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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投身军旅

原来这一排庙宇上,已经有好几对动上了手,自已带来的人,完全露了相。

丁罗曼回头望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道:“我的问题非常简单,就是——人家都叫你老麻子的,可是你脸上怎么没有麻子?”

丁罗曼话未说完,蓝亮已是一声怒吼,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双掌如电,向丁罗曼顶门拍到。

丁罗曼毫不慌忙,身子一转,已躲过了,口中笑道:“你还是带人滚蛋的好,否则就更吃大苦头了。”

这时在附近动手的杜石川闻声向这边望了一眼,叫道:“海儿!把麻子打下房去!”

丁罗曼大笑,说道:“这一次他逃不掉。”

蓝亮被二人不住的奚落,怒火冲天,喝道:“罢了!今天不杀尽你们这批小辈,我从此改名换姓!”

丁罗曼喝道:“好!记住你这句话!”

立刻,二人打在了一起,这蓝亮身居大内高手总管,身手果然不凡。丁罗曼不敢存一丝轻敌之心,按照与云道姑动手的情形,把“云龙旗法”,融会在掌法中,果有龙游云端之威。

蓝亮虽然看出丁罗曼双目神光十足,可是他一身奇技,绝未把丁罗放在眼中,以至一交上手,见对方招数神奇,掌力沉猛,掌法竟是自己平生未见。蓝亮方由梦中惊醒,忖道:“难怪他敢这狂!原来有一身奇技,我今天不用全力,只怕会栽到这。”他一面暗自警惕,一面拼命拒敌。

由于丁罗曼掌势凶猛,蓝亮虽武功出奇,可在换步之间,仍然一连踩碎了两块瓦,惊出了一身冷汗。

丁罗曼一上手,就使出了这套神秘莫测的掌法,弄得他手忙脚乱,所以丁罗曼无形中就占了上风。

武林高手较技,胜负常在分秒之间,丁罗曼占了主动,蓝亮则显得处处受制了。

这时一共有四对同时动手,丁罗曼与蓝亮打在一起,单青鹤及一个黑衣卫士也打得难分难解的。

杜石川以一敌二,但仍然轻松从容,尚巧燕也是手执长剑,与一个使练子枪的过招。

丁罗曼游目之下,继而一想也就明白了,忖道:“他们定在守护着凤西!”

这几处人马,打得好不紧张,庙中的和尚却好像睡死了一般,不但没有人出来张望,也不见一间禅房点起灯光。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与杜石川动手的二人之中,已有人被打下房去,带着伤,一拐一拐的落荒逃走。

与单青鹤动手的夜行人,也有不支之势,沉重的喘息声,老远就可以听得见。只见与尚巧燕动手的那人,还勉强可以打平,但时间长,仍要落败。蓝亮本身更是处在极恶劣的情况下,再看见这种情形,心中更是发慌,脸上流下了汗水。

丁罗曼本来未施全力,见杜石川已经打下一人,立时声长啸,身手顿时快了一倍,双掌交替把蓝亮团团围住。

蓝亮越发心慌了,大喝得一声:“小子!我与你拼了!”忽觉腿眼一麻,身子再也挺不住,跪在了房顶上。

耳听丁罗曼哈哈一笑道:“别跪!别跪……”

一只黑忽忽的掌影,已经迎面递到。

蓝亮大吃一惊,拼命的扭动身子,可是鬓角之处,仍然被丁罗曼小指刮着。蓝亮只觉一阵急痛,同时听得“刷!”的一声轻响,他脸上戴有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被丁罗曼给扯了下来。

丁罗曼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哈哈……果然是大麻子……”

蓝亮羞愧、急怒攻心,身子不禁由房上落了下去,由于他腿穴已被点住,勉强站起来,又倒了下去,摔在雨地中。

丁罗曼笑道:“石川!他已被我打下去了……他真是个麻子,还戴得有面具。”

杜石川也发出了一连串的讪笑,蓝亮只气得肺腹欲炸,叫道:“罢了!罢了!竟栽在你这小狗手中……”

丁罗曼骂着,挺二指便向蓝亮“天突穴”点到。

他动了真怒,达一招真可立时置人于死,蓝亮吓得一声声怪叫,拼命的向旁闪躲。

可是丁罗曼逼得更急,就在这千钓一发之际,忽听室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够了!海儿,放他去吧!”

丁罗曼昕出是师父的声音,这才收回掌势,用力的踢了他一脚,道:“滚!”这时与杜石川等人交手之人,都纷纷逃开了。

海儿心中高兴,与众人相偕回房海先生坐在灯光下,双目注视丁罗曼,使丁罗曼感到非常奇怪。丁罗曼问道:“师父!刚才你到哪去了?”

海先生面色非常严肃,对杜石川、丁罗曼等说道:“你们坐下来,我有话要告诉你们!”

丁罗曼看出海先生不高兴,心中暗自打鼓,与杜石川一齐坐了下来。

海先生望了他们一阵,说道:“江湖之中,动手过招,是最平凡不过的事,既然动手,自然就有胜负之分,这也是极平常不过的事。”

丁罗曼不知海先生为何提这些,诧异的望着他,静等下文。

海先生接着说道:“学武之人,动手比武恰如同习文之人,提笔撰文一般,应该非常严肃的,可是你们刚才的情形,存着戏耍的态度,完全不当一回事。我最讨厌这种人!我平生动手,绝不辱笑对方,那怕对方十恶不赦,我也不会戏弄他。现在江湖上有很多人,仗着武功高强,戏耍对招之人。”

海先生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字字有声,听得丁罗曼面红心跳,好不惭愧。

杜石川也是惭然无语,单青鹤则暗幸不已,忖道:“还好我刚才动手时很老实!”海先生又接着说道:“所以我希望你们以后与任何人动手,都要严肃,这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养和品德,海儿,你记住没有!”

丁罗曼已经吓得流下汗,连忙说道:“师父!我记住了!”

海先生继续说道:“你的武功,是我一手传授的,以后如果再有今天这种情形发生,我将废掉你的武功,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说到必定做到!”丁罗曼想不到为这点小事,海先生居然发这么大脾气。

丁罗曼连连的点着头,说道:“师父!我错了,我以后定改过……”

海先生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又对杜石川道:“你这种情形犯得最多,不过你虽然是我记名弟子,并无师徒之份,我无权处罚你,以后希望你能改过来!”

杜石川脸上发热,点头道:“是!侄儿记下了!”

海先生又对单青鹤说道:“你为人最是忠厚,可是年纪轻,要避免学这些坏习惯!”

单青鹤暗幸自己没有挨训,立时毕恭毕敬的答了一声“是!我一定遵照老前辈的训示。”

海先生训过他们之后,天色已经三鼓,庙里的值更和尚这时出现,打着梆儿。

海先生说道:“好了!现在都回房休息吧!”于是,海先生又盘膝调息起来。

清晨,海先生又不知去向,丁罗曼与单青鹤谈起昨夜之事,还是余悸犹存。

单青鹤说道:“我倒很佩服海先生的为人,他教训人的时候,态度非常恳切,教人心悦诚服的。”

丁罗曼苦笑道:“师父太正经,从来不说笑。这些事他看来就非常严重,我以后真要小心,要是不注意犯了过,就要把武功废掉。”

单青鹤笑道:“你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海儿,你昨天还没说,皇帝老子到底长得怎么样?”

丁罗曼回忆了一下,笑道:“真怪!他个子并不高,眼睛也似学武的人一样,我不敢看他。”

单青鹤笑道:“这就是一般人说的‘天子之威’想不到还真有这么回事!”

丁罗曼接口道:“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说他自已就说朕’。

单青鹤说道:“‘朕’就是皇帝自称嘛!”

丁罗曼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师父教我念过很多书难道连‘朕’字都不知道?”

单青鹤笑了起来,说道:“好!好!算你知道!现在你讲讲皇帝的事。”

丁罗曼闻言心中好笑,想了一下说道:“万岁穿的是黄衣服,胡子也是黄的!”

单青鹤思索了一下,说道:“头发?……我倒没注意大概也是黄的吧!”

单青鹤闻言皱眉道:“头发也是黄的?”

单青鹤想也觉有理,正在这时,白芷仙已走了过来,笑道:“你们不要闲聊了,有好多事情要办呢!”

丁罗曼笑着说道:“我们早起来了,就在等你们呢!”

白芷仙催促道:“我们快些进去,有件事情要好好商量!”二人立时随白芷仙,一同回到房内,只见已经泡好了五杯香茶,杜石川夫妇也在场,单青鹤忖道:“看样子,还要准备长谈呢!”

众人坐下之后,白芷仙立时说道:“今晚上,我们一同进官,因为海伯伯还没回来,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人随同入宫?现在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在天黑之前,必须要有人去通知何新柳,与他取得联络,要使他相信我们。我想这件事,还是要海儿去一趟!”

丁罗曼不禁一惊,说道:“我去?到哪去?”

白芷仙气道:“说了半天,你根本就没有听嘛!”

丁罗曼连忙笑道:“啊!是!是!到何新柳家!”

白芷仙又气又笑,说道:“何新柳武艺超众,这一次西征,大军必须要靠他率领。”

丁罗曼闻言很不服气,说道:“我却不信何新柳能比我强多少!”

白芷仙笑道:“跟你说话真费力,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两军交战与武林较技完全不同。尤其是身为将领的人,不但要熟读兵法,能征惯战,更重要的是能运筹帷幄,判判敌情,善于利用天时地利,这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怎能看得如轻率?”

白芷仙的话,把丁罗曼说呆了,这时杜石川也接口道:“芷仙的话不错,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要作一个统率三军的将领,实在是不容易的!”

丁罗曼怔了一下,说道:“既然我们这么没用,那还去做什么?”

白芷仙哭笑不得,杜石川笑道:“我们自然有比他们强的地方,比方飞檐走壁,刺探敌情等等,这些他们就不如我们了。我们学的是武林奇技,而何新柳是兵马交锋,各有各的妙用,是不能比较的。”

丁罗曼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心中还是很失望,因为照他们的说法,自己根本无希望作“大将军”了。

白芷仙又道:“好了!现在被你把话题扯远了。由于这次护公主回宫,做得非常严密,昨夜蓝麻子等来此窥探,他们并不敢断定公主已经回京。我们如果冒然的告诉何新柳,只怕他也不相信,必须想个办法!”

单青鹤在旁插口道:“那我们去把何新柳请来,让他和公主亲自见面,总不会错了。”

白芷仙笑道:“你真聪明!要知道现在何府门第,完全被反战派的人监视,他父子一举一动都难逃过,请他到此来,不等于告诉他们公主在此了?”白芷仙的话,说得单青鹤脸上一阵发红。

丁罗曼突然拍了一下腿,说道:“这事再简单不过,只要凤西写个条子,我拿去给何新柳看就是了。”

大家也都认为这办法很好,可是白芷仙仍然摇头,说道:“办法虽好,可是以公主万金之躯,按礼不能写私信给他的,怕公主不会答应!”

丁罗曼气道:“这有什么关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样办好了?”

白芷仙笑道:“听说他们定亲之时,皇上在御花园赐宴,并交换信物,公主若能把信物取出,交你带去见何新柳,就没有问题了。”

杜石川已经岔开道:“据我看,公主如不肯写条子,要她取出定情之物,恐怕更不可能了。”

白芷仙微微一笑,说道:“我和你看法相反,现在送海儿问问吧!”

丁罗曼起身告辞,在一间僻静的密室中,会见了凤西公主。

凤西今天穿着一件杏黄色的华服,长发披肩美丽绝伦,可脸上有一层淡淡忧悒之色。

丁罗曼在她对面坐下,凤西问道:“这里是北京城了吧?丁罗曼很奇怪,点头道:“是的!难道你还不知道?”

凤西没有回答他的话,走到窗前,凝望着一株古老的桂花树,低声道:“那么……我就要回宫了?”

丁罗曼心中很难过,点头道:“是的,我就是来商量这件事。”

凤西缓缓的转过了身子,说道:“我回来的事,宫里可有人知道?”

丁罗曼答道:“万岁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我告诉他。”

凤西惊诧的望了他一眼,说道:“你昨天晚上见着父王了?你怎么见的?”

丁罗曼使把昨夜之事,详细的告诉了她,凤西听过之后,低头不语,良久才低声道:“这么说……今晚我就要回宫了?”

丁罗曼心中一酸,点头道:“是的!万岁要我今晚送你回官!”

凤西来回的走动着,心中交织着莫大的痛苦,可是谁叫她生长在帝王之家?一个帝王家的人要想得到“平凡”的爱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接着丁罗曼便把欲见何新柳之事,告诉了凤西,请她写个条子,或是拿什么信物凤西默默无言,考虑了很久,说道:“我是不便与他写信的,可是身上又没有什么足以使他认出的信物。”

丁罗曼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我这里还有你一只玉镯,他是不是认得?”

丁罗曼说着,把那只玉镯取了出来。

看见了这只玉镯凤西一阵伤心,回想当日情景,宛如场春梦。她忖道:“当初我把玉镯给了他,为的是要换成银两,共同生活,不料今天还是收了回来。”

丁罗曼见她发怔,心中也很难过,但他却不敢去想,说道:“这……这个他认识吗?”

凤西点点头,说道:“是的!这个他认识,你就带给他好了。”

丁罗曼很想说句安慰她的话,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咬着嘴唇,说道:“好!我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丁罗曼说着,匆匆向门口走,当他走到门口时,突听凤西微颤的声音叫道:“海儿!丁罗曼如同触了急电,猛然的转过了身,凤西已经热泪满面,目光如痴的望着他。

丁罗曼的眼睛也模糊了,他觉得自己要哭出来,连忙极力忍着,走到凤西面前,婉言的说道:“凤西!不要难过,把过去的事忘了吧!”

凤西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丁罗曼怀中,嘤嘤哭泣起来,表现出一个少女的痴情和伤心。

丁罗曼忍不住抚着她的香肩,低声说道:“凤西!忘记我吧!我是一个平民,对于朝廷没有半点功勋,是不能够得到你的。”

凤西哭泣着,说道:“我不愿意回去!我不愿意回去!”

丁罗曼心中惨然,说道:“你千万不要这么想,那是你的家,你一定要回去!你回去之后,我们立时就去杀敌,大家都会保护你,你放心,绝不会把你送到西夷去的。”

凤西只是哭泣,她无法仰止满腹的辛酸,惆怅和空虚回到那个金装玉砌的地方去,使她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远处似有脚步声,丁罗曼狠心的把她推开,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说道:“你休息吧!我要去办事了!”说完了这句话,他很快的推开了房门,跨到了走道上。

他方一出门,迎面就碰见白芷仙了。

白芷仙嗔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久?”

丁罗曼强笑道:“好了!她叫我拿玉镯去见何新柳。”

白芷仙笑着说道:“怎么样,我就知她不会写信的!”

二人说着离开了去,凤西由窗口远远的望着,心如刀剜,哭泣着自语道:“他本来是我的,他本来是我的!我为什么要生为公主?”

丁罗曼在白芷仙安置下,离开了这座庙,向何府而去。

何尚书的府第是在“铁狮子胡同”,这一带住的全是达官显贵,一幢幢黑森森的大房,每一家都是威武无比。

丁罗曼很容易的问到了何府,这是一座宏大的建筑。

正门前一列很厚的石阶,左右各一对大石狮子,朱漆大门,配有青铜鬼头的门环。

正门之上有一黑漆朱字的大牌,上书“何府”两个大字。

丁罗曼心中凛然,忖道:“好阔的房子!不知何新柳长得什么样子?”

门前站着两个武装的卫士,丁罗曼走向前去,略一拱手,说道:“借问,这可是何府?”

一个毛头小伙子,晃了一下手中的长枪,指着门上的牌子说道:“这么大的字儿,你瞧不见吗?”

丁罗曼心中大怒,但想到自身的任务,也就忍了下来,说道:“我要找人!”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丁罗曼衣着虽不华贵,可是整齐洁净,人又雄伟,气焰不禁收敛说道:“你找人?找谁?”

丁罗曼大模大样的说道:“我找何新柳!”

两个卫兵一听,脸上颜色大变,叱道:“好大胆的狂人,居然敢提我们少将军的大名!”

丁罗曼闻言一怔,忖道:“奇怪!还没有作战,他怎么已是将军了?”

丁罗曼想着,说道:“怎么?他又不是皇帝老子,凭什么不能叫他名字?”

正说之际,一扇侧门打开,走出一个四旬左右的红脸汉子。看他样子,大概是个旗牌官,方一跨出了大门,立时叱道:“张明!李清昆!你们退过一旁去!”两个站岗的,气虎虎的退了下去。

那红脸的旗牌官,向丁罗曼拱了一下手,笑道:“在下常子显,请问大哥大名?”

丁罗曼见他态度很好,便含笑答道:“我姓罗,叫罗海儿,因有急事,特来拜见你们少爷!”

常子显闻言“啊”了一声,笑道:“啊!原来是少爷的贵客,只是少爷有事,已经离京多日,罗少爷要不要入内少坐,或是留下几个字?”

他作出了失望的样子,啊子一声道:“啊!那可真是太不巧啦!我与他多年未见,千里迢迢的赶来,想不到他竟然不在,好生叫人失望!”

常子显略感歉疚,说道:“罗少爷,您跟我们少爷是老朋友?”

丁罗曼点头道:“认识多年了,一向都是他去访我,料不到我第一次来访他,就扑了个空。他什么时候回来?”

常子显眼珠转了一下,说道:“这可不一定,我们做下人的,管不着这么多!……我说罗少爷,您还是进来喝盅茶,给少爷留封信,等少爷回来以后,我再把信给他。”

丁罗曼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我今夜便要离京,看来只好如此了,常先生,你多费神了!”

常子显连连摇着手,笑道:“这算不了什么,您是贵客!”说着打开了小门,先钻了进去,丁罗曼也跟着入内。进门之后,便是一排石阶通往天井,两旁厢房,住的都是下人,天井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花,布置得美丽非凡。

常子显把丁罗曼让进了自己的房间,笑道:“因为老大人入朝去了,里面都是女眷,没法请您到里面坐,您委屈点,就在我这歇一会吧!”

丁罗曼笑道:“没关系,已经很打扰了!”常子显连声笑着说道:“哟!少爷的客人,能到我这儿来,真是莫大的光荣呢!嘿嘿……”

他嘿嘿的笑到,忙着倒茶,并取出了纸墨,可是寻不着笔,奇道:“怪了!难是毛三这小子,又到我这儿来乱抓了,罗少爷!您坐坐,我去找笔去!”

丁罗曼含笑点头,说道:“你请便!”

常子显走了出去,这时丁罗曼一翻手掌,有三支毛笔,都在他手中。

他笑了笑,把毛笔放回抽屉中,自语道:“你忙去吧!我可不陪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倒背着手,大摇大摆的逛了出来,向后走去。

丁罗曼游目四望,见无人注意,立时脚下用力,身子像箭一般,已经纵到天井一端,再一晃身,便向后室而去。

丁罗曼到了第二个天井中,耳旁仍听得常子显的嗓门叫道:“毛三儿!准是你!我三支笔都没了……”

丁罗曼心中好笑,向第二个门走去。

以前北京城的王府巨户,多半是十几个院子,这何府据丁罗曼看,最少也有十个以上,所以他相信,何新柳一定住在最后面。他走完了这座天井,正要向第三个院子走去时,西厢房突然走出一个小官。看见丁罗曼,不禁一怔很快的赶了过来,说道:“请问……您……您是那一位呀?”

丁罗曼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新来的,少爷叫我进去!”

小官眨了眨眼睛,非常的奇怪说道:“你是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丁罗曼白了他一眼,含笑说道:“你又不是少爷,当然没见过!”说完之后,大摇大摆的向内走去。

那小官弄傻了,怔得一怔,追上前去,叫道:“慢着!慢着……”

丁罗曼回过了身子,颇为不悦的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如耽误了事,是你担呀还是我担呢?”

小官皱着眉头,说道:“这府里的人,我没一个不认识,怎么会没见过你,再说里面刚传过话,少爷今天不见客!”

丁罗曼闻言心中想道:“他果然在这,这就好办了!”

丁罗曼方要说几句吓他的话,突见常子显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眼望见了丁罗曼,立时叫道:“嗨!罗少爷!您这么随便,都跑到这儿来了!”

丁罗曼却把脸一沉,说道:“常兄!何新柳明明在家,你说他出京去,分明是欺骗我,你这个门房,看门可看得真紧。”

常子显被丁罗曼一阵叱骂,不由面红耳赤嗫嚅说道:“不是的!罗少爷……是……是……”

那小官在一旁,却是看出情形不对,问道:“常头儿!他是做什么的?”

常子显答道:“说是少爷的老朋友赶来看少爷的,胡头儿他跟你怎么说的?”

姓胡的小官,脸色一变,说道:“怎么能随便让他进府?他跟我说是府里新招的人!”

常子显闻言大惊,指着丁罗曼道:“好小子!你……”

丁罗曼虎目圆睁,叱道:“住口!我要找新柳,谁敢拦我,就是死路一条!闪开!”

说着双掌一分,把二人推开了七八尺,几乎摔倒在地。

丁罗曼昂然不顾,大踏步的向府内走去。

这一来两个小官可紧张了,大叫道:“来人哪!府里有贼!”

只听得一阵大乱,前后左右,跑出了二十多个士兵,有用枪,有用刀,把丁罗曼团团困住。

丁罗曼面不改色,含笑望着他们,说道:“怎么?你们要打架?”

这时常子显走了过来,说道:“姓罗的!何大人可是朝廷的好官,连万岁爷都特别看待,你可别瞎了眼,要想到这闹事,没这么容易!现在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要是缺点钱用,咱们哥儿几个可以凑点,虽然不多,也够你回乡的盘缠。小哥,你可要放明白,你犯不着在这儿吃官司,我说这话可是一片诚心。”

这常子显的话,可是软硬兼施,听来还是仁至义尽。

丁罗曼淡然一笑道:“那儿这么多废话!你快把何新柳叫出来,不然可是自找苦吃!”

常子显大怒,叫道:“反了反了!你们把他拿下!”

众人连忙退开,只见石阶上站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壮汉,全身武装,叱道:“老大人已经回府了,你们多大的胆子,敢在这起哄?”

常子显吓得面色苍白,施了一礼:“石将军!他……”

说着用手指了丁罗曼一下,石将军这才发现丁罗曼,神色一变,低声对常子显道:“你快到前院,请老大人改道入府!”

常子显答应一声,慌慌张张而去,石将军跨下了石阶,对丁罗曼一拱拳,说道:“在下石北号,在何大人麾下充副将之职,朋友你有什么事,也许在下能给你拿个主意!”

这石北号,看出丁罗曼是一非凡人物,态度非常好。

丁罗曼一笑,说道:“你是副将,还差得远呢,快把何新柳叫出来!”

石北号闻言毫不恼怒,走到了丁罗曼面前含笑道:“朋友,看你像是武林中的人物,我们少爷。”

他说到这里,竟趁丁罗曼不备之时,以极快的手法,擒住了丁罗曼双腕的“脉腕大穴”。

此穴为人体大穴,一经擒拿,再好武功也无法施展。

丁罗曼料不到,一个军中武将,也会江湖技击之术,心中诧异得很。

石北号擒住了丁罗曼之际,想是他武功有限,不能久持,所以焦急的道:“快!你们快请石师父来!”

众人答应一声,立时两三人分头跑去,石北号可是一动也不敢动,紧紧的扣着丁罗曼的穴道了,接着道:“你好好的别动,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不然可要受内伤……”

丁罗曼望着他,淡淡一笑,说道:“石将军,你的武功太差了,这两只手压我,我可一点事也没有。”

石北号大惊,强道:“你不用诈我,你们快请石师父来!”

丁罗曼双手微一用力,石北号的双掌立被迸开,并且觉得手指麻疼,大惊之下,还来不及叫喊,丁罗曼的右掌已经搭在了他的肩头上,石北号只觉全身发麻,众人又是阵大乱,副将军受制于敌,又不敢轻举妄动。

石北号叫道:“快请石师父!”

丁罗曼不知道这石师父是谁,听石北号一再提他,不禁笑道:“对,你们快把石师父请来,我要会会是什么人物?”

丁罗曼话才说完,便听一个清亮的声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丁兄,我来了半天了!”

丁罗曼及众人闻言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年轻人,高踞在天井旁的一株大树上。

此人年约二十余岁,身材瘦小,一如童子,双目奇光外露,一颗大脑袋,踞在树上十足的像个猴子。

丁罗曼看过,哈哈一笑,说道:“我说是谁,原来是石兄!”说着把石北号放开,树上的人也跳了下来。

这人正是与丁罗曼、杜石川,在“五龙庙”一同举鼎入朝的石明。

他走到近前,对石北号笑道:“石将军,我告诉过你传你那一手,只能对付江湖毛贼,你往这武林第一奇人身上用就不行了。”

石北号迟疑道:“石师父,你们认识?”

石明笑道:“放心!是好朋友!……海儿兄,你一定带了好消息来吧?”

丁罗曼笑道:“好消息不少,只是他们不让我见何公子,要知道你在这里护院,就不用这么费事了。”

石明拉着丁罗曼的手,说道:“来!我们到里面谈。”

丁罗曼弄不清石明的善恶,不便吐露来意,忖道:“先随他去再说!”二人来到了一间客室,早有人献茶献果。

丁罗曼笑道:“石兄,你倒真享福!”

石明把房关上,正色道:“海儿兄,你来干什么?”石明突然在府中出现,使得丁罗曼颇为疑惑,所以不敢把自己的心腹话告诉他。

宫中反战派,有不少心腹在各处卧底,对于石明,丁罗曼不得不存戒心石明见他不答,睁大了一双眼睛道:“这么说来,你是来看我的了?”

丁罗曼微微含笑,说道:“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来看何新柳!”

石明点点头,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新柳兄昨夜通宵未眠,现在憩息,我陪你聊一下,等下再去见他吧!”

丁罗曼皱了皱眉头,虽然心急,却又无可奈何,端起了茶杯,一连喝了好几口,问道:“你怎么会到此来的?”

石明鬼精灵的笑了笑,说道:“蓝麻子推举我来的,当初你若是不走,这碗饭可能就被你抢走了!”

丁罗曼冷笑一声,说道:“哼!原来你也与蓝麻子为伍!”

石明微微含笑说道:“差事是他介绍的,不过我可不甘与他为伍!”

丁罗曼不解的望着他,石明又接着说:“我到何府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宫里的情形,已经非常清楚了。”

丁罗曼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在府中做事,为何把宫中的事都弄清楚了?”

石明闻言一怔,面上微红,知道说漏了嘴,尴尬的笑了笑,对丁罗曼说道:“你连府都没进过,现在又为何要管宫中之事?”

丁罗曼面色一变,扶案而起,压低了嗓子,沉声道:谁说我要管宫中之事?你出此言何用意?”

石明面不改色,笑道:“海儿兄,你太见外了,我虽是蓝麻子推举来此,可是与他是道不同的,只不过利用他,来此作番事业,你把我看成卧底之人,可就太走眼了,你们来到京中之事,我早已知道,你们都有报国之心,难道我石明就没有么?”

丁罗曼闻言大喜,可又不敢深信,略微沉吟,说道:“你说什么报国之心,我却不懂!”

石明哈哈大笑,说道:“海儿兄!你我均非作假之人,何必如此。”

石明说到这里,立时停了下来,原来有个小伙了在门口施礼欲进。

石明点头道:“梁兄弟,什么事?”

小伙子恭身答道:“石师父,刚才老大人传下话来,说这位少爷,如果是您的朋友,老大人要在客室会见。”

丁罗曼闻言,心中忖道:“如此看来,这何大人对石明倒是非常看重……”

丁罗曼想到这里,不禁对石明疑虑之心稍灭。

石明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回禀老大人,我们这就到内客厅去。”

小伙子躬身而退,石明转脸对丁罗曼道:“少时你见了老大人,就不会对我猜疑了。”

丁罗曼微笑不语,石明又接着说道:“我这一个月未入江湖,听说出了不少事情,杜石川跟尚巧燕那档子事是怎么弄的?”

丁罗曼闻言大奇,因为这件事,也不过就是自己四五个人知道,这石明又如何得知?石明又追问了一句,丁罗曼说道:“这件事你最好少问不然石川可不放过你!”

石明像个孩子般的笑了起来,说道:“当然!我见他面不会提,只是私下谈谈!”

丁罗曼摇头道:“最好私下也别谈!”

石明站起了身子,笑道:“好!不谈就不谈,其实男女之间,还不就是这么回事,我们该进去了!”

丁罗曼答应一声,随他向内走去,忖道:“我来此是见何新柳的,想不到却见了他父亲。”

丁罗曼随着他,直走到第七个天井,石明方低声说道:“到了!”

丁罗曼见服侍的人员,一律文士打扮。

二人走到东厢房一间大厅外,门口有个二十余岁的家人,迎上笑道:“石师父,老大人有话不必传禀,二位请进去吧!”

石明点点头,笑道:“你辛苦了!”家人推开了一扇檀木雕花的侧门,丁罗曼随在石明身后,一同走了进去,家人在外面,去时又把门轻轻的带上。这是一间非常大的客厅,地上铺着很厚的,杏黄色的西藏地毯,迎面是一排八扇右书屏风。两旁摆着八把描红太师椅,黑漆茶几,闪闪发光。若大的客厅,只挂着一幅中堂大草,再没有别的字画了。

一个六旬以上的华衣老人,靠在一张铺有虎皮的太师椅上,正在研读一张地图。

丁罗曼见他面颊通红,两道长眉,一张方面,魁梧的身子,显得威严。这就是一代名臣,掌握兵权的兵部尚书何诗园。

他见二人进房,立时站了起来,满面含笑的说道:“石师父,你们良朋相聚,被我扰乱了吧!”

石明很恭敬的施了一礼,笑道:“我们拜见老大人。”

丁罗曼只是怔怔的望着他,既未行礼,也未开口,何诗园笑道:“这位想是罗少侠了?”

丁罗曼点头道:“是的,我就是罗海儿?”

这一来到倒把石明弄糊涂了,望了丁罗曼一眼,忖道“怪了!他怎么姓罗?”

这时何诗园已经笑道:“二位请坐,我有要事请教二位呢!”

这时下人已经献上了茶,何诗园说道:“去把少爷叫起来见客。”

下人答应一声而退,何诗园笑道:“二位不是外人,将来还要共事,所以我不说废话,言归正传吧!”

丁罗曼望了石明一眼,忖道:“他果然是忠心报国,才来投奔的。”

不容二人说话,何诗园已经接着说道:“今天早上,万岁召我入宫,忽然主战。这种决定,使我惊喜交集。后来知道,这完全是罗壮士,深夜入宫,身冒奇险,呈递令师海先生长书,言奏和、战之利弊,引证博泛,推理正确,万岁深受感动,再阅我之奏摺,而作此明智决定!”

石明惊喜交集,双目如灯,望着丁罗曼,丁罗曼见何诗园如此夸奖,想说几句客气话,却是说不出来。

何诗园又接着说道:“贤师徒身在武林,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现为国家大事,又挺身而出,真使我在朝为官的既钦佩又惭愧!”

丁罗曼沉默了半晌,这时方说道:“那里!你也为国家做了不少事情!”

何诗园笑道:“罗壮士过奖了。今晨我自万岁口中,得知贤师徒的情形后,就想没法一晤,不料罗壮士竟然先行光临,真使老夫高兴。”

丁罗曼红着脸,说道:“那里……”

何诗园接道:“石师父来到舍下虽仅一月,可是凌云壮志,如此看来,真是国家有幸,歼敌之日不远矣。”

石明也红着脸,客气了几句,何诗园又道:“罗壮士此番来到舍下,不知有何见教?”

丁罗曼略为沉吟,说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令郎!”

何诗园刚“啊!”了一声,一个年轻人已经叩门而入,他年约二十三四岁,生得英俊雄武,颇有神威。

丁罗曼知道这就是何新柳,注意的打量他,心中忖道:“他果然是英雄人物,莫怪当初万岁招为驸马。”

众人见礼之后,何诗园便把丁罗曼入宫献书,万岁断然主战等事,详细的告诉了何新柳。

何新柳闻言大喜,握着丁罗曼的手,说道:“罗壮士,你真是我们的福星,我父子苦奏三月,万岁终不能决心应战,想不到你一封信,就把万岁打动了。”

丁罗曼谦让了几句,由于天色不早,怕白芷仙等为他担心,立时说道:“何兄,我不能久留,现有一物,请何兄收下!”

说着取出了那只玉镯递过,何新柳接过之后,惊喜欲狂,叫道:“啊!这是公主之物!”

何诗园也不禁站了起来,可是他却警告何新柳,说道:“柳儿!声音小些!”

何新柳放低了声音,喜道:“罗兄!公主现在那里?”

丁罗曼轻轻道:“公主无恙,我持此物来此,为的是报此喜讯,当初婚誓之言,今日可以践约。公主今夜入宫,你们放心好了。”

丁罗曼说这些话时,心中非常难过,言词神态有些反常。

何诗园抚掌道:“这就好了,公主无恙回宫,大军随时可发,真是国家之幸也!”

丁罗曼心中幽幽,他起身告辞,何氏父子再三挽留,怎奈丁罗曼去心似箭,最后约定好大家相晤,这才被送了出来。

石明一直把丁罗曼送出府门老远,这才问道:“公主不是与你……”

丁罗曼心中一惊,叱道:“不要胡说,我们回头见!公主回宫之事,务必严守秘密。”

说罢之后,不容石明答言,立刻快步而去。

二更左右,两条黑影,在“天安门”附近一闪而逝。

接着,在一株大树之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谈话声师父!既然万岁让我们进去,为什么不在白天?还要偷偷摸摸的?”

树影下有三个人,正是海啸天、丁罗曼及凤西公主,他们正设法入宫。

海先生仍是一袭青衣,用手拂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白发,说道:“孩子,你真笨,万岁四周不少奸佞,若知公主回京,岂能容她进宫?如果公主落到他们手中,立时就有送往西夷的可能。”

丁罗曼气道:“有我们在旁,谁敢来抢她?”

海先生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现在西寇虽然来势汹汹,攻陷长安,可是他们绝无侵犯中原的力量,只是认定了朝廷不敢应战,以示军威。”

丁罗曼仍然不太懂,但又不好再问。

凤西公主,紧紧的站在丁罗曼的身后,她沉默的像是个没有知觉的人。

依偎着丁罗曼,感受他最后一刻的温暖,现在,她在丁罗曼的身上,已经闻不见鱼腥气,可是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在‘沙垒田’岛的山洞中,那个裸体的怪人!

如今,她已回到了宫门,以往的一切都将消失。只有回忆,一段神奇交往,一个美的梦。

看门的四个卫兵,都站在门边。海先生手臂略抬,丁罗曼只听得“嘶嘶”的破空之声,连忙向前望去,只见四个卫兵,仍与先前一样站着,毫无异状。可海先生却说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丁罗曼奇道:“师父!他们……”

海先生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没关系!他们现在在睡觉,一会就醒,不要耽误,我来背公主!”

丁罗曼答应,突然凤西尖尖的手指,在自己肩头轻轻的捏了一下。

丁罗曼心中明白,暗然说道:“师父!还是我来背她吧!”

海先生望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吧!”他心中也很感慨,他两是一对恩爱的伴侣,可因为顾全大局,而牺牲了爱情。

海先生当先而行,直接由正门入,丁罗曼背起凤西,随着入内。

那四个卫兵,一动不动,丁罗曼经过他们时,奇怪的望去,只见他们都闭着眼,好像睡得很甜。

丁罗曼这才明白,原来海先生以极小的东西,打了他们的“睡穴”,可以无虑入内,比起杜石川的方法既简单又可靠。

丁罗曼心中暗暗佩服,忖道:“如果没有师父我真不知道怎么进去!”

凤西伏在丁罗曼肩上,一言不发,这一路来,她一直这么沉默着。丁罗曼心乱如麻,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他们跟着海先生,轻而易举的,连过了三关,飞身上房,向昨夜那座书房奔去。果然,“万岁”在窗口眺望,显得非常焦急。

海先生以内功传音,对窗说道:“草民海天啸叩见圣主,请将窗户打开!”

万岁脸上有惊异之色,立时把窗户打开,一团灰影,电般的落了进来身形展处,现出一个白发老者,立时下跪,说道:“草民海天啸叩见圣主!”

万岁“啊”了一声,连忙亲自上前,扶起道:“啊哟!老先生请起,赐坐!”

海先生方才站起,又是一团黑影,丁罗曼背着凤西公主,越窗而入。

他们二人同时跪倒,凤西流泪道:“儿臣叩见父王!”

万岁爷也不禁眼角发湿,挥手道:“罗壮士、凤儿,你们起来!”

“儿臣有罪,儿臣该死。”

万岁摇手道:“无罪!无罪!快些站起!”

凤西这才含泪而起,万岁扶着她的肩头,暗然道:“凤儿!都是为父不该,害你出宫避难,饱受风尘之苦,你快去换衣,你母亲还在等你呢!”

凤西低声答应一声,这时万岁已经唤入了心腹太监,领公主回后宫。

凤西颜色惨然,对着海先生及丁罗曼施礼,海先生连忙阻拦,说道:“折煞民子了!”

万岁却道:“救命大恩,当受!当受!”凤西一双泪目,注视着丁罗曼,心如刀剜,颤声道:“感谢二位。”

她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如珍珠般,串串滴下,很快的转过了身子,在太监的伴同下,出了书房。

丁罗曼如木雕般的站着,显得有些麻木,他感觉到一阵阵的昏眩,凤西清丽的影子,从今后与他告别了。

直到万岁第二次赐坐,丁罗曼才在海先生身旁木然坐定。

万岁含笑道:“海先生忠心爱国,朕实在感激得很,故此请先生夜来,当面请教!”

海先生虽是一代怪杰,可无江湖上一般野狂之气。深知礼义,他躬身答道:“草民一番爱国之心,大胆上书,侵犯天威,叩请天子论罪!”

万岁见海先生谈吐文雅,龙心大说,说道:“爱国护君,何罪之有?老先生切莫如此想。”

海先生答道:“谢万岁!”

万岁望了丁罗曼一眼,又接着说道:“这次公主回宫,全靠二位,说来实是我皇室大恩,待国事太平时,朕定有封赐!”

海先生道:“民等行走江湖,国难之时,共同出力,太平之后,也就是告退之时了!”

万岁点点头,说道:“老先生,我很了解你们,也非常钦佩,这次请二位来此,有些事要请教。”

海先生答道:“万岁有事,但请吩咐!”

万岁拿起一份奏摺,看了看说道:“今晨已宣何尚书入宫,朕已决定对西夷用兵,据何尚书所奏,西夷兵力并不多,贤师徒可有所知?”

海先生微微一笑,说道:“何尚书所奏不差,草民已经实地打探,西夷号称两万大军,实际上兵力不过五千。其他朝官所奏,实有蒙蔽圣上之罪!”

万岁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以老先生之见,此次剿敌,大约多少人马可致全胜?”

海先生毫不思索,立时答道:“一万足矣!”

万岁脸上挂上了笑容,说道:“老先生料事如神,与何尚书所断相同,朕已下旨,后日进兵,陕西境内尚有三千兵力,邻省可调动三千,京内只须出兵六千即可,老先生以为如何?”

海先生点头道:“万岁圣夺不差分亳。”

万岁微笑道:“此次征讨贼兵,老先生可否随行?”

海先生慨然答道:“救国救民,责无旁贷,草民虽然老朽,也愿随军而行,略尽棉力。”

万岁高兴起来,说道:“朕知道你们都是武林奇人,随军前往,刺探敌情,实为不可多得之人物。嗯——关于在军中职位一事,你们不是受俸军人。但此次出战,老先生可任监军,与元帅同等地位,有断军机之权!”

海先生忙道:“谢万岁!”

万岁望了丁罗曼一眼,又道:“罗壮士等朕封为‘征西将军’,战后如愿共职,朕将另有封号!”万岁真的封他作将军了!说道:“谢万岁!”

海先生这时奏道:“关于公主与何公子的婚事,还望万岁即刻作主,最好不要再有变化了。”

万岁笑道:“何尚书父了忠心,早已深获朕心,公主此次回宫,正好把此事办妥,朕明天便有安排!”

丁罗曼听在耳中,又是一阵难受。

海先生奏道:“宫中卫士蓝亮等人,扰乱国事,草民已斗胆代为惩治,现已送往何府,候万岁下旨!”

万岁点头道:“朕明日一并论罪!只是宫中空虚。”

万岁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一双龙目,望着海先生,海先生明白他的意思,立时说道:“万岁放心,草民有三老友,万岁明日便可召见,此三人武功出奇,足可保护宫廷!”

万岁大喜,点头道:“好!好!两位请回去,朕在大军行前,还要宣见一次!”

海先生与丁罗曼叩别了万岁,双双越窗而出,由原路奔回这一路,丁罗曼就象是个死人一般,一言不发,海先生问他的话,也从不回答。

海先生非常了解他的心情,便不再与他讲话。

二人回到了天安门,丁罗曼突然停下了步子,低声道:师父,你……你先回去!”

海先生惊奇的道:“海儿!你想做什么?”

丁罗曼黯然的摇着头,说道:“我只在这儿站一会儿,马上就回去!”

海先生拉住他的手,感慨的说道:“海儿!我很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现在已很幸福了,你应该把她忘记!”

丁罗曼点头道:“师父!我知道!”

海先生说道:“快些回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说罢之后,衣袖一摆,消失在黑暗中。

丁罗曼一人在深夜之中,对着重重的宫门,心绪紊乱已极。

前一刻,凤西还与他在一起,可是现在,要想是再见她一面,已经是难如登天了。

四鼓天,天寒如冬,黑沉沉的天颗着薄薄的雪花。

北京城近郊,有一处叫着“木木园”的地方,驻扎着朝廷大军,此时正是整兵整马,准备出发。

军营中灯火明亮,战鼓隆隆,三千士兵,一个个披甲戴盔,志气高昂,立在帐前,聆听征西大元帅何新柳的训示。

何新柳身穿锁子连环甲,腹前猛虎张口,巨齿如獠,在灯光下闪闪生辉。

这个年轻的元帅,剑眉虎目,体格魁梧,双眸子有如两盏寒灯,威武已极。人立在一张方桌之前,身旁四员副将,各是精神饱满,志气高昂。

在他身后,站着一群老少奇人,他们有的穿便衣,有的也穿戎装。丁罗曼和单青鹤……人也与何新柳一样的打扮,只是身上的花样少了些,丁罗曼且不时的用手玩弄着身上响当当的锁子片,心中兴奋得很。海先生默默的站在一隅,他仍与往常一样,一身青衣,一双便鞋,脸上的表情很沉静。

白芷仙、尚巧燕站在一起,她们所带领的娘子军,早已经出发了,她们这时是探听军报,然后便要赶回通告。

杜石川仍是原来的装束,可是他眉睫之间,仍然显出兴奋和激动之情,显然,这一次的征战已经振奋了人心。

这时副将时子超巳经报告过听训人数,何新柳点了点头,提高了声音道:“诸位将士,我们即刻就出发长安。此行的任务,大家都知道得非常清楚了。作为一个军人,最神圣的任务,便是保卫疆土和我们的百姓。现在西寇进军,直犯中原,长安陷落,声势浩大,长安城的同胞百姓,已经饱受摧残!在这种情形下,正是我们保国卫民的时候,所以这一次我们出征,每一个人,定要拿出最大的勇气,杀敌剿匪,完成我们神圣的任务。

现在我把重要的军规再宣读一下:

(一)临阵逃脱者斩!

(二)扰乱军心者斩

(三)通匪投匪者斩

(四)骚扰民众者斩!

(五)贻误军机者斩!

这一战,是维护国威,拯救同胞一战,风霜寒冷,各位为国效劳,本帅首先向各位致敬,并希望各位奋勇杀敌为国除害!”

何新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所有听训的人,除了海先生外,每一个都显出激愤之色,恨不得立时跃马杀敌。

这时何新柳又接着说道:“现在有很多武林奇人,参加了我们的大军,他们是些飞仙游侠的人物,现在我让各位见识一下!”

此言一出,雅雀无声的三千大军,亦不禁有些轻微的骚动,因为他们听到过去不少这类人物的故事,现在这些传说中的人物就在眼前,并且还要随同他们去为国杀敌,怎不令人们惊喜呢?这时何新柳指着海先生,说道“这一位海先生,高龄已在八十以上,圣上特封海先生为监军,与本帅有同等职权,以后任何军事行动,本帅都要与海先生共商而行。”

台下诸人,怀着一颗惊异的心,纷纷打量着海先生。脸上久无表情的海先生,这时才露出一丝笑容。他白发苍苍,精神充沛,尤其是两颗漆黑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加上海先生的形象又特别怪异,身材矮小得同十三四岁的童子,所以众人都忍不住纷纷惊叹,各自忖道:“果然是个异人!像书上画的那样!”

接着,何新柳又介绍了丁罗曼等人,然后回到后帐中,召开一次会议。海先生等人,自然也参与了这次会议,何新柳对他们非常礼敬,还特为海先生设了上座。

但是何新柳也感到非常不舒服,因为这些人物,虽然在江湖上惊天动地,对于两军作战,可说是一点不懂,弄得何新柳,真不知安排他们干什么?

大家坐定之后,何新柳含笑一礼,说道:“诸位侠客,此次西征,多蒙诸位拔刀相助,实在使新柳感激得很,对于歼匪方面,不知各位有何良策?”

海先生含笑道:“何元帅不必如此,我们投身军旅,为的是利用我们的长处,帮助作战,一切军令,还是应该由元帅定夺。如果你何元帅过分顾虑,岂不反误军机?恕老夫直言,何元帅你想想吧!”

何新柳被海先生说得脸上发红,笑道:“老先生快人快语,新柳实在佩服得很,既老先生这么说,新柳斗胆作一策划,不知众侠意下如何?”

杜石川笑道:“何元帅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何新柳接口道:“杜少侠过谦了!我想,各位都是草野奇侠,有一身高来高去的功夫,对于刺探敌情,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我想,以后诸位少侠,在这方面也许要亲劳一些!”

众人明白了何新柳的意思,可是也看得出,何新柳为人谦虚,始终未把分派的任务说出来。

白芷仙正色说道:“何元帅!我们此来是辅助军事,调兵遣将,执行任务,还是要靠你的分派,请你不要客套,免得误事!”

何新柳一笑,说道:“白姑娘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我想白姑娘手下,有数百女杰,各有一身功夫,这只队伍,仍得烦你率领,对于步兵交战,可发挥奇效。请白、尚二位,少时立刻先行率领诸位女杰,先行出发,沿途可告示民众,大军在后,一切粮物的支援,要各州各府妥为准备,少时就须皇旗一面,将印一颗,归白姑娘掌用,以行军令!姑娘行后,我军立时出发,在黄河陕西接口再会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白姑娘心中暗暗佩服,点头道:“何元帅分派得极是!”

白芷仙的娘子军先行,不但有这许多好处,同时也可以避免两军同行,男女混杂。

何新柳又接着说:“姑娘此次先行,有如先锋,我就不再说辛苦了!”

白芷仙笑道:“多年亡命江湖,能有此机会为国出力,正是求之不得,何言辛苦二字?”

丁罗曼由于新婚情深,听说白芷仙要先走,心中有些不舍。

可是这是军中,一切按令行事,丁罗曼心中暗自寻思:“不知道他会不会派我去?”

丁罗曼想到这里,又听得何新柳说道:“至于海老先生,就请留在帐中,晚辈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海老先生含笑道:“你是元帅,一切听你的!”

这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何新柳也笑了,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何新柳望了杜石川一眼,他似乎非常敏感,看出了杜石川是一精灵干练之人,留在帐中大有用处,所以立时笑道:“如果石川兄不介意的话,亦请留在帐中,为小弟策划军事如何?”

杜石川笑道:“小弟遵命!”

丁罗曼及单青鹤,不知道自己被分派些什么任务。

何新柳已经说道:“海儿、青鹤二兄,少不得要辛苦些,少时会议之后,请二兄即刻启程赶往长安,以轻功奇技,入城刺探军情实力。”

丁罗曼及单青鹤点头道:“好的!”

何新柳接着说:“两位壮士披星戴月,此行非常辛苦,听说对方亦有西夷武人助阵,相信两位必能善于应付。”

丁罗曼望了望身上寒光耀眼的铠甲,问道:“我们是不是就穿这套衣服去?”

这句话问得众人都笑了起来,白芷仙气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

何新柳笑着说道:“二位壮士此行,一路宜于隐蔽,还是着便衣的好,到了黄河会合之时,再着铠甲战马好了。”

丁罗曼闻言有些失望,因为他一心想作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想不到还是原来的打扮。

单青鹤知道他的心意,笑道:“我们此去任务特殊,怎么能穿此军服呢?”

众人说笑了几句,海先生使命白芷仙,丁罗曼人等先这时天边略有曙色,迷迷蒙蒙,雪花飞扬寒气逼人,四人分别上马,与何新柳、海先生等握别而去他们都穿着一身劲装,各披一件不同色的毛皮斗篷,虽然天寒地冻,仍然是英气勃勃。

出城之后,驰上了宽阔的驿道,丁罗曼对白芷仙道:“芷仙,我们是不是一齐走?”

白芷仙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任务不同,怎能一起走?少时到了路口便要分手了。”

丁罗曼心中很是不舍,轻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白芷仙对丁罗曼也感到恩爱难舍,只是她不愿意表示出来,笑道:“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不久就在黄河见面,不要作出这等没出息样。”

他们不禁相视一笑。

单青鹤笑道:“你们若有话要说,我与尚姑娘可以避开一阵,容你们谈个……”

单青鹤话未说完,白芷仙已经回头骂道:“谈你的头!你一路好像特别注意我们。”

白芷仙的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这四个年青奇侠,一路笑谈,不一刻的工夫,已经来到了分别路口。

四人同时勒住了马,白芷仙道:“好了,我们往前走,你们改道而行了。”

分别在即,都不禁有些不舍之意,丁罗曼说道:“芷仙,你要多保重……尚姑娘也要保重。”

这两个姑娘,都爱着丁罗曼,虽然尚巧燕已经死了心,并且在杜石川那里得到了补尝和满足感,但每当她面对着丁罗曼的时候,仍难免有些伤心的感觉。

白芷仙可以说是宽洪大量的女孩子,她了解丁罗曼的心情,无论是对凤西或尚巧燕,她都丝毫不以忧伤,因为她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获得丁罗曼全部的爱。

尚巧燕点头含笑,低声说道:“你们也要保重……”

说罢之后,她们一带马缰,两匹骏马踏破风雪而去,直到她们的背影完全消失,丁罗曼还在怔怔的望着远方,出神不已。

单青鹤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笑道:“我们也该赶紧走了,现在跑一程,可以减少身上的寒冷呀!”

丁罗曼点头道:“好!我们走吧!”

两匹骏马,载着两个盖地奇侠,疾如箭矢般,在风雪中奔驰。

雪花如絮,飘落在他们身上,但很快的被热气溶化,丁罗曼抬头看了一下,说道:“想不到内地也会这么冷!”

单青鹤用手遮着眼前的风雪,说道:“现在不过才开始,再过些时候,大地变成一片冰雪,那才冷得紧呢!”

丁罗曼不答他的话,心中忖道:“再冷也不会比海上冷吧!”他在海面结冰的情形下,曾经在海中呆了十几个年头,对于寒冷是丝毫不在意的。

但是,他既然来到了大陆,便不得不按照这里的习惯生活,所以他一身劲装之外,还披着一件玄色的斗篷,这件斗篷是征西大元帅何新柳所赐,名贵已极。

单青鹤则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背插宝剑,威风凛凛。

这时天色虽亮,但是沿途行人极少,或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

丁罗曼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赶到长安?”

单青鹤唔了声,说道:“唔,就算马儿再好,遇上这种风雪天,只怕要十天左右。”

丁罗曼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怎么要这么久?”

单青鹤笑道:“我知道你心急,其实我何尝不急?我们尽量赶好了,说不定会早几天赶到。”

人不再说话,加鞭快行,霎那消失在驿道上,只留下了一连串纷乱的马蹄印。

四天之后,他们已经赶到了太原府。这一阵急赶的速度,是相当惊人的。

天气越发的寒冷了,鹅掌大的雪花,不停的飘落着,现在是傍晚时分,可是街上的行人已经非常少了。这是丁罗曼有生以来,第一次跨出河北,到另一个地方,几天来他一直感觉到好奇。

他时常想:“原来中原这么大,好像海洋一样!”

马蹄踏在冻结的浮雪上,发出了“噗!噗!”的声响,丁罗曼问道:“我们今天是在此过夜,还是吃了饭连夜赶路?”

单青鹤笑着摇头道:“好家伙!你的劲儿可真长!这一阵急赶,恐怕换了别人,谁也办不到的!”

丁罗曼皱着一双剑眉,说道:“说了半天,到底是走不走呀?”

丁罗曼说过之后,一双俊目紧紧的盯着单青鹤。

单青鹤笑道:“你的意思如何?”

丁罗曼剑眉一扬,说道:“要是依我,还是连夜赶下去!”

单青鹤失声笑道:“算了吧!就算人吃得消,马也吃不消!”

丁罗曼奇怪的望了马儿一眼,拍着它的脖子说道:“它们是神驹,怎么会吃不消呢?”

单青鹤摇头道:“少时你就知道,前两个时辰我已经查看过,马蹄都肿了,要是再赶下去的话,马蹄一破,这大寒天,说不定要十几天才能复原呢!”

丁罗曼皱了一下眉头,说道:“那我们就赶快找马店,让它们休息。”

单青鹤点头道:“前面有‘得志楼’,是太原境内最好的一家,我们就到那去投宿吧!”

说着,二人转了一道街,已经看见了一幢两层楼的建筑,灯火辉煌,很多人进进出出,都是笑语喧哗,显得非常热闹。

丁罗曼不禁脱口说道:“唷!好大的馆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单青鹤笑道:“我曾经来过两次,这‘得志楼’是原县令一个近亲所开,商得官便,一天天的兴旺起来,每天都有些要人,仕绅在此过夜。”

说着,二人已到了门口,丁罗曼抬头看时,只见正门块大匾,写着“得志楼”三个大字,下面有太原县令的落款,气魄倒是不小。

在正门两旁,挂着一对木牌的对联,写的是:得志当饮酒肴送美人”

单青鹤道:“这两句,说起来有个典故。不过这个典故是不见经传的。”

单青鹤说着,放大了嗓子,学着山西话道:“喂!鹅(我)说你们该滚出来一个!”

丁罗曼被他惹笑了,单青鹤叫得很大,惊动了不少人,立时跑出了一个二十余岁的小伙子,紧张的说道:“嘘—别嚷嚷!县太爷在请客。”

丁罗曼大怒,骂道:“皇帝老子都见过了,县太爷算个屁!”

单青鹤也骂道:“县太爷是什么东西?你年纪轻轻,就如此势利眼,将来还得了?”

小伙计挨了几句狠骂,弄不清二人是做什么的,但见人神武盖地,烈马宝剑,加上又说得一口京腔,立时联想到宫中来的,吓得屁滚尿流,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两位请下马!”

单青鹤及丁罗曼各自冷笑一声,下得马来,单青鹤由怀中掏出两粒红色药丸,递给小伙计说道:“马蹄肿了,把这两粒药,泡在草料水缸里,马蹄要泡三个时辰,以后再换马铁!”

小伙计答应道:“是咧!是咧!你请上楼……喂!里面的,客来了,两位!雅—”

他吆喝着拉马而去,店中早已跑出了一个小伙计,迎着二人笑道:“少爷们,请上楼咧!”

丁罗曼及单青鹤同时把斗篷解下,抖尽上面的雪,登楼而去。一上了楼,立时一阵热风,同时有一股酒菜之气,扑鼻而至。

丁罗曼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好闷呀!”

单青鹤知道他最怕闷热,回头对小二道:“找一个靠窗口的地方!”

小二答应一声,领着二人向一角落走去,这时楼上几乎已经坐满了,劝酒猜拳,一片乱糟糟。

二人靠着窗口坐下,先点了四样菜,叫来一壶暖酒,慢慢的饮着。

丁罗曼细细打量这些食客,衣着都比较华贵,吵杂之声,震耳欲聋,小伙计穿梭似的忙碌着。

丁罗曼问单青鹤道:“你不是说,这里有歌妓吗?”

单青鹤饮了几杯酒,身上寒气大退,闻言搓着手,笑道:“你听!”

丁罗曼先前未曾注意,这时倾耳听去,果然一阵阵的燕语莺啼,夹杂着猥亵的笑声。

丁罗曼奇怪的问道:“她们在那里?”

单青鹤笑道:“她们都有特别的房间,只有达官显贵和有钱的巨商,她们才陪酒,这一带只有这么一家,所以生意特别好,这个掌柜也发了财了。

二人谈话之际,小二送来饮食,味道都非常可口。

丁罗曼本不常饮酒,所以立时吃起来,单青鹤则是一杯杯的饮个不住,因为这种天气,正是饮酒的好天气少时,一个小二走了过来,笑道:“二位原在这过夜吧?”

单青鹤点头道:“是的,你准备一间净房,那两匹马要好好招呼。”

小二答应而去,二人正要离席,却见一人上得楼来,单青鹤立时拉了丁罗曼一下,低声说着道:“我们再坐坐!”

丁罗曼不禁向来人望去,只见这人年约五旬左右,红通通的一张脸,满面虬髯,穿着一件两截式的翻皮裤褂,头上也戴着一顶皮帽,脚下是一双黑色的大皮靴,手里提了一个长形的包裹。

看他的相貌及打扮,好似是由边疆来的。

他在丁罗曼对面,寻了一张桌子,把手中的长形包袱“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发出了重物相击的声音。

左右立时有不少人,回头观望,那胡子却瞪起了一双发亮的眼睛,叱道:“有什么好看?”

丁罗曼及单青鹤,听他口音驳杂,越发相信他是边疆之人,众人见他生得一副凶狠狠之相,所以没有人敢搭理他。

小二也看出苗头不对,加倍小心的伺候着,所幸他还不难伺候,点了酒莱和一些面食,大口的吃了起来,嘴里的声音“叭!叭!”响个不住。

单青鹤低声对丁罗曼说道:“看他叫的全是大饼锅魁,此人一定是新疆来的。”

丁罗曼问道:“那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单青鹤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瞧瞧再说。”

大胡子一连喝了五六大杯酒,使得他的脸看来更是红得发光。

他猛吃猛喝了一阵子,转头之时,目光射在了丁罗曼及单青鹤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们一阵,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丁罗曼先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也对他笑了一笑,那个胡子笑过之后,立时转过头来,用大饼卷着菜,猛吃不已。

丁罗曼低声问单青鹤道:“他为什么对我们笑?”

单青鹤摇头低声道:“不知道,我们多注意他就是!”

这时一个小伙计走到大胡子面前,笑道:“里里爷,今天是不是在这歇着?”

二人这才知道,他名叫里里,如此看来,果然是边疆人。

里里点头道:“还是老房间!现在再来两张饼。”

小二答应而去,丁罗曼惊道:“乖乖!他还要两张饼,怎么吃这么多?”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里里也听见了,回头望了丁罗曼一眼,又是一笑。

丁罗曼回头微笑,单青鹤推桌而起,说道:“我们该休息了,明天一早赶路。”

于是二人在小二的引导下,下了楼,由一条通道向后走去。

后面是一个大院子,两旁不少厢房,仍然隐隐传来男女嬉笑及喝酒猜拳之声。

单青鹤皱着眉头,说道:“西寇进军,长安沦陷,国家之事,危急若此,这里人还在微歌逐酒,醉生梦死。”

不料领路的小二,在旁也接口道:“可不是!我真是看够了!”

单青鹤冷笑一声,说道:“还不都是你们穿针引线的拉皮条,现在还装什么好人?”

小二连声道:“那里是我拉的?冤枉!”

小二焦急之下,声音叫得极大,丁罗曼及单青鹤又气又笑。

丁罗曼叱道:“叫什么叫?好像有人杀你一样!”

单青鹤也骂道:“我不是在审你,你叫什么冤枉?反正就算不是你拉的,打水倒茶,总免不了。”

小二气道:“打水倒茶是我的职业,我怎么能不干?”

丁罗曼打断他的话,叱道:“好了!谁管你这么多!”

小二仍辩道:“话不能这么说,是这位先生对我误会。”

单青鹤气道:“误会个屁!反正怎么说,你也不是好东西!”

小二一言不发,气虎虎的退了回去,丁罗曼及单青鹤二人边谈边行,都在猜度着那边疆人的来历。

二人正行之际,忽听小二说的声道:“到了,再走就过啦!”

二人回身望时,小二一低头,推开房门进去了。

二人入房一看,这间房子倒非常雅致,月圆形的窗户,房外一株老松,青葱茂密。

房内一张大炕,都烧得暖,小二抢着说道:“二位休息下,我去送茶水来!”大概他自己知道刚才态度不好,怕挨骂,很快溜了出去。

二人对这个房间都非常满意,由小圆窗外望出去时,却看见不远,有另一间单独的雅房,被雪松所围绕,幽雅异常。

丁罗曼说道:“那房子真好,我们住到那边去!”

单青鹤回答道:“恐怕那间房是主人自己住的!”

丁罗曼接道:“一会儿等小二来,再问问他!”

不大会的工夫,小二送来茶水,丁罗曼指着那间雅房道:“那间房子是不是也是客房?”

小二点头道:“是的!只是价钱贵些!”

丁罗曼大喜,说道:“价钱贵没关系,我们要搬过去住!”

小二摇了摇头,说道:“不行!那房子已经被里里爷定下了。”

单青鹤本来不太关心,听小二提到里里,走了过来,问道:“那个里里是作什么的?”

小二答道:“不知道他是作什么的,好像是西藏人,最近半个月来,时常在此居住!”

单青鹤沉吟了一下,问道:“每次都是他一个人来嘛!”

小二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有两次都是三四个人,长得和我们都不同,个子高大,说的话我们也听不懂,有个懂西藏话的人说,他们说的也不是西藏话,恐怕是西夷那边来的。”

单青鹤及丁罗曼立时紧张起来,又详细的追问了一阵,可惜小二知道的很有限,问不出个名堂来。

小二用手指着通道最后一间房,说道:“那边是澡堂子,二位要不要洗澡?”

二人连日奔波,正想洗澡,闻言立时取了换洗衣服,向洗澡房走去。

洗澡房内,一股弥漫的热气,丁罗曼一入内,就感到受不了,立时道:“不行!我洗冷水好了!”

单青鹤却拉着他,说是:“冬天哪能洗冷水澡?你应该习惯一下!”

说着已把他拉进来,室内已有十几个人,靠墙之处,摆着二三十个大木桶,每只桶内,都盛满了热水,热气腾腾,几个小伙计,仍不时的由外面,提着热水来补充。

在墙角之处,有一个大蓄水池,里面装的是冷水,众人都拿着小木盆,搅浑着热冷水冲洗。

这是丁罗曼第一次洗“澡堂子”,虽然觉得闷气,但也感到很新奇。

二人脱了衣服,各拿着一个小木盆,单青鹤用布巾,温在很烫的热水中,不住的往身上擦,口中“嘶嘶”的发出声音,好似洗得非常痛快。

丁罗曼可是受不了,把一只大空桶,盛些水冲洗着。

澡堂内乱哄哄的,有的人烫得痛快,口中发出怪叫,有的人大声的唱着歌。

二人刚洗了一阵,房门开处,进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大汉,皮肤的颜色很黑,就像丁罗曼一样。他个子非常大,比丁罗曼还高出半个头,站在那儿,好像是半截铁塔样。他脱了衣服后,众人都非常惊异,原来他整个的身子,如同钢铁一般,一块块的肌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丁罗曼及单青鹤虽然很壮,可是比起他来,就差多了。

他胸前还刺了拳头大一个鬼头,浑身黑毛,长得浓眉大眼,一眼就可看出不是汉人。

丁罗曼及单青鹤对了一下目光,暗中注意。

单青鹤低声道:“我们少说话,此人是西夷人,一定与那里里有关,等下听听他们讲什么?”

这时那大铁汉,已经拿着一块布巾,用沉雷般的嗓子道:“借光!借光!”

众人吓得纷纷让开,可是房间不大,有些人被他铁塔的身子一挤,都几乎摔倒。

他来到只大木桶前,如此热烫的水,他竟然丝毫不惧,一跨腿,整个身子坐了进去。

丁罗曼替他难过,忖道:“他怎么受得了?”

由于他个子太高,所以坐下之后,仍然露着半截胸脯鬼头恰好露在外面。

那样子就象阴曹地府中的,阎王爷刑差不多。

大家都非常奇怪的望着他,可是西夷人,大概被热水烫得很舒服,嘴里不住的发出“唔唔”的声音。

有时偶尔自言几句,室中之人,没有一个听得懂他说什么。

丁罗曼及单青鹤站得离他很近,单青鹤对丁罗曼耳语道:“站我来试探他一下……”

丁罗曼不太懂他的意思,问道:“试探他什么?”

单青鹤低声道:“试探他武功如何,少时出了事,你不要参加,就在旁边好了。”

这时单青鹤已然拿起了小木盆,满满盛了一盆水,以作冲身之用。

可是那盆水,一大部分,完全泼在那大黑汉身上,泼得哇的一声怪叫。

单青鹤虽然对着他,可是连眼睛也不垂一下,双手仍然在身上搓洗着,对于水泼的事好象根拿没有发生一样。

那大黑汉仰起了头,怒道:“喂!你……作什么?”

他的官话非常生硬,但总算还能够说出来,已经是不错了众人见这边发生了事,立时围了过来。

单青鹤这才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说道:“作什么?洗澡呀!难道你没看见?”

单青鹤一语甫毕,猛听“哗啦!”一声大响,那半截铁塔,已经由热水桶中站了起来。

他一抬脚,由水桶中跨了出来,或许是由于太愤怒的关系,脚过之处,把那只将近百斤的大木桶,也给带翻了。

丁罗曼双脚感到一股从来未有的奇热,因那热水流到他脚上吓得他跳了起来,剑眉一耸便要发作,单青鹤连忙使眼色止住了他室内诸人,见要打架,都吓得躲开老远,但却没有人肯离开。

黑大汉双手插着腰,对单青鹤吼道:“你说什么?”

单青鹤虽然比他矮大半个头,可是一点也不惧他,也插着腰,叫道:“告诉你我在洗澡,你睹了眼不成?”

丁罗曼见他们二人,光着身子要打架,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他的人又紧张,又好笑,躲得老远挤着看。

单青鹤说过之后,黑大汉猛的一声雷吼,两只粗壮的膀子,插在单青鹤肋下,平空的举了起来,“砰!”的一声,把单青鹤贴在墙壁上。

丁罗曼知道单青鹤一身功夫,绝不会吃亏,若无其事,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

其他的人则大为紧张了,有几个年轻人比较大胆,立时说道:“大个!不能动手!不能动手的!你一动手准得出人命案!”

黑大汉本来低头,要向单青鹤小腹撞去,以他的力量来估计,这一撞怕有好几百斤力量,大家都紧张的大叫,阻止他。

黑大汉倒是不撞了,不过他仍然把单青鹤抓住不放,喝道:“磕头我就饶你!”

单青鹤把自己贴在墙上,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众人以为单青鹤吓昏了头,于是纷纷的劝道:“这位老弟,没能耐就别惹人!委屈点磕个头吧!”

黑大汉哼了一声,说道:“敢惹我?磕头我就放你!”

单青鹤睁开了眼睛,含笑道:“磕头?给你碰碰头如何?”

黑大汉先是一怔,再一想明白了,立时一声怒叫,斗大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单青鹤的小腹上。

众人吓得大叫,纷纷闭目不敢看,只听一声慘叫,接着一个沉重的身子,倒在了地上。

众人睁眼看时,单青鹤含笑而立,安然无恙,黑大汉双手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慘叫,不禁都弄得莫名其妙。

单青鹤用手揉了一下肚子,说道:“好狠!幸亏我让开了,他撞在石头墙上,你们看,石头都裂了!”

众人见大青石墙上,果然有个新裂的纹,有的道:“好厉害!石头裂了头还没破,真是铁脑袋。”

有的说:“报应!自己想杀人,反而害了自己。”

众人正在乱纷纷之际,突听一个沉着的声音喝道:“什么事?”

原来是里里出现了,他只围着一块毛巾,也是来洗澡的。

室中之人似乎有不少认识里里的,见他进来之后个个面有悸色,躲过了一旁。

里里一眼望见了地上打滚的黑大汉,大吃一惊,立时叫道:“啊,路卡!路卡!”

丁罗曼等,这才知道他叫路卡,这时里里已经把他扶了起来,用着一种奇怪的语言,不住的问他可是路卡只是“嗳唷”不停,里里把他抱了起来,对室内诸人道:“谁也不准走!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之后,他抢着裸体的路卡出室而去。

众人脸上都吓得变了色,立时围到单青鹤身旁,纷纷劝道:“老弟!快逃!快逃!这里里可不是好惹的。”

单青鹤照旧洗他的澡,含笑道:“我为什么要逃,是他自己撞到墙上的,我不怕!”

众人见他如此强悍,更是苦口婆心的劝他,可是单青鹤毫不在意,不停的说道:“没关系!太原是大地方,难道他还敢杀人么?”

众人直拿他没办法,焦急不已,这时里里回来了,众人立时肃静下来。

里里满面怒容,问众人巡视一回,走到单青鹤面前,用着粗鲁的声音说道:“是你把路卡打伤的吗?”

单青鹤摇头道:“不是的,是他自己撞在墙上昏过去了。你看,石墙都裂了。”

里里惊奇的望了石墙一眼,自语道:“怪呀!他的头功绝不会被石头撞成这……”

旁边的众人,见里里不太暴躁,这才敢插口道:“是的,我们看见的!”

里里不搭理他们,对单青鹤道:“你叫什么名字?”

单青鹤答道:“单青鹤!你呢?”

里里又望了丁罗曼一眼,答道:“我叫里里!……现在且不噜苏,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很!”

他说罢之后,向丁罗曼及单青鹤拱了一下子,转身而去。

大家都奇怪得很,不知里里为何没发脾气,但是不少好心的人,都劝单青鹤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单青鹤敷衍着他们,洗完了澡回到房中,丁罗曼不解问道:“你刚堵找他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想不透!”

单青鹤微皱剑眉道:“他是个西夷人,在两国战况紧急之时,他们确往京中奔,必然有着重大使命,我想找出个结果来。”

丁罗曼摇头道:“你这么作反而是打草惊蛇。”

单青鹤躺在了热炕上,说道:“你要知道,他们现在是奔北京,而我们却是到长安去,背道而驰,他们怀什么鬼胎,我们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跟踪他们。所以只有激他们,在此发生事端,一来可以暂时耽搁他们,再者也许在混乱之中,可以看出些端倪来。”

丁罗曼说道:“不论怎么样,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走,我们本身还有任务,不能为他们耽误了呀。”

单青鹤点头道:“你放心,明天一早一定动身,我想下半夜他们必然有些行动,现在好好睡啦!”

丁罗曼洗过了热水澡之后,也觉得身子发软,一掌拍熄了灯,相继要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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