,心中很是痛苦。
他忖道:“想不到叶剑瀛竟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下一次见了他,我可要好好的问问他。”
这两匹快马,奔跑起来,真个是腾云驾雾一般,快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