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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自从心灯记事到现在,这一天恐怕是他最快乐的一天!这是很奇怪的,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他们在一起只是谈谈,就可以给予和收取到这么大的快乐!

这大概是由于双方都有着一种天真纯洁的慕情,不是征服的,不是肉欲的,而是一种人类高贵的情操!

心灯食不知味地用了晚斋,他觉得心绪不宁,所以便不往侧殿念经了,他坐在钟楼的石阶上,双手支着颐,脑中充满了遐想:“墨林娜很好玩!她长得这么美,真是不应该戴面纱的……”

“还有池佛英,她长得又是什么样子呢?下次我见了她,定也要她把面纱取下来……”

心灯如醉如痴地想了半天,猛然想起师父要自己去会面,不由吓了一跳,连忙爬起就跑,匆匆赶到庙外。

枯竹老人冷古仍然像往昔一样,斜靠着那棵大树,席地而坐,心灯匆匆的赶过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师父!你早就来了?”

枯竹老人不答他话,冷冷地道:“心灯,你来迟了!”

心灯面上一红,陪笑道:“今天庙里有点事,所以……”

话未说完冷古已摇手道:“好了,好了,你不用多说了……你坐下!”

心灯见师父面色沉重,心中暗暗发慌,慢慢的坐了下来。枯竹老人用着冷峻严厉的声音道:“心灯!论你所做所为,我早就该把你毙于掌下!”

心灯听了大吃一惊,心知必是为了病侠的事,当下不敢接口,冷古继续说道:“你从病侠学艺有多久了?”

心灯颤颤巍巍的道:“没有多久,才几个月……”

枯竹老人冷笑一声道:“哼!才几个月,我离开你也不过才几个月!……你可知道身学数门之艺是武林大忌么?”

心灯吓得面无人色,低声道:“弟子知道!……”

枯竹老人又是一声冷笑道:“那么你是明知故犯了?你又焉知我不会把你毙于掌下呢?你现在把从他学艺的经过告诉我!”

心灯无奈,只好把病侠庙中显现,以及如何苦求自己学艺之事,完全告诉了枯竹老人。

冷古听罢面色稍微和缓一些,又问道:“病侠如此苦心孤诣的传授你,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心灯心中一动,答道:“弟子不知!”

冷古停了一下问道:“他在传你武艺之前,或传你武艺之后,可曾要你答应他什么条件么?”

心灯仍然佯装不知道:“没有!他只说将来许有用我之处……”

枯竹老人闻言,把头轻微的点了点道:“是了!想来他还没有告诉你,现在让我告诉你吧!”

心灯听了心中暗喜,这好几个月来,一直是满腹狐疑,现在冷古要将真相告诉他,怎不令他欣喜呢?

冷古把身子往上撑了撑,这样他便靠得更舒服一点,回忆着道:“我的武功是天下无敌的!可是十年前,我被一个阴谋暗算了——不止我一人,连病侠夫妇,以及很多中原的高人,都被个叫卓特巴的西藏人暗算了……”

心灯听到这里,心道:“怪不得卢妪和病侠,都提到过这个西藏人!”

冷古接着说道:“他宣称有一部天下奇书,在西藏发现,于是中原正邪两途,各派高人能手,都纷纷到西藏来了。我本来是不相信的,以我当时的武功,根本已不需要这本书,可是我生最大的缺点就是‘好奇’和‘多疑',我当时做了很多假定,来分析这件事情……”

心灯听着,不觉兴趣倍增,因为他已经听第三次了,可是前两次都没有听完,他暗想:“这一次总可以听个明白了罢!”

冷古继续的说下去,一如卢妪和病侠一样,他的情绪也非常激动。

“首先我想,这本书是否还存在?哦!我还忘了说这本书叫“蚕桑口诀’!蚕桑子虽非出家人,可是他却是一个笃诚的佛教徒,他的‘蚕桑口诀’创在三百年以前。自他去世后,这本书就失踪了,听说那时有一千个以上的武林人,各自去寻找这本书,这就是‘千人寻宝’的那段佳话……”

心灯听到这里,不由又惊又悔,想不到自己一度到手的“蚕桑口诀”,竟是如此珍贵,只可惜自己没有把它藏得更好,以至于被藏塔寻了去。

枯竹老人顿了一下,接着道:“可是这一千人,并无一人获得,直到后来,听说西藏第二辈达赖根登嘉穆错,手抄了一本‘蚕桑口诀’……”

心灯听到此处,益发心跳,心中叫道:“不错了,就是我看的那本!”

冷古接着说:“可是当时的武林人找遍西藏各大寺院,终是毫无发现,以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了。”

“到了十八年前,才又听到卓特巴所传出的消息,因为以前就有人传说过,这本书有根登嘉穆错的手抄本,并且有人到西藏来过,所以当时我便有一点相信了……”

这时已是初更时分,天空又挂上了月亮的淡形,冷古的故事还在继续的说着:“再者,卓特巴是酉藏第一高手,练就‘大手印’的功夫曾到中原挑战,败在我、卢妪、病侠等少数人之手,他已深知厉害,如果不是他真的得到了‘蚕桑口诀’练成了绝技,想在武林诸人面前打败我们,以夺得天下侠王之尊,那么他何故放空气,自己给自己找对头呢?”

“由于这两点,我就深信‘蚕桑口诀’确实在西藏,加上那时曲星、南海七奇、卢妪、万蛟铁蝶等人都到西藏来,我怕落人后,所以也赶了来……”

心灯趁冷古告一段落时问道:“师父!你们到底看到那本书没有?”

冷古道:“你别急,听我说呀!谁知道卓特巴竟是奶此奸狠毒辣的人……”

心灯忍不住问道:“师父,他怎么狠呢?”

冷古一瞪眼道:“问!问!问!你再问我就不说了!”

心灯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说话了,但他心中却想到:“怎么他们谈到这件事时,脾气都特别坏?”

冷古好似生了气,停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心灯虽然着急,但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吐。

冷古又停了一下才道:“好厉害的卓特巴!他用心之深实在出人想像,你绝对想不到他会用什么法子来谋害我们……”

心灯心中是多么急于知道,可是冷古却好像故意似的又停了下来,用修长的指甲,在身上各处抠了抠痒,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月亮,只气得心灯不得了。

冷古这才接着说:“那个混帐的‘加细’(藏语‘畜生’之意)!他费了三年功夫,在大雪山上取了‘剑木果’,制成了大量的‘剑木粉’,这种剑木粉是一种蔓延性的毒剂,由人的呼吸中侵入,使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而全身溃烂,然而中毒的人并不会警觉……”

心灯听到这里吓了一跳,他是佛门弟子,从来就没有听过这类狠毒之事,当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静听冷古的下文。

枯竹老人冷古,这时也越说越激昂,他用一种被压制着的愤怒的声音道:“他早就算定了,我们这批人到了西藏后,必定深信他已得到‘蚕桑口诀’,所以当我们都到了西藏之后,他当众说他未得到这本书,只是他断定这本书在西藏诸大庙寺中,他已找过遍并未找到,现在看各人缘份,谁能找到便归谁等等……

“我们当然不信,于是卢妪便与他动了手,我们在旁观察。虽然他功夫大有进步,可是绝不像是练过‘蚕桑口诀’的人,因为有好几次他都险些被卢妪抓死,如果说他藏技不露,也绝不会拿自己生命作儿戏……

“更何况,‘蚕桑口诀’主要的是‘迂回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只要有人习过,就算你不肯显露,可是出手之时,旁人样可以观察得出,尤其是与他对手之人更能感应出……

“可是卢妪收掌后,果然说他不曾习过,于是大家便相信了他,分别到各寺院去偷查藏经楼了……

“卓特巴果真不曾习过‘蚕桑口诀’,因为我们这批老怪物,没有一个不是顶尖人物,绝不会看走眼,可是谁也料不到他已经在经书上用了心……”

冷古说到这里,气愤得把手掌不住地向下插,每下都入土齐腕。心灯听得正紧张的时候,他正想追问,猛然想起刚才挨骂的事,便停了问话,暗道:“幸亏没问,要是师父给我一下子,那我可就没有命了!”

冷古接着道:“‘剑木粉’是无色的,也就是透明的,他把它溶成水,竟把每一本书的边上及表面都涂了,大家各据一地,入夜便是纷纷翻阅,由于有些经典,都是年久不动,翻阅不易,所以大家自然的把手上沾上唾液,于是大家都慢慢中毒了……”

心灯听到这里,吓得几乎叫了起来,冷古看他一眼道:“我们这一群人中,以病侠骆江元夫妇最惨,病侠未来西藏时便染了恶疾,若是习了‘蚕桑口诀’便可运气自疗,所以夫妇俩最是焦急,比别人加倍的进行着,于是也就中毒最深了!”

灯这时不由恍然大悟,何以病侠现在变得如此孱弱,他与病侠已似亲子之情,这时不禁含着两滴眼泪,暗暗的咬着嘴唇,他想道:“好狠的卓特巴!我一定要为病师父报仇……”

这是心灯第一次产生“复仇”的意念!

冷古并未注意到心灯的神色,他继续道:“就在同时,我们也都中了毒了,我与卢妪最早发现,深知此毒厉害,于是我用内功,将毒逼至脚底……我的脚伤,就是这么来的!”

心灯这时才知道师父的腿伤,也是中了毒之故,不由更把卓特巴恨之入骨。

冷古又道:“卢妪把毒逼到牙齿上,所以她现在一颗牙也没有了,又瞎了一只眼。此外曲星肾囊中毒,万蛟双耳,铁蝶是掌心受伤,此外南海七奇等人,均是各有残伤……最可怜的是病侠夫妇,他们太用心翻找,直到毒重才发觉,于是……可怜的吉文瑶竟不治而亡!骆江元则幸好本身的病毒抵消了一部分,可是病却更重了!”

冷古说到这里,也禁不住为病侠夫妇流了几滴热泪,心灯早已泪流满面,哭叫道:“师父!你们这么大本领,难道不找他,不把他杀了吗?”

冷古将眼角热泪拭去道:“你别急,我还没讲完呢!大家中毒后,各自疗伤,后来分别去找卓特巴,谁知他竟放出空气,说这毒是我下的,并且自毁双足!”

心灯一听惊得低声叫了起来,冷古狠狠的道:“由于我功夫高,虽然比他们起身晚,可是却先他们半日到达西藏,那卓特巴在藏人中,最是爱惜羽毛,大家绝想不到他自断双足,所以也都以为他已中了毒,像我脚上的轻伤,反倒以为我是伪装或自伤的!

“加上我在武林之中艺高名大,个性古怪,于是纷纷联手攻我。我虽一再解释,怎奈众怒难息。这时卓特巴又设计道:‘既然冷古不承认,他发誓我们也不会相信,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他是清白的!”

“当时我正与众人火拼,闻言连忙飞出,众人也住了手,一起问他是什么办法,他又道:‘只要他把他的金牌交出,我们便信任他了!”

“众人也都赞成,那面金牌是我数十年随身之物,也是本门至宝,我曾在江湖百老前盟过誓,只要这面令牌遗失或落入旁人手内,我便永远退出江湖,即使有血海深仇我也要放弃……”

冷古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道:“唉!你想,我怎能把它交出?但是那时情势,即使我可以把他们全打死,但我一生的清誉也完了,永远背着黑锅,那时不是我下的毒也是我下的毒了!”

“我考虑再三,万般无奈,只好把令牌交给了卓特巴。那时众人见我肯作如此牺牲,这才相信我,纷纷表示惋惜,但他们心中还是高兴的,因为以后在江湖中,永远不会有枯竹老人了!

“那时卓特巴又道:“这面令牌在二十年之内,你可以来盗回,但你已不能出江湖,所以只能教个徒弟来盗,否则你这一生便不能再入武林了!

“当时我恨不得一掌把他劈死,可是我令牌已然交出,就是有天大的仇,我也不能报了,于是我愤怒伤心之下,就离开了西藏,后来的事如何变化我就不知道了……

“为了物色徒弟,我走遍中原,虽然美质不少,但多不合我脾气,一直过了八年,这八年中我好几次均想毁约,亲入牟卓雍湖,可是我一生做事,向来最重信誉,虽然我入牟卓雍湖取回令牌,杀了卓特巴满门,本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是数十年来的盛誉也就断送了,所以我忍耐下来,继续找寻门人。

“于是我重回西藏,在途中遇见卢妪,才知道他们也遭受了与我同样的命运,也受了卓特巴的骗,各交出了随身信物,变成了与我同样情形,众人中只有病侠可以亲自去盗他那根红羽毛,因为他明知病侠患病在先,中毒在后,纵有全身绝技,也不会是他对手了!

“果然病侠前日去后,落得重伤而回,今后不死也成了完全的残废了!卢妪曲星等人是否找得传人,我就不得而知了。可是我已经找到了你,不料……病侠也看中了你,虽然他没有向你提起,可是很明显的,他是为的那根红羽毛。

“现在还有两年的时间,到时你就要去办这件事了!当初我传你艺时,虽然说是出于自私,可是你能从我学技,也是你前生修来的奇缘,对你来讲,这并不是件吃亏的事情。”

冷古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似说完了一个痛苦的,深藏在心底的故事,稍稍的感到一点舒适似的。

心灯心中一直想着他最后的几句话,如果说冷古的传艺,可以说是一种交易的话,那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盈是亏,总之,这几句话让心灯听来很不舒服。

沉默了一会,心灯慢慢的抬起了眼睛问道:“师父!那根红羽毛对病侠重要吗?”

冷古心中一动,答道:“那根红羽毛对于他,就等于那面令牌对于我一样!它代表我们一生的信誉,比我们的生命还要重要!”

心灯听了,暗想:“可怜的病师父,难怪他这么焦急!我一定要替他取回来,在他死以前,让他亲自看到它,然后再替他送到四川。”

心灯想着又问道:“那卓特巴用什么方法,把他们的信物也骗了去呢?”

冷古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时我已离开拉萨了!因为我不愿意知道,所以没有问他们……”

(笔者按,关于十八年前,冷古等人中计中毒之详情,将在另作中详述,此为本书之前情,不在本书范围之内,故暂略。)

心灯听了不再发问,他心中却在盘算着,一旦自己入了“牟卓雍湖”,到底是取师父的令牌,还是取病侠的红羽毛呢?

枯竹老人双目睁睁的望了心灯一会,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有替病侠取回红羽毛的意思?”

心灯见冷古一下就问到自己心里,不由吃了一惊,嚅嚅道:“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枯竹老人冷笑一声道:“哼!亏你还是出家人,竟是满口诳语!……心灯,我不愿意多说,只希望你记住一句话:病侠的遭遇和我是相同的!你自己考虑吧!”

心灯听了默默无言,他不知怎么办好。这两个老人,不论他们传技的动机是什么,可是对自己的栽培之恩,则是如海如洋,尤其是冷古,十年寒暑,苦心孤诣的造就自己,自己怎么能令他失望呢?

心灯这时便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他们二人的信物全盗出来,可是先取令牌还是先取红羽毛呢?心灯是不敢决定的……

心灯正在入神的想着这件事,突听冷古道:“你回去吧!我过些时会再来的!”

心灯听罢惊道:“怎么?师父你……你又要去?”

冷古点点头道:“我还有要紧的事去办,在这一段时间里,你可以多去看看病侠,他是很喜欢你的……至于另外的人,你则万万不可接触!”

冷古说着站起了身子,这时的心灯,感情已较前大为脆弱了,他依恋万分,但知师父脾气素来古怪,要留也留不住,竟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来。

冷古正要移步,突见心灯如此模样,不由惊诧异常,收回了跨出的步子,摸着心灯的头道:“孩子,你怎么了?”

冷古的声音第一次变得这么温和与慈祥,心灯的眼泪流的更多了,他哭着道:“师父!我心里难过!”

冷古摸了摸心灯的耳朵,轻声道:“你能依恋为师,……为师很高兴!”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长袖拂处,人已失了踪迹。心灯追着冷古的行风,哭喊了一声:“师父!”

这是很奇怪的,心灯第一次对冷古感到如此的依恋,也许是由于病侠的感染,使他更进一步了解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那是一个人活在世上,最值得珍惜的东西,不应该遭受到任何的蔑视和嘲弄。

心灯在茫茫的月夜里痴立着,让冷风吹干了眼泪,他有个奇妙的感觉,那就是:“一个人如果想在世上生存下去,或想获得一些什么,那么他必需要先付出去……”

这个说法是否正确?聪明的读者们,请你们来判断吧!

也许是夜鸟,也许是秋虫,把心灯从痴想中惊醒过来,他觉得身上湿凉凉的,明月尚在,不知何时竟落下了毛毛细雨?他开始移步,心中交织着一些混杂,漫无头绪,而又禁不住不去思索的问题。

这天夜里,那个神秘的夜行人,仍然像往常一样,进行着谲秘神奇的传艺工作。但是如果他知道这么做只是一番徒劳的话,那么他就会立刻停止了,只是他并不知道,所以他还在进行着……

这一夜心灯不知做了多少恶梦,有时他哭泣,有时又大叫,把别些睡梦中惊醒一些的小喇嘛,吓得不住的低宣佛号。

第二天一早,心灯用过了早斋,便匆匆赶出庙来,他望着山麓的小石屋,如飞的奔去。

这是一间石头的房子,地势并不隐秘,可是奇怪的是,数十年来就没有一个人去过,也很少有人提过,有时多口的小喇嘛问到这件事时,老喇嘛立时面色苍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喇嘛们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然后再狠狠的把问话的小喇嘛骂一顿,有的大喇嘛竟把“他妈的!”之类的话骂了出来,所以吓得小喇嘛再也不敢问了。

心灯甘犯布达拉宫的大忌,跑到了石屋门口,尚未进房,他便叫道:“病师父!我来了!……”

病侠在内应道:“好孩子,快来!我正在盼你呢!”

心灯听见病侠说话,这才放了心,好似他深怕病侠已经默默的死在屋中似的。

心灯进了屋,只见病侠斜卧在一张石榻上,面色似乎比昨天好了一些,心中不由大为高兴,连忙赶到床前,拉着病侠的手道:“病师父,你可好一点了?”

病侠脸上挂上了爽朗、快乐的笑容道:“我好一些了,你不用担心!”

心灯这时才发现,这间石屋竟有两间,屋内石桌石凳及一切用具应有尽有,不由奇道:“病师父,这间房子是谁的呀?为什么老喇嘛不许我们来,连问都不许问呢?”

病侠笑道:“因为你们是出家人呀!”

心灯更加奇道:“这间房子也没有什么嘛!怎么出家人就不能来呢?”

病侠轻叹了一口气道:“关于这座房子,也有着一段悲惨和罪恶的故事,要说起来话可就太长了!”

心灯忍不住道:“病师父,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病侠迟疑了一下道:“布达拉宫的老喇嘛们,不愿意告诉你们,正是因为这个故事太肮脏了!它代表了‘淫’“杀’两个字……”

心灯听病侠如此一说,不由更放不下,连声道:“病师父快说!你告诉我,我绝不告诉别人!”

病侠一笑道:“我也没有精神说这么多,只讲个大概吧!”

心灯听了不由得连连拍手称好,病侠又用他那苍老、羸弱、沙哑的声音,开始叙述这悲惨的故事了。

“这个屋子的主人,也是早年江湖中的一对青年侠士,男的姓萧……”

病侠说到这里,突然若有所触的停了下来,他双目闪闪,神经质地望着心灯,心灯也感到怪异的道:“这个人与我俗家同姓呢!”

病侠的心正在猛烈的激动着,他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心灯奇怪地笑道:“我今年十八了,怎么了?”

病侠摇摇头并不说话,可是他的心中在喊道:“对了!不错了!真是没有想到,竟会是他!”

病侠想到这里又问道:“心灯!你可知你是怎么入布达拉宫的吗?”

心灯仍感不解,答道:“我是被人家送进去的,一个姓凌的人送进去的……”

病侠一听面色更变,心中叫道:“就是这孩子了!凌怀冰,不错!一定是凌怀冰把他送去的!这是他的身世,我是否要告诉他呢?这也许会使他大受打击,暂时还是不要说吧,等以后再告诉他……他是更该去杀卓特巴了!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他,否则必然会生枝节。”

心灯听得正高兴,病侠突然沉思不语,当下不由大为着急,催问道:“病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怎么问起我的事来了?”

病侠怕心灯疑心,当下道:“没有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件事,顺便问一下,现在再开始讲下去吧。啊,我讲到哪里了?”

心灯笑道:“你讲到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一对青年侠士,男的姓萧……”

病侠听了笑骂道:“这你可记得清楚,传你口诀时你怎么记不了这么准?”

心灯被病侠说得面上一红,笑道:“病师父,谁叫你讲故事讲得这么好听?”

病侠一笑道:“这虽然是故事,但都是在十八年前,轰动武林的大事啊!”

于是病侠开始追述这段往事!

“男的姓萧,武功人才均是上乘,他带着妻子到拉萨来,至于他们为什么盖这个房子,为什么住在这里,没有一个知道,直到现在还是一个谜。”

“这个姓萧的有一个最知己的朋友,苦恋着姓萧的妻子,可是这人人品极好,他只是把爱情深藏在心里,发乎情而止乎礼。那姓萧的也知情,但他对这个朋友绝对放心,所以那人时常到他们家来,可是那姓萧的妻子是个不好的女人,她竟在生下一个孩子后,与卓特巴有了暖昧关系……

“有一天被姓萧的发觉了,他暗中下了决心,要与卓特巴和自己不贞的妻子同归于尽,可是他不忍心自己的孩子,于是他就把孩子寄托给他那知心的朋友,由他把孩子带到‘扎什’去,并交给他一封书信,及一些零星东西,要他半年之后再看。

“孩子走后,他表面一点异状没有露出,可是他的妻子已经觉察到了,暗中勾结了卓特巴,竟在这个房子内,也就是我这张床上,把他乱刀分了尸!”

心灯听到这里,不由毛骨悚然,吓得双目大睁。病侠继续说道:“以后,卓特巴回到了‘牟卓雍湖’,而那个女的并未跟去。自此这一家人全失踪了,连那个孩子,和收留他的人……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恰好被一个喇嘛看见,于是这间房子便被他们视为污秽罪恶之地了!”

心灯听完沉思了一阵问道:“那个留下的孩子真的没有消息吗?收留他的人姓什么呢?”

病侠摇摇头道:“一直没有消息了,也许在西藏落了户,成了家,至于那个受托的人,他姓……时间太久,我已经忘了!”

事实上他知道那个人是姓凌的,他也知道心灯就是萧家的后苗,可是他现在是不能讲出来的。

(笔者按:关于心灯的身世,将与枯竹老人之全部历史,在另作中交代,此处暂略。)

心灯听完了这个故事,他震惊于这个罪恶的人生,有些人为了自己的获得,而不惜来残害另外的一些人,他不禁为那个姓萧的侠客感到悲哀,当然,他更为那个失踪的孩子感到悲哀……

病侠在床上略为的翻动一下,抛开前事道:“好了,我们不谈那些没用的事了。还是传你那套‘九河天风掌’吧!”

这时心灯也把那事抛开,搬了一张石凳,坐在病侠对面,聚精会神地听病侠讲授掌法。

过了一个多时辰,病侠连说带比,感到疲备异常,心灯强记之下,也是头昏脑胀,于是便开始休息,心灯便把冷古昨日所说之话,全部告诉了病侠,病侠听罢,摇头叹道:“唉!实在说起来,这事是我不对。当初我们错怪了他,逼他交出了令牌,使他十八年不能出世,现在我又要抢夺他的希望,真是天大的不该了!”

心灯见病侠如此懊丧,连忙劝慰道:“病师父,你放心,我将来化装成两个人,一次说是你的徒弟,一次说是师父的徒弟,不是可以把红羽毛和师父的令牌都取出来了吗……”

病侠点头道:“现在只有如此了。我说过我有办法,让你变为两个人,只要你不用同样的功夫,卓特巴是不会发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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