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灯语声甫毕,房门被慢慢的推开,进来一个蒙面的姑娘。心灯惊讶地站起了身子,迟缓地吐出了几个字:“佛英!……你……你来干什么?……”
虽然有很浓的面纱蒙着她的脸,但由她的行动看来,她是在不安中。
佛英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站在那里,这一段不算短的日子。把他们隔离得太远了!
这时他们又单独的见了面,彼此都好像是陌生人一样。使得他们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亲密地交谈了。
心灯也发了一阵呆,他勉强的笑了一下,说道:“佛英!……你这些日子还好么?”
佛英黯然地点点头。她是不愿再来见心灯的,因为这样会使她痛苦,可是这次她却是奉师命来的!
心灯见她仍然不说话,自己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只好静静的站在那里,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佛英缓慢地移动了一下身子,轻声说道:“我昨天又到‘青窟’去过了!”
心灯仿佛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觉得无比的亲切,但也无比的痛楚,点了点头道:“啊!我知道最近你是很怪的!”
佛英接着说道:“听师父说,你中了毒!”
心灯面上微微一红,点头道:“是的!我中了毒,但现在已经好了!”
佛英走上了一步,接着说道:“我跑了好几天,一点收获也没有!……听说你倒发现了我师父的令符!”
心灯闻言颇为诧异,忖道:“她怎么会知道呢?……”
心灯想着,随口答道:“是的!我曾于黑暗中看见一眼。据师父告诉我,说是卢师伯的绿骨针,我也弄不清楚!”
佛英闻言点点头,说道:“既是冷师伯所说,那定然不会错了!……我今天是我师父叫我来的!”
心灯闻言颇为诧异,问道:“卢师伯叫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找我师父?”
池佛英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我只是来问问你那间石屋的情形!”
心灯闻言心头一凉,他原以为佛英是来看他的,当时不禁大为失望,冷冷说道:“我虽然进去过,可是里面太黑,我又中毒昏迷,什么也没看见!……不过,秦长山也进去过,他全身而退。你们不是每天在一起么?我看你还是去问他好了!”
心灯把自己感情上所受到的委曲,似乎都发泄在这几句话里,听得佛英羞怒交加,无地自容。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向后退了好几步。她想不到心灯会说出这些话来,羞愤之下,长袖一甩,立时推门而出。
心灯并未拦阻,只是怔怔站在那里,等到佛英的身影已然消失了良久,他才觉醒过来,心头怅怅,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
良久,他轻叹了一声,自语道:“我既已下定决心,又何必为此烦恼呢?……”
心灯想着,尽量的把这件事情抛开。由于他卧病好几天,心情有些不安,当下坐在禅床上,闭目调息,不一会儿便是杂念无存,渐入佳境了!
傍晚时分,心灯用过了晚斋,僧人们的梵唱已经开始了!
他倒背着手,站在院中,静静地听着,这时的心灯真是心如止水,由此看来,他还是适于过这种生活的。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僧人们都早早的熄了灯安歇了,心灯估计着差不多该动身了,于是启步回房。
心灯实在不愿意穿那身劲装,因为他自幼穿惯了宽大的僧衣,但到‘青窟’去,必须要游泳过湖,穿着一身僧衣实在有些不便。
今晚也许是心血来潮,心灯突然想道:“我今天穿僧衣去好了!……我要时刻提醒自己,我是一个出家人!”
于是,他拣出了一套净洁的僧衣换上,并且把墨林娜送他的那串佛珠也挂在了脖子上——这串珠子,自从他知道云姑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时,便很少戴用了。
他推开了房门,院中静寂无人,云重月晦,只有几颗疏星,零乱地点缀着黑沉沉的天幕。夜风凉飕飕的,吹在心灯身上,使他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心灯放开了步子,飞快地向湖边奔去,沿途他感觉到有很多夜行人向同一方向进行,可是他绝不去理会他们,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定是沈小石等。
霎那到了湖边,心灯也不管僧衣肥大,点足之下,已然投身入水,衣服对他并没有什么妨碍。他很快的便游到了对岸。
经过了数日暴雨,山路泥泞,极为难行,心灯踏着满脚的稀泥,迅速的向上移动着,这一次由于冷古的嘱咐,和他自己的决心。他一定要查出一些端倪来。
现在。对于这一带的地势,他已经很熟悉了。于是按照以往的路线。越墙而入。
就在心灯脚才着地之时,突然发觉一个淡淡的人影,就站在他的面前。
这倒是大出心灯意料,他大惊之下。连忙蓄掌护身,仔细望去,站在他面前的,却是墨林娜!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静静的站在那里,双目盯着心灯。一语不发。
心灯强捺着激动的心情,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墨林娜!是你?……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墨林娜依旧一言不发,他们自从上次同游“拉萨河”后,这么些日子来,还是第一次见面,墨林娜的表现,似乎在仔细地观察,要找出心灯有什么改变没有。
僧人打扮的心灯。与他往日在庙中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仍然是那么英俊和文静,如果一定要说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比以前成熟得多了!
心灯见她没有回答,又接着说道:“墨林娜!……你不是说要到‘多尔济拔母’宫去找我吗?为什么没有去呢?”
墨林娜这才移动了一下身子,说道:“我爹爹看守得太严,不准我动……心灯,你怎么又来了?……我告诉过你,你要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可是不能来偷,我爹爹是很厉害的……”
心灯见她还这么不懂,不禁苦笑着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唉!你知道什么哟!出家人做贼,难道只是为了些普通的钱财之物?……”
墨林娜闻言花容变色,她紧紧的捏着两只手,颇为紧张地说道:“啊!……那么你是偷那些令符的?……”
心灯却有点受了侮辱的感觉,正色说道:“墨林娜!或许你不完全了解,我今天到这儿来,并不是偷东西,而是应二十年前之约,来把我师父的令符拿回去!”
墨林娜显然不太了解,但她知道这事的严重性,紧皱着眉头说道:“心灯,我不太知道是什么缘故,可是你千万要小心,爹爹把它们看得比生命还重!……”
心灯了解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于你我本身都没关系,但我必须去做!……现在我们不要去谈它了!……云姑姑这几天怎么样?……”
提到云姑,墨林娜脸上立时罩上了一层阴云,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唉!……她……她疯了!”
心灯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虽然他早就知道了!
墨林娜接着说道:“好几天都没有看见她了!有时候她会在吃饭的时候回来,可是一会儿又不见了!……她一天到晚嘴里喊着报仇,真把我吓死了!爹爹也急得不得了!……”
心灯感觉到自己眼角润湿,几乎要流下泪来。他心中默默的喊道:“佛啊!这一定不是她的错!……一定有隐情的!”
他们沉默了片刻,墨林娜又说道:“你是游水过来的?……”
心灯看看自己水湿的衣服,点点头道:“是的!我才学会!……”
心灯说到这里,觉得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当下向墨林娜微微一笑,说道:“墨林娜,你还有什么事没有?……我不能再耽误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心灯说这些话,心中不免怅然。因为他很希望与墨林娜畅谈——像他们以往一样——可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这么做了!
墨林娜怔了一下,低声道:“没事了!你……你要小心些!”
心灯很感激,点点头,说道:“我自己理会得!……”
心灯说完这话,即从墨林娜身旁向内跃去,他才走出了七八丈,墨林娜突然在身后叫道:“心灯!……”
心灯停住了身子,回头道:“什么事?”
墨林娜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你向西边去,可以有些收获……”
心灯非常感激,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
下面却说不出来了,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姑娘,在以往,那只限于“喜欢”,可是如今这种情绪已渐渐地转变了,虽然不能肯定地说是“爱”,可是至少已经有了爱的成份了!
他再次回过了身子,带着墨林娜那份真挚的厚爱,飞快的向西方奔去。
在以往,心灯每次探窟,都是奔东面,这一次由于墨林娜的指示,他衷心地感激。
由这里向西边走,似乎没有路,显得荒凉得很,所以心灯每一次都舍弃了它。在他越过了一排矮矮的丛树之后,他已经找到了一条路径,如果不是他特别用心的话,几乎发觉不出。
因为那条路上,已经铺满了落叶,心灯在上疾奔着,由于他并没有把身子放轻,所以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声音,传到了老远。
这时的心灯,似乎一点也不顾忌了。因为这里地区太广,就算心灯找到了它的心腹之地,也必然会与卓特巴碰面的——这几乎是不可能避免的事。
这条路地势渐低,越来越往下,心灯疾奔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发现自己的身子,已处于两排山谷之间,月黑风高,冷风飕飕,山谷中回响着林涛之声,显得非常恐怖和凄凉。
心灯正在纳闷这一带没有房舍,耳中忽然听见有人拼杀之声。由山谷那边远远的传了过来,不由精神一振,忖道:“果然有些发现了!……感谢墨林娜!”
心灯想着,立时加快了脚步,人若飞鸟,在黑夜荒谷中猛扑直前,当他身形跃起时,活似一只巨大的夜鸟,僧衣已被山风吹干了,发出了“唿噜噜”的声响。
到了这狭谷的尽处,心灯再越过一排逾丈的石岩时,不禁把他惊得痴呆起来!
呈现在他眼前的,又是一条宽五十余丈的深谷,虽不能说是万丈深渊,至少也有百十丈,而深谷之中,耸立着一排极为华贵的房舍,虽然只有几间房子散出灯光,但心灯已可打量出这宏伟的建筑了!
更令他惊异的是,深谷的对面,也有一大列华贵的房舍,那拼杀之声,就是从一座巨大的石楼后传来的。
心灯怔了半响,心中默默的叫道:“啊!这个卓特巴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心灯急于过谷去探个究竟!
他游目四望,又是吃了一惊,原来就在他脚旁不远,钉着一根很大的铁桩,上面系了一根细线,直通对面,看来这是唯一的通道了!
心灯看了看,暗自忖道:“像这样五六十丈的距离,轻功特好的人,根本也用不着这玩意的!”
心灯决定由这根绳索上过去。于是他袍袖轻展,身起如燕,早已越出了七八丈,单足轻轻的点在那根丝线上,身形随着微风,上下的摆动着。
心灯觉得无比的舒适,有飘飘如仙的感觉,如果不是身在虎穴,他真要多摇摆一阵子呢!
他二次起身,又扑出了十余丈,偌大一个人,就好似个小棉球般,在丝线上,飞快地向前移动着。
当心灯距离对岸还有十余丈时,正要提气跃上,就在他身子才跃起三尺时,突觉四面八方劲风齐至,无数白星向他点点打到。
心灯身子正往上冲,突遇奇袭,两下距离又近,不禁大吃一惊,百忙中顾不得思索,猛然把气一沉,左手拼命地抖袖,身子已然向右闪过了七尺!
于是,心灯的身子,就像断线风筝似的,直向悬崖下落去!
好个小和尚,但见他不慌不忙,双掌向下用力一按,“排云抖袖”,他那下沉的身子,竞被这一击之力,拔起七八丈,轻飘飘的落在了崖头上。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般的一霎那,可是心灯已连破奇险,以他刚才显露的那一手,这个小和尚,已然深得冷古“凌空捉燕”的神韵了!
就在心灯惊魂甫定之际,突然听得十余丈外,传过了一阵轻微的拍掌之声,好似非常赞许心灯的身手。
这时心灯实在有些愤怒了,他不管是谁暗算,当下单掌打着问讯。左手捻着佛珠,朗声道:“阿弥陀佛!施主,你好狠的心肠,莫非要把小僧打下十八层地狱不成么?”
心灯语声甫歇,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口音,用藏语说道:“以你这一手功夫,不应该下地狱,是应该入江湖的!”
心灯闻言一惊,因为他分辨出这正是卓特巴的口音,当下忖道:“反正我们早晚要碰头,我也不必再躲他了!”
心灯想到这里,立时向前一步,含笑道:“老施主,你一掌纸球,能打出二十余丈,还差点要了小僧的命,实令小僧心服!……施主,你若不见外,尚请露面,让小僧拜见如何?”
心灯说完了话,黑暗中又传来几声嘶哑的笑声,卓特巴已接着说道:“哈……好会说话的小和尚,老夫早就想见你,倒要见识一下冷古教的奇才?……”
他话才说完,便听一阵轮转之声。有两个年青的小伙子,推着一辆式样颇为奇特的木轮车而来。
卓特巴坐在车内,身上围着一块五色斑斓的大虎皮,头上戴着一顶猴绒帽,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珠,闪闪的发着光芒。
卓特巴实在是一表人才。虽然他已是七旬以上的老人,但他的面貌、躯体、精神、言谈,都像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没有一丝暮气,与心灯所接触到的那些老人迥然不同。
他有一股慑人的英气,任何一个人与他在一起,都会感觉到,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车子慢慢地推到了心灯面前停下。推车的两个藏人,垂手站在两侧,他们都是锋芒外露,看得出是有着很深武功的人。
卓特巴仔细地把心灯看了一阵,心中暗暗吃惊,他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是太可怕了!
心灯也在全神地打量卓特巴,他几乎不敢相信,像这样一个品貌堂堂的人,竟会是一个阴毒、险恶的武林之魔!
卓特巴不住地点着头,说道:“这几天,我把这群老怪物的徒弟都看过了,虽然全是人中龙凤,但是除你之外,没有一个能比上他们的师父,怪不得你的名气大得出奇呢!”
心灯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老施主太过奖了。小僧倒是久仰你的大名,今夜能拜见‘西藏第一人’,真个是三生有幸了!”
卓特巴抚掌大笑,说道:“哈……你在庙里长大,可是江湖味倒是十足,真不愧为冷古的衣钵传人!……我问你。你到我‘西藏第一家’来做甚?”
心灯这时才想起了,在他面前的,是他师门和本身的生死仇人,不禁一阵热血沸腾,强自抑制着,冷笑几声说道:“哼!施主,你太健忘了,二十年前之约,今日能不应诺么?”
卓特巴闻言仰天大笑,声入云霄,良久方歇。他点着头说道:“傻孩子,与我打赌的,都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这等人物的死约会,我焉敢忘记?
“在二十年前,我以为他们绝不会教出比他们更好的徒弟来,所以我说可以由他们的弟子来偷盗令符。
“可是现在我发觉我的想法错了,以你们这等身手,足可以代表你们的师长,所以我准备明晚在此设宴,请你们全部都到,然后把收藏令符的地方详细告诉你们,由你们凭真功夫去取好了!”
卓特巴这番话,倒是大出心灯意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但他心中却颇高兴,因为他知道,虽然卓特巴是邪派人物,但也是一诺千金的。
当时心灯打着问讯,欠身说道:“施主这么决定。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小僧深愿施主多福多寿呢!”
卓特巴却含笑自若,说道:“小和尚,你不要再骂我了!……你现在回去吧,明天我会派人送帖子去,到时你再与你师父一同来吧!”
心灯也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当时合十为礼,含笑说道:“好的,小僧告辞了,明日再见!”
卓特巴点头挥手,不再说话。于是心灯转过了身子,点脚之下,已然跃上了那根丝线,轻松惬意地走了过去,并回身向卓特巴拱了拱手,这才离去。
当心灯消失在黑暗中时,他似乎听见卓特巴苍老的语声传了过来:“唉……看来我也许要毁在这个孩子手中呢!”
心灯对于这句话却没有什么感触,他只是在反复的思索着卓特巴刚才的谈话,在心灯认为,这也是个简单公正的办法,至少他不会再这么漫无目的地摸索了!
这时心灯突然想起了刚才的厮杀之声,忖道:“刚才不是长山还是谁?怎么我一到他们就停止了?……”
这些不关自身的事,心灯想想也就丢开。另一件事情却涌上了他的心怀,那就是池佛英及墨林娜。
这两个女孩子。都是他所爱的,这是一份最真诚的爱,最自然的爱,没有任何“企图”。
但如果说心灯这种情形是只“为了恋爱而恋爱”也是不正确的,因为心灯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与她们长相厮守——这难道不能说是企图吗?
或许有人说,心灯不该同时爱着两个女人,这是不可解释的,“人”遇着值得他爱的对象,他就会去爱它,虽然理智,现实,环境……等等,都显示出这是一种错误,但却不能阻止他,因为这就是人的天性!
心灯想到了卓特巴那间古怪的石头房子,他不禁深深的为池佛英担心,忖道:“佛英也不曾学过‘飞针绣掌’,她如何去理解那‘百子星丁’的阵法呢?再说还有这么重的瘴毒,连我都几乎丧身……”
心灯想到这里,尚有些不寒而栗,便暗下决心,在必要的时候,他一定要涉险去帮助佛英。
心灯很想再把各处打探一下,可是却没有什么必要了。他很想去看看云姑,可是当他见到她后,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心灯简直不知道这些复杂的事,应该如何结束,一直困扰在他的心头,并且这份量也越来越重,几乎使他无法负荷。
当心灯找到了来时的那条山径,正要上路时,突然听见一声极为凄凉的长叹,由夜风中隐隐传了过来。
那一声叹息,充满了悲哀、怨愤、痛苦和失望,心内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忖道:“这……这难道也是人的声音?……”
他判断那声音是由左侧发出,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心灯便向左方走去,可是百十丈内,尽是丛树巨石,绝无一间房舍,心灯心中想道:“莫非这人在荒林中徘徊?……那倒是一幅很凄凉的图画……我一定要看个究意。说不定是被卓特巴残害的人……”
于是这个善心的小和尚,便在荒林中展开了搜索工作,他几乎把百十丈内,每一个地方都踏遍了,可是却未能找出一丝可疑的痕迹来。
心灯不禁惊讶了,他忖道:“以我的耳朵是绝对不会听错的,这声音分明离我不远,怎么会找不出来?……卓特巴的家真是个古怪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怪事啊!”
心灯正在想着,突然又听见一声干涩的咳嗽,由远处传了过来,竟然距他还有百丈之遥!
心灯一阵惊喜,这声咳嗽是那么低弱、嘶哑,分明就是病侠的咳音,自从病侠麻木之后,心灯便不曾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此时此境,心灯竟再次听到了他,怎不令他惊喜欲狂。他展臂之下。已然越出了十余丈,用着颤抖的声音,大声的叫道:“病师父!病师父!……”
黑夜静静,山风吹起了一阵更大的林涛,没有一个声音来回答他。
心灯不觉流下了热泪,这一霎那他激动无比,忙乱地试探着,一颗心怦怦乱跳,他怎么也想不到,病侠居然会到这里来。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他的病好了?……”
“病师父!病师父……”
心灯这么想着,又大叫起来。多少日子来,他盼望着能再听到病侠的咳音,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今突然实现了,怎不令他发狂呢。
他像一个疯子一样,在这边寒之地,反复地呼唤着。如果说这个老人真的复活了,那将会给心灯不少的安慰和兴奋,而对这个世界更感恩了!
奇怪的是,没有一点声音来回答他,不禁又使心灯大为焦急。
他现在就像一个迷途的羔羊,突然听到了母亲的呼唤,但却找不着她的踪迹。
心灯正在焦急万状之际,突然又听见一声咳嗽,心灯早已身起如飞,赶到了近前。
他大声的叫道:“病师父,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
心灯叫罢,隔了一会,听得十丈以外,由地底下传出了一个低弱、苍老、而又陌生的声音:“谁呀?……在这里叫了半天!”
心灯又是失望,又是惊奇,原来那竟不是病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