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羽青说着便要进房,那道士极快的拦住了门,说道:“站住!哪有这么随便的人,我拿笔砚给你。”
桑羽青强抑住火气,一言不发,那道士把门拉开一线,侧身而入,又很快的把门关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宝贝怕被人看见似的。
小猴凑了上来,骂道:“妈的!这些道士都该揍……”
桑羽青摇了摇头,小猴儿才停了口,二人等了好一阵,那道干才拿了一张纸,和一支浸饱了墨的笔出来。
他递给了桑羽青说道:“把名字写下来。”
桑羽青接了过来,悬空写了“海天一鸥”四个大字,正要交回之时,却被小猴儿接了过来。
他也很快的在拜帖上写了“小猴儿”三个字,然后交给了道士。
道士接过一看,不禁怔了一怔,抬目道:“喂,你们是开玩笑不成,这是些什么名字?”
小猴儿道:“我们就叫这个,难道你还要我们编个名字出来不成?”
那道士皱着眉,打量了二人一阵,说道:“好吧,这帖子我会递上去,不过掌门人太忙,不定什么时候才有空,到时候我派人通知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小猴儿大怒,说道:“你连我们住在哪里都没问,你到哪里去通知?”
道人说道:“我自有办法,你就不用管了。”
桑羽青却不多言、拱了一下手,说道:“费心!”
说毕拉着小猴儿就走,那道人很快的把大门关上,“光”的一声把大门上了闩,口中还骂着:“妈的,哪来两个小杂种连姓都没有。”
接着嘟哪着回了房,桑羽青却听得几声女人的嗲声,由房内传了出来。
小猴儿道:“妈的,原来他里面藏着女人。”
桑羽青点头道:“如此看来,这些道人果然不是善良之辈了。”
小猴儿又道:“师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桑羽青道:“先上马再说!”
二人同时上了马,向回走了几丈远,桑羽青又勒住了马,说道:“我们先把这附近的地势查看一下。”
说着带马向右行走,边走边道:“我就知道,要见他们是不会这么容易的。”
小猴儿道:“那我们刚才留名,不是打草惊蛇么?”
桑羽青笑道:“我们一路跟着他们,若是惊蛇也早惊走了。”
二人谈着话,向右边行来,桑羽青仔细观察,只见这个道观占地极大,一进一进的院落,各成一格,所以看不出何处是心腹重地。
他们绕了一大圈,始终没有看见一个人,不禁大为诧异。
桑羽青道:“这一座道观如此之大,若是为非作歹,真是无人知晓,却不知白婵为何与他们在一起?”
小猴儿见桑羽青念念不忘白婵,本想取笑他几句,正要开口,突听一声低微的呻吟之声,由远处传了过来,听得甚是清楚。
桑羽青及小猴儿不禁同时一怔,凝神再听之际,那呻吟之声又传了过来。
其声柔弱,仿佛是一女子,两人不禁更为诧异,小猴儿飞身下马,说道:“去看看去!”
说罢之后,如飞的向那片寒林扑去,桑羽青也下了马,缓缓走去。
桑羽青尚未走到之时,便听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走!走!你不要管我。”
桑羽青不禁一怔,忖道:“啊!果然是个女孩子。”
随见小猴儿满面通红的由林子里跑了出来,见了桑羽青脸变得更红了,嚅嚅说道:“倒霉,是一个……小道姑。”
桑羽青也感到很诧异,想不到这道观之中,居然还有道姑在内。
小猴儿脸红过耳,桑羽青问道:“她怎么样了?”
小猴儿嚅嗎道:“我……我不知道,大概是受伤了。”
桑羽青不禁气笑不得,骂道:“一个小道姑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小猴儿大眼睛一闪,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一张脸胀得更红了。
桑羽青气道:“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既然受了伤,为什么不救治她?”
小猴儿眨了眨眼睛,吸了一下鼻子,说道:“还说呢!我刚要帮她就被她在脸上捆了一掌。”
桑羽青看见他脸上果有指印,不禁笑道:“你不是很厉害?怎么挨了人家的打了?”
小猴儿“噢”了一声道:“遇见女人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桑羽青笑道:“待我去看看。”
话才说完,又听得一声嘤咛,接着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小鬼!你是哪里来的?”
便见一个道装的小女孩,年约十五六岁,圆圆的脸,长得非常甜美,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她说着一眼望见了桑羽青,立时停了下来,秀眉微蹙接道:“咦——还有一个人,奇怪,哪里来的这么多小鬼?”
桑羽青见她自己这么小,还满口小鬼小鬼的,不禁气笑不得,说道:“这位小道姑,我们听见你呻吟,特来察看,你可是受伤了?”
小道姑摇了摇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不住的打量着桑羽青和小猴子,脸上充满了诧异之色。
小猴儿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是小道姑这几眼,却把他看得满面通红低头不语。
桑羽青见状心中诧异,这时小道姑已然接口道:“我没有受伤……你们是作什么的?”说着走近了些。
桑羽青细细的打量她,见她眉目清秀,一脸稚气,穿着件灰布的道袍,打扮虽然土俗,却掩不住她的秀丽和出尘的俊美,桑羽青心中奇怪,忖道:“这位小姑娘一脸正气,为何会落在这‘白云观’内?”
小道姑见桑羽青不答,又道:“喂!我问你,你听见没有?”
桑羽青一笑道:“我们是来拜访‘白云观’掌门人的,可是门口的道爷却不让我们进去。”
小道姑闻言眼睛睁得更大,说道:“啊!掌门人你们是见不着的。”
桑羽青道:“怎么?你认识他么?”
小道姑笑道:“他是我师爷,我的功夫就是他教的。”
桑羽青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时小道姑对小猴儿道:“喂!对不起,刚才我昏迷之中,以为是我的师兄,打错了人!”
小猴儿脸变得更红,几乎要藏在桑羽青身后,其状可笑。
桑羽青突然道:“你不必骗我,我看见你双阳发昏,分明已被人点了暗穴,你为何说你没有受了伤?”
小道姑面色大变,怔怔的望着桑羽青,半晌才道:“你……你看得出来?”
桑羽青道:“那是当然,我不但看得出来,并且还可以为你解开这暗穴呢!”
小道姑一霎那,面色数变,突然道:“我们到林子里谈。”
说着左右望了一下,很快的跑入了林中,桑羽青及小猴儿,也拉马跟了进去。
小道姑入林之后,一直走了老远,才停了下来。
这时桑羽青及小猴儿也拴好了马,一同走来,但是小猴儿却是站在桑羽青身后,好似有些胆怯似的。
桑羽青对小道姑道:“怎么样?我刚才说的话可是不错?”
小道姑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你好厉害,一眼就看出我有恶疾在身……”
这时她花容失色,比起方才大不相同,脸上流露出一种恐惧的神色。
小猴儿目光闪闪的望着她,脸上流露出一种同情之色,但是牙齿咬得紧紧的,好像硬是不教自己说话似的。
桑羽青对小道姑道:“什么人用这等阴损的手法对付你?
这里没有人,你大胆的说出来,我可以帮助你。”
小道姑仍是疑虑不安,半晌才道:“你们是什么人,可认识我师爷?”
桑羽青摇头道:“我们不认识他,不过路过此地,顺便来看看。”
小道姑将信将疑说道:“好吧!我就告诉你,是我师爷点的穴道。”
桑羽青一惊,说道:“哦?你们是一家人,他为何向你下此毒手?”
小道姑眼圈微红,停了一下,说道:“既然已经说了,索性全告诉你好了,我俗名叫凌幼枝,从小父母双亡,怎么落入道观我也不知道……我想逃出去,可是被师爷知道了,点了我的穴,只要我一运功夫,人就昏迷,刚才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言语含糊,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桑羽青说道:“这么说你师爷是很爱护你的?”
凌幼枝点点头,目中含泪,说道:“是的,他把全身功夫都传了给我……”
桑羽青又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呢?”
凌幼枝面上绯红,隔了半晌才说道:“他……他要我十七岁的时候,作他的……现在还有一年了,所以我急着想要逃出来……”
她虽然语言不详,但是桑羽青及小猴儿已经完至明白这两个年轻奇人,不禁怒火万丈,桑羽青剑眉飞扬道:“好无耻的淫道,你放心,穴道我为你解开,送你离开此地,你师爷那边我自有办法。”
不料凌幼枝双手连摇道:“不成,不成,我穴道一解开,他立时可以看出来,我还有东西在他那里,一定要拿到。”
桑羽青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么,怎么办呢?”
凌幼枝道:“你们反正要去见他,我不急着这两三天,只要你们一入观,我立时来会你们。”
桑羽青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这样也好,现在我为你把脉看!”
凌幼枝很大方的伸出了手,桑羽青隔着衣袖,在她的手腕上按了一会,说道:“嗯——看来这淫道果然舍不得伤你,他点的是‘暗筋穴’,你千万不可再运功,否则身体会受损的。”
凌幼枝连连点头,感激得流下了泪,说道:“你真好,谢谢你……”
桑羽青含笑道:“这是我们行侠之人份内之事,凌姑娘不必多礼。”
凌幼枝突然道:“对了,我的法名叫修月,以后别叫我凌姑娘,我要回去了,否则我师兄又要疑心了。”
桑羽青心中一动,说道:“你说的可是法行?”
凌幼枝惊道:“你认得他?”
桑羽青笑笑道:“是我师弟的手下败将。”
说着指了小猴儿一下,小猴儿沉默半晌,这时才露齿一笑,但仍然没有说话。
凌幼枝秀眉微蹙道:“他也是不安好心,老是欺侮我,刚我就以为是他,水打了一掌,不料是这位小……”
她小了半天,却说不下去,桑羽青笑道:“他叫小猴儿!”
凌幼枝睁大了眼睛道:“小猴儿?嘻嘻……”
她竞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猴儿很是尴尬,狠狠的證了桑羽青一眼。
凌幼枝停住了笑又道:“你呢,你叫什么?”
桑羽青微微沉吟:说道:“你就叫我‘海天一鸥’好了。”
小道娃显得更为诧异,她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非常奇怪的望着二人。
桑羽青又道:“不必奇怪,以后就这么叫我好了。”
凌幼枝点点头,说道:“我要回去,晚上你们入观之后,我会立时和你们见面的。”
说着便行了一个道家的稽首礼,又望了小猴儿一眼,对桑羽青说道:“你这个师弟怎么不会说话的?”
小猴儿一伸脖子,不悦的道:“谁说的?”
半天来,这是小猴儿说的第一句话,倒把凌幼枝吓了一跳,一双妙目望着他,小猴儿吓得赶紧又把目光避开。
小道姑这才向外走去,走出了好远之后,突然的笑了起来,自语道:“嘻!真是滑稽的!小猴儿……嘻……”
小猴儿气得脸红红的,又避了桑羽青一眼,桑羽青却是含笑不语。
一直等到凌幼枝的身形消失之后,桑羽青才道:“小猴儿,我们也回去吧!”
当下二人解开了马,飞身而上,很快的向回而去。
两人沿途都未曾说话,桑羽青心中很是奇怪,自从小道姑出现之后,小猴儿整个的人都好像傻了一般。
桑羽青笑道:“奇怪!你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呢?”
小猴儿望了他一眼,说道:“我在想……以后该改个名字了。”
桑羽青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这这个名字用了十几年了,怎么突然要改名字了?”
小猴儿脸上一红,说道:“刚才那个丫头一直笑,笑得我想发火。”
桑羽青道:“这有什么关系,以前我要给你取名字,你却死也不肯……”
小猴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懂事。”
桑羽青笑道:“那么你现在懂事了吗?”
小猴儿听出桑羽青的言中之意,脸上一阵红,绷着脸说道:“别胡说!”
桑羽青笑了起来,说道:“我看你是喜欢上……”
才说到这里,小猴儿突然勒住了马,脸色绯红,发急的叫了起来:“师哥,好啊,你开我的玩笑,以后我可要开你的玩笑啊!下次见了白姑娘……”
桑羽青赶紧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了,我只是说说玩的。”
二人这才继续前进,桑羽青深知小猴儿的脾气,不敢再说,否则他见了白婵,说不定会出什么花样的。
转过了这片山坡,向江边驶去,桑羽青突问道:“小猴儿,你今年多大了?”
小猴儿睁大了眼睛,脸红红的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桑羽青在他头上轻打了一下,气道:“我只随便问问,你又多什么心?”
小猴儿方才道:“十七岁半了!”
桑羽青点点头,低声的自语道:“差不多了。”
小猴儿立时大叫,说道:“什么差不多了?”
桑羽青道:“我在算东凡和尚今年多大了,你紧张什么?”
小猴儿道:“你不会拿自己来算?”
二人笑谈了一阵,已经来到小船旁,舟子已经烧好午饭,赶忙迎了上来。
桑羽青及小猴儿下了马,把马拴在树干上,由他们去啃吃地上的衰草枯叶。
后面那只船一些动静也没有,桑羽青想不透叶剑瀛到底是什么人物,可是现在他的目标是在白婵的身上,所以顾不得去调查叶剑瀛。
饭后,小猴儿坐在船板上,双手抱着膝对着浑沌的江水发呆,显得有些反常。
他一向灵活的双目,也显得有些呆痴,浓黑的眉毛,也微微的皱着,这时看来,他仿佛成熟很多。
桑羽青看在限内气笑不得,忖道:“这孩子真荒唐,怎么爱上个道姑?”
闲来无事,桑羽青在船头站了一阵,觉得很是无聊,便对小猴儿道:“我们进舱下盘棋吧!”
小猴儿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在想一件事情!”
桑羽青笑道:“你在想什么?”
小猴儿却是摇头不语,半晌才道:“与你无关!”
这十几年来,桑羽青就没有见小猴儿如此正经过,心中很是诧异,忖道:“情之一字,真是不可抗拒啊!”
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深念着白婵,从他第一眼看见白婵时,她已经深深的打入了他的心。
爱情就是这么微妙,它会突然出现在他空白了几十年的生命中。
桑羽青想着,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小猴儿突然转过了身,问道:“师哥,你为什么叹气?”
桑羽青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何,心中烦闷得很。”
小猴儿用手拍了拍船板,说道:“师哥,你坐下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桑羽青坐在他的对面,笑道:“什么事?我看你今天奇怪得很。”
小猴儿脸上一红,说道:“有什么奇怪?我还不是这个样子。”
可是当他的目光,与桑羽青相对时,又不自禁的避了开去。
桑羽青正色道:“什么事你就快点说吧!”
小猴儿目光一闪,突然问道:“师哥!如果……如果我们练功的人,将来成了亲,武功是不是就垮了?”
桑羽青料不到小猴儿伤了半天脑筋,竟是为了这件事,不禁笑了起来,说道:“谁说的?虽然练武的人说是什么童子功,我想是没什么道理,就连仙学也有所谓双修之功呢!”
小猴儿好像松了一口气,又道:“那你为什么要终身不娶?”
桑羽青脸上一红,道:“谁说的?”
小猴儿说道:“你不是一直这么说的么?”
原来桑羽青幼遭巨变,除了复仇之外,万念皆空,任何美女,都不能引赶他丝毫的兴趣。
但是,谁又想得到,白婵的出现,竟使他意乱情迷了。
桑羽青俊面微红,半晌才道:“这……这事也说不定,好在我才二十岁,复仇之前是谈不到成亲的……咦,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
小猴儿这时胀红了脸,不答桑羽青的问题,含糊地说道:“我才十七岁半,更早了。”
桑羽青见小猴儿这么快就意乱情迷起来了,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担心,便道:“小猴儿,我们情如兄弟,我可要说你几句,若是见了个女人,你就昏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闯荡江湖呢?”
小猴儿急道:“谁说我昏了?‘好东西’多的是,我怎么会为个道姑发昏?真是笑话!”
小猴儿一向把漂亮的女人叫作“好东西”,说惯了也就改不过口来。
桑羽青笑了笑,说道:“好吧,算你没有昏,别再坐在那里发呆了!”
这时小猴儿好像已经明白了,又好像已经有了答案,所以方才的沉默已一扫而空,又恢复以往嬉闹,胡说八道起来。
可是他却是绝口不提小道姑,有时桑羽青提出,他立时又岔开去。
他们二人,各人心中都惦着一个人,却不说出,神不守舍的瞎聊着。
天黑得特别慢,二人苦等了良久,暮色才来临,这时一个舟子出来望了望,说道:“啊!天又黑了,真快啊!”
桑羽青及小猴儿二人,闻言对望一下,彼此都笑了起来,桑羽青忖道:“今天是怎么了,被小猴儿的话撩得心神不定,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初更之后,桑羽青及小猴儿才下船上马,朦朦夜色之中,向“白云观”赶去。
一路上没有什么惊扰,到了距“白云观”还有百十丈时,桑羽青道:“我们下马吧!”
二人把马藏在了树林里,然后展开轻功,向“白云观”扑去。
桑羽青仍然是一身黑衣,背插“青光剑”,长衫飘飘,潇洒自如。
小猴儿则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劲装,足蹬薄皮靴,行动如风。
两个少年奇人,在黑夜之中,直如两个鬼魅,穿山越岭,快得惊人。
不一刻的工夫,它经来到“白云观”外。偌大一座道观,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一般,只有两三处有着灯光。
桑羽青低声道:“我们二人不要分开,这座道观太大,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小猴儿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最好凌姑娘能接应,我们可以不费工夫的便可找到他们的掌门人。”
桑羽青道:“我看或许没有这么方便,这道观人越少,越使我感到不凡。”
二人商量已定,同时飞身而上,如同两个幽灵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墙头上。
这时身后远处,突有一声极轻微的衣履之声,二人同时回头望时,一条淡淡的身影,在树林中一闪而逝,快得惊人。
小猴儿压低了嗓子道:“可能是凌幼枝!”
桑羽青摇头道:“不!是叶剑瀛。”
小猴儿双目一闪道:“我去会他!”
但是桑羽青已经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不必管他!”
道观之中,一片黑暗,山中雾重,所以院落之中,一片模糊。
桑羽青轻声道:“我们下去吧!”
二人身形一长,已然落下了地,但是一下着地,立时觉得情形不妙。
小猴儿身子还未纵起,已被桑羽青一把拉住。
桑羽青突然朗声说道:“诸位道友,宝观门紧,在下求教心切,恕我兄弟越墙而入。”
小猴儿大为奇怪,但已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笑了起来,说道:“阁下果然身怀绝技,贫道佩服得很。”
小猴儿这才知道,道士们已经是有了埋伏,可是自己毫无所知,不禁深深佩服桑羽青的眼力和警觉性。
那道人说完话之后,一阵衣履之声,竟有七八个道士,由甬道两旁出现。
紧接着对面房中灯光大明,房门开处,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人。
他年纪少说也有七旬以上,却是红通通的一张脸,双目神光外露,极是威武。
有两个小道童,掌着两盏光亮的“白油风灯”,声势不小。
桑羽青及小猴儿心中同时一惊,忖道:“道长大概是‘白云观’掌门人了!”
那老道稽首为礼,说遵:“贫道候驾多时了。”
他的声音虽然苍老,但不乏金玉之声,听来很是清晰。
灯光亮起之后,二人这才看清了,在甬道两旁,每隔一丈站着一个道人,共是八人,都是一身黑色劲装,精神奕奕,背后都插着兵器。
桑羽青见状,忖道:“如此看来,他们倒是严阵以待了。”
那八人之中,有法行、法声、法仁等在内,小猴儿咧嘴笑了笑,说道:“各位师兄,我们又见面了。”
那三个道士绷着脸,一声也不响。
这时桑羽青拱了一下手,朗声道:“有劳道长深夜相候,不知道长法号如何称呼?可是‘白云观’的掌门人?”
那道人遥遥相对,笑道:“贫道玄静,掌门人静修之际,无法迎客,嘱贫道接待各位。”
桑羽青才知道,他并非是“白云观”的掌门人,忖道:“这大概就是他们五大长老之首了。”
桑羽青想到这里,又听玄静说道:“两位的大帖已然看到,本当立时延请待茶,可是敝观有个不太礼貌的规矩,不知两位是否可接纳?”
桑羽青心中早已有了数,忖道:“果然不会如此简单。”
想着便道:“自来客随主便,道长尽管吩咐可也。”
玄静道长含笑点头,说道:“善士果是快人,如两位所知,敝观的弟子,除了仙学以外,尚练有几手笨拳脚,所以敝观有个规定,凡是欲见掌门人,必需要通过敝观八大弟子的‘联阵’。”
桑羽青笑道:“宝观如此规矩,自当从命,细节如何,愿闻其详。”
玄静道长用手指着中间这条甬道,说道:“两位都看见这条甬道了,其实简单得很,只要两位分别通过,不曾失手或负伤即可。”
他的意思,是要二人通过这八大弟子的联手之阵,桑羽青点头道:“使得!”
玄静道长向后退了一步,说道:“那么就请开始吧!”
一语甫出,那八个年轻的道士,同时由背后抽出了一把厚背刀来。
只听得“刷!”的一阵声响,每人手上执着一柄精光闪闪的钢刀,双手抱柄,捧在胸前。
桑羽青含笑自如,正要向前,小猴儿笑道:“师哥,我先去。”
桑羽青点点头,故意放高了声音道:“白云观武技惊人,师弟,你可要小心才是,不支即立刻退下。”
小猴儿答应一声,向前走出两步,只见那八个道士,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他们都是二十左右的壮汉,身躯伟岸,精神奕奕,手中钢刀晃晃,冷森森,气势惊人。
小猴儿向玄静遥遥拱手道:“在下有僭!”
他慢慢的走上了甬道,才向前走出了三尺,那第一个道士,身子一摆,已然冲了过来,手中钢刀“呼!”的一声,迎面劈了过来。
这道士身强力大,这一刀之力,可是非同小可,小猴儿叫道:“好家伙!”
随着这声大叫,只见他身子“的溜溜”的一个转,右臂闪电抬起,二指如电,向道人的右手肘上点去。
那道士刀式才出,小猴儿身形已变,道士感到手臂微麻,小猴儿的指头还未点到,他已然感到不支,只得一咬牙,飞快的退了回来,静立原地不动。
桑羽青这才知道了,他们每人只限一招。
小猴儿让过之后,他的背后,正对着对面的第二位道士。
那个年轻道人一声也不响,欺身而进,等到大刀出手之后,口中才说道:“得罪!”
一语未毕,大刀如电,已经向小猴儿的背后砍到。
小猴儿大声怪叫道:“乖乖!原来如此……”
他身子猛然一顿,身子已凌空拔起了三尺,右脚一伸,足尖向那道人的关门便踹。
那道人这一招也未奏功,只得撤身而退,回到了原处。
小猴儿身子尚未落下时,突听第三个道人,也就是法行叫道:“善士小心!”
小猴儿便知道他是发暗器,可是法行先打后喊,所以他语声方歇,三点银星,即将抵到了小猴儿的面门。
小猴儿毫不忙乱,他劈空一掌发出,把那三枚疾来的暗器劈开,身子如同一团棉絮般飞出了七八尺。
可是就在他身子还未站稳时,背后风声又至,这些道人们连招连式、居然快得出奇,这一刀是法性道士所发,他恨透了小猴儿,所以这一刀闷声不响,刀光闪闪,直刺小猴的背心。
小猴儿又怪叫道:“我的妈——”
他身子如同怪鸟一般,一个翻身,双掌向后推来。
这双掌之力,可是非同小可,一股强韧的内力,向法性当头压到。
法性虽然把刀递出去了,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不撤招的话,自己先要丧命,只得狠狠的一咬牙,把身子撤了回去。
这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小猴儿已然连闯四关,轻松自如。
玄静道长看在眼内,不禁暗暗惊心,忖道:“这个小孩子果然不凡,他们并未夸大。”
小猴儿毫不停留,一口气又闯过了二人,这时第七个道人挺身而进,右手钢刀砍向小猴儿的肩膀,他左手竟以掌推出,直取小猴儿前胸。
小猴儿看时,正是给自己讲列国的法声小道。
他不禁笑道:“好兄弟我好想你!”
容到法声刀掌将到之时,小猴儿猛然一侧身子,于是法声两下落空,二人的身子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
小猴儿原是诚心跟他开玩笑,就在二人身子将要相撞的一刹那,抬膝在法声小道士的身上轻轻的顶了一下,然后运指如电,轻弹了他的左耳。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小猴儿戏弄他后,立时飞开,第八个道士才上步,便被他的掌力逼退,小猴儿轻飘飘的落在了玄静道士身旁。
这法声吃了哑巴亏,一张脸羞的通红,双目拚命瞪着小猴儿,却是无可奈何。
小猴儿笑道:“他们真客气,这么快就让我过来了。”
小猴儿这句话,说得连玄静也是老脸一红,走上一步,强笑道:“小兒弟好俊的功夫,贫道真是仰慕得很。”
小猴儿一摆手道:“算不了什么!”
当下,小猴儿转对桑羽青叫道:“师哥,快过来吧!”
桑羽青看过一遍,便觉得“白云观”实在是虚有其名了,这些道士的武功虽然不错,可是要他们对付江湖中的奇人,可就不行了。
这时桑羽青心中已经拿定主意,笑道:“若是诸位道兄手下留情,我很快就过来了。”
桑羽青说罢之后,又向那八大弟子拱了拱手,含笑自如的说道:“诸位道兄多留情!”
说罢之后,只见他身形一晃,比电还快,飞逝而去。
桑羽青的身法快得出奇,有些道士才一逼进,立时又退了回来,有的居然连动手都来不及,桑羽青已经过去了。
他如入无人之境,居然就这么毫无惊扰的走了过去,那八个道士可是一阵大乱,变了脸色。
玄静道长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但是他仍镇定着,哈哈笑道:“白云观来了你们这两位少年奇人,真是我全体道士之光,掌门人若是知道,必定更高兴呢!”
他说着转脸对那八个道士道:“你们去换衣服去吧!”
八个道士一齐躬身答应,然后散去。
玄静突然又道:“法声!”
法声躬身道:“弟子在。”
玄静道:“少时,你与法云一齐到客室来。”
法声答应而去,玄静一侧身,对桑羽青道:“两位请。”
桑羽青也不客气,向玄静道长拱了一手,含笑说道:“有僭!”
说着便与小猴儿同时进入一间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