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石并不笨,自从上次“群仙慰病大会”之后,他就发觉心灯对佛英有着很深的感情,这时见佛英随长山而去,表现得又是这么亲蜜,倒把心灯冷落在一旁,不禁使他大感惊奇起来。
心灯到底是修养到家,他把痛苦藏在心底,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沈小石道:“小石兄,我们去看看卓特巴的住宅吧!”
沈小石却丢不下这桩事,他望着远去的船影,颇为不满的对心灯道:“他们两个怎么凑在一起了?……怪事!”
心灯早已背过了身子,不再看那只小船,闻言连忙佯笑道:“他们不是很好的一对么?……”
心灯说这句话时,脸上虽然充满了笑容,可是他心中却非常难过,以至于他再想说几句赞美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沈小石由鼻中哼了一声,大声说道:“秦长山做得太不对了!……朋友妻,不可戏……”
心灯听到这里,不禁陡然一惊,连忙正色说道:“小石兄千万莫说此话,我乃出家人,连想也没有想到这些呢!”
沈小石闻言颇为诧异,望了望心灯道:“咦!你不是已经还俗了么?”
心灯痛苦的摇摇头,低声说道:“我还俗是出于无奈……等我为师门办完这件事,我还要回到布达拉宫去的!”
心灯的口气非常坚定,佛英对他冷漠,更坚定了他返回布达拉宫的决心。
沈小石感觉到心灯的话,似乎有一种莫大的力量,使你不得不相信他,当下摇了摇头,说道:“奇怪!你还要回去,做喇嘛有什么好呢?”
心灯却不再答他话,由小道向卓特巴的住宅转去,沈小石还跟在心灯身后,不停嘴地嘟噜着,好似对心灯要回布达拉宫很不满意似的。
心灯一句也不搭理他,心中却在想道:“我能否如愿回去还不可知呢!……唉!”
确实,虽然心灯有着回庙的决心,可是一切是否能如愿以偿,谁也不知道了。
他们以轻功的步子,不一时便转了小半个山,远远看见卓特巴那宅巨大的庄院,坐落于半山之间,用极大的石头,搭成一道亘长的围墙,盘延而去,不但大得出人意料,建筑也极为宏伟。
最令人惊奇的是,在他庄院的门口,有着一片小湖沼,恰如护城河似的,虽是一汪死水,却也清澈无比。
至于他房屋的建设,更是疏落有致,庄内树木成林,令人无法透视。
心灯及沈小石万料不到,卓特巴的住所竟有这等气派,沈小石边看边道:“他妈的!这魔崽子倒真会享福。”
心灯却感触颇深地说道:“确是一片好天地,只是它蕴藏的罪恶太多了,难免要变成血腥之地,这是因果啊!”
沈小石及心灯沿着护城河转了一阵,始终看不透他的房舍是怎么建筑的,好似一座迷宫似的。
二人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见天色不早,便商议着下山了。
当他回到“贡噶”时,已是傍晚时分了,心灯笑着对沈小石说道:“小石兄,请与我一同回店可好?”
沈小石方点头答应一声,突然又怪叫道:“不行!我师父还叫我办事,我都忘了,糟糕!……我走了,明天再找你。”
他说着立时放脚飞跑而去,惹得心灯笑了起来,忖道:“像他这样凡事一点也不牵挂,不是也很快乐吗?我何必如此放不开呢?”
心灯想着回到了客店,由于半日的奔波,浑身都是沙土,心灯素爱清洁,当下洗了个澡,一个人在房中闷坐着。
他虽然用全力企图忘记下午那件不愉快的事,可是这是心魔,哪里又容他看得开呢?
他默默地想道:“怪呀!就像沈小石说的一样,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了,并且还那么亲蜜?难道佛英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么?”
“那么她为什么要找我去游河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心灯的心神,使他百思莫解,恰应了“剪不断,理还乱”这句话。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推开了房门,慢慢的向长山所居的房间走来。
他的脚步很迟缓,似乎有什么力量牵引着他,使他举步艰难——那就是“自尊”。
可是感情往往战胜理智,虽然他走得那么艰难,那么痛苦他还是到了长山的房前。
心灯见房门并未上锁,室内也有灯光,忖道:“他已经回来了。”
心灯有一阵莫名的心跳,他迟疑了半晌,终于推开了房门……
奇怪,长山并不在房内,也丝毫看不出他回来过的迹象。桌上那盏油灯拨得很小,发射出微弱昏黄的灯光,使这间房子显得温和却又冷清。
心灯轻轻地把房门掩上,默默地在桌前站了一阵,他想等长山回来,但又想离去,最后他还是决定留下来。
于是,他坐在桌前,轻轻的翻阅着桌上的书籍,取过了本《洛神赋》,他以前曾随依克遍读群书,《洛神赋》也曾读过,虽然这种情调并不适合出家人,可是他仍然深深的喜爱这篇东西。
心灯又把它翻阅了一阵,心中想道:“甄宓这个女人实在很可怜,子植的遭遇更可怜……好像男女在一起的结果,必然是一个悲剧,而男人总是去担承更大的痛苦。”
心灯正在痴想着,突然由书内飘飘落下了一张纸片,心灯随手拾起,目光掠处,竟看见“心灯”两个字。
心灯不禁心中一动,用目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徒儿见字:
为师有要事五日方归,此期间望多与心灯论交,盗令之时可结为同行,余已传其武,届时必出力助你也!
师字,即日”
心灯看罢心中恍然,忖道:“啊!难怪曲星教我武艺,原来要我相助长山盗取他的令符,哼!……我自己是否能完成任务还不知道呢!”
心灯这么想着,不禁越发对群老人产生了反感,把纸条夹回原处,当下无心再看,按原样放好。
这时心灯的目光接触到床头挂着的那把古剑,心中想道:“这把剑一定不错,我且打开看看……”
心灯想着,伸手由床头取过了这柄古剑,只见剑身通绿,有一层薄薄的黑鞘套,紫紧的裹在剑鞘上,光华隐隐,显非凡品。
心灯就剑的外形观赏了一阵,已觉爱不释手,他再以食指往卡簧上轻轻按,宝剑出鞘,但听一声龙吟:“呛……”
这声龙吟极为悠长,良久不歇,剑身也在心灯手中不住的颤动,吟吟不绝。
心灯实在被这口宝剑震惊了,再低头看时,只觉寒光耀眼剑身呈全白,恰似一泓秋水,一丝其他的杂光均无。
心灯记得冷古曾经告诉过他,宝剑之中以金光最为上品,但只闻传说中之飞仙剑侠才有,任何人也没有目睹过,除了金光就算白光了,再次是青光黄光等。
心灯最初学艺时,冷古便传了他剑法,可是直到他还俗,并没有用过一把宝剑,不但没有宝剑,直到现在,他任何武器也没有的。
心灯握着这柄天下奇兵,心中充满了惊异和喜悦,他实在太爱这把宝剑了,当下拿在手中,略一舞动,便带出了阵阵龙吟,片片光芒,耀目难睁,夺人心神。
心灯把玩了良久,才轻轻的把它入了鞘,自语道:“好剑呀!……可惜我却没有……”
心灯这么说着,目光突然接触到剑柄上两个字,不由他蓦地一惊,再仔细一看,只见上面用古篆刻着“缘生”两个字。
心灯一阵猛烈的心跳,匆匆由胸前掏出了自己那枚古钱——那是他入庙时带去的。
在古钱的背面,也有“缘生”两个字,心灯与剑柄上两字一对,竟是一模一样,心中不由大奇,忖道:“这古钱据藏塔说,是我入布达拉宫时,贴身带去的,现在这把剑上也有这两个字,难道这把剑是我家的么?……可是怎么会到长山手中呢?”
心灯百思莫解,最后把古饯收入,想等长山回来时再俟机问一下。
就在心灯捧着这口剑发呆的时候,房门轻启,长山已然回来了。
心灯不禁面上一红,因为练武的人,最忌别人动其兵刃,尤其是这么一口天下奇兵。
长山也是一怔,但他立即含笑道:“啊!心灯!我才到你房里哩!……”
心灯颇为尴尬地应了一声,把宝剑放在床头,含笑说道:“长山,你这把剑确是天下少有的神品,不知从哪里得来的?”
长山向那柄宝剑望了一眼,笑道:“剑倒确是好剑,可是并不属于我……这是师父借我的,他说这剑另有主人,不久就要归还原主哩!”
心灯闻言越发明白,这把剑定是自己萧家所有无疑了,但不知自己是否有机会获得。
心灯想着,长山又笑道:“你等了很久了吧?”
心灯微微一笑,说道:“不妨,我没什么事,你才回来?”
心灯这句话,带着试探的意味,因为他亟欲知道,长山是否与佛英才分手。
长山淡淡地一笑,伸手把灯光拨大了一些,照着他红润的面孔,眉目间还蕴藏着那没有褪掉的喜悦,他轻声的回答着:“我回来很久了,在楼下吃了点东西,就到你房间去找你,却不料你也来找我了。”
长山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还在回忆着与佛英共游的欢乐。心灯心中很凉,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对长山说,可是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长山似乎很高兴,他突然笑道:“心灯,我们喝点酒好不好?天很冷呢……”
由于过度的忧闷,心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长山立时叫入了小二,吩嘱办了酒菜来,长山喜气洋洋地招乎心灯入了座,他满酌了一杯酒,笑着对心灯道:“心灯,我们能够相处论交,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来!我敬你一杯!”
心灯苦笑着承诺了长山好意,把一杯青稞酒喝得干干净净。
长山也是仰杯而尽,心灯一向是不饮酒的,可是今天似乎着了魔,不停地把酒送到唇边。
不大的工夫下来,二人已是数十杯下肚,都喝得有些微醉,仍在不停的劝着杯。许久,长山沉吟了一下,突然扬起了脸,用着异常的口声向心灯道:“心灯!……我有话要与你说!”
心灯这时已喝得晕晕乎乎,闻言点了一下头,含糊的说道:“我知道你有话与我说……你就说吧!”
长山按桌而起,他紧锁着一双剑眉,来回的踱着步子,似乎要说的话非常难出口似的。
心灯仰着头,目光随着长山的身子移动,他已经意识到长山谈话的主题,虽然很想知道,可是奇怪,他又不敢催问,像是又怕知道一样。
长山走了一阵,用手支着头,鼓起了勇气说道:“心灯……恕我问你一句话,你……你可是在爱着池佛英?”
长山这句话问得很大胆,也很残酷,使这个才离开佛门的小和尚,大大地震惊。
心灯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可是长山那一双凌厉的眼晴,紫紧的盯视着他,逼得他低下了头,用手背抹着额角的汗水。
长山话既出口,胆子也壮了,这一霎那,他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紧紧地守护着到口的食物。
经过了一段紧张的沉默,长山用着平静的口吻说道:“心灯,你已经还俗了,不必顾虑什么,照你的本意说好了!”
心灯抬眼望了他一下,但又迅速地把目光逃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要他说“我爱她”,那是太困难了,但是要他否认这个事实,那将会更困难。
然而他又不能不回答,最后他奋力的抬起了头,面对着长山,用着充满了怯畏的口吻说道:“我……我自幼出家,在佛家慈悲的香火中长大,我爱着每一个人……当然……我也爱着池佛英……”
心灯说到这里,终于有一种自渎的感觉,不能尽言地停了下来。
这时长回坐到心灯的身旁,显得颇为恳切地说道:“心灯,我也……也爱着佛英……”
同样的,当长山谈到他自己的时候,他也显得非常不安,同时更有一种歉疚的心情。
心灯并没有接话。长山又灌了一杯烈酒,好像用来壮胆似的,接着说道:“……最初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她很神秘,可是后来……就从她那次跳上我的小船开始,也就跳人了我的心……”
“六个月来,我们经常见面,神速地建立了感情,她对我也很好,可是我每次都想到了你,总觉得你在她的心中,所占的份量比我要重得多,所以只求获得一点相处的快乐,而并不敢想获得她。”
“可是她告诉我,说你爱的是墨林娜姑娘……”
心灯听到这里,不觉又惊又痛,抬头望了长山一眼,但他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只是静静的听着。
长山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们今天已经……已经和她定了终身了!”
这句话确实像一把利刃一样,刺入了心灯心灵的深处,震惊、哀伤、失望……一切痛苦的情绪,一霎时完全蕴集在他的心中,令他承受不了,感到昏眩起来。
长山并没有注意到心灯情绪上的变化,他已经陶醉在未来的美景中,这种情绪使他又站起了身子,来回的走着。
心灯在极度的怅惘中,忍不住用手在桌面支住了头。这时他才了解,他爱佛英竟爱得这么深,可是他却没有积极地争取她,更由于墨林娜的介入,使佛英报复似的,把感情投向了另一个男人。
这件事情已经是不可挽救了,心灯极力镇定着心神,他决心要把这些事情完全忘记,以恢复他以往习佛时的平静和单纯。
长山知道心灯在痛苦中,可是他本能的有一种胜利者的骄傲——虽然他所获得的,并不是真正的胜利。
他不忍心再去刺痛心灯,因为后者已经痛苦的接受失败了!
心灯摇晃着站了起来,迟疑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呢?”
长山竟有些羞涩,低声的答道:“就在我们替师父办完事之后……”
“办完事之后……你们成亲……也就是我回庙的时候了。”
长山颇感意外,正要询问,可是心灯的目光已经阻止了他,同时他也感觉到,今晚的谈话,在这个时候结束是最合适了。
于是,他看心灯默默无言地,走出了他的房间,又轻轻的把门带上。
长山说出了心中的事,感到轻松无比,同时那幅未来的美景,已经在他眼前展开了。
他满意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地自语道:“唉!想不到竟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昨夜心灯失眠了。清晨,心灯觉得双目有些胀痛,他强自镇定着,坐了一阵禅,才觉得好一些。
冷古仍然没有回来,萧鲁西也不曾来过。心灯觉得无聊,他简直不知道怎么来打发这种难过的日子,一颗心沉得像铅似的,这难道就是还俗后,一种新生命的开始?
可是心灯只有默默地忍受一切,否则他用什么来开脱自己呢?
直到过午,冷古才匆匆地回来,他的神色显得很匆忙,手中大包小包的,不知带些什么东西。
心灯连忙迎了上去、略带埋怨地说道:“师父,你到哪里去了吗?……我们现在到底于什么呢?”
冷古一面把东西放在桌上,一面说道:“我忙透了,现在你们入湖的时间也提早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即刻搬到‘多尔济拔母宫’去,要利用这段时间,把你随卢妪学的‘水功’复习一下。”
冷古话未说完,心灯已诧异地道:“师父,我水性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还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来练习呢?”
冷古闻言颇为不悦,作色道:“你懂得什么?你要知道这湖里的水是寒水,你不习惯一下,到时不误事才怪呢!”
心灯闻言一怔,立时问道:“师父,难道卓特巴会把令符放在湖底?”
冷古“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那可说不定,这个老怪物什么绝事都想得出来的!……别问了,拿包袱走吧!”
心灯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问道:“师父,我们走了,如果师祖来,找不到人怎么办?”
冷古极不耐烦地说道:“唉呀!你还为他操心!我已经见过了,快走吧!”
心灯却不知冷古为何如此急切,当下不敢再问,匆匆收拾好了东西,一同出房。
这时冷古突然伸手入怀,取出了把宝剑,递予心灯道:“这是你家的宝剑,你留着吧!”
心灯见正是自己在长山房中,所见那把“缘生”古剑,当下惊喜交集,迟疑地接了过来,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心灯话未说完,冷古已皱眉道:“说来太长,其中渊源将来自会告诉你……你出店之后,立刻到多尔济拔母宫去,找间房住下来,每天晚上要入湖一次,能沉多深就沉多深——带剑下去……时机一到,我会来通知你,现在我还有要事,先走了!”
冷古说着大踏步出店而去。心灯被他糊里糊涂交待了一大套,弄得满腹狐疑,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冷古的背影摇了摇头,把宝剑藏在肥大的袖子里,算清店钱而去。
心灯走到街上,迟疑了一阵,他别无旁事,只好按着冷古的话去做。
他摸着袖内的宝剑,这口剑昨天还在长山的房里,现在就这么神奇地到了心灯手里,实在使他太感到惊奇了!
但是心灯也有一些安慰,因为他要搬到庙里去住。虽然这座庙一切都远不如布达拉宫不如,可是对于心灯来说,仍然是有着莫大的诱惑力的。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奔驰,心灯很顺利地在多尔济拔母宫,找到了一间单房,他并没有说明他的身份,只说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来此还愿的,所以对他的光头便不太感到奇怪了。
心灯入庙之后,好像吃了仙丹一样,心情果然好多了,他干脆再次找上了僧衣,恢复了布达拉官时的生活。
一天下来,他已差不多把尘事都忘了,当他对着佛像诵祷时,佛英、墨林娜、云姑、卓特巴……等人,一点也不存在他的心中了。
当天晚上,喇嘛们晚课之后,很早就关门睡觉了。
深秋的夜晚,在西藏高原上,似乎显得特别寒冷。心灯换上了一身紧身衣裤,把宝剑紧扎在背后,轻轻的支开了窗子。
只见他肩头微晃,“寒蝉迎风”,偌大一个身子,已然飘落出院,一眨眼的功夫,已然二次腾身,“飞花过墙”,身如一大片乌云,飘飘的越出了院墙。
这个小和尚,就好似一个幽灵似的,以这分儿惊绝天下的奇技,来了结江湖数十年未了,以及他自身的这段恩怨。
心灯出庙之后,已是月昏星稀,寒风吹得树林发出了一阵阵的呼涛,听来很凄凉,也很恐怖。
心灯略一察看地形,立时展开了绝佳的身法,如飞的向卓特巴的住宅赶去,这分儿快就像个鬼影子似的。
多尔济拔母宫本来就距卓特巴家不远,以心灯的身法,哪消一会儿,已经赶到了。
心灯借着一株大树,虚掩着身子,隔河向卓特巴的庄院望去。
黑夜之中,巍巍森森,越发使人觉得深远神秘,心灯由树隙中,只看见一两线昏黄的灯光,心中不禁想道:“卓特巴一定住在深处……他要这么大的房子干什么?墨林娜和云姑不知是否也住在里面?……我希望她们不在……”
心灯才想到这里,突见远处闪电般地掠过了一条黑影,身法之快,极为惊人。
心灯见状心中一动,忖道:“这么夜了,这夜行人是谁呢?”
心灯想着,见那夜行人也是一身紧衣,并且闪闪的发着乌黑的光泽,心灯再一细看,这才恍然。
原来那人正是秦长山,他穿着的是一身水衣,看情形也是奉命来练习水性的。
心灯本想出面招呼,可是想到这是各自为政的事,加上他已然抢了佛英,对他更不愿相见,所以便未出声招唤。
秦长山在黑暗中,向四周观望了一阵,然后以极高的轻功提纵术,沿着湖边,飞快的向前跑去。
不大的功夫,他跑得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接着心灯便听得一声水花溅破之声,知道长山已然纵身入湖了。
心灯暗忖:“这湖的范围极大,他在那头,我就在这头好了。”
心灯想着,正要移动身子,突见一阵水花翻处,冒上了两个人影,正在惊异,突见其中一人,用手连续拨动水面,他身子快得像是一枝弩箭般,一进数丈,霎那便已划到湖边。
心灯心中好不骇然,忖道:“啊!这人好高的水性!”
就在心灯念头尚未转完之际,那人已像一只水鸟般,自水面拔起了八尺以上,带着一片雨珠,飘飘的落在岸上,这声势好不惊人。
心灯定睛看时,原来这人正是生性古怪的卢妪。心中正在惊奇,接着一阵水响,又跃上了一个纤细的影子,这人正是令心灯断肠伤神的池佛英!
更令心灯心惊的是,池佛英竟去掉了她脸上的那块面纱,这简直是大大出人意料之事。心灯拼命的运神看去,可惜夜色太暗,两下相隔距离又远,无法看得清楚,但依稀可以看出,池佛英的面孔是很洁白的。
夜风吹过,心灯只听得卢妪笑着问道:“英儿,冷得很吧?”
接着传过了佛英的声音,她似乎冻得发抖。
“师父……真冷!……比拉萨更冷……冷多了!”
卢妪挽着她的手,笑道:“现在还不算冷,要到中夜才冷呢!……回去吧,明晚再来,十天以后才能中夜来,否则你吃不消的……”
她们师徒二人,边说边笑,渐渐地消失在黑暗里。
心灯在树后怔着,发了一阵呆,他想不到佛英会把面纱取掉,这对于他来讲,又是一个新的诱惑啊!
心灯估计着天色已不早,便自树后走出,以超绝的身法来到湖边,心中想道:“他们都说这是寒泉,却不知怎么个冷法?……待我试试看。”
心灯从卢妪习水,以他过人的天赋以及超绝的内外功,所以已习得一身绝佳水性。
这时他结束了一下,准备入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