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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少侠入伏红袖坛

丁罗曼正在诧异之际,突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来,回头看时,一条火红的马影,已经来到身前。

丁罗曼心方一惊,耳旁已听得一声尖叱道:“你不要命了?躲开!”

那匹红马猛向右斜,由丁罗曼身侧掠过,骑马人是个年青的姑娘,她在掠过丁罗曼身侧之际扬起了手中黑色的皮鞭,飕的一声锐响,便向丁罗曼抽来。

她动作快极,丁罗曼微晃身子,向后退出了数尺,躲过了她的皮鞭,那匹马已然驰出了数丈,马上的姑娘猛一勒缰,那匹飞奔着的马儿,四蹄猛停,整个的停了下来。

马上的姑娘回过了头,颇为惊异的望了丁罗曼一眼,然后微点马腹,马儿如飞而去。丁罗曼初惊后怒,等他惊觉过来,那匹马已经驰出很远了。

丁罗曼大怒,喝道:“回来!”

他叫着就要追赶,突然一人拦在他身前笑道:“这位小爷,可要吃些东西?”

丁罗曼闻言看时,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看他样子,似乎是个庄稼汉,黝黑的皮肤,穿着件两截式的粗布衣裳,敞着胸门,一双漆黑的眸子,发着和善的光辉。

被他这么一耽搁,那匹马早已跑得没有影子了,这时又围过来几个人,纷纷说道:“这位小爷是外路人吧?以后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能生气,年青人,沉不住气就容易惹祸!”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把丁罗曼弄得莫名其妙,接着他便被那中年汉子拉到柳树之下,丁罗曼坐在了长板凳上,鼻中闻得一阵阵面食香味,早把刚才的事忘了。

掌柜的送上一笼热腾腾的包子,和一碗酸辣汤,丁罗曼立时大吃起来,头上的汗珠,一颗颗的往下坠。

那中年汉子望了他一阵,问道:“敢问小哥贵姓大名?贵庚?”

丁罗曼一面咬着包子,一面说道:“我叫丁罗曼,今年二十岁!”

说着他又低头大吃起来,那中年汉子,微皱着双目,静静的望着他。

不一会的功夫,丁罗曼已吃完了,由怀里摸了一大块银子,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问道:“多少钱?”

那中年汉子由身上拿出几个制钱,付给了掌柜的,笑着对丁罗曼道:“小兄弟!那用得了那么多钱,我替你付了吧!”

说着他把丁罗曼拉到树荫之下,坐下乘凉,丁罗曼望了他阵,奇怪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汉子好奇的打量他一下,微笑道:“我叫梅文生,是个庄稼人。”

丁罗曼点了点头,见附近很多人都光着上身,所以便脱下了长衣,柳荫之下,果然舒适多了。他眼望着那池清水,真恨不得纵身入内,畅游一番,可是没有一个人如此,他只好强忍住。

丁罗曼脱衣之后,他身上的鱼腥味立时散布开来,虽然不太强烈,但仍然可以立时闻出来。

梅文生心中诧异得很,忖道:“莫非他只是个普通渔人?

梅文生想着,突然放低了声音问道:“小兄弟,你可曾学过武功?”

丁罗曼闻言一怔,睁大了眼睛道:“学过,你怎么知道的?”

梅文生脸上浮上了一层喜色,笑着低声道:“果然我看得不错,刚才那个骑马的姑娘,有着一身出奇的功夫,在这带来往了好几次,所以大家都很怕她。”

丁罗曼静静的听完他的话,昂头道:“我不怕她。”

梅文生不禁失笑,说道:“你当然不怕她……我们镇上的名武师侯老英雄,被她三马鞭就打死了,刚才你很轻易的就躲过她的鞭子,所以我想你的功夫一定很高。”

丁罗曼听他捧自己,心中很高兴,点着头说道:“是的!我的功夫很高!”

梅文生见他这么坦率,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犹豫了下,又问道:“丁兄弟,你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

丁罗曼用手往东指了一下,说道:“往东去,到唐山。”

梅文生脸上带有喜色说道:“我虽不到唐山去,但可顺路程,如果今晚你到舍下一宿,明日我赠你一匹快马,半天的时间,就可以赶到唐山了。”

丁罗曼闻言更是高兴,披上衣服,提起了包袱,立时催促梅文生道:“走!我们快走,现在就到你家去!”

梅文生笑了起来,答应着,二人又踏上黄土驿道,匆匆向下赶来。

丁罗曼虽未用轻身功夫,可是速度也是极快,不料梅文生居然能够跟上,但看样子甚是吃力,头上冒着汗珠,微微喘息着。

一阵紧走之下,不但丁罗曼浑身汗透,就连梅文生也是一样。丁罗曼烦躁得直想杀人,一面走一面跺着脚骂着道:“混蛋!这么热的天!”

又走了一程,梅文生的脚力实在跟不上了,喘息道:“丁兄弟,我实在不行了,停下一歇歇吧!”

这一带一片黄土,路旁只有稀稀的几株树,这时也被人占住了,丁罗曼停下了步子,双手叉着腰,热得心里发闷,连连说:“这么热,怎么办,怎么办?”

梅文生见他好似从水里出来一样,虽然他自己也是浑身大汗,也不禁大为惊奇,说道:“啊哟!你这孩子真能出汗!让我来想想办法。”

他说着站在路边喘息连连,还在不住的自语道:“好厉害的秋老虎!”

丁罗曼没想到大陆上会这么热,与他所居的海岛,恰是两个世界,心中惊恐不已,忖道:“如果大陆上都这么热的话,我真要回去了!”

这时身后来了一辆马车,梅文生一见大喜,拍了拍丁罗曼的肩膀,说道:“好了,丁兄弟,咱们坐马车走。”

那辆马车,行的速度也很慢,因为天气太热了,连马儿也都吃不消。

梅文生伸手拦住了马车,赶车的戴着大斗笠,热得要死不活的问道:“爷!您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路远可是不成,天太热了,牲口受不了……”

他话未说完,梅文生已然笑道:“得了!别说了!咱们不走远途,两个时辰的路。”

他说着便爬上了车子,丁罗曼也跟了上去,这车子很简陋,不过是个木架子,上面撑着块厚布,撑挡阳光。

赶车的听说只有两个时辰的路,这才有了些精神、回头问道:“爷台!您到什么地方?”

梅文生一边擦着汗,用手向前面指了一下,说道:“到“风河丘去!”

赶车的闻言面色一变,摇头道:“爷!那地方太偏!听说又闹鬼,我可不敢去!”

梅文生闻言面有怒色,作色道:“别胡说八道,我在那几住了十来年,连个鬼毛都没见着,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

赶车的仍面有惧色,说道:“去的时候是大白天,回来的时候,可就是傍晚了,要是……”他话未说完,梅文生已然怒喝道:“胡说,你要不敢回来,就住在我家,我姓梅,北塘门一带,我姓梅的可没亏待过人吧?”

赶车的一听他姓梅,立时换了笑脸道:“哟!原来是梅爷,干吗您不早说,合着是您,到那儿我都敢去,就是天太热,这性口怕吃不住,您多担待些。”

梅文生早已不耐烦的说道:“你太噜唆了,这一趟跑下来,够你歇个‘秋老虎’(沸天)的了!”

赶车的闻言,立时精神大振扬起了皮鞭,在马屁股打了下,那匹马儿懒洋洋的跑了起来。虽然这匹马的速度很慢,但总算带来了一点风,丁罗曼这才透过一口气来,加上他初次乘坐马车,新奇无比,所以天真的笑了起来。

天空已有了几圈乌云,梅文生笑道:“好了,看样子今天会下雨呢!”

他活才说完,便听霹雳一声雷震,马儿被惊得跳了起来,赶车的也笑道:“好了,快下大雨了!”

梅文生回头看丁罗曼时,不禁大为奇怪,原来他双目合闭,靠在了座位上,除了随着车子上下沉浮之外,竟是纹丝不动。

梅文生大感奇怪,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但见他安坐车中,敞露着铁也似的胸膛,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梅文生只当他是睡着了,忖道:“这才凉快一点,他就睡着了。”

他却不知道,丁罗曼是实在热得无奈,在用师父的‘祛热心法去热—这是海先生特别传授的。

一个多时辰以后,天色越发的昏暗了,雷声隆隆,可是大雨始终没有下,不过倒是有些微风凉气,比刚才凉爽多了。

马车越走越偏,沿着一条僻静的山路,向内拐去,路上个行人也没有。

丁罗曼见所谓的山,小得可怜,实际上只能称为“小庄”,不过既然是山岗,自然有树木、在一片黄尘之中,走过一块青葱的地方,也颇使人兴奋。

梅文生用手指着前面的一个拐角道:“由那拐进去,就是我住的风河丘了。”

丁罗曼想了一下,问道:“既然是风河丘,那一定有小河?”

梅文生笑着点点头道:“河虽然有一条,可是小得可怜,不过这块地方有山有水,倒是这一带的一片胜土哩!”

说着,马车已经转过了拐角,丁罗曼果然看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真如梅文生所说的,小得可怜。

远处似有一片林子,虽然很稀疏,但总算有了凉意,丁罗曼问道:“你就住在林子里面吗?”

梅文生答道:“就在林子后面,快到了!”

梅文生的家,是一幢较为华丽的平房,屋内的摆设也较华丽,此处既不靠海,又无良田,却不知他以何为生?

偌大的一所房屋,只有梅文生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那孩子叫梅洁,长得清丽已极。

这幢房屋,紧靠着山脚,前临小河,所以比别处凉快多了,丁罗曼一见此地的环境,便是满心欢喜。

梅文生找出了干净衣服,丁罗曼立即洗澡换衣,然后喝茶吃饭,那叫梅洁的小女孩,不住的问长问短,天真活泼,可是梅文生却是眉头紧锁,似有无限心事。

饭后,他把梅洁早早的打发睡着了,与丁罗曼在院中乘凉聊天,梅文生突然说道:“丁兄弟,今晚如果有什么事,你最好不要出面,不然也许吃亏。”

丁罗曼不解,连声的追问道:“不许出面,为什么?”

梅文生这才叹口气,接着说道:“不瞒老弟说,今晚我家中便有大祸发生!”

丁罗曼吓了一大跳,问道:“啊—一大祸?什么大祸?”

梅文生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也许是我的劫难,无法躲避啊!……丁兄弟,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个帮会叫做‘红袖坛’的?”

丁罗曼凛然一惊,忖道:“怎么又是“红袖坛?”

丁罗曼想着,嘴上说道:“我知道,昨天晚上还有两个女人被我杀死了!”

梅文生闻言惊喜交集,叫道:“啊!原来那两个妇人,是丁兄弟杀死的,听说沙姥姥也铩羽而去,丁兄弟,你的功夫可真不错呀!”

丁罗曼很古怪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并且知道沙姥姥其人,但他却担心着梅文生有什么祸事,因为他想到,如果他能解救的话,不又是一件“行侠仗义”的事么?

于是他急着追问道:“你刚才说晚上有大祸,到底是什么大祸?”

梅文生这才说道:“兄弟!刚才你在路上遇见那位姑娘,就是红袖坛五个香主之一,名叫血娥尚巧燕,一身武技出神入化,人又长得美貌,可是手段毒辣,所以江湖上对她都是畏如蛇蝎。至于红袖坛中到底情形如何,我不太清楚,不过每隔数年,她们便掳一批秀美聪慧的小女孩子人坛,一去就是无回可是最多十年以后,她们‘红袖坛’中,又多了一批女魔王,所以她们的人物,便是这样传下来的。这一次她们又大举出动,四下搜捕秀美的女孩,不幸我幼女梅洁,也被尚巧燕看中了,她定于今夜来取人。我虽然略通武功,可是哪会是她对手,所以星夜赶去请侯老英雄,不料侯老英雄,早已死在她的马鞭之下,正在发愁,看见丁兄弟。我看见你一身精神,且双目利芒外露,刚才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让过了尚巧燕的马鞭,身法快极,连那女魔头都吃惊回头,所以我知道兄弟一定有一身身功夫!”

丁罗曼被他连连的捧着,心中很是高兴,拍了拍胸脯道“不要紧,晚上她要是敢来,我就把她杀了!”

梅文生连连摇手道:“唔……杀她倒不必,只要把她惊走就行了!”

丁罗曼想了一下道:“好的!等会我进房去,她来的时候,我要偷看,看她是不是坏人……我是不杀好人的!”

梅文生一连的点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兄弟你侠义行为,我焉能欺骗你?”

丁罗曼因为听单青鹤也说道,“红袖坛”无恶不作,暗想梅文生说的话不会错,可是他想到了师父的嘱咐,不得不谨慎些。

这时回想起来,他觉得那两个妇人,也杀得太鲁莽了,所以要慎重一些。

丁罗曼答应之后,梅文生立时抛开此事不谈,转问丁罗曼的身世、师门,以及学艺的情形,丁罗曼一概回答不知道。

天色越来越昏暗,虽然还不到初更时分,已然是一片黑暗,凉飕飕的冷风,吹得人凉爽无比,看样子似有暴风雨来临。

梅文生四面望了一下,对丁罗曼说道:“丁兄弟你可以进去安歇了。他最后这句话,声音说得非常低,丁罗曼虽然贪恋风凉,但也只好进得房去。

他这间房颇为宽敞,打扫得极为整洁。两面具有窗户,室内一盏油灯,甚是光亮,靠外的窗户,可以看到院中,而内壁一个小格窗,又可看到正厅。

丁罗曼‘扑’的一口气吹灭了灯,脱去了外衣,躺在了床上,烦热已过,觉得很是舒适。

天空雷声隆隆,时有闪电,室内寂静如死,梅文生一个人坐在正厅里,对着昏灯,等着那女魔头的来临。

不大会的工夫,天上开始落下了豆大的雨珠,一阵阵的急风,吹得窗户纸,发出了一阵阵“扑扑”的响声。

丁罗曼听得“吱呀—”一声,想是梅文生把门关上了。

雨越下越大,寒气渐起,丁罗曼便觉得肚子饿了起来,他光着脊粱就下了床,拉开了门,只见梅文生仍静静的坐在正厅中,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灯光之下观看。

丁罗曼方一开门,梅文生立时站了起来笑道:“丁兄弟,你可是有些冷?”

丁罗曼摇头笑道:“不!我向来不会冷,她怎么还不来。”

梅文生笑道:“还得有一会哩!”

丁罗曼向桌上看了看,问道:“我肚子饿了,有吃的没有?”

梅文生连忙笑道:“有!有!我去拿!”

他说着出室而去,丁罗曼觉得此人和蔼可亲,心中很是高兴,决心要替他卖一次力,过了一会,梅文生竟然给他端来了,碗热腾腾炒饭,香气扑鼻。

丁罗曼连声称谢,呼噜噜一会就吃完了,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梅文生傻笑一下。说道:“她怎么还不来?我要打她呢!”

梅文生闻言笑了起来,拍着丁罗曼的肩膀,笑着说道:“不必急,她一定会来的……”

说着,他送丁罗曼回到了卧房里,看了看两旁的窗户,低声道:“你还是把这些窗户关着些,不然她少时来了,看见你在此地,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呢!”

丁罗曼倒是听话得很,立时把窗户虚掩上,坐在椅子上,梅文生也出了房子,继续的看他的书。窗外暴风雨如倾,雷电交作,很是恐怖,丁罗曼由窗缝中看着这片雨景,心中泛起了片奇想。

他正在痴想之际,突听暴风雨中,远处传来辘辘车声,正自奇怪,突又听见一声马嘶,他立刻紧张起来,睁大了眼睛,四下搜寻,忖道:“她果然来了,我要给她一个厉害!”

他才想到这里,便见梅文生推门而人,他脸上微有些惊慌,低声道:“丁兄弟,她快来了,我父女的生命,全在你兄弟身上了!”

说着就是一个大礼,丁罗曼吓了一跳。他本是一个至性的汉子,拉了梅文生的手,说道:“梅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们,把那个女人杀死!”

丁罗曼说此话时,自己都有些担心,虽然他举手打了“红袖坛中两个妇人,并且惊走了沙姥姥,可是他想到那个慕云道姑,几个照面就点了自己软穴时,便觉得自己的功夫,没有什么把握了。

他心忖道:“这个尚巧燕,恐怕不会有这么厉害!”

才想到这里,便听梅文生说道:“小兄弟侠胆仁心我实在感激,不过少时动手,如果打败了他们,千万不可伤她们的生命。

丁罗曼有些不解,抬起了眼睛,问道:“为什么?她不是坏人吗?”

梅文生点点头,接口道:“按说她所作所为自然是死有余辜,不过兄弟你不能伴我一生,仇恨惹大了,只怕我父女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出她们毒手。”

丁罗曼见他忧郁之情,溢于言表,当时满口答应,绝不伤尚巧燕的性命,梅文生千谢万谢,出房而去,仍然在灯光下看他的书。

那车轮之声越来越近,丁罗曼全神由窗缝中向外望,不大会的功夫,果然,一辆甚为讲究的马车,停在了门口。闪电之时,他看清了,赶车的也是个中年妇人,身上穿着黑色油衣,头系黑油布,身手甚是矫健。

那辆马车可不像丁罗曼他们所乘的那辆。四周均是红漆的车厢,门窗紧闭,像个小房子一样,由外向内看,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赶车的妇人,回过了头,说了声:“香主,我们已经到了。”

丁罗曼还来不及端详,便见车门猛开,一条黑影闪电般越向大门,那马车门又立时关闭。

由于尚巧燕到了大门,丁罗曼视线不及,立时回过身子来,又隐在了通往内厅的窗缝,向内细看,接着便见梅文生颇为紧张的打开了门,一个二十上下的姑娘,闪身而入。

丁罗曼似乎觉得眼前一亮,只见这个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尖尖的下颔双目发出了明亮的光彩,除了明媚之外,还渗有聪慧和狡黠。她的两道眉毛,却像是两把小刀一样,微微的向上翘起。显露出一种威武之风,令人不敢轻侮。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可是两双袖子,完全是红色的,丁罗曼忖道:“这样看来,她真是‘红袖坛’中人了!”

梅文生极为恭敬的向她施一礼,说道:“香主,你来了!”

尚巧燕轻狂得厉害,她向室内打量了一下,哼了一声说道:“哼!我说过今天晚上来,就是今天晚上来!”

她说话之余,连看梅文生都不看一眼,径自坐在了一张靠椅上,梅文生大气都个敢出,忙着去倒茶。

丁罗曼看得心中甚火,付道:哼!一个男人,居然会怕女人!”

这时又听到尚巧燕尖锐的声音说道:“哼!别耽误时间,我这就要去,快快把你女儿叫出来吧!”

她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大封金银,往桌上一放,继续说道:这是五十两金子,作为梅洁的身价,你要知道,我们红袖坛向来是不白要人家孩子的!”

丁罗曼又有些紧张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这时应该出去,耳旁已听梅文生说道:“尚香主……我已中年,先妻早丧,只留下这么一条后苗,还请香主慈悲……”

他话未说完,尚巧燕已是一声怒叱,说道:“你不会再娶妻生子么?告诉你,我们红袖坛看中的女孩子,绝逃不出手,尤其是本香主亲自出动……你不要惹麻烦,快把孩子送出来!”

丁罗曼心中大怒,再也忍不住,一推房门,哑着嗓子说道:“来了!孩子来了!”

由于丁罗曼嗓音特哑。又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黑油油的皮肤,在灯光下发出了光彩,不禁把尚巧燕吓了一大跳。

她霍然的站起了身子,用手指着丁罗曼道:“你……你是谁?”

说到这里,她突然换上了一付妩媚的笑容接道:“啊原来是你,下午你挡了我的马,居然能逃开我一鞭,想必有些功夫了。”

丁罗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用手摸着光赤的胸膛,哑声道:“你为什么抢人家的小孩?”

尚巧燕上下打量他好几眼,转身对梅文生笑道:“啊?我说你那儿来的胆子,居然敢变卦,原来找了个野小子来撑腰!哼!你也把尚香主太小看了!”

她说着,又回头对丁罗曼说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如果你聪明的活,这种闲事还是少管本香主事忙,不与你计较,不然可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说着轻轻地拂着红袖上的雨珠,一派悠闲,好像根本未把他放在眼里似的。

丁罗曼大怒,可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双目瞪着她良久,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大叫道:“放你的屁!放屁!”

他突然这么哑叫一声,并光着身像个怪物一样,真把尚巧燕吓了一跳。

她面容渐渐有些不悦,沉着声道:“你是做什么的?说话如此难听!”

丁罗曼双手插着腰,大声道:“你不要管我作什么,你不能抢人家的孩子!”

尚巧燕轻笑一声,说道:“我抢的孩子可多呢,门外就有一马车,你救得完么?”

丁罗曼闻言大怒,拉开了房门,便向室外走去,边走边骂道:“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多孩子哟……”

他话未说完,突然一声尖锐的声叫道:“回来!……你是什么东西!”

这个“西”字才说完,一股阴恻恻的寒风,直向丁罗曼后颈袭来。丁罗曼头也不回,身子一晃,已然躲开,只听“铮”的一声大响,原来是一枚亮银钉,深深的陷在了门槛上。

丁罗曼见她一个女人,出手如此毒辣,心中不禁大怒,霍然转过了身子,叫道:“我今天非要打死你!”

尚巧燕微微冷笑,指着丁罗曼,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看来今天难饶你一死!”

丁罗曼不再说话,猛然转身,一抬手,立有一股激劲的劈空掌力,向她而来,不禁花容失色,她本想轻松写意的,给丁罗曼来一个下马威,不料丁罗曼第一招出来,就要逼得她起身躲闪。

尚巧燕容丁罗曼掌才发出,她双手轻按椅背,已然飘开了八尺,接着便听‘咔喳!’一声巨响,她原先坐的那张厚背红木椅,已经被丁罗曼的掌力,震得粉碎。

一旁观战的梅文生惊得脸上变了色,他没有料到,丁罗曼居然有如此深厚的武功。

尚巧燕怔立了一下,面色陡变,一阵风似的,扑到了梅文生身前,娇叱道:“我先毙了你!”

红袖一扬,玉掌像白蝴蝶似的,向梅文生头上落来,吓得梅文生一声怪叫。

可是他猛然觉得一股极大的劲力,把自己托了出去,就如同一个皮球一般,“呼”的一声撞在了墙上,几乎昏了过去。

原来是丁罗曼,闪电般的赶到,左手托着梅文生的左肋,把他给送了出去,尚巧燕一招落空不禁气得银牙狠咬,那两道眉毛,也越发的向上吊起,面露一片煞气。

丁罗曼也是虎目圆睁,他用手指着尚巧燕,大声道:“有本事找我,你找他作什么?”

尚巧燕嘴角突然挂起一丝笑容,虽然她在盛怒和发威之中,也使人感觉到她美丽。

丁罗曼被她这一笑给笑傻了,不知怎么回事,问道:“你笑什么?”

话未说完,眼前红袖一闪,尚巧燕二指如电,已然向丁罗曼“眉心穴”点到。丁罗曼没有料到他猝然出手,不禁吓了跳,脑袋一晃便自让过。

可是尚巧燕下一招更快,她左掌又出,一双红袖在丁罗曼眼前一晃,“分光捉影”,一双玉掌左右交错,上取天庭,下抵胸膛,掌风阴恻寒凉,来势颇凶。

丁罗曼嫌屋内地势太小,他身躯一晃,已然来到门首,回头向尚巧燕招了招手,说道:“屋里太小,我们到外面来!”

丁罗曼说着,奔向了狂风暴雨之中,寒凉的雨水,冲淋着他光赤的身子,使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这一场大雨实在罕见,霹雷闪电,狂风厉吼,有如世界末日到了,然而这种情形,落在丁罗曼眼上,毫不惊奇,因为海洋中的狂风暴雨,比这里还要恐怖多了。

丁罗曼站在雨地中,见尚巧燕立在门首,却是一动也不动,似乎是雨太大了,怕打湿她身上的衣裳。

丁罗曼回头过来看了一下,只见那辆大马车,仍然停在暴雨中,赶车的妇人,就像个幽灵一般,直挺挺的坐着,动也不动。

车厢之小,隐隐传来很多女孩子的哭泣之声,这些声音传到了丁罗曼的耳中,立时激起了他的侠义之心。

他对着尚巧燕大喝一声道:“喂!你还不过来送死?”

尚巧燕仍是不动缓缓说道:“你这人说话太过无礼,如果换一个人,本座定要割他的舌头的……”

丁罗曼站在大雨之中,听她说些题外之事,心中很是诧异,催道:“你到底动不动手?要是不敢动手,就把这些小女孩放掉!”

尚巧燕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说道:“……我先要把你仔细看一看,是否值得本座亲自出手……这么大的雨,如果没有必要,本座是不愿动手的!”

丁罗曼听好满口“本座”,听了半天也不明白她用意何在,急道:“快!快!你再不动手,我就打你的佣人了!”

他说着,用手指了一下穿黑油布衣服的女人,那女人身体微微一震,但仍然没有移动。她头上包着黑油布,脸也藏在其中,使人看不见的面貌。

这时尚巧燕已然缓步走了出来,她一边走着,似乎是自语,又似乎对丁罗曼说道:“希望你不是个普通的臭男人!”

丁罗曼不懂她的话,闻言问道:“你说什么?”

尚巧燕摇头不答,大雨已淋透了她的身子,更加显出她苗条婀娜的身形,她一直不动手,倒弄得丁罗曼也不好先动手。

尚巧燕似乎显得有些怪异,她站在暴雨之中,双目紧紧的盯着丁罗曼,似乎想把他看透似的。丁罗曼渐渐的有些不安,忖道:“定是我光着上身,把她吓坏了,上次我光着身子,不是把凤西也吓坏了么?”他想到这里,尚巧燕已渐渐的走近来,她轻说道:“好了!现在我来试试的你的身手吧!”

她一言甫毕,如旋风,已然转到了丁罗曼面前,右掌扬处,向丁罗曼速拍来,恰好一个闪电,丁罗曼看见面前这个古怪的美人,她右掌高扬,向丁罗曼面门拍来,玉面含荡,可是双目却有一种不可形容的感情,随着她的目光,散布到丁罗曼身上来。

丁罗曼在这微楞的一霎那,尚巧燕玉掌已经落下,口中娇叱道:“野人,吃我一掌!”

丁罗曼最讨厌别人称他野人,身子一斜,尚巧燕的玉掌落空,丁罗曼身子斜着逼近了,轻舒猿臂“捉魂扑影”,五个手指大开,分别透出了一股劲力,向尚巧燕的肩头就抓。

尚巧燕娇躯一拧,带着一声巧笑,果如一支巧燕似的,飞开了去,她并不还手,一双秀目仍然紧紧的盯在丁罗曼身上。

丁罗曼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连出招都减缓了。他们二人目光对视,有一段短暂的沉默。尚巧燕又像个幽灵似的扑了过来。

这一次她双掌齐出,像是一双白蝴蝶似的,向丁罗曼两肋拍来。她每次出招,看来虽轻松写意,可是劲力却是阴寒逼人,正如同她那张美丽的脸一佯,平静中藏着极大的危机。

丁罗曼似乎有些紧张了,他身子一拧,如风车也似的,转到了尚巧燕的背后,这原是他出招制敌的一个良机,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放过了这个良机,怔立不动、双目如电,射在了她的背影上,尚巧燕又飘出了数尺,回头微笑暴雨之中,像是一朵奇花。

丁罗曼满心奇怪,暗忖:“她一直笑……为什么?”

尚巧燕已是三次进招,红袖翻起,二指轻探丁罗曼“肩井穴”,速度即快,姿态也美,由这招看来,就知她是身负奇技的人。

丁罗曼才待闪躲,出乎意料之外,尚巧燕又飞快的收回了招闪向一旁,娇叱道:“喂!你为何不还手?”

丁罗曼闻言一震,反唇道:“你为什么不用全力?”

尚巧燕双眉微挑,低声的喝道“谁说我不用全力,你今天休想幸免!”

说着,她又揉身而进,这一次声势大不相同,她似乎自恃技高,毫不顾忌,迳由中宫进步,扬掌取敌。

丁罗曼见她如此轻狂,心中不悦,这时她正以雷霆万钓之势,来点丁罗曼乳下“中庭穴”。这一次丁罗曼毫不闪躲,他右掌抚着胸口,待尚巧燕二指快到之际,突然五指翻出,像是拂苍蝇一般,向尚巧燕五指拂来。

尚巧燕猛觉一阵突来的劲力,拂上手指,当时只觉一阵奇痛,如同刀削,全身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慌忙退后好几步条手臂几乎酸麻。

她惊惶的抬起了眼睛,丁罗曼的右掌,根本尚未发出,正在他自己光滑的身上移动像是抓痒一般。

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虽然在深夜之中,无人看得出来,但是她自己知道觉得脸上烧烧的。‘红袖坛’的香主,江湖成名的“血蜂”尚巧燕,在此一辈中,就没有过见过对手,更不要说被人家一指拂开。

她又笑了,笑着对丁罗曼说:“我走动江湖不少年,倒没发现你,你既有一身武功,自然不应埋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丁罗曼迟缓的说道:“我叫丁罗曼!”

尚巧燕淡笑点头,说道:“好!你今天如能胜我。丁罗曼个字,便会震惊了整个的江湖!”

丁罗曼觉得她太狂了,来不及答话,尚巧燕再次扑来,身上的水珠溅出了老远,两支玉掌交错逸出。

他们二人这才开始一场剧烈的打斗,丁罗曼与她交上了手,立时感觉出,她的武技,远远的超出了那两个被杀的妇人。

丁罗曼一动上了手,便不知道轻重,好几次要以重手把她毁掉,可是想到梅文生的话,立时又放松了。

那女人果然有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她的身形快得出奇,与她的绰号极为相符,就如同是一支飞舞袭敌的血蜂子一样。你才回手,她已飘开,但又极快的回头猛袭。

丁罗曼以静制动,双臂挥扬,每当尚巧燕逼近之时,便被他出奇的招式,沉猛的掌力,震得飞躲一旁梅文生站在门首,手扶门框,紧张的观望着,他不时的跺着脚,可惜丁罗曼没有注意,不然他会发出,那是当尚巧燕袭击无功之际。

那赶车的妇人,本来死人一般的垂着头,她以为“香主”很快的就可以把丁罗曼解决了了,所以连看都懒得看。可是渐渐的她觉得情形不对了,这才慢慢的伸出了头,偷看一阵,后来简直在马车上站了起来。

尚巧燕动着手,巧笑道:“哼……果然你出手惊人,我门下两弟子,死得倒不冤枉!”

丁罗曼掌力一出,力有万钧接口道:“如果你把这些女孩子放回去,我就让你走!”

尚巧燕冷笑道:“笑话!江湖小辈,居然敢对我如此讲话,你可知道,触怒了我,就是死路一条!”

她浅笑时仪态万千,发威时冷峻如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典型,但却先后在她的身上表现出来了。

丁罗曼见她年纪比自己还小,说话如此轻狂,就好像是自己的长辈一样,心中大为不悦,哑声道:“你不答应,可要吃苦了!”

尚巧燕又是一声冷笑,说道:“自为‘红袖坛’香主以来,便未吃过苦,你有本事我倒愿尝试。”

丁罗曼本不是狂傲之人,被她的话气坏了,喝道:“今天我定要打服你!”

一言甫毕,他身形突变,赫然他身高体壮,比尚巧燕高出半个头,但身形的那分灵活,却远远的超过了她,使得这红袖坛中,地位仅次于坛主的尚巧燕震惊不已。

丁罗曼这一反击,她的声势立时减弱了,六七招下来,已被丁罗曼逼得连连后退,有些慌忙虽然她那身卓越的武功,远足够她支持一段时间,但是除非她逃走,不然早晚要折在丁罗曼掌下,那观战的黑衣妇人也紧张了,可是她却不敢助,因为她们香主都不成,她更不用说了。

梅文生理应高兴,可相反的,他脸上却有愁容,双目圆瞪,注视着他们每一个动作。

又是几招下来,尚巧燕的情形越发不佳,狂风暴雨已经冲乱了她满头的秀发,披散下来。

像个鬼魅一般,不时的发出尖锐的叫声。

丁罗曼打得兴起,绝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这时尚巧燕才勉强的躲过了他的一招,丁罗曼跨步上前,左掌逸出“一箭成功”,直抵尚巧燕前胸。这一招力有万钧,掌式才出,尚巧燕便觉心口发闷,心中大惊。

蓦的,一条黑影闪电般袭来,双掌齐出,向丁罗曼右肩打到,丁罗曼也没有看清是谁,他暂缓攻势,右臂一圈,已然抓住了那人的左肩。

他怒喝一声:“去!”

那偷袭的人,如同断线风筝,被他抛出了好几丈,摔在了泥地中,已然昏死过去。原来这偷袭者正是那赶车的黑衣妇人,可怜她就像是块豆腐似的,被人一碰就碰碎了。

尚巧燕大惊失色,尖叫道:“丁罗曼,本座定取你性命!”

她话未讲完,立时发出了一声闷叫,原来丁罗曼以师父神技“大罗摄魂手”,抓住了尚巧燕的左肩头,把她推往了一株大树干上。

尚巧燕只觉得肩头奇痛,浑身发软,因为她肩头的大盘,已然被丁罗曼的指头扣住,纵使她有通天澈地之能,也无法施展了。

可是她性子刚强,除了刚才由于剧痛,发出一声叫声外就没有再发出一声,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秀目,瞪视着丁罗曼,脸上没有一丝畏惧之色,两道细眉高高挑起。

她用着沉而又急促的声音说道:“我既败于你手,还不快置我于死?”

丁罗曼面对着这张奇异的脸,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如同在大海之中,他擒住了一条美丽的鱼,而不忍去伤害它一样。

他哑笑一声,说道:“你要死?我偏不杀你!”

闪电亮时,尚巧燕脸上惨然变色,她低声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虽然初入江湖,所作所为,比老江湖还要辣手以后,你是我教真正的大敌啊!”

丁罗曼心中一动,忖道:“她怎么知道我才入江湖?”

这时突听梅文生,用着微颤的声音说道:“丁兄弟!……不要忘记我刚才的话。”

丁罗曼回过了头,目光射在了梅文生脸上,说道:“她要抢你女儿,你倒为她讲情?”

梅文生脸色微变,低声道:“丁兄弟……我的处境不同……”。

丁罗曼冷笑一声,缓缓的松开手,说道:“好!我不杀你!快把你伙计救活!”

尚巧燕形态狼狈,对于丁罗曼的举动,似乎感到非常诧异,她缓缓说道:“你不杀我,且莫后悔,明日起,你已是我红袖坛中的大敌了!”

丁罗曼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说道:“我不怕你们‘红袖坛’,最好叫你们坛主自己来!”

丁罗曼说到这里,回过头,对梅文生说道:“把车子里的小孩全放出来,明天送她们回家!”

梅文生答应一声,立时打开了车门,内中有十几个小女孩,一个个怯畏畏的,低声的哭泣着,梅文生费了好大事,才把她们接到房中,已然弄得满屋水渍。

这时尚巧燕已把昏迷半死的黑衣妇人救醒,扶着她上了那辆马车当她们才要跨上车,丁罗曼突然沉着声音说道:“且慢,我放你们逃走,但是马车要留下来、明天好送这些孩子回家!”

尚巧燕回过了身,看了丁罗曼良久,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身形晃处,闪电般的消失在暴风雨之中。那黑衣妇人狠狠的瞪了丁罗曼一眼,也很快的消失了,在她临去之时,丁罗曼似乎发现,她是一个奇丑的妇人。

丁罗曼望着她们的去处,张望良久,心中很是高兴,忖道:“我又作了一件侠义的事……并且没有杀人!”

丁罗曼进房之后,那十几个小女孩子,见他如同野人样,纷纷都吓的哭了起来。

丁罗曼只觉得头脑要炸,大叫道:“不准哭!……我救你们,你们还哭什么?”

那些小孩子,骇得一个个停了哭声,低声的抽噎着,挤做一团,可怜兮兮的,丁罗曼皱着眉头,对梅文生道:“这些小孩子怎么办?”

梅文生陪笑道:“这件事我来办,她们多半住在附近,明天我用马车把她们送回去就是了!”他说着连劝带哄,把这群女孩子带到屋内,费了好半天事,才安置好了。

他拿出一块干布及一套衣服,丁罗曼脱掉湿衣,把身上水渍擦干,换了干衣,由于办了一件好事,所以心中痛快无比。

梅文生翘着大拇指,笑道:“丁兄弟,你真了不起,连‘红袖坛’的香主,都折在你的掌下,你这身功夫,真是天下第一了!”

丁罗曼听在耳中,满心高兴,说道:“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就告诉我,你要知道,我这次走江湖,就为的行侠仗义!”

梅文生连声的答应着,泡了两杯香茶来,说道:“丁兄弟,你辛苦了,喝怀热茶驱驱寒。”

丁罗曼摇头道:“我不喝,喝完了又出一身汗。”

梅文生一怔道:“这茶叶是朋友千里送来,在大雪山产的,请尝尝再说。”

丁罗曼见他如此恳切,同时鼻端又闻到了清郁的茶香,便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芳香无比。他在海岛之时,虽然海先生偶而带些茶叶回来,但哪里喝过这么好的茶,因此,不一会的工夫,便把茶喝完了。

由于酷热之后,暴雨带来了凉爽,丁罗曼一天出汗太多,身子觉得有些困乏,便回屋休息。丁罗曼倒在床上,回想着离岛以后,这两天发生的事,自己很感安慰,忖道:“如果师父知道我这么行侠义的话,他一定会夸奖我。”

由海先生又想到了杜石川,忖道:“他有什么事,为什么不与我说一声就走了?我明天一早就要赶路,早些到唐山去!”

他的脑子似乎特别混乱,又想到单青鹤,慕云道站,丁老……。但这些人,不过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却有一个影子挥之不去,那就是凤西。

自从凤西神奇的离岛之后,丁罗曼没有一日不怀念她,他这次到大陆来,自己暗许了一个最大的心愿,就是决心要找着凤西。

可是这千万里的领域中,他到那里去寻找凤西呢?这时他不禁深深后悔,以往在一起时,没有问他的住处。

他思索着以往相处的欢乐,凤西的浅笑薄嗔,在他脑际莹,渐渐入了梦乡。

当丁罗曼醒来时,只觉得头脑昏沉,浑身无力,似乎是病了一样,他不禁大吃一惊。在以往二十年中,他从来没有这种情形,睁眼看时,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

他试着运行内力,却是散而不聚,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忖道:“啊呀!我怎会病得这么严重呢?”

他渐渐的看出了自己睡的地方,已不是梅文生那张软床,而好似被装在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大盒了里。

他一向睡觉都是脱光了衣服,这时却发觉,不但内衣穿好,就是外衣鞋子都穿好了,并且自己的包袱,连同师们的宝旗,都放在身边。

车声辕辘,他的身子也不住动荡,显然是在马车中,闷热异常,他忖道:“莫非梅文生见我生病了,送去看病。”

这真把丁罗曼越弄越糊涂了,他很费劲的举起了手,摸了摸,果然是厚厚的木板。丁罗曼设法去推开这块木板,怪异的很,昨晚还生龙活虎,力有万钧的他,这时竟连一块小小木板,都推它不动。

他用了一阵力,连头都觉得昏了起来,这才颓然的垂下了手,心中忖道:“我恐怕是死了,不然不会这样的!”

我现在还不到二十一岁,二十一岁怎么就会死呢?……我再也见不着凤西了!”

他只是感喟,但并不觉得恐怖和难过,当然,他最感到遗憾的,是要与这个“江湖”分别了,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头越发的昏了。好似被什么重物击过一样,有一种分裂性的疼痛。

丁罗曼再度闭上了眼睛,耳旁似听有人说话,当时运用全付精神,注意去听。

一听之下,不由大为吃惊,分明是尚巧燕的声音说道:“梅头儿,恐怕你用的药分太重了,他怎么还没醒过来?”

丁罗曼心中一动,注意听看,只听梅文生的声音接口道:“香主,这小子体质太好,所以我用了三分药,如果别人,早就死啦,不过对于他倒没什么危险。”

丁罗曼听到耳中,只觉热血沸腾,怒气填膺,张口欲骂,可是他喉咙都肿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暗叹了一口气,忖道:“怪不得师父说,江湖中人心险恶,我一出来就吃了大亏,真是没用!”

由于这次的大意,以后使他成为江湖中第一精灵的人,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他又听得尚巧燕的声音说道:“但愿他能熬得住,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他!”

接着,梅文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香主,您这可就回总舵去,还是……”

他话未说完,尚巧燕已接口道:“我暂时不回去,这些孩子,交给桑二娘带回总舵,路上你着照应,到了分路,上面自然会赏下来,钱香主说不定还会召见你。”

梅文生的声音,连声的接着谢道:“这些全是香主的恩典香主,您还要到什么地方去?

尚巧燕沉吟了一下,说道:“我难得出来,一来到各地看看,再则把河北广带分舵观察一下,下个月坛主要召开大会,我要提出报告!”

接着便沉默了,丁罗曼这才知道,原来梅文生是这‘红袖坛’,外围的一个小头目,气得暗自咬牙,捏紧了拳头,忖道:我出去以后,定把他杀死……”

他想到这里,又听梅文生的声音说道:“香主,关于这个姓丁的,您千万要好好打发,不然他知道我的住处只怕我……”

他话未说完,尚巧燕已然不悦的说道:“哼!落在我尚巧燕手中的人,还会落得好去?你放心,至少他这身武功要废掉!”

丁罗曼心中一惊,忖道:“这个女人的心好毒。”

接着就是梅文生千恩万谢的媚声,丁罗曼气得肺都要炸、忖道:“我试着暗运内功,打通一身穴道,可是力不从心,知道自己现在还在药力的控制下,非要等药力消除,才能恢复。”

他干脆闭上眼睛,不再听他们说话,全身放松,这样果然头痛减了很多。

车身摇晃,丁罗曼好似被装在棺材中,一路行来,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丁罗曼都快睡着了,突然觉得车子停了下来。

丁罗曼惊醒过来,忖道:“大概到了?”

他想到这里,便听尚巧燕的声音道:“好了,你在这里换车吧!

梅文生答了一声,尚巧燕已接口道:“桑二娘!”

一个妇人的口音答应一声,丁罗曼忖道:“桑二娘一定是那个赶车的丑女人了。”

尚巧燕的声音接着说:“你跟梅头儿回总舵去,这一路没有我招呼,处处要小心,若是能会合上钱香主最好不过。不论怎么样,这些女孩子,不准发一点声,知道吗?”

桑二娘粗粗的声音答道,“香主,你放心,再走十来里,总舵就有人来接应的人了。

尚巧燕答了个“好”字,逐听脚步之声,不一会,一阵车马之声,由丁罗曼耳边掠过,而他的身子动也未动。

丁罗曼知道他们共有两部马车,在此处分手,心中忖道“这个尚巧燕要把我带到那里去?她要把我怎么样呢?……我昨晚真不该留她一命!”

丁罗曼想到这里,猛觉车身一动,马车已然行驶如飞!这次的速度,比刚才快多了。可恨这存身之处,严丝合缝,连点缝隙也找不到,丁罗曼的情形比刚才好了一些,可是他却不愿发出声音,忖道:“我干脆装到底!”

由于燥热的关系,丁罗曼又太爱出汗,这时早已浑身湿透,偏偏中毒之后,中气不足,不能运功去热,苦不堪言。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正对他极有好处,虽然他中了极大的药毒,这时已随着汗水,蒸发出不少。

他干脆闭目假睡,由于太热之故,始终无法入睡,头又昏,身上的汗像水一般的流,真是难过已极。

丁罗曼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苦,恨得不住咬牙,决心要报此仇。又过半天,丁罗曼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他用力的在身侧、挖了一个小孔,向外望时,已是傍夜时分,落日垂暮了。

丁罗曼这一惊非同小可,忖道:“啊!我竟被她关了一整天……混蛋!”

当他想到,自已竟被关了一整天时,不禁怒火万丈,恨不得跳出去,把尚巧燕狠打一顿,可是他却没有这个力量了。

入夜之时,车子停了下来,似乎靠着一片树林,丁罗曼静静的躺在车中,除了些秋虫声外一些声音也听不见,也不知尚巧燕是否还在车上。

他肚子饿得不得了,可是尚巧燕始终就没有开开来看他一次,丁罗曼忖道:“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在车上?”

他本想打开箱子,可是转念一想:“我现在体力没有恢复,如果打开之后,定要受她侮辱……”

丁罗曼想到这里,强忍饥饿,打消了这个念头,接着想道:“我干脆一直装到底,就便探听一下她们‘红袖坛’的情形……”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由于天已入夜,酷热渐退,不觉又昏昏的睡了过去。当他渐渐醒过来时,车身又在剧烈的动摇,蹄蹄得得的马蹄声,车行的速度快得出奇。

丁罗曼看看自己,又是一身大汗,可是精神却旺多了,头也不像昨日那么昏疼,只是腹饥口渴有些发慌。

他是天生刚强的性子,与海洋博斗了十余年,养成他不屈不挠,坚苦忍耐的天性、所以他就是饿死,也不会向尚巧燕讨一块食物。

就像这样捱着,丁罗曼算算,大约是第四天的傍晚了,车子还在急行若飞。几天的饥渴、酷热,已把丁罗曼折磨得不像样了,但他钢铁一般的身子,仍然可以继续支持下去。

这时他身上的药力早已消失了,只是觉得有些发软,他很奇怪,为什么尚巧燕这么放心,不怕他药力消除,打了出来?”

他知道这一定有些道理所以一声也不发,就如同死了般。

有时尚巧燕太久听不见声音,也命车子停下来,当这个时候,丁罗曼便会发出一两声低弱的呻吟,证明自己没有死,所以尚巧燕又继续的赶路了。

他那身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已经好几次了,有着极大的气味,连自己都有些不耐。但是他也知道差不多要到了所以自己打点着精神。

日落黄昏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这一次总算是完全停了下来。尚巧燕开始卸着车子上装的东西,并且有几个人在帮忙,都是女子口音。

丁罗曼由小孔中,看见一片茂林,这里是一座山,地势极为隐秘,山下有一片房宅,甚是阔大。

尚巧燕与两个女孩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房子,然后就不再出来了。

丁罗曼大是惊奇,忖道:“她好像把我给忘记了……莫非她只是过夜,还不到么?”

他一个人躺了一阵,始终没有人来理会他,令他惊疑不定,这一天的罪他可受够了,真恨不得破箱而出。

他正在疑惑之际,终于那两个女孩子推门出来,夕阳之下,显得甚是美丽。

丁罗曼听得他们边走边谈,只听一人低声道:“这一次香主不知道又弄个什么宝贝来?”

另一人接口笑道:“还是个小白脸!香主的性子还不知道,上次那个没三个月,又腻了啦!”

先前小婢娇笑道:“新的来了。旧的还不是赏给你。难怪你一个劲的催我呢!”

那后面的小婢,立时笑骂起来,说了些很是不雅的话,她们的话,传到了丁罗曼的耳中,弄得他莫名其妙,心中忖道:“听她们话,好像尚巧燕时常带人来。”

他才想到这里,便听一片“劈拍”之声,响自头顶,不一会的功夫,重见天光——他已被关四天五夜了。

丁罗曼虚弱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两条淡淡的人影,耳旁听得一人娇呼道:“哦—一好臭呀!好像是条死鱼!”

另一人立时低声道:“嘘!要让香主听见,还有你的命呀!我们先把他弄出来。”

先前说话的小婢,又接口道:“小碧!看他身子和相貌倒不错,就是太黑了些,像个木炭似的!咯咯……”

她说着发出了淫荡的笑声,“小碧!你还敢说?你嫌他黑?你想还想不到呢!”

二人又拌了几句嘴,一人拖着丁罗曼一条膀子,往上带,丁罗曼便被拉起来。

丁罗曼心中忖道:“这两个女人力气倒不小!”

他假装着哎哟一声,便向小碧身上倒去,小碧连忙扶住,他四五天未曾洗澡,汗臭加上腥气薰得她咳嗽起来,叫道:“我的妈!好臭。”

小翠在旁接口道:“香主也是,这么对待心爱的人,真没见过。”

她们二人拖拉着,把丁罗曼拉了出来,丁罗曼打量时,心中暗惊,忖道:“啊!她原来这么掩人耳目!”

原来这马车全用白布围上。自己躺了四五天的,竞是一具红漆大棺材。丁罗曼心中实在很愤怒,忖道:“混蛋!把我当成死人了!”

两个婢女吱吱喳喳,哟呀连声,费了半天事才把丁罗曼扶下马车,已是累得香汗淋淋。

小碧双目瞪着丁罗曼,咳道:“喂!你怎么一步也不会走呀?”

丁罗曼故作虚弱,有气无声的答道:“哦!我受了伤。”

小翠上下看了好几眼,低声道:“受个屁伤,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丁罗曼干脆闭目不搭理,耳旁听得小碧接口道:“大概是内伤吧!”

小翠笑了起来,说道:“管他内伤外伤,快把他搀进去吧!”

丁罗曼才走了的一步,想起自己的包袱和旗子,不禁大吃惊,猛然回身道:“啊!我的东西呢!”

小碧、小翠两个艳婢,被他带得一起转了过来,几乎撞在一起。小翠皱眉头道:“受什么伤?这么大的力气!”

小碧接道:“要是力气不大,香主也不会喂吃香魂散了!”

这时小翠已把包袱提了过来。说道:“嘿!这还有把小旗儿,大概是养鸟玩的……”

她话未说完,便被丁罗曼一把抢了过来。呻吟着,压低了嗓子道:“唔—我头痛,快扶我进去。”两个小婢气得哼了一声,扶着他进了房子。

丁罗曼暗自打算,看见这幢房子。完全是巨石筑成,进入之后,便觉一阵阴凉,甚是舒适。两个小婢扶他进入一间小房。里面有支大石盆,盛满了清水和换洗衣服。小翠扶他坐在了张红漆椅子上,问道:“你自己可会洗澡?”

她言下之意,如果丁罗曼体力不足,她们便替他洗澡,丁罗曼点了点头,说道:“会!会!你们不用管!”小碧、小翠这才相对一笑,出房而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丁罗曼数日未见过水,这时不禁大喜,先低头喝了几口,然后脱去了衣服把身上的污垢洗刷一清。

洗完之后,丁罗曼如同脱了一层皮,四天来他已是胡须满面,见旁边放着一把剃刀,就着水把胡须刮尽,已是焕然一新。再看那大盆清水,已然成了乌黑色了。

丁罗曼换好了衣服,把铁旗贴胸藏好,至于那个包袱倒没什么重要,所以就丢在那里。

他开门之后,两个小婢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丁罗曼饿了数日,立时大吃一顿,风卷残云,把两个小婢吓得花容失色。

丁罗曼这时体力已然完全恢复,但他仍然装着软弱的样子,因为他想道:“尚巧燕对我如此放心,定是以为药力未失,我不要让她看出深浅来!”

两个小婢送他进入一间雅室,明窗净几,布置典雅,后窗靠山,绿荫如画,鸟飞啾啾,的确是一片人间仙土,令人心旷神怡。丁罗曼独坐窗前,暗自思忖:“尚巧燕如此优待我,到底为什么?”

他正在思忖,两小婢送来了一杯香茶和三粒红色药丸,小碧笑道:“丁相公,这是香主送的药;用以解你腹中药性,本来一粒就够了,可是当初你用的分量太重,所在这三粒都要吃下去。”

丁罗曼一见香茶就吓了一跳,当时假装答应,等她们出去之后,把那杯茶泼到窗外一半,然后把三粒药丸收下,忖道:“这药丸我留起来,以后定有用处。”

一时的福至心灵,留下了‘红袖坛”中最珍贵的解药,解脱了日后很多危难。

小碧和小翠,送药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丁罗曼独坐深思,忖道:“尚巧燕最初四五天,置我的生死不顾,这时又对我这么好,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他不懂男女之事,可是平常也听过海先生谈到过,自从认识了杜石川以后,他把江湖中很多行径,都告诉了丁罗曼。

他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再一回忆小碧、小翠二人的谈话,和那种冶荡和神情,心中立时明白过来。他虽然对这种事毫无了解,但这时想到是怎么回事时,也不禁面上发热。

他忖道:“师父说我未近女色,恐怕把持不住,曾经再三诫训,不料刚一出来,就遇见了这种事!……尚巧燕虽然美丽,可是我对她无心,她要想侮辱我是办不到的……”

虽然女色对他的本性,有一种诱惑力,但他不会轻易的屈服,再说出于对方的主动,他更不会着迷了。

丁罗曼的性格很怪,也很复杂,他并没有礼教观念,但是他觉得这是不对的,所以决心拒绝。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风景绝佳。天空挂着半轮明月,银白色的光辉,拂照着大地,使他想起了海洋中的月夜,他总是与鱼儿在波中戏水。

在认识凤西的第二个晚上,也是月光皎洁,他赤身戏水,凤西掩着脸,不敢看,非要他穿上衣服,和衣下水,她才鼓掌欢笑,赞赏他的水性。

同样是女人,尚巧燕的用心,就会使他有污浊的感觉,而凤西的风姿,却深深印在他的心底,他很怀念她,尤其是有月亮的晚上。

想了一阵绮丽的事,又回到了现在的处境,他暗想:“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那天听尚巧燕和梅文生谈话,可知这里不是总舵……”

我如果想要根除‘红袖坛’的话,定要混到她的主舵,把她们的坛主杀死,把所有的女孩子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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