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羽青一阵疾奔之后,已然跑出了江边这片沙地,远远望见市镇内,还有几点灯火。
他走得匆忙,也不知“十字桥”在什么地方,只有先到镇上再说。
桑羽青加快了脚力,飞也似的,不消片刻功夫已经到了镇上。
这时三更半夜,全镇的人都入睡了,只有几家店房,门口挂着昏黄的风灯,不住的摇晃着。
桑羽青心中忖道:“我这一路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桥,这‘十字桥’到底在哪里呢?”
像这种时候,桑羽青也无法去问,不禁很是焦急。
他细心的寻找这一带的路碑和石界,可是始终找不到“十字桥”。
桑羽青心中忖道:“只好到处乱闯一阵了。”
才想到这里,突听对面房屋窗户一响,有人探头吐了一口痰出来。
桑羽青回头望时,是一家店房的后间,心中不禁大喜。
那人正要关窗,桑羽青连忙叫道:“喂!借光!”
那人不禁吓得“啊唷!”一声,他在灯光下打量着望了桑羽青一眼,这才说道:“啊唷!我的天,可吓死我了,你是住店的么?”
桑羽青摇摇头,道:“不,我是问路的。”
那人道:“奇怪!半夜三更还要问路,你要到哪里去呀?”
桑羽青拱了拱拳,说道:“打扰了,我要往‘十字桥’去,不知道怎么个去法呢?”
那人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说道:“十字桥——我的天!”
桑羽青很奇怪,说道:“是呀!十字桥,有什么不对么?”
那人已将窗户关上了一半,用手向北边指了一下,说道:“那边一直下去……是个坟场。”
说完这句话,赶紧“砰”的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桑羽青笑气不得,忖道:“我问起十字桥,他倒把我当成鬼了!”
不过他心中也有些奇怪,东凡和尚居然在一片坟场中,找了个落脚之处。
知道方向之后,桑羽青立时向北面猛赶下去。
这一带越来越荒凉,哪消片刻功夫,远处已可看见一块石碑。
桑羽青心中忖道:“这一处坟地倒还真不小……”
思忖之际,已然来到一座小桥之前。
这座小桥建筑得很是奇怪,除了直通以外,左右并各多出一节,果然成一个“十”字形。
桑羽青越过了十字桥,一阵风似的往下赶,半盏茶的时间,已经来到了这片坟场。
这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坟场,衰草漫生,一片荒凉,看来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
有些穷人家,修不起坟,便用草席卷了死人,弃在当地,所以桑羽青仍然可以看见一堆堆的白骨,令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桑羽青并不害怕,但是坟场有一种坟场特别的气氛,使人感到很是不舒服。
一阵阵寒凉的风,不住的吹着,卷起了地上的浮雪,发出好不惊悸的声音,桑羽青处身在坟场中,感觉很是异样。
这片坟场少说也有百十年了,埋了不少死人,有钱人家更是修砌成颇为讲究的大坟,但是为数到底比较少,大多数都是小小的土堆。
由于年关将近,有不少人来烧过纸钱,所以有些坟头上,仍然贴着些打湿的纸灰,这种情形看来,真是悲哀极了。
桑羽青站在这一片荒凉凄冷的坟场中,不禁有些茫然了。
因为这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坟场,根本毫无房舍建筑。
他忖道:“莫非是白婵骗我的么?”
转念他又想着道:“她为什么要骗我呢?……”
突然之间,一个念头闪过,桑羽青不禁又惊又怒,他忖道:“啊!是了,她准是故意把我支开了,然后与钱木儿赶去偷盗剑谱。”
想到这里,桑羽青不禁怒发冲冠,准备立时就要赶回去看个究竟。
他忖道:“我回船之后,立时要问个明白,白婵若是没骗我便罢,否则就是我的生死大敌!”
这时桑羽青不禁怒气冲天,想到钱木儿及白婵,竟用这种方法,来报答他的两次救命之恩,不禁把满嘴的钢牙咬得直发响。
更令他伤心的是,万想不到白婵在这时候,居然还存有私心,不禁令桑羽青后悔不已。
他忖道:“我也是太忠厚了,与虎狼为伍,居然还推心置腹,莫怪他们要蒙骗我了。”
面对着这片荒凉的坟地,凄凄寒风,侵入发肤。
桑羽青在这片坟地,找不出一丝线索,只有准备赶回船去。
但是他知道,如果白婵真是诚心骗他,那么现在赶回去也晚了。
桑羽青越想越气闷,叹了一口气,忖道:“如今之计,只好先回去再说了!”
他正要转身离去之时,突听远处“飕”的一声轻响,桑羽青反应极快,他立时身形一晃已然隐在了一大块墓碑之后。
桑羽青藏好之后,由墓碑后向前望去,只见数十丈外,有一条黑影,箭也似的扑了过来。
那人虽然离得很远,但是桑羽青一眼就看出来了,来的正是钱木儿。
桑羽青心中不禁诧异,忖道:“莫非他走在我的后面?”
一念之际,钱木儿已经飞越过了“十字桥”,距离桑羽青还有三四丈远,就停了下来。
钱木儿停下之后,左右的张望着,似乎也有些茫然无措的感觉。
但略为张望一下,也很快的把身子掩遮着,向四下不住的打量。
良久,除了寒风之外,也没有一丝声息。
桑羽青心中忖道:“他躲在这里到底要作什么?”
想着,便见钱木儿走了出来,他缓缓的向前走了一丈多远,一双明亮的眼睛,四下巡视着这一片坟场。
他微显诧异的自语道:“奇怪!莫非桑羽青没有到这里来?”
桑羽青听了他的话,心中才释然,忖道:“原来他是赶来照顾我的,我方才倒错怪了他……”
想到这里,又听钱木儿自语道:“这里一片荒寂,毫无端倪,莫非婵妹是乱说的不成?”
桑羽青见钱木儿没有异心,便想出面招呼他,以便研究这一带的地势。
他才要出来时,突听三丈以外,一声飞纵之声。
钱木儿及桑羽青不禁同时一惊,把目光飘了过去。
只见一座孤坟之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老和尚,他伟岸的身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如同一个鬼魅一般,尤其是站在这坟地中,更是吓人。
桑羽青一眼就看出了他,正是那自称云游和尚的东凡和尚——也就是害他父母的生死大敌。
钱木儿“啊”了一声,怔怔的望着他。
东凡和尚似乎是笑了一声,但是他的声音很低哑,使人听不真切。
他身躯稍微移动了一下,说道:“木儿,你不认识我了么?”
钱木儿这才略为镇静,他强笑了一声,说道:“啊……师父!”
东凡和尚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慈祥的道:“木儿!你这一趟出来,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钱木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含糊的答道:“是……是的!”
东凡和尚目光一闪,诧异的问道:“木儿!你怎么了?伤还未复元么?”
钱木儿忙道:“我已经好了……”
他似乎很惊诧,奇怪东凡和尚怎么知道他受了伤。
这时东凡和尚已经坐在一块石碑上,用手指着不远的一座石碑,说道:“你也坐下来!”
钱木儿强自镇定着坐下来,有一种不知祸福的感觉。
东凡和尚若无其事的道:“西华师弟叛我之事,我已全知道了,真是想不到!可恨!可恨!”
钱木儿面上变了色,好在黑暗之中看不出来,他怔怔的望着东凡和尚一言不发。
东凡和尚又接着说道:“他胆大包天,居然放火烧分舵,定下这等狠毒的诡计,要把你与婵姑娘置于死地!”
钱木儿惊讶的说道:“你已经知道了么?”
东凡和尚发出了一声怪笑,说道:“哼!什么事能瞒得过我?他后来又连续设计,伤害你和婵姑娘,我不能再坐视不顾,只有抛弃了多年同门之谊,把他给整治了。”
钱木儿不禁啊了一声,桑羽青心中忖道:“这个和尚不知又有什么名堂……”
想到这里,东凡和尚又接着说道:“可恨这个老贼,居然造谣,说你和婵姑娘有叛我之心,我岂会上他的当?”
这时钱木儿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但是他仍然一言不发。
东凡和尚突然笑道:“你是我最得意的门人,岂会有叛我之心?木儿!你不会有此心吧?”
钱木儿抬起了头,说道:“不……不……会!”
他目光闪亮,可以看出他内心很是激动,若是东凡和尚再这样说下去,钱木儿恐怕自己要先掀底牌了。
所幸东凡和尚不再谈这件事,他说道:“那桑羽青可曾随你一同下船么?”
钱木儿摇头道:“没有!我下船的时候,他正在后舱,探望叶剑瀛的伤势。”
东凡和尚哼了一声道:“哼!叶剑瀛!这小子的胆子太大了!”
他停歇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本来准备去找你的。”
钱木儿诧异道:“师父!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东凡和尚一笑道:“现在我年岁已大,有些事要作交代。”
钱木儿不解的望着他,东凡和尚却笑道:“桑羽青此来,除了报仇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要把他家门之宝‘星月剑谱’取回去,这部剑谱在我手中十余年,却如同废物一般,事到如今我也无心再去参透它了!”
钱木儿惊诧道:“师父你是说……”
东凡和尚点头笑道:“不错!恰如你所想,你现在还年轻,已然得了我全部真传,你天赋比我好,又是年轻力壮,只怕我都不能胜你多少,这本剑谱我传给你,再合适也没有了!”
钱木儿怔怔的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桑羽青暗想:“这老和尚要整治钱木儿了。”
这时听得东凡和尚又道:“在这面坟地之中,我有一密室,专为参悟‘星月剑谱’之用,你现在该知道,我每年冬天为何总要离开总舵了吧!”
钱木儿说道:“啊!原来是到这里来的。”
东凡和尚苦笑了一下,说道:“可叹我这十几年的时间,完全是白费了,居然连一点也参透不出,唉!”
他说着发出了一声长叹,又接着说道:“早知如此,我又何苦把桑云从他……唉!”
他连连的长叹着,这些叹倒是出自肺腑,可以听出内心的悔恨。
桑羽青则是悲愤交集,若不是为了想先探出他藏剑谱之地,早就上去拚命了。
东凡和尚又道:“现在说这些也是没有用了,只希望这剑谱到了你手中之后,不要再成为废物才好。”
桑羽青听了他这一番谈话,心中疑虑不定,忖道:“莫非他对钱木儿说的这番话,是真心的不成?”
钱木儿一直保持着缄默,东凡和尚道:“随我来吧!”
他缓缓的走向乱坟之中,钱木儿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这时桑羽青的心情,既是紧张又是兴奋,如果东凡和尚并不是骗钱木儿的话,他立时就可以找到“星月剑谱”的藏处了。
他桑门三宝,已有二宝在他身上。
若是再把剑谱得回来,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复仇了!
等东凡和尚及钱木儿走出了三丈多远时,桑羽青才由石碑后面转出来,远远的跟着他们。
寒风凌厉,吹得坟头的衰草,发出了一阵阵的轻飕,更加添了一分悲哀凄清的意味。
东凡和尚走得很慢,钱木儿紧紧跟在他的左右,东凡和尚不住的低声叩念着。
这是一片极大的坟场,一望无际,高低起伏的坟头,连绵不断,桑羽青心中诧异,忖道:“这片坟地,怕也有百十年历史啊!”
由于坟头密接,所以桑羽青每一移动,便可找着隐蔽之物,比起平地跟踪,要容易得太多了
这时听得钱木儿说道:“师父,这十几年来,你一直都未能参透么?”
东凡和尚恨恨说道:“说起来真是怪事,这套剑谱不知道是怎么编出来的,以我这等造诣,居然一点也不能了解,怪不得桑云从临死之时曾说,剑谱我得来也没有用,真个可恨!”
桑羽青在一旁听着他的话,也心惊不已,暗自忖道:“想不到我桑门的这套剑谱,居然是如此神妙。”
这时又听得钱木儿问道:“师父!这一本‘星月剑谱’会不会是桑云从自己乱写的一本,用来骗人的?”
东凡和尚不住摇着头,说道:“我虽然不能参透,但是真伪却分得出,需知世上各门各派,剑路极多,但是于理则一,只是各派的招式连贯,巧妙不同,所以学上一两招神绝的招式,可以抵上十年的笨练,这也就是‘星月剑谱’可贵之处!”
钱木儿亦不禁咋舌道:“啊!这‘星月剑谱’,果真如此历害么?”
东凡和尚接口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桑门剑法欺我百年,否则我又何至于……”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桑羽青眼前,又现出十五年前,那一幕惨事。
他清楚的记得,巫山之夜,一群人围着爹爹,其中有一个高大的和尚,用着冷酷的声音说道:“桑门剑法,欺我门户百年……”
如今这句话又听到了,而那个刽子手就在眼前。
仇恨如烈火一般的燃烧着他,但是桑羽青强忍住,他一定要先把“星月剑谱”得回来,才能放手去报仇。
他们向这片坟地的东头走去,钱木儿不住的警惕着,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沉默了片刻,钱木儿问道:“还没有到么?我怎么没看见房舍呢?”
东凡和尚哼了一声道:“哼!荒坟之中,焉有房舍。”
听了他这句话,桑羽青及钱木儿同时一惊。
桑羽青忖道:“莫非他要把钱木儿杀掉?”
想到这里,又听得东凡和尚冷涩的声音说道:“木儿!你看这一片坟地之中,到底埋了有多少人呢?”
这句话问得钱木儿身上一凉,他缩了一下脖子,摇头道:“我不知道……”
东凡和尚发出了一声阴森森的冷笑,在这片荒坟中,听来倍觉刺耳。
桑羽青也暗中提高了警觉,因为他发现了东凡和尚的神态已变,怕他陡下杀手,伤了钱木儿的性命。
那个古怪的老和尚,一直笑着,钱木儿的双目也亮了起来,显得有些紧张。
东凡和尚笑了一阵,说道:“这是百里内仅有的一片公坟地,这多年来,埋的死人何止数万,这么多死人中,除了老死病死的人外,也有不少死于贪婪之辈啊!”
钱木儿感到东凡和尚话中有话,愕然的望着他。
东凡和尚却不再说下去,用手向左前方指了一下,说道:“快到了!”
桑羽青与钱木儿,似乎是同时望去,只见左方仍是一片乱坟,可是乱坟之中,有一座极大的坟地,想是什么有钱人家的祖先。
桑羽青心中一动,立时想道:“看来东凡和尚一定是在这座大坟之中,开了静修之处……”
想到这里,便听钱木儿说道:“师父!这里并没有房舍呀!”
东凡和尚道:“你这孩子,有时说话真像孩子,谁会在坟地里盖房子呢?”
钱木儿这时也明白了,指着那座大坟道:“啊!原来那座坟中没有死人么?”
东凡和尚道:“死人倒有,不过离得还远……”
说着已经到了那一座大坟的墓碑前,东凡和尚停了下来,用手摸着石碑道:“这人还作过提督呢!不然哪会有这么讲究!”
由于隔离尚远,天色又暗,桑羽青也看不清墓碑上的字。
他全神贯注着东凡和尚的一举一动,看他由何处入坟。
这时东凡和尚抬头望了望天空,说道:“天色不早,我们过去吧!”
说着向坟后走去,桑羽青提气轻身,身子一旋,已然逼近了五六尺,躲在一座小坟之后。
东凡和尚及钱木儿已经来到坟后,他弯下了身子,用手在大石上摸索着。
这时一片宁静,钱木儿及桑羽青,都在注意着东凡和尚的一举一动。
片刻之后,听得东凡和尚在说:“有了……”
随着他这句话,东凡和尚已经掀起了一块大石板。
钱木儿道:“啊!原来这里有一个活门!”
东凡和尚接着道:“当然要有个活门,不然我怎么进去?”
他说着向旁一闪,说道:“木儿,你先进去!”
这一来,钱木儿不禁怔住了,他不知东凡和尚的心意如何,显得有些恐惧。
东凡和尚显得很是不高兴,说道:“你这孩子,有时小心得过了份,我是你的师父,你难道还怕我陷害你么?”
钱木儿逼于无奈,只好缓缓的由那石孔钻入内。
不料他这一落下,整个的身子立时陷了下去。
钱木儿发出了一声惊呼,但是那声音立时沉入,变得很是微小。
东凡和尚冷笑一声,砰的一声,把那块大石叩了下去,紧接着又把前后左右的石块一阵移动。
钱木儿惊呼之声,立刻完全埋在坟底,在外面一丝也听不见了。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桑羽青要想插手都来不及,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听得东凡和尚冷酷的声音在自语道:“剑谱的确在坟底,看你怎么取吧!哼……”
他说着,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之声,在这片荒坟中,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桑羽青惊怒交集,忖道:“好狠心的出家人啊!”
但是他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为的是还要在东凡和尚身上探线索。
东凡和尚独自站了一会,又自语道:“这个叛徒,我要叫你吃尽一切苦头再死!待我下去先审他一审。”
他说着由右方移动,桑羽青立时蹑足跟踪,两下相距不过七八尺远,由于桑羽青提起了全身的气,施展石尘子所传授最高的轻身功夫,所以东凡和尚丝毫没有发觉。
桑羽青运足了目力,七八尺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时他绝不放松东凡和尚一举一动,因他知道必定还另有通路直入坟底的。
东凡和尚丝毫没有防备,他边走边自语道:“小畜生,我要你知道厉害!”
桑羽青不知道钱木儿此刻的情形如何,但是他知道绝没有死,因为东凡和尚绝不会这么痛快的了结他,看样子要把他慢慢的折腾,饱尝苦头之后才会处死。
桑羽青想到这里,不禁开始为钱木儿担心,同时也下了决心,要把他救出来。
正思付间,东凡和尚已经停了下来,桑羽青连忙隐在了石栏之旁。
他由修砌的石孔中,继续注视着东凡和尚,见他转身向后望来。
桑羽青赶紧把双目闭上,因为黑暗中的人眼,会发出微小的光,对于武功高强的人,便是一个标志。
东凡和尚显得万分仔细,他把这一带整个察看一遍,确定了没有人时,这才弯下身子,双手在石板上摸索着。
片刻之后,他又掀起了一块大石板,然后很快的钻了进去。
桑羽青看着他的身子,逐渐往下降着,便知这个入口处,必定是有着石阶的。
一会工夫,东凡和尚已经入了洞,把石板盖上。
桑羽青现身出来,很快的到了那块石板之前,弯下了身子,把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头上。
虽然这么厚的石板,但是桑羽青运用奇功,仍然可以听得一些。
他听见东凡和尚沉重的脚步声,一阵阵的传了出来,良久方歇。
桑羽青仰起了身子,他已经知道入坟之后,还有很长的一段石阶。
这一排石阶,必是修坟时所建,坟底也必然是异常宽大。
这十多年的时间,想必东凡和尚在下面修砌隔离,另成了一个局面了。
桑羽青为了慎重起见,强忍着焦急的心情,站在坟外等待。
又过了半晌工夫,桑羽青算计着差不多了,他小心翼翼的,把那块石板掀了起来。
由于地势不熟,桑羽青不敢冒然而人,尤探入一足,点着之下,果然有阶。
桑羽青放心不少,他试探着向下走了几步,不出他所料,果然有一排石阶通下去。
他再不迟疑连下了数步,把石板轻轻盖了起来,墓中立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种情形下,桑羽青自然不能用火摺子,他伸开双臂接触两旁冰冷的石壁,发觉这条通道不到两臂之宽。
其下也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桑羽青心中暗吃惊,忖道:“如此看来,这片坟地下全是空的……”
思忖之际,已摸索下十余级石阶,眼前仍然看不到一线光亮,心中很是诧异,忖道:“这么黑的地方,任何人也不能见物,东凡和尚难道有超人的目力不成?”
又下了十余级,已然来到坟底,桑羽青所接触到的,尽是冰冷的巨石。
桑羽青心中忖道:“如此看来,这座巨坟是占地极广,也难为东凡和尚,居然能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他一丝也不敢大意,耳目并用,紧靠着冰凉的石墙,缓缓的向前移动。
这坟底下,如同是一片广场似的,在没有摸清这坟建筑的情形之前,桑羽青是不敢擅动的。
处身在如此空洞、黑暗的坟底下,使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摸索着,大约走出了十余丈远,眼睛也习惯了些,依稀可以看出两三尺远。
这一排石墙,已经走到了尽头,仍然没有什么异状,促是桑羽青绝不蛮动,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东凡和尚发现了自己,下起毒手来,是万难应付的。
又向前摸索了一阵,似乎有一阵嗡嗡的声音,由远处传了过来,桑羽青不禁精神一振,细心注意听去。
果然是谈话之声,隐隐传来,桑羽青知道钱木儿并未遭毒手,心中很是欣慰。
他循着声音,缓缓的摸索着走了过去,约有数十丈远,有一线昏黄的灯光射了过来。
桑羽青立时停了下来,这时他恰好站在拐角之处,灯光由另一端射过来。
这盏灯光虽然极其微弱,但是对于桑羽青是足够了,他借着灯光的反射,细细的打量一下周围的情形。
这座坟地果然修砌得精巧异常,整个的坟底,都是由巨大的青石砌成,整整齐齐,严密合缝。
更令人惊异的是,坟底是隔成了一间间的房间,摆着桌椅、器皿,陈设极全,墙上还挂些字画之类。
桑羽青所处之地,乃是一间长室,室中央还铺着一块深色地毯,桌上摆着茶壶茶碗……等等,好似豪富人家的客室。
桑羽青好不惊讶,忖道:“这死人的排场可真不小!”
原来这座坟,等于为那死了的提督修了个官舍,凡是他生前应用之物,一概搬了进来。
桑羽青略有所悟,忖道:“原来如此!钱木儿定是被他囚禁在别的房间了!”
他思忖道,由拐角之处,探头向前望去,目光一瞟之下,发觉这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的两旁,各有巨石隔开的房间,长长的一条,一直通下去。
这一块坟地之大,远出桑羽青意料之外,他没有料到,这一连串下来,居然有七八间房间。
那昏暗的灯光,从甬道的尽头射了过来,桑羽青左右望了望,大胆的走到甬道,那谈话的声音,果然是出甬道的尽头发出。
桑羽青轻身提起,缓缓地向前走出了两三丈远,那谈话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得很清楚了。
为了慎重起见,桑羽青停了下来,凝神听去。
说话的人,果然是东凡和尚,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引起了一片嗡嗡的回音,很不容易听清。
桑羽青听了一阵,才听清东凡和尚说道:“……我的门规你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厚爱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快,难道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么?”
他的口气虽然很愤怒,但也显得很是沉痛,足见钱木儿的叛离使他很是伤心。
问过之后,半晌没有声音,东凡和尚提高了声音,怒道:“你说话呀!难道你是哑巴不成?”
桑羽青忖道:“果然他在盘问钱木儿了!”
这时又听得钱木儿的声音说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犯了你的门规,只有任由你处置。”
东凡和尚发出了一声长笑,说道:“哈——你现在倒是听起话来了,我问你,那叶剑瀛可是在船上?”
钱木儿默默不作声,东凡和尚怒道:“好畜牲!你竟装起哑巴来了,好吧!我也不急这一时,慢慢的有你受的!”
说到这里,似听他搬东西之声,紧接着又听见一阵“扑扑”之声,好象他在指着一本书。
桑羽青正在诧异,又听东凡和尚道:“看见没有?星月剑谱就在这里……”
桑羽青听到这里,不禁心中猛然一跳,紧接着又听得东凡和尚说道:“你如果有办法,你就来拿吧!”
桑羽青再也捺不住,很快的走到了甬道的尽头,一目望去,只见一间宽大的石室被大石隔成两间,钱木儿被隔在另一间之中。
那整个的石壁,完全是极厚的巨石,无门无窗,只有一个拳大的小孔,钱木儿的脸就贴在了小孔上。
东凡和尚则在墙角一隅,桑羽青见他两手空空,并没有拿着“星月剑谱”。
钱木儿似乎望见了桑羽青,他的目光一闪,桑羽青连忙把头收了回来。
这时便听东凡和尚道:“我要到江边一行,去把桑羽青引来!”
说着便向这条甬道走了过来,桑羽青看见他离去正好利用此时搜寻“星月剑谱”,所以不欲与他碰面。
但是往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无处可躲,桑羽青匆忙之中,脚尖用力,身如一阵风一般,飘上了六丈多高,贴在了石墙上。
他身法轻巧,速度快极,如同是一只蝴蝶一般,紧紧的贴在暗处的石壁上。
他这里才把身形贴好,东凡和尚已由拐角处走了过来,他由桑羽青身下走过时,居然没有发现异样。
桑羽青屏息宁神,望着东凡和尚消失在阴暗的甬道里,一直听到他推石而出,桑羽青这才飘身落了下来。
他才一落下,便听到钱木儿兴奋又紧张的声音说道:“羽青!你是怎么进来的……”
桑羽青已匆匆的赶到那间石室之内,对着小孔说道:“我来了多时了,你没有受什么伤吧?”
钱木儿道:“只是跌下来时受了些轻伤,不妨事的。”
桑羽青用手摸了摸那石墙,皱眉道:“这大石怕没有七八尺厚,你那边有通路么?”
钱木儿摇头道:“那三面完全是整块的大石,无路可寻。”
桑羽青的肩头耸处,撤出了那柄“青光剑”。
这柄旷古奇珍,在黑暗之中,发出了夺目的光芒,直如一泓秋水一般。
钱木儿不禁赞叹道:“真是千古奇兵啊!”
桑羽青说道:“待我用青光剑来试试看。”
他说着,抖直了剑身,向大石上刺了下去。
只听“呛!”的一声脆响,一片火花冒处,桑羽青退后一步,惊道:“啊!好硬的石头!”
原来那大块的青石,才不过被桑羽青削了一个一分多长的小口子。
这不禁大出桑羽青意料之外,他仔细的把创口看了看,只见新削之处,发出了乌金的光芒,这才恍然大悟,道:“啊!原来都是些有矿的石头,难怪如此坚硬,如此看来,即使用‘青光剑’,也不容易把它打穿呢!”
钱木儿显得很是失望,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青光剑”被桑羽青入了鞘,眼前立时一暗,桑羽青道:“你不要急,总有办法可想的……我还是要先把剑谱取到再说!他刚才可是把剑谱拿给你看了?”
钱木儿点点头,桑羽青目光一巡之下,问道:“你看见他放在哪里了?”
钱木儿向左侧墙角指了一下,说道:“那边好像有只柜子,他放在里面了。”
桑羽青大喜,立时走了过去,那盏半死不活的昏灯,就燃在墙角,映照着惨白的石墙,发出了一片怪异的光色。
桑羽青见是一片光滑的石墙,毫无隙空,不禁皱眉道:“这里是整块的石墙,怎么可能把东西放进去?”
钱木儿接口道:“不会错的!我看见他送到那边就不见了。”
桑羽青双手摸着石墙,奇道:“这里怎么可能放东西?他放在哪里呢?”
一言未毕,突觉手上一滑,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把手放开。
奇怪的是,石墙上,竟然滑开了一层半寸厚的石片,滑向了一旁,如同是个活动的拉门一般。
那块石门滑开之后,露出了一块五尺多宽的空地,深有一丈,在靠墙之处有一只小石桌,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黄缎封面,闪闪发光。
桑羽青惊喜交集,目光已扫在黄册子上的四个大字——“星月剑谱”!
这四个字,有一股莫大的力量,震撼了他的心,使得他全身的血管都膨胀起来了。
这是他桑门的至宝,在他孩提时代,曾经翻阅过。
他还清楚的记得,夜深人静之时,他父母并肩而坐,在灯下苦研这套剑法,时而轻语,时而演习……一切都显得那么诱人。
也就是因为这部剑谱,使他家满门空遭了惨祸,自天堂陷入了地狱。
这一刹那桑羽青似乎呆痴了。
钱木儿扒在小圆孔上,焦急的问道:“你找到了没有?”
桑羽青这时才惊觉过来,用衣拭了一下眼角,说道:“我看到了,我这就去拿……”
他说着跨入了这块空地,双手去取那摆在石桌上的“星月剑谱”
不料当他双手快要接触到剑谱时,突觉左肩所靠的石墙向内一滑。
桑羽青大惊失色,他顾不得再取剑谱,身子一晃,便要向外纵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桑羽青只觉左面石墙,整个向内一滑,自己的身子倒了下来。
当桑羽青的身子,倒在了冰冷的石地上时,他不敢少停,身子一滚,已然滚出了五六尺远。
这时他听得“砰”的一声,似是重物相激之声,耳旁又听得钱木儿道:“啊!羽青!你也着了他的道了!”
桑羽青惊诧不置,原来这时他竟进入了钱木儿这间房,也就是说他也被关在这间石屋中。
他慌忙爬了起来,钱木儿赶上扶他,恨恨道:“想不到这个老秃驴弄了这么多机关名堂。”
桑羽青叹气道:“只怪我大意,他墙上既有活门,必然也有机关,我却一些都没有想到。”
钱木儿皱眉道:“现在怎么办?”
桑羽青道:“好在东凡和尚才去不久,船上有麦休士在,他不会这么快回来,我只有用‘青光剑’挖墙了。”
钱木儿道:“这石壁如此硬,要挖到什么时候?”
桑羽青指着那原有小孔道:“好在此处有小孔,我可就此处挖,只要再挖大一倍,我们就可以‘缩骨法’出去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钱木儿道:“好吧!我们轮流来。”
桑羽青再次把“青光剑”出鞘,一道寒光映着两人的面庞,在他们的脸上,各有一团怒气。
桑羽青执剑在手,正准备挖时,突听一阵沙哑的狂笑之声,由小孔之处传来。
两人都知道是东凡和尚,桑羽青大怒之下,一掌劈了过去。
东凡和尚也知道桑羽青的厉害,他赶紧停止了笑声,闪向一旁。
桑羽青这一掌,掌力雄浑,只听“轰!”的一声大震,那一掌整个的打在了石墙上,声势好不惊人!
这一掌把东凡和尚打得怒火万丈,喝道:“该死的奴才,死到临头,居然还这么猖狂。”
桑羽青破口骂道:“无耻的秃驴,你以为少爷就这么容易对付么?告诉你,你白费心机了!”
东凡和尚闻言冷笑道:“哼!看是谁白费心机了!桑羽青!我正要去找你,想不到你竟自投罗网,正是好极!”
他说到这里,发出了一串得意的笑声,接道:“星月剑谱想你已经看到了,可惜它与桑门的缘份已断,你自带‘青光剑’来此,这也是劫数,待我去取回图解,再来收拾你们。”
说罢之后,转身而去,只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去远。
桑羽青气得血脉俱张,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钱木儿见状道:“你也不必生气,趁他不在,我们想办法出去。”
桑羽青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老贼僧,我不把他手刃,真是难消我心头之气。”
钱木儿由桑羽青手中接过了“青光剑”,开始在圆孔上挖着。
寒光闪闪的宝剑,在坚硬的铁石上,不时激起了点点火花,一阵阵清脆的声响传了过来。
钱木儿边剜边道:“好硬的石头!”
桑羽青见状说道:“这石头太硬,又有七八尺厚,挖不了一半他就回来了,我还是另想其他办法吧!”
他仔细的打量自己所处身之处,这是一间两丈见方的房子,这间房子不像其他的房间一样,可说是毫无摆设四面皆空。
除了那个小圆孔外,其他三面墙都是完整的石墙,想必也是由大石砌成。
桑羽青试着把石墙摸了一周,并未发现丝毫异状,不禁颓然道:“如此看来,只有在那小圆孔下功夫了。”
钱木儿已经剜了半天,削下了一堆石屑,说道:“这石头太硬了,若是普通的宝剑,只怕连它丝毫都削不动呢!”
桑羽青接过了宝剑,运起臂力,沿着原来的石孔,向外反削,只听得一片呛呛之声,碎石如粉一般落了下来。
青光剑在黑暗中发出了异彩,光华灿烂煞是好看。
桑羽青猛剜了一阵,把青光宝剑收了回来,只见新削之处,光华闪闪,那整块大石,如同钢铁一般。
他不禁摇了摇头,说道:“算我走运,碰见这种天地间少有硬石头!”
在黑暗之中,两人轮流的削那石头,不知过了多少,两人都有些手酸,那八尺多厚的巨石,才不过削了三尺左右。
坟地之下,阴寒异常,缺少一般洞穴的暖气。
两人如同立在冰窖中一般。一阵阵从来未有的酷寒传了过来。
桑羽青打了一个冷颤,奇道:“怪了!怎么突然这么冷起来了?”
钱木儿略有所悟,说道:“莫非我们所在之处,是风眼不成?”
一言提醒了桑羽青,说道:“不错!此处正是风眼!”
这时两人不禁有些紧张了,原来这类风眼之处,最是阴寒,虽是练武之人,也不易拒抗。
桑羽青和钱木儿虽是一身奇技,但是这类事还是第一次碰见,不敢大意。
他把“青光剑”收好,两人并肩坐在墙角。
这时酷寒益增,一阵阵不可抗拒的酷寒,由地心冒了出来,袭向人体。
这类寒冷不是普通的寒冷,那一丝丝的寒气,由人的毛孔钻入,侵得人心脾俱寒。
桑羽青及钱木儿,立时降下了一口气,护住了丹田,那一点元阳之气,泛出了丝丝温暖,向身上拥来。
片刻工夫,两人均是闭目养神,身子的寒冷减却了不少,但是仍然奇寒难耐。
桑羽青心中暗暗吃惊,忖道:“这地穴之寒,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这时他心中又惦记着东凡和尚,他如果这时下起毒手来,倒是讨厌得很……
由于他心思不定,那阵阵酷寒立时趁虚而入,使他有一种昏眩之感。
桑羽青心中一惊,连忙屏息静心,才把那股涌上心头的酷寒压下去。
良久,良久,等到桑羽青及钱木儿身上酷寒退却时,已过了好几个更次了。
两人先后张开了眼睛。
桑羽青吁了一口气道:“唔——这时恐怕天亮了吧!”
钱木儿点头称是,又道:“奇怪!东凡和尚怎么一去不返呢?”
桑羽青也感到奇怪,说道:“想必是他与麦休士动上了手,那麦休士岂是这么好惹的人物?”
钱木儿道:“我们还是再挖洞吧!”
桑羽青正要撤剑出鞘之时,突由圆孔中,望见人影一闪。
他正要喝问,却听得一把低沉的声音说道:“师哥!你在里面么?”
这句话传到了桑羽青耳中,不禁使他惊喜交集,立时叫道:“啊!小猴儿,你怎么也来了?”
原来室外的人影,正是失踪已久的小猴儿!
小猴儿接道:“说来话长,我还是先把你们救出来再说!”
桑羽青急道:“先别管我们!墙角之处,可以推动一块石板,内有暗道,‘星月剑谱’就在其中,你还是先把剑谱拿出来!”
小猴儿答应道:“好!我就去!”
桑羽青又道:“且慢!推开石壁之后,且勿踏入,我就是这么中了机关,被关起来的!”
小猴儿眨了眨眼睛道:“那我怎么拿剑谱?”
桑羽青气道:“你想办法呀!”
小猴儿答应了一声,向墙角走去,桑羽青爬在小孔上,却看不见那块地方。
他一再的关照道:“小心!上心!”
小猴儿答道:“我知道啦!”
不一会的功夫,却听小猴儿叫道:“没有呀!只有一张空桌子!”
桑羽青气得顿足道:“他妈的!这个老王八准是换了地方。”
这时小猴儿已经把石壁关好,走近过来,说道:“师哥!别生气,那老秃驴的大限已到,再过两天就可解决了。”
桑羽青诧异,正要追问,小猴儿又道:“我先把你们弄出来再说。”
自从小猴儿入室后,钱木儿就没有说过话,桑羽青奇怪他如何知道钱木儿也关在室中。
小猴儿摸索了一阵,急道:“他妈的!这到哪里去寻开关呀?”
桑羽青道:“急也没用,还是慢慢的找吧,你来的时候,可曾到我小船上去看过?”
小猴儿道:“去过了,除了一个划船的外,什么人也没有。”
桑羽青及钱木儿闻言不禁大为惊奇,钱木儿凑在了小孔上,焦急的问道:“白姑娘呢?”
小猴儿说道:“没看见,一个人也没有。”
钱木儿顿足道:“唉!只怕被这和尚下了毒手。”
桑羽青接道:“大概没有这么坏,麦休士虽然不一定胜得过他,也绝不会这么不济事。”
钱木儿却是禁不住的焦急道:“那么怎么会不在船上呢?她的伤势还没有全好……”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小猴儿在外接口道:“现在急也没有办法,还是先出来再说。”
这一室之人,不禁把东凡和尚恨之入骨,尤其是桑羽青,气得身上发抖。
小猴儿满处寻找,半晌没有下落,这么阴寒之地,竟急出了一头汗。
他满口的骂道:“妈拉巴子,见了老秃驴,我非要挖他的心……”
才说到这里,似听远远有一声极细的呼喊声。
小猴儿立时道:“老秃驴要来了,我得要返上去了,你们放心,我最迟午时以前,可以放你们出来。”
说罢匆匆而去,钱木儿问道:“是谁在上面叫呀?”
桑羽青道:“还不是小道姑!”
不料小猴儿突然回过头,说道:“人家还俗了,以后可别再叫她小道姑了。”
说罢之后,一溜烟的跑了。
桑羽青及钱木儿不禁气笑不得,小猴儿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桑羽青的心情,稍为安定下来。
并不是因为小猴儿出现,而是小猴儿的态度,似乎还有什么人在背后出现。
桑羽青很快就想到了,忖道:“啊!莫非是师父他老人家出现了……”
此时他想到,在巫山时,西华和尚放火烧山,自己施救钱木儿时,烈火之中,有人飞越施救,从那时开始,他就怀疑到是石尘子了。
桑羽青虽然不愿意自己的师父伸手帮助自己,并且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向师父再三表示过,但是这时身陷墓地,石尘子若出现,无异是一盏明灯。
他心情安定下来了,也就不再挖石头了。
钱木儿道:“小猴儿真有法子弄我们出去么?”
桑羽青点头道:“大概没什么问题,等着瞧吧。”
才说到这里,便见东凡和尚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东凡和尚入室之后,停在小孔前,叫道:“桑羽青!如今只有生死两条路,自己选吧。”
桑羽青见他一头汗,面色难看,知道他没有沾什么光,冷冷说道:“和尚!你言中何意?”
东凡和尚靠在了一张石椅上,目光炯炯的望着桑羽青,说道:“现在我们也不说那么多废话,你如果一味逞强,自然是死路一条。”
桑羽青目射奇光,愤怒的望着他,东凡和尚由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心情,冷笑一声,道:“看你的神情,是要以生命来保有这柄‘青光剑’了?”
桑羽青剑眉飞扬,冷冷说道:“无耻的和尚,你居然还在做美梦,告诉你,就是把我桑羽青挫骨扬灰,也休想如愿。”
东凡和尚霍然站了起来,指着桑羽青怒道:“小辈!你爹爹都栽在我手中,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你拜了什么旷世异人为师,学了惊天动地的大本事?”
桑羽青冷然道:“你若有种与我过过招就知道了。”
东凡和尚嗤笑道:“可惜你不早说,现在我没有心情传授你了,我方才说过,生死两条路由你自选,你如果想活,便把‘青光剑’递出……”
一语未毕,桑羽青破口骂道:“放你的清秋大屁,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如何不把脑袋伸过来,让我的‘青光剑’砍一剑?”
桑羽青这一番话,把东凡和尚气得面色发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钱木儿虽在困境,听了桑羽青的话,也不禁窃笑不已。忖道:“桑羽青到底还是个孩子,说出来的话真叫人好笑。”
东凡和尚与桑羽青目光相对,狠狠的对视了半天,他才强压着怒气说道:“娃娃!你如此顶撞我,真个是胆大包天,你想一想,如果我要置你们于死地,可不是易如反掌?等到你们死后‘青光剑’不是仍然落入我的手?你又何必逞强丢了性命?”
桑羽青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缓缓说道:“你有什么狠毒的方法,你就施出来看看吧。”
东凡和尚被他气得有些无可奈何,半晌说不出话来。
桑羽青怒气满胸,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大声的喝叱道:“你不动手还想等什么?”
东凡和尚向前走近了一步,沉声道:“桑羽青!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如果一味逞强,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处了。”
桑羽青道:“有屁快放。”
东凡和尚的脸又被气白了,他强自忍着,说道:“我知道那本图解,已经落在了你的手中,你若是想活命,还是趁早告诉我的好。”
桑羽青心中诧异,忖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待我试他一试。”
桑羽青想着,脸上故作愤慨之状,说道:“和尚!你少来这一套,你若是败在麦休士手下,图解当在他手中。”
听了桑羽青的话,东凡和尚的脸上,果有诧异之色,他皱着一双白眉,自语道:“果不出我的所料……”
他想了一阵,抬目对桑羽青说道:“这么说来更好办了,等我收拾了那麦休士之后,再来与你算账。”
说罢转身而去,走了两步,又回转了身说道:“当初伤你爹爹,实在是出于无奈,十五年后,我实在不愿意再伤你了,你不要逼我如此,好好的想想吧。”
他话才说完,突然一个冷涩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和尚!你好大的口气。”
诸人不禁同时一惊,桑羽青已然听出了是麦休士的声音。
东凡和尚极快的转过了身,沉声道:“哪位施主?”
话才说完,一个瘦长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出现,正是麦休士,他穿着一件白色长衫,就像是一个幽灵似的。
他僵冷的面庞上,画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道:“老和尚,不认得我了么?”
东凡和尚已经看清楚了,来的正是麦休士。
他抚掌大笑,说道:“哈哈!原来是麦施主,多年不见,我正要找你,想不到还肯入坟来晤,真是老僧的意外之喜。”
麦休士接口道:“好说,我就是听说你要寻我,所以我自动找来了,多年未晤,今日可以叙叙旧了。”
东凡和尚拉过了一把石椅,笑道:“老正有此意,施主坐下再谈吧。”
麦休士缓缓的走了过来,坐在了东凡和尚的对面,两人相对约有五六尺远。
东凡和尚笑道:“这几日显得更忙乱了些,未能备茶施主不要介意。”
麦休士笑了一笑,说道:“不必费心了,不知你寻我何事?”
东凡和尚阴险的笑了笑,说道:“麦施主,还是先说你的来意吧。”
麦休士向桑羽青这边望了一眼,说道:“白姑娘也关在里面么?”
桑羽青及钱木儿听了他的话,不禁同时一惊,钱木儿更是焦急,冲向了圆孔,急道:“你……你把婵妹怎么样了?”
东凡和尚头也不回,含着笑对麦休士道:“她是我门下叛徒,我自有收拾她的办法,麦施主又何必多问?”
钱木儿显得更加紧张了,他大声叫道:“一切事情由我而起,与她无关,有什么手段对着我就行了。”
东凡和尚回过了头,冷冷说道:“你现在再大包大揽已经晚了。”
说着又对麦休士道:“小辈们的事何必多谈?”
麦休士道:“话非如此,桑羽青离船后,孽徒及白姑娘卧病,你竟趁我送孽徒上岸时,将白姑娘劫走,此事我总要问个明白。”
东凡和尚皱眉道:“麦施主,我不相信你来此是为了查询此事,若是单为了此事,恕老僧不奉陪了。”
麦休士点头道:“也好,我们少时再谈此事,桑羽青被你关了多久了?”
东凡和尚笑道:“我只是清理门户,把孽徒关入,谁知昨天夜里,桑羽青自己闯了进来,岂能怪得老僧?”
桑羽青气不可耐,正要喝骂,麦休士的目光已经飘了过来。
他把桑羽青打量了一阵,含笑说道:“你没有吃什么苦头吧?”
桑羽青忍着怒气,答道:“我没有什么。”
麦休士笑了一笑,又说道:“青光剑还在身上,也难为了你……”
他说到这里,双目闪闪不定,稍停又道:“那么那本图解呢?”
此言一出,东凡和尚大为惊讶,说道:“啊!图解也在你身上?”
桑羽青怒道:“我不知道。”
麦休士冷冷一笑,说道:“如此看来,这老和尚什么也没得着,岂不是白白把你关了起来?”
东凡和尚这时发出了一声怪笑道:“哈!我正弄不清那本图解到底在哪里,想不到我几乎错过了,麦施主!老僧对你一无所需,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免得伤了多年的和气。”
这时东凡和尚的态度大变,最初他以为图解在麦休士身上,所以才应付着他。
听了东凡和尚的话,麦休士却是连头也不回,仍旧对桑羽青道:“孩子!你那一手果然高明,坐收渔翁之利,连我这块老姜都被你愚弄了。”
桑羽青在这种情形下,也不必否认了,闻言只是冷笑不语。
麦休士继续说道:“羽青!你不要把我看成和尚一样,我对你桑门至宝,并无觊觎之心,不过那本图解落在我手中,已然十余年了,却是无法贯通,心中实在有些不服……”
他说到这里,回头望了东凡和尚一眼,接着说道:“我们两人不妨定个约章,只要将来能让我持有图解与剑谱一年,我可助你除去这个恶僧,并把你的剑谱寻出来。”
麦休士说完后,桑羽青和东凡和尚都很愤怒,尤其是东凡和尚,气得脸上变了色。
他强自忍着,冷笑道:“原来你在打这个如意算盘,麦施主!你把老僧看得太不中用了。”
桑羽青也说道:“麦老师,这是我与东凡和尚的事,不劳你费心,至于你所提的条件,更是不可接受了。”
麦休士大怒,怒道:“凡事经我决定,不会更改,老和尚,你看着办吧……”
东凡和尚虽然很愤怒,但是他仍不愿意与麦休士冲突,极力的压抑住自己的怒火,说道:“麦老师,此事拖了十余年,已经成了我与桑羽青的私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麦休士冷笑道:“和尚!你麦老师岂是这么容易就打发的了?”
东凡和尚面色一沉,说道:“麦老师!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们两人四目相对,各有一股威风。
麦休士大为震怒,他向后退了半步,双手套在了袖筒内,说道:“好和尚,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东凡和尚铁青着脸,说道:“麦老师,我们都不是孩子了,用不着这么性急,让我们到外面去解决吧!”
他们两人都是愤怒已极,各自相持,如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麦休士盯着东凡和尚,冷笑道:“你这个和尚诡计多端,我要是随你出去,岂不是着了你的道儿?有什么事就在此地解决吧!”
东凡和尚闻言怒不可遏,他似乎不太愿意当着桑羽青的面与麦休士动手。
麦休士则好像打定了主意,他竟一屁股坐在了石椅上,双手盘在胸前,冷冷说道:“和尚!你说怎么办吧!”
他这种狂妄的神情,立时激怒了东凡和尚。
桑羽青及钱木儿陷身在石牢之内,心中焦急万分,却是无可奈何。
桑羽青正想激他们到外面动手,好让小猴儿进来设法救援,不料东凡和尚已经发作了。
这个高大的和尚呸了一声,厉声道:“麦休士!你再若不听开导,可怨不得老僧,只有把你断送坟底了。”
麦休士仍是用着一惯冷涩的声音说道:“和尚!你试试看!”
此时东凡和尚再也无法忍耐了,他大喝一声:“老儿纳命来!”
只见他偌大的身子,如同一阵狂风似的,向麦休士猛扑过去。
他两只宽大的袖子,如同疾飞的两只巨蝶一般,向麦休士迎面击去。
桑羽青及钱木儿不禁同时一惊,桑羽青忖道:“啊!这个和尚的功力……”
才想到这里,便听一声长笑,在这阴暗的地府中,荡漾不绝。
麦休士已随着这声长笑,飘出了一丈以外。
东凡和尚扑了个空,他并没有追击麦休士,立时把身子停住,说道:“麦休士!老僧没有这么多时间与你胡缠,你若是害怕硬战,趁早离开此地!”
麦休士阴死阳活的说道:“你麦老师生性不喜屠夫或拚杀,奈何?”
东凡和尚的脸都气得变了色,他知道口舌上是斗不过麦休士,点头道:“麦休士!我们胜负总该有个赏罚吧?”
麦休士笑道:“难为你这么细心,我如败在你手,立时就走,和尚你呢?”
东凡和尚发出一声哑笑,道:“我如败在你手上,立时将‘星月剑谱’奉上。”
麦休士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和尚,我不怕你撒赖。”
这两个老人,都非常自负,好似有着绝对的把握,可以把对方击败。
他们作了这个约定后,室中的空气,又添了几分紧张。
东凡和尚缓缓向前移动,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盯着麦休士道:“这一次你可别乱跑!”
麦休士冷笑道:“那是我的事!”
才说到此,东凡和尚一声长啸,猛然扑击,一双桔瘦的手掌,如同鹰爪一般,向麦休士的前胸及面门分别抓到,勇猛无比!
这一次麦休士仍然没有迎敌,他肩头晃时,人又飘出了好几尺。
东凡和尚大怒,叫道:“你一味闪躲,不敢迎敌,岂不负了你‘天河剑’的侠号?”
麦休士只是冷笑不语,东凡和尚再次扑上,这次他右掌在前,以“开掌迎客”的招式,向麦休士的前胸猛击过来。
他的招式快极,雄浑的掌力,带起了一股强劲的风声。
这一招眼看递上,麦休士却不躲闪了,他也是右掌当胸,以“浪里白条”的招式,猛然把左掌翻了出来,掌心外吐,急逾星火一般迎了上来。
东凡和尚一惊,他本不愿这么快就与麦休士对掌,可是料不到麦休士迎掌太快,再想换式已来不及。
他只好在自己的右掌上,又加了一成劲力。
这两只枯瘦的手掌才一接触,便听“砰!”的一声大震,声如裂帛。
两人同时向后退了两步,东凡和尚面上有一层惊诧之色。
这一掌,彼此都试出了对方的功力,竟是不相上下。
东凡和尚怪笑道:“怪不得你天河剑这么狂,在掌上居然还有这么大功夫,真是想不到。”
麦休士冷冷说道:“你这和尚居然不是虚有其表,真是想不到!”
他反唇相讥,把东凡和尚又气得发狂,大袖一挥,五指尖尖,向麦休士的面门抓到。
东凡和尚枯瘦的五指,如同一把钢钩也似,刹那递到,二指一抬,便抓向麦休士的双目。
麦休士一声轻笑:“你这个好狠的和尚……”
他白头向后一扬,躲开东凡和尚的五指,右臂微抬,掌心外吐,以雷霆无钧之势,向东凡和尚的小腿击到。
东凡和尚一掌落定,小腿之下力逾万钧,不禁大吃了一惊,顿时把身子一挫,向后倒退了五六尺,才算躲过了这一险招。
他一直轻敌,却想不到麦休士在掌上,居然有这么深的功力。
麦士含笑说道:“和尚!方才嫌我闪躲,如今我一动手你就退,是怎么回事了?”
东凡和尚被他说得面孔发红,咬牙道:“老儿休狂!”
他这一次小心得多,身形未到,双掌已然翻出,以“双风贯耳”的招式,向麦休士的左右两颊击到。
这个老和尚在双掌上下了数十年的功夫,在他一生所遭遇的敌人中,几乎是没有一个人是他的敌手。
但是他今晚所遇到的,却是草野中的一位奇人,所以动辙得咎。
麦休士容他双掌已快击到,身子猛然向下一矮,右掌急如闪电般递出,二指相并,以“佛陀点灯”的招式,点向东凡和尚的“志堂穴”。
这一招看起来轻松平常,实际上指力惊人,离着老远,东凡和尚便觉着劲力迫人。
他身子向后猛一挫,闪开两尺,麦休士二指点空,还来不及收招,东凡和尚右掌猛沉,二指指尖,点向麦休士的顶门。
这二指之力,可真是非同小可,麦休士便觉顶门发凉,那惊人的指力已然当头压下。
麦休士虽然不愿意退,但是在这种情形下,却是无可奈何。
他身子闪向左侧,左劈一环,食中二指,点向了东凡和尚的腰眼。
他们两人一动起手来,真是个龙腾虎跃,好不惊人。
钱木儿及桑羽青,只觉满室生风,人影如飞,眼见他们两人都施展了全力,彼此绝不留情。
刹那之时,已是十余招过去,两人就在方圆一丈以内,始终没有出这个圈子。
皮春大集
显然比麦休士要高出一大截来,但东凡和尚体态高大,是他的身手依旧灵活得像是狂风下一片飞雪四下飞舞,不可捉摸。
但是麦休士的轻身功夫,显然更要高上一筹。
他修长的身材,如同是一个鬼魅的影子,飘飘浮浮,若有若无。
两只阔大的袖子,恰似一双疾飞的白蝶,随着他灵活的身子四处打转。
这种情形一看,东凡和尚的轻身功夫,立时相形见拙,不过这之间的相差,只是极其微小的。
东凡和尚似乎也知道自己轻功不如他,竟把身形放得更慢了。
他心中忖道:“我若是一味的随他打转,只怕要上了他的当,不如来个以静制动。”
才想到此,麦休士又如一阵狂风似的扑了过来,一只右掌闪电般向东凡和尚胸前拍来。
这一掌来得神速无比,东凡和尚吃了一惊,他身子向后稍错,翻起二指,欲推麦休士的手腕。
不料麦休士这招乃是虚招,就在东凡和尚的手腕才翻起时,麦休士突然收回右掌,左掌翻起,尖尖五指,向东凡和尚的右肩抓来。
这一招变化得电光石火,神妙莫测,等到东凡和尚警觉时,那五股强劲的指力,已然触近了他眉头。
虽然手指还未递上,东凡和尚已然觉得一股裂肤之痛。
他不禁大吃一惊,身子猛然向后一转,躲开了麦休士的五指,为了怕麦休士连环进招,东凡和尚可不敢停,他足下用力,身子向右方窜出了五尺。
果然,在东凡和尚惊魂甫定之时,麦休士的右掌已连环拍出。
所幸东凡和尚已逃开了去,否则虽不至栽在这一招上,也很够他难堪的了。
东凡和尚惊怒交集,他搓着一双浑厚的手掌,面上现出狞笑,道:“麦休士!我真是小看了你爪子上的功夫了。”
麦休士仍然是一张阴冷冷的脸,慢吞吞的说道:“我不像你们出家人,不知好生之德,次次出手总是要点血腥的。”
东凡和尚被他气得发出了一声极难听的笑声,厉声喝道:“我和尚素食已久,倒也愿意见点血腥之物。”
一语甫毕,身进如风,右掌怒朝麦休士的心窝抓去。
这一式名叫“云龙探爪”,东凡和尚盛怒之下,使出了七八成掌力。
由于麦休士身法奇快,所以东凡和尚不敢把招式用得太老了。
他这招式才一递出,麦休士不但不向旁闪,反而挺身迎了上来,不禁使东凡和尚一怔。
为了防着麦休士有什么诡诈的招式,东凡和尚连忙把速度减慢。
两下眼看就要接触到,麦休士猛然身子向后一扬,东凡和尚的双掌眼看就要递上了,却又送了个空。
就在这一刹那,麦休士双掌猛沉,十指箕张,钢勾一般来擒东凡和尚右腕。
东凡和尚只觉劲风当胸,锐不可当,正要抵抗,突觉小腹前有一股突来的劲力。
原来麦休士除了双掌之外,右足也同时踢出,足尖紧绷,占向东凡和尚的“丹田穴”。
东凡和尚惊怒交集,大喝道:“我看你有多厉害……”
他身躯猛然一个大转,已然闪出去七尺多远,麦休士虽然连出奇招,仍然未能伤得东凡和尚分毫,心中不禁颇为吃惊。
东凡和尚盛怒之下,一双大袖用力向后一甩,只听得“忽噜”一声大响。
他双目圆睁,叫道:“老小子!你今天是死定了!”
麦休士冷笑道:“不必多说废话,进招吧!”
于是东凡和尚又如一头怒虎般冲了过去,这两个老人再度激烈的打在了一处。
桑羽青在一旁看得清楚,麦休士的内力不如东凡和尚深厚,但是一身轻身功夫,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麦休士深知自己的掌力不如东凡和尚,所以他一直处于被动地位,一再的激怒东凡和尚,然后以一身卓越的小巧功夫来对付他,并且伺机予以重击。
桑羽青低声对钱木儿说道:“照这种情形下去,东凡和尚要吃亏呢!”
钱木儿摇了摇头,说道:“不见得!这个和尚古怪得很,再二十招下来,如果不能取胜,他就会改变战略的。”
两人处身在石室内,除了观战外,竟是毫无可为。
桑羽青虽然心中焦急,但是也无可奈何。
这一刹那,东凡和尚与麦休士又是五六招过去,仍无胜负。
东凡和尚或许是要务太多,所以他显得很是焦急,有速战速决之意,下起招来,便是雷霆万钧之势,又快又疾。
麦休士则显得沉静得多,与东凡和尚比较起来,心理上便占了先机。
在东凡和尚一连串的急攻之下,麦休士均能很轻松的应付过去。
看看又是三四招过去,东凡和尚接连急攻了十招,均未占得丝毫便宜。
他那巨大的脸,立时胀成了血红色,室内虽然灯光暗淡,仍然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来。
这个高大的和尚,变得更加的疯狂和恐怖了。
他脸上已经渗下了汗水,巨大而发着白光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乌黑的嘴唇,一双圆睁的眼睛,闪闪发出了可怕的光芒。
桑羽青心中暗暗吃惊,忖道:“东凡和尚竟是这么狰狞的一副面貌。”
这时东凡和尚杀得性起,他大吼一声,身法陡然加快。
一时之内,虎虎生风,他巨大的身子满室飞舞,双掌发出的劲风,震得石墙不住的发出轰轰的声响。
这时麦休士也把身形一改,除了身法加快外,又逼近了许多,不若方才那般若即若离的样子。
这两个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这时才算动了真章,只见衣光掌影,扑打翻飞,在这死气沉沉的坟底,掀起一场生死大战。
这时桑羽青及钱木儿,已经完全被他们所吸引了,这是一场江湖中百年来难得的大战,也是桑羽青及钱木儿生乎初见。
东凡和尚的招式之紧,令人不可置信,往往在一刹之时,连续攻出四五招。
麦休士这时也改变了招式,一反方才闪躲之式,虽然在东凡和尚的掌隙之中左回右避,但是进攻的招式也大为增加。
室中立时充塞了一股紧张的空气,这两个老人都停止了斗嘴和谩骂,彼此全心用在招式上。
东凡和尚掌大力沉,每一掌递出便有千钧之力,招招式式全是攻向麦休士的要害。
麦休士则施出了一套精绝的小巧点穴功夫,举手投足,快得出奇,他那十个手指,无时无刻不向东凡和尚的重要穴道点抚。
但是东凡和尚掌力太大,方圆一丈之内全是劲力,麦休士在如此雄浑的掌力圈里,不能尽情而为,否则他那套绝妙的点穴法,恐怕东凡和尚要吃了大亏。
他们两人各有所长,一时之间杀得难分难解。
桑羽青忖道:“这样看来,不是短时间可以结束的……”
方想到此,便听钱木北说道:“这样下去,恐怕麦休士会占些优势。”
桑羽青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钱木儿又接口道:“不过这种情形不会长,东凡和尚最是仔细,如果他一直不能占优势的话,一定会有所改变……”
这时麦休士正好转向东凡和尚背后,二指如电,指向东凡和尚的“肩井穴”。
东凡和尚猛然转身,巨大的右掌,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麦休士伸出的二指抓来。
这一式倒是大出麦休士意料之外,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已来不及思索,他丹田提气,把一股锐不可当的指力加了上来,向东凡和尚的掌心点来。
眼看这两股指力就要相触,胜负也就在这一式上决定,东凡和尚一声长笑,他身子一转,整个侧了过来,右掌闪电般翻起,抓向麦休士的面门。
同时左掌倏出,二指如钳,便抓麦休士的手腕。
这一招二式,变换得神鬼莫测,一霎之时,麦休士已然陷入危机。
麦休士大惊,知道自己上了当,要是被东凡和尚任何一指扫上,非死即伤。
在这种情况下,东凡和尚似乎已然赢定了。
但是就在他即将奏凯的一刹那,麦休士整个的身子倏然下沉,速度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东凡和尚的夺命两掌仍然落了空,忖道:“糟了!”
一念未毕,胸腹之处,劲力如山,怒涛骇浪的拥了过来。
东凡和尚脸上已变了色,由于方才一招志在必得,不色把招式用老了,想不到麦休士不但死中求活,并且还出等绝招。
在这种情况下,东凡和尚是万难逃出麦休士的双掌了。
桑羽青急得大叫道:“留他一命!”
一语未毕,便听东凡和尚大喝一声,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狂风吹退的小舟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退了去。
桑羽青及钱木儿以及麦休士都不禁大为惊讶,原来方才的情形,东凡和尚非死即伤,想不到他居然无恙而退,并且连他用的什么身法都没有看出来。
麦休士及东凡和尚的脸色都很难看,均都是惊怒交集,东凡和尚虽然没有落败,但是两次的危机,很明显可以看出,他在拳脚上的功夫,比起麦休士来稍逊一着。
他狞笑了一声,说道:“名不虚传!我和尚能够在你手下讨教,实在是三生有幸!”
麦休士冷冷说道:“和尚过谦了!”
东凡和尚铁青着脸说道:“拳脚功夫已然领教,如果麦老师不急,我想请教你一下名满江湖的麦门天河剑法。”
钱木儿闻言低声说道:“怎么样?这个和尚果然另谋他图了。”
桑羽青心中却道:“麦休士的‘天河剑’法,也是名满江湖,应该比拳脚上的功夫更精绝,莫非东凡和尚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把握不成?”
才想到这里便听麦休士冷笑道:“老和尚,我是有求必应的!”
一语甫毕,肩头微晃,只听呛的一声轻响,一道白溜溜的光华现出。
麦休士已经把天河剑撒出,他这柄“天河剑”虽然不能与桑羽青的“青光剑”及叶剑瀛的“蓝松剑”相比,但也是数百年来,江湖中的一件奇兵。
他右手执剑,横搁胸前“冷森森”的光华,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面孔。
他冷冷的说道:“和尚!你用什么来招架?”
东凡和尚嘿嘿的冷笑了两声,他大踏步向一座佛桌之前,伸手取过了一只巨大的木鱼。
那只木鱼大约有人头般大,其中有一个长长的把手。漆着红漆,看起来分量很重。
他右手则拿着那只木鱼的把子,长约两尺许,也是漆着红漆。
东凡和尚在手中晃了一晃,说道:“老僧就以这吃饭的家伙迎你几招。”
那木鱼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是由纯钢铸成,东凡和尚提在手中,仿如纸糊的一般,毫不费力。
麦休士心中暗惊,忖道:“他倒聪明,知道我的剑利,取出这大家伙来……”
事实上麦休士最担心的是,怕他木鱼之内另有别的花样,因为这类奇特的兵器,往往有些暗器之类的机关,使人防不胜防。
麦休士白眉微皱,暗忖:“这老和尚心狠手辣,此处又是如此暗晦,想要防他施放暗器,真非易事……”
想到这里,东凡和尚已狞笑道:“麦老师,恕我和尚有僭!”
他一语甫毕,右手铁棍在木鱼上猛然一击,发出了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听来沉浊,可见那木鱼不是空心,其中定有别物。
那声难听的声音,在密封的石室内,听来特别刺耳,更有夺神之功。
这时麦休士真正的有些紧张了。
东凡和尚已看出了麦休士的神情,他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说道:“怎么?麦老师看不惯我这吃饭的家伙么?”
麦休士咬了咬牙说道:“和尚,进招吧!”
东凡和尚又是一声轻笑,他身子一晃,已然扑了过来,手中的木鱼,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麦休士的头顶,以泰山压顶之势砸了下来。
这一式之力,真个是惊天动地,不可抵挡。
连麦休士这种人物,都不禁变了色,他极快的把身子旋转出去,如同幽灵一般。
躲出了这一招,麦休士身形尚未站稳,身后“通!”的一声大响,震得心神不定。
响声才起,一股寒风,直逼身后,来得比电还快。
麦休士大吃一惊,来不及回头观望,再度躲开了去。
东凡和尚先声夺人,接连进攻,麦休士一时慌了手脚,只有奔逃的份儿。
桑羽青和钱木儿都不禁为麦休士捏了一把汗。
桑羽青全神贯注,注意着东凡和尚的身法和招式,因为他发誓要与东凡和尚作一次生死大战。
东凡和尚攻势奇猛,一刹之时,已然连进了五招,每一招都有石破天惊之势。
麦休士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是仍然仗着绝顶的轻功,逃出东凡和尚的攻势,而没有受到毫发之伤。
东凡和尚动手之际,狂笑着叫道:“麦老师!你只会逃么?哈哈!”
他那粗哑干涩的声音,在地室内迂回不已,听来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恐惧。
麦休士白发蓬松,牙齿紧咬,一言不发。
这五招下来,他虽然受了不少惊,但也渐渐的镇定下来。
桑羽青见状忖道:“麦休士必是藉着闪躲来摸东凡和尚的门路。”
他的推断一些也不错,由于一上来麦休士慌了手脚,他知道如果不冷静下来,只怕十招之内,便要折在东凡和尚手下。
所以他采取了与方才同样的战略,一味的闪躲,可是全心全意的在研究东凡和尚招数,寻找他最弱的一环。
这石室虽然巨大,可是像他们这样动起手来,则显得不够宽敞了。
麦休士像一阵风似的,东西飘忽,快得不可捉摸,简直不可相信,一个人的速度,居然能如此之快。
东凡和尚则紧追在后,猛杀猛打,如同丈二金刚一般,带起了满室寒风。
刹那之间,又是七八招过去,麦休士仍是一味躲逃,东凡和尚硬是追他不上。
钱木儿低声对桑羽青道:“这和尚内力极足,只怕麦休士要吃亏了。”
桑羽青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不知麦休士有没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招式。”
这一段时间内,麦休士少说也转了十几个圈子,东凡和尚又急又怒,不由大声喝骂道。
麦休士则是毫不理会,对于东凡和尚的讥骂,充耳不闻。
又是两三个圈子过去,连钱木儿都有些不耐烦,但是桑羽青却是星目扬辉,一脸的兴奋之情,原来他已看出了东凡和尚的弱点,并且想到了一套克他的剑法。
这时东凡和尚紧追在后,正起急步,出乎他意料之外,麦休士身子一顿,飞快的轰过了身子,手中长剑一挥“刷!”一声急响,白光闪闪,寒冷的剑锋如黑夜霹雳一般,向东凡和尚的面门猛砍过去。
这一招神鬼莫测,东凡和尚不由大吃一惊,稍一迟疑,那冷森森的剑锋已然劈面而至。
东凡和尚大惊失色,来不及思索,左手的大木鱼猛然向上一招,硬对麦休士的宝剑。
高手较技,胜负往往就在一招半式之内,这时麦休士反客为主,已扣住了先机,他焉肯放过?
他右臂一震,剑身猛得向右滑去,同时挟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向东凡和尚的右肩削去。
东凡和尚木鱼尚未举起,麦休士招式又改,一时不禁手忙脚乱。
在这种情况下,已不容他有丝毫的犹豫,东凡和尚整个身子,向左后方猛然一侧,躲开剑锋,紧接着向后纵开了去。
这一招虽然被他让过,但是他的位置早在麦休士的预料之中,第三剑又接踵而至,以“长虹贯日”的招式,直投东凡和尚的胸腹。
这才是真正的“天河剑”中的招式,也是麦休士反攻的第一手,方才两招是骗敌用的。
东凡和尚身子尚未站稳,麦休士的长剑,带着龙吟之声直抵胸前,好不惊人。
东凡和尚暗叫:“不好!”
他左手的钢棍,以十二万分的速度拦了上来,只听“呛”的一声大震,两人身子各向后退出了五六步,东凡和尚的脸已经成了惨白色。
东凡和尚脸上渗着汗水,低头察看手中的钢棍,已然有一寸多深的一个缺口。
麦休士这一招仍未成功,他也迅速的退向一旁,左手二指轻轻的捏着剑尖,低头察看。
白光耀眼,剑身在麦休士手中微微发颤,但是剑身完好,麦休士这才放了心。
东凡和尚拭了一下汗水,说道:“麦老师,你好厉害的连环三剑!”
麦休士冷然道:“其实只是一剑——天河剑的第一式。”
东凡和尚苍白的脸,不禁被他说得发烧,冷笑一声,接道:“哼!第一剑便有此威力,我和尚真算是开了眼界,还请你多露几手才是!”
麦休士道:“和尚!你今天一定要痛痛快快的领教我的‘天河剑’法。”
一旁观战的桑羽青,虽然暗幸东凡和尚不曾被麦休士杀死,但也为麦休士感到惋惜,因为方才乃是一个极难寻求的制胜机会,但是麦休士却未成功。
在桑羽青思忖之际,那边已经再度动起手来,这一次动手的情形,比起以前来大不相同了。
只见麦休士右手执剑,左手捏着剑诀,如同风摆荷叶一般,飘飘而进,身法、架式极为美观。
桑羽青也是使剑之人,虽然并不会他本门的“星月剑法”,但却由一代奇人石尘子那里,学来了一身高超绝伦的剑法。
这边麦休士才一进招,桑羽青不禁暗暗点头,心中忖道:“这麦休士果然名不虚传,一身剑法确是惊人!”
想到这里,便听钱木儿道:“啊!他这套剑法真是玄妙!”
那东凡和尚也不若先前那么毛躁,他双目炯炯的注视着麦休士。
他决心在兵刃这一阵上,把麦休士折于他的木鱼之下。
麦休士长剑如虹,分心就刺,剑身微颤,吟吟有声,那闪亮的白光,映入发眉,极是悸人。
东凡和尚可是一丝也不敢大意,他壮硕的身子,迅速的向后退出三尺,长剑落了空。
他不敢让麦休士换招,左手钢棍猛然提起,以“投石问路”的招式,向麦休士的左臂刺到。
他棍重力沉,赫赫生风,这一刺之力,少说也有百十斤。
麦休士“雁荡湖山”,身子一转,飘然来到东凡和尚背后。
他长剑一抡,“善门大开”剑尖舞出斗大一朵剑花,正向着东凡和尚的后肩削来。
这一式威力极大,一片白光眼看就要落在东凡和尚的后肩上!
东凡和尚一声大喝,他的身子,如同转风车似的转了过来,右手巨大的木鱼猛向外转,往麦休士的剑身上迎来。
这一招之力可是不小,麦休士自然不会让他砸着,他闪电般的收回宝剑,“抱元守一”身子如同一株古树,东凡和尚的木鱼,由他身前落下,却不能伤他分毫。
东凡和尚欲抢先机,但是麦休士“展翅大鹏”,“天河剑”挟着一股寒光,向东凡和尚的额头刺来。
像这类高手较技,无论哪一方抢出招的先机,便有取胜的可能。
但是这一招之快,谁也抢他不着,因此形成了一招一递的来往着,谁也抢不着机会连出两招。
这一场生死大战,打得好不激烈,麦休士天河剑法发出了十足的威力,只见一团光笼罩着他,方前又后,倏右忽左,剑锋所及,五丈之内全是威力。
东凡和尚的奇形兵器,一旦施展开来,真个有石破天惊之威力,这两条黑影,三样兵刃,在石室内满处飞走,好不惊人。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无法断定彼此的胜负。
桑羽青及钱木儿都不禁看得呆痴了,忘记自己的处境,也忘记了一切发生的事,只是被这一场罕见的打斗所吸引了。
这两个老人出招极快,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双方也交换了十招以上。
麦休士冷笑一声道:“和尚!你认输吧!”
他“天河剑”右刺,向东凡和尚的下腹挑到。
这时东凡和尚的处境,可说是险恶已极了。
但是他咬牙大喝一声,身子好似用尽了劲,拚命闪躲,虽然躲过这一剑,却是无法平衡身子,整个的向左滑倒过来。
麦休士连连冷笑,他已经有了绝对取胜的把握,身子一挺,向前逼近了三尺,两人相距只有三尺了。
他并不想置东凡和尚于死地,所以剑身一摆,发着奇光的剑尖,即向东凡和尚大腿“白海穴”挑到。
这种情况下,东凡和尚是毫无闪躲的余地了。
但是,麦休士宝剑才出,东凡和尚蓦地大喝一声,他下倒的身子,突然向后升起,麦休士长剑落空,大惊失色。
就在这闪电的一刹那,麦休士急风迎面,黑忽忽的钢棍迎头打下。
麦休士慌忙向右转开,他却中了东凡和尚的计。
原来东凡和尚这一招乃是虚招,麦休士向右一闪,正对着东凡和尚那恐怖、狡黠的脸。
麦休士心知不好,暗叫:“完了!我栽了……”
一念未毕,东凡和尚双手齐出,右手木鱼向麦休士顶门打到,左手钢棍则向麦休士的胸前猛戳过来。
这要命的两招,把麦休士吓得心胆俱碎,在这种情况下,已无选择的余地,他咬紧了牙,右手宝剑,猛然的向那钢棍砍去。
就在同时,他左掌贯足了劲力,推向了那只急来的木鱼。
两下猛一接触,只听“呛”的一声大响,挟着麦休士的惊呼之声,他已经被震退了五六步!
这一对招,麦休士可是吃了大亏,他右手宝剑,虽然把东凡和尚的钢棍削成一个大口,但是自己的虎口已被震裂,鲜血迸流,再也拿不住剑,“铛——”的一声脆响,宝剑落了地。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左臂,由于他仓促迎敌,劲力未能够运足,左手虽然挡住木鱼,但是东凡和尚的千钧之力已然传过。
那一股不可抗拒的劲力,不但已震得他左臂失了知觉,就连半个身子都酸麻不已。
但是万幸,若非他有着极高的内力,和应急的招式,只怕这一招就完了。
东凡和尚显然也受了重创,但是比起麦休士来是好得多了。
这时麦休士面色铁青,双目发直,他不但受了重创,连数十年的威名,也毁于一旦了。
东凡和尚并没有赶尽杀绝,他冷笑一声道:“麦老师!今天虽然败在我手,但是你这身功夫也很可以了,按方才的约定,请你立时离开此地,没有你什么事情了!”
麦休士满面含羞,点头道:“好!只要你不死,我们总还有见面之时!”
东凡和尚冷笑道:“麦老师,难道你非要投名师学高艺?我和尚只要不死,等着你就是了。”
无可奈何,麦休士只好任他奚落,他默默无言,弯身拾起了宝剑。他要起身之时,受了伤的右掌突然一扬,三点银星,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东凡和尚射去。
他怒喝道:“和尚休狂……”
东凡和尚作梦也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麦休士居然还发暗器,惊慌之下,三点银星已然抵至面门。
眼看东凡和尚就要丧身在这三枚暗器之下,突然一阵急啸之声,三片金光,由石孔中穿出,不迟不缓,正好迎住那三点银星,只听“呛”一声响,麦休士所发的暗器,完全被这三片金光打飞。
东凡和尚吓得掉了半边魂,却是丝毫未曾受伤。
原来是桑羽青,由石孔中发出了三枚“半月钱”救了东凡和尚一命。
满室之人,无不惊诧。
麦休士也怒道:“桑羽青!你竟救了仇人一命!”
桑羽青很冷静的说道:“麦老师!我桑羽青与他有十余年血仇,怎能容别人杀他?再说你老既然落败,就该遵约而去,再发暗器,敢不失了你的身份?”
桑羽青这一番话,把麦休士说得羞愧难当,他再也呆不下去了,狠狠的跺了一脚,说道:“好吧!这屋子里的人,早晚都有一笔账!”
说完了这句话,很快的消失在甬道上。
方才的情形,以麦休士等一流高手,愤怒之中所发的暗器,居然能被桑羽青轻易破去,不禁使东凡和尚大为惊异。
他强笑了两声,对桑羽青道:“孩子!你果然是有心人,我和尚绝不辜负你,留着这条命领教你的‘青光剑’。”
桑羽青冷冷说道:“和尚,事到如今,已没有什么外人外事,‘青光剑’及剑谱图解都在我的身上,你难道不敢与我一拚?”
听了桑羽青的话,东凡和尚不由双目一闪,但随即恢复原状,道:“你别急,我还有些外事,办妥之后自然会放你出来。”
他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望着那石孔笑道:“青光剑虽是奇宝,但是要削开这万年石孔,怕也不是易事,就算你把石孔削开,墙中另有机关,何必费这等事,还是省些力气,等着与我拚命吧!”
说罢之后,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桑羽青气得胸口发胀,怒骂道:“无耻的贼和尚,难道我就出不来么?”
但是东凡和尚已然消失,不再理他。
钱木儿在旁说道:“羽青!不必操之过急,这个和尚的脾气我是深知的,他平生多疑,又极谨慎,十余年来一定利用了地势,设了不少机关,我们还是不要妄动,不要弄巧反拙,到时就更为难了。”
桑羽青剑眉紧锁,说道:“难道我们就在此等死不成?”
钱木儿说道:“你方才不该告诉他图解在你身上,他现在一定是去打探实情,若是确实在你身上,那时他会不择手段,绝不会放你出去了。”
桑羽青觉得有理,说道:“这……这怎么办?”
钱木儿道:“在他回来之前,我们一定要设法出去,我看只有等小猴儿来了再说。”
桑羽青发急道:“他妈的!这个该死的猴儿,不知到哪里撞丧游魂去了……”
还没有骂完,便听小猴儿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唷!师兄,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会骂人,幸亏我没耽误,不然不知道要被你骂成什么样儿呢?”
桑羽青大喜,忙道:“小猴儿!你现在来了,就算你没罪了,快想法子把我们弄出去。”
小猴儿眨了眨眼睛,说道:“说得倒简单,谁叫你们不小心……”
桑羽青怒道:“你少在这风言风语,再噜嗦就给我滚!”
小猴儿吐了一下舌头,他知道桑羽青此刻心情烦躁,忙道:“好!好!我想办法!”
桑羽青一言不发,钱木儿道:“小兄弟,你可千万小心啊……”
小猴儿望了他一眼说道:“唷!你怎么也关起来了?这个和尚真狠心,像你这种好徒弟……”
他说到这里,见桑羽青一双眼睛发出奇光,吓得他赶快停住了。
钱木儿也被小猴儿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猴儿围着石室乱跑,钱木儿不禁为他捏一把冷汗,可是桑羽青却知道,小猴儿是外粗内细。
由小猴儿的神态看去,他必受过高人指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桑羽青忍耐不住,沉声道:“小猴儿,不要再作怪了,若是东凡和尚回来,你吃得住他么?”
小猴儿也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他答道:“师哥别急,我这就放你们出来。”
他说着转了一个暗角,不知他摸索什么,不一会工夫,一片轧轧之声,桑羽青所处石屋之壁,居然活动起来。
桑羽青及钱木儿不禁又惊又喜,钱木儿叫道:“这小子真找出门路了!”
哪消一刻工夫,桑羽青、钱木儿两人已然转出了这间石室,来到大厅内。
两人惊喜交集,小猴儿赶上前来,笑道:“师哥!怎么样?他这点能耐哪瞒得过我……”
桑羽青摇手止住他的话,说道:“现在别说这些废话,赶快找那本剑谱!”
小猴儿摇头道:“那本剑谱他早带出去了。”
桑羽青急道:“你怎么知道?”
小猴儿道:“他方才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他放在怀里的。”
桑羽青跺足道:“好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他。”
钱木儿摇头道:“此处太危险,敌暗我明,还是出去再说。”
桑羽青却是不愿意再拖下去,想在此等东凡和尚作一解决。
小猴儿笑道:“师哥别固执了,外面有人等着你呢!”
桑羽青双目一闪,说道:“是谁?”
这时他心中想到石尘子,忖道:“必定是师父来了。”
小猴儿却是神秘的一笑,说道:“你见了面就知道了。”
桑羽青越发认定是石尘子,因为碍着钱木儿在旁不便多问。
当下三个人沿着石梯,爬出了这座大坟。
桑羽青回头望了望这片大坟,骂道:“妈的!一个提督,死了之后还有这么大的排场,真不得人心。”
钱木儿问道:“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呢?”
小猴儿笑道:“随我来!”
当下两人随着小猴儿身后,在乱坟之中向外奔去。
有一个共同的念头——在桑羽青和钱木儿的心中盘据着,那就是白婵。
自从听了麦休士与东凡和尚的谈话后,桑羽青及钱木儿便一直担心白婵的安危。
可是他们都不说出,尤其是桑羽青——更不便表示出关怀之意。
两人默默无言,在坟地内如飞的奔跑着。
不一会的工夫,已然转出了这片荒地,来到一片小山之下,却显得更荒凉了。
桑羽青忍不住,问道:“小猴儿,到底在哪里呀?”
小猴儿用手向前指了一下,说道:“就要到了!”
三人转过小径,果见一间小茅屋,隐隐透出灯光,黑夜之中,犹如一间鬼屋。
桑羽青暗忖道:“师父怎么会到这里来……”
一念未毕,已然来到近前,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说道:“是桑贤侄来了么?”
那声音听来耳熟,却不是石尘子的声音。
桑羽青心中诧异,忖道:“这又会是谁?”
小猴儿已然答应一声,木门立时打开,灯光透出,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门口。
桑羽青不禁一怔,原来开门的竟是邵南燕。
邵南燕已然迎了上来,笑道:“小猴儿!你还真有一手,这么快就办妥了。”
小猴儿笑道:“那是什么话,我办的事还会差?”
桑羽青也含笑说道:“邵姑娘,久违了。”
邵南燕嫣然一笑,说道:“桑兄你受惊了。”
桑羽青笑道:“不算什么,谢谢姑娘关怀!”
钱木儿也在一旁发怔,桑羽青代为引见,各自说了些仰慕的话。
这时那苍老的声音又传出来,说道:“燕儿呀!怎么不请他们进来!”
邵南燕答应一声,把桑羽青等请入房间内。
这时桑羽青已想了起来,室内之人,必是那白发婆婆罗英。
进房之后,果然是罗英,靠坐在一张木椅上,含笑望着他们。
桑羽青知道,小猴儿这么快能把自己救出来,必是受了罗英的指点。
罗英笑道:“羽青!我候你多时。”
桑羽青躬身施礼,说道:“多谢婆婆搭救!”
罗英笑道:“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大家坐下谈!”
众人分别落座,罗英说道:“羽青!你这一段时间内虽然屡遭奇险,可是都能应付,我最初不放心你,可是现在已知道,你的功夫是可与东凡和尚匹敌了!”
桑羽青到现在还弄不清罗英是什么人物,闻言后称谢道:“多谢婆婆夸奖,不过……”
说到这里,双目注视着罗英,罗英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尽可放心,我并无半点私心,觊觎你桑门至宝……”
她说到这里,面有戚容,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与你父母均是至友,一度虽然有些误会,可是彼此情同骨肉,只恨双方都是烈性,谁也不肯认错,以至互不来往,否则也不至于……”
罗英的脸上,有着浓厚的悲伤之情,想起了往事,桑羽青更是肝肠欲断。
但是他强忍着,苦笑道:“这也是命,好在此事就可结束了。”
罗英点了点头,说道:“我之所以把你找来,让东凡和尚多活一刻,为的是要打探白婵姑娘的下落!”
钱木儿闻言急道:“她……她怎么样了……”
罗英道:“她并没有什么危险,不过据我所知,东凡和尚并没有把她囚在此处,所以必须先找到她,否则把东凡和尚杀了,白姑娘的下落也就找不到了。”
桑羽青道:“幸亏婆婆提醒,方才我本想和东凡和尚作一死战,若是真杀了他,白姑娘岂不糟糕了。”
钱木儿更是情急,立时站了起来道:“我们赶快去找她!”
罗英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推开了门,众人跟了出去,她指向左方:“方才东凡和尚是由此而去,燕儿曾跟了他一程,却把他跟丢了!”
桑羽青等,随着她的手势向左方望去,只见荒寂的出边,有一条路直通后山,寒风吹得林木阵阵呼啸,很是凄冷。
钱木儿双眉紧皱,骂道:“这个该死的和尚,居然到处都有落脚的地方。”
桑羽青也是惦记着白婵的安危,对邵南燕说道:“邵姑娘!你跟他到什么地方?怎会跟丢了,莫非他发现你跟踪他不成?”
他一连串的问着,邵南燕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望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这么差劲,跟个人都不会跟?”
桑羽青被她说得面上一红,忙道:“姑娘莫误会,我的意思是……是……”
他“是”了半天也没有说上来,邵南燕笑着说道:“好了!让我告诉你吧!那东凡和尚生性多疑,虽然是旷野荒郊,也怕行藏败露,所以处处小心,我哪知道他那一肚子的鬼,竟被他三转两转转没了。”
钱木儿皱眉道:“他既然在这一带消失,婵妹必然被他囚在附近,真不知道他把婵妹囚起来是何用意。”
沉默了半天的小猴儿突然说道:“谁是婵妹呀?”
一句话问得那钱木儿俊脸发红,桑羽青瞄了小猴儿一眼,说道:“就是白姑娘呀!”
他们研究着东凡和尚的去处,毫无所得。罗英在一旁笑道:“你们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桑羽青脱险出来,东凡和尚并不知道,他必然还要到石坟之处,你们派一人守在那里不就成了?”
一言提醒了众人,桑羽青笑道:“我们真是糊涂了,多谢婆婆指点!”
当下三人立时便赶回去。罗英笑道:“东凡和尚还有些时候才会回去,你们也不必急在一时,你们还是到室内歇歇,喝杯茶再去不迟。”
桑羽青摇头道:“多谢婆婆!东凡和尚诡诈多变,若是错过他的踪迹,再想找他就费事了。”
钱木儿也接着说道:“他心狠手辣,如果发现了我们逃走,恐怕要把那股怒气,发泄在婵姑娘身上。”
罗英点点头,说道:“也好,你们早些去吧!我们在这边寻访,如果有了东凡和尚的下落,我会叫燕儿去通知你们。”
当下三人称谢而去。钱木儿道:“这个老婆婆是谁?”
桑羽青摇了摇头说道:“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物,想必是先父母的朋友。小猴儿!她可与你说什么来着?”
小猴儿摇头道:“没有,她只告诉我,你们被东凡和尚困在坟中,并且告诉我机关的位置。”
桑羽青奇怪的道:“怪了!这个老婆婆好像是对东凡和尚的行踪摸得清清楚楚的……”
三人谈了一阵,也谈不出什么头绪来,桑羽青道:“先不必管她,照她目前的情形看来是友非敌,即使她有什么居心也顾不得了,反正事情已经快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