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珠虽然聪明机智,论及江湖阅历,却不如火骑会这干老奸巨滑,赵鸿这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却把她二人瞒过了。
就在燕、石二女全神监视席小慧之时,封建成已带了他五位义弟,十名手下易服化妆,暗中出发,迎上前去。
这五位当家乃是三当家小火神路南城、四当家十二飞刀赵鸿、五当家毒蜂子陶雄、六当家金镖罗世礼、七当家连环戟吴起舞。
果然时间扣得很准,过了片刻,百变神魔沈元庆和两名手下已经赶到。
沈元庆道:“他们就快到了,只有梅凌波和周玉二人。”
封建成点头道:“很好,七弟、八弟随我在此迎敌,你们四位在身后的小树林里埋伏,各人准备好暗器,对付梅凌波全靠暗器,而且要出其不意,你们要记住。”
路南城等人才埋伏妥当,马蹄声响处,官道上两骑健马缓缓跑来,马上骑士正是梅凌波和周玉。
梅凌波老远便看见了封建成,笑对周玉道:“把你的双枪取出来吧!封老大在恭候咱们,可不能叫人家失望。”
梅、周二人都未和封建成见过面,但封建成手执银旗,便是老大的标记。
他这“银旗”乃是白蜡竿子,长有一丈三尺,尖端附着一面银色的三角旗,虽说是“旗”,其实是七十二块纯钢的小方块,可软可硬,是一种怪异的外门兵刃,专能制压单刀宝剑,在江湖上还没有第二家。
周玉低声道:“大妹,白蜡竿是刀剑克星,他这面银旗更是怪异,你要小心了。”
梅凌波笑道:“我当然知道,不过也得看对手是什么人,我梅凌波只怕没那么容易打发吧!你倒是要小心自己。”
这时周玉已取出双枪来接上,成了一枝丈二长的双头枪。他明白这种白蜡竿的厉害,这种兵器极富弹性,使开来威力颇大,故此他也把双枪变为一枝长枪,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干脆来个以强对强。
两人来到封建成面前丈许远近,都下了马,周玉对吴起舞道:“七当家,这位大约是封会主吧?”
封建成微微欠身,说道:“梅姑娘,在下便是封建成,我身左这位是百变神魔沈元庆,你们都见过面了吧?”
梅凌波道:“封老大,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必再兜圈子,你此来是为钟克非报仇,没错吧?”
“梅姑娘快人快语。”封建成道:“封某确是为此而来。”
梅凌波道:“既然是报仇雪恨,也就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了,你们就一起上吧,彼此都不须手下留情。请!”
梅凌波倒是说干就干,腾身进步,只觉寒光一闪,灵蛇剑已到封建成面前,封建成猛一侧身,银旗挥动,弹起一片银光,带起一阵劲风,果然声势不凡。
吴起舞喝道:“沈八弟,这不是比武较技,你去帮大哥对付梅凌波,其余的人随我去把周玉摆平,上!”
周玉道:“欢迎之至,姓吴的,你头一个上路。”一抖长枪,分心就刺。
周玉虽然年轻,却是家传武艺,他这枝枪变化无常,吴起舞的双戟却是短兵器,周玉长枪一使开,吴起舞根本近不了身,他手下这干小角色更不用说,人数虽多,却拿周玉无法。
那边梅凌波对封建成,初时相当吃力,封建成这杆银旗施展开来,挑、打、崩、缠、磕、压、刺、扫,两丈方圆全在他这银旗威力之内。
可是梅凌波有真实功夫,她身形极其巧快,闪躲进退,迅捷无比,好几次从空隙里直逼到身前,如果不是沈元庆及时应援,封建成已遭到不测了。
封建成的功力和钟克非在伯仲之间,他能暂时压制梅凌波,全仗了兵器上的优势,所谓“一力降十会”,交手的时间一长,梅凌波摸熟了他的招式,猛然一个倒翻筋斗,如苍鹰捕兔一般,当头一剑劈下。
封建成双手舞旗,朝上一架,梅凌波借刀横窜,反手一剑劈在封建成右肩上,就在封建成踉跄后退之时,梅凌波反手一剑刺进沈元庆胸膛。
在同一时候,吴起舞腿上也中了周玉一枪,幸亏他手下弟兄拚命拦阻周玉,才将他救了下来。
封建成大喝一声:“风紧,撤!”倒拖银旗向身后树林逃去。
梅凌波喝道:“姓封的,事到如今,你还想活命么?”
梅凌波正待追赶,周玉抢上来拦阻:“大妹,穷寇莫追,让他走吧!”
“不行!”梅凌波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封建成是火骑会的头子,巨恶元凶,焉能轻饶?周玉,林中定有埋伏,你不要去。”
梅凌波虽然叫周玉不要去,周玉如何肯听?他双手一拧,将长枪一分为二,跟着梅凌波闯进树林。
刚一入林,迎面四点寒星飞射而至,梅凌波叫道:“这是飞刀,快躲。”她一伏身,身体却贴地前窜,射向封建成。
封建成刚一回身,梅凌波已欺进怀中,封建成的银旗是长兵器,无法施展,正待变招时,“砰”的一声,梅凌波已一掌印在他胸前。
梅凌波是练过浑元掌的,这一掌足以致命。好在封建成自小练童子功,后来又练铁布衫,全靠这样才保住性命,但这一掌也震得他气血翻涌,连退数步,忙以银旗拄地,才算稳住身躯。
就在这转眼之间,埋伏在林子里的路南城等人,全部暗器都集中向周玉打来。
他们的暗器本来是专为对付梅凌波的,但梅凌波贴地窜前,欺进封建成怀中,路南城等人的暗器怕伤了封建成都不敢施放,只得转面对付周玉,八柄飞刀、三支金镖,不约而同地向周玉打来。
十二飞刀赵鸿,金镖罗世礼都不是寻常武师,他们的暗器都是既快又劲,很难应付,周玉拚命闪避格挡,总算一一避过躲开。
那边梅凌波仍然挥剑进攻,一面叫道:“周玉你没有事么?”
“还好。”周玉道:“飞刀和金镖还奈何不了我。”话未说完,忽然“哎哟”一声。
梅凌波一惊道:“怎么?”
“我中了毒针,伤口发麻。”
梅凌波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娇躯一仰,金鲤倒穿波,跃到周玉身边:“伤在哪里?”
周玉颤声道:“左腿。”
那是一枚毒蜂剌,梅凌波更不迟疑,“察”的一声撕破裤腿,见周玉腿上中针的地方,已黑了一大块。而且乌黑之处正向四下延展。梅凌波潜运内力,三指捏着剑尖,刺进腿上只一旋,把一大片腿肉挖了出来。周玉狂叫一声,昏迷了过去。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兵刃劈风之声,梅凌波抓起周玉向旁一闪,左肩一阵剧痛,梅凌波看也不看,反手一剑,刺进那人小腹,“哦”了半声,立即毙命。
这背后偷袭的人是连环戟吴起舞,火云十英里的七当家。他见梅凌波忙着治理周玉的伤,在背后突施暗袭,不想却反送了命。
就在这时,“蓬”的一声,两溜火光射来,梅凌波挥剑格落一枚火龙镖,另一枚却打在周玉身上,“轰”的一声燃烧起来。
这火龙镖上涂满了硫磺黄磷,见风即燃,最难扑灭,周玉又失去了知觉,根本不知闪躲,梅凌波急忙为他扑打。
就在这时,三枚金镖,四口飞刀向梅凌波打来。
梅凌波打落了三口飞刀,第四口却打在周玉身上,那三支金镖从背后打来,梅凌波躲开了一支,另两支却打在身上,一中背,一中腰。紧接着一支火龙镖打中她左后腰,梅凌波拼命打滚压熄了火焰,人却昏了过去。
这时封建成和路南城、赵鸿、罗世礼、陶雄都围了过来。赵鸿道:“鼎鼎大名的红粉秀士,终于被我火云十英放倒了,这消息传出去真会震动江湖。”
罗世礼道:“可是这婆娘又杀了七弟和八弟,此仇不共戴天,该好好的收拾她,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封建成中了浑元掌,也伤得不算轻,便低声道:“列位贤弟,我们要杀梅凌波,乃是为二弟报仇,此女也是英雄豪杰,不可凌辱她,一刀杀了就是。路三弟,你来动手吧!”
毒蜂子陶雄道:“大哥,梅凌波杀了我们三个手足,可说我们仇深似海,一刀杀了未免太便宜她了。这样一来,二哥和七弟八弟都会死不瞑目,她一条命如何能抵三条命呢?依我说该绑回去,在他三位灵前,挖心剖腹,祭奠二哥和七弟八弟才是。”
封建成点点头:“好,把他二人捆绑起来,先抬回去再说。”
陶雄曾经和罗世礼商量过,若是能够生擒梅凌波,必定先奸后杀,把她糟蹋个够。但明知封建成不会答应,所以故意这样说。
燕、石二女一直在监视席小慧的动静。
燕明珠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她越来越觉不对,便对石语情道:“三妹,这情形不妥,我们只怕是上了当了。”
石语情愕然道:“上什么当?”
燕明珠道:“他们火骑会的人虽然有二三十个,却没有什么人像头领,人人对席小慧态度恭敬,席小慧在火云十英中排第十,别的几个阿哥都哪里去了?他们的老大银旗封建成又在哪里?”
石语情道:“你是说他们拿席小慧来稳住咱们,别的人却……”
石语情点头道:“别的人去截杀梅姐去了。”
石语情登时气往上冲,一拍桌子道:“王八蛋,竟拿我姊妹当呆鸟,我找他们算帐去。”
燕明珠道:“你去逮个火骑会的小角色来,一问就知真情了。”
“何必那么费事?”石语情怒道:“干脆问席小慧好了。”她一掀楼窗,飞身跃下,她一身白衣,落地时风扬衣裙,宛似仙女下凡,对面客栈门口站的三个火骑会喽罗都看呆了。
及至她举步入店,那三个喽罗才警觉,其中一个横身一拦:“喂!你这位道姑请留步……”
他话未说完,石语情“啪”的一记耳光,打得他整个人横飞出去。
“滚开!”石语情一拂衣袖,另一个红衣大汉又仰跌出去。
石语情也不是脾气暴躁的人。可是她自从见了老鼠之后,一直心里不舒服,心头七上八下的,这时有了出气的机会,岂能放过?脾气也比往日大得多。
火骑会的人一向骄横跋扈,但也知道青园双玉的大名,一见石语情身着素白道装,黛眉修长,都知道她是谁,“凝黛追魂”岂“是好惹的?
外面一动了手,七八个火骑会喽罗便手执刀剑冲出来,但见石语情这等威势,尽都泄了气,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石语情杏眼一瞪,喝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为首的大汉低声道:“知道,石……石仙姑。”
“知道就好。”石语情道:“叫你们封老大出来见我。”
“回……回禀仙姑。”
“什么仙姑?”石请情道:“连姑娘也不会叫,你们走什么江湖?怎么,我的话你没听见?叫你们封老大出来。”
“回姑娘,封老大不在。”
“别的人呢?”石语情道:“你们三当家姓路不是?四当家姓赵不是?叫他们出来见我。”
“回姑娘,三当家四当家都不在。”
石语情呸了一声:“你敢欺我?我是嫌命长了!”
那红衣大汉脸色惨白,摇摇欲倒,颤声道:“姑娘饶命,小人天胆也不敢欺瞒姑娘,十当家席姑娘在。”
本来火骑会的帮众也尽是些硬汉,奈何“凝黛追魂”名头太大了,都知道石小妹黛眉一聚,便要杀人,而且剑似电光,无从抵挡,叫人哪得不怕?
石语情纤手一挥,下颊一扬:“带路,找你们十当家去。”
这时燕明珠也越窗而出,火骑会会众急忙朝后退去,一个个沿天井土墙贴墙而立,倒像替石语情站班一样。
石语情昂然前行,燕明珠含笑跟随,一直来到上房,那帮众刚说:“启禀十当家,青园双玉的石姑娘……”
这里才出声禀报,门帘一掀,席小慧当门而立,陪笑道:“原来是青园双玉贺到,小妹失迎,幸勿见责,请入内叙话。”
石语情鼻子里哼了一声:“席小慧,不必和我来这一套,我问你,你的众位阿哥呢?”你们是否来截杀梅凌波?你讲。”
席小慧“呵唷”一声道:“石姑娘好大的火气。我这间斗室并非龙潭虎穴,石姑娘勿须戒惧吧?”
石语情哼了一声道:“利口!”昂然而进。
席小慧随二人入室,陪笑道:“二位姑娘和小妹虽属初见,可是青园双玉的大名,却如雷贯耳,今日有缘相见,确是三生有幸。”
石语情不耐烦道:“席小慧,你不要来这一套片儿汤。”
燕明珠拦住道:“三妹,席姑娘为人很好,我们也应该交以道,接以礼才是。”
转面对席小慧道:“席姑娘,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火骑会要找梅凌波报仇,而我们则是梅凌波的好友,因此你我分属敌对。封老大和诸位当家既然不在此处,必然是前往拦截梅凌波。席姑娘如肯告诉我们真相,那么我二人掉头就走。如其不然,彼此不妨就此决一胜败,何去何从,等席姑娘一言而决。”
席小慧默然半晌,方道:“此去往东北五里之处,我大哥和诸位兄长在彼处伏击梅凌波,你们此时赶去援救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席小慧话未说完,燕明珠喝声“三妹,我们走!”身形一闪,两人有若两缕轻烟,身法极快,待席小慧追出来时,两人已出了店门。
这时店前的大街上,正聚了两堆人在争论。燕、石二人一到街上,便有人叫道:“这不是石姑娘和燕姑娘么?”
燕明珠掉头看时,这人穿了一身侍卫营服式,原来是李红云。
前日曹孝和李红云来拜望冷云飘,刚好燕明珠和石语情在座,见过一面。燕明珠匆匆说道:“李领班,梅凌波和周玉在东北五里处被火骑会伏击,我们赶去救援,少陪了。”
和李红云争执的人正是欧阳云从,他带了七八个人打从县衙出来,碰见了李红云,欧阳云从要李红云留下听候指挥,李红云不肯,双方正在争执,却碰见了燕、石二女从客栈出来。欧阳云从听燕明珠说要去救援,忙道:“火骑会是奉命替朝廷办事,谁敢拦阻?”
石语情大怒,正要动手,燕明珠道:“三妹,救人要紧,不要争这种闲气。”
两人展开轻功提纵术,疾驰而去。
这里李红云下令:“侍卫营弟兄上马!”
欧阳云从喝道:“李红云,我虽然不是你的顶头上司,却是一等侍卫,官比你大得多,你敢不听令?”
李红云冷笑一声,说道:“欧阳大人,卑职奉命办事,你有话可以和我们萨统带或罗副统带讲,卑职有事在身,碍难奉陪。”一抖缰绳,带着他手下一阵风似的去了。
再说燕、石二女施展轻功,快逾奔马,五里路能有多远?转眼即到。
首先入目的是沈元庆的尸体,一剑穿胸,躺在大路边。
燕明珠一眼看见树林边有四个红衣人手持钢刀,正欲入林,便道:“三妹,梅姐定在林中,你我分头入林,提防暗算。”
石语情道:“我知道,师姐,你也要小心。”说话之间,几个起落,已隐入林中。
燕明珠刚一入林便见几个红衣人正抬起两个衣裳烧焦的伤者,其中一人正是梅凌波,不用说另一个当然是周玉了。
燕明珠和梅凌波情若姊妹,一见她身受重伤,不由心胆皆裂,说道:“封建成,你们说得上心狠手辣。”
封建成等人正欲离去,忽见一个青衣丽人飘然入林,不禁一怔。其中毒蜂子陶雄吃过燕明珠的苦头,脚下不由自主地朝后退,颤声道:“大哥,三哥,这女人便是燕明珠,出手快得很。”
“老五,你稳着点。”封建成一听来人是素手飞霜,也止不住暗自心惊,勉强道:“原来是燕姑娘,我们火骑会和青骨门素无过节,彼此井水河水两不相犯,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封建成你住口。”燕明珠素性温柔和善,此时一见挚友重伤,再也无法镇定:“废话少说,你先交出两个伤者,其余的帐我们改日再算。如果不然,你们休想离去。”
路南城仗着胆子喝道:“燕姑娘,你也不要这么盛气凌人,我火骑会弟兄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好汉,任你素手飞霜威名远播,却也欺不到我们头上来。”
这时只听身后有人接口道:“你火骑会尽是些酒囊饭袋,你还以为你们上得了天?”
众入掉头看时,却是一个道装打扮的素衣女郎立在身后不远之处,在她身旁正是两个帮众抬着昏迷不醒的梅凌波。
罗世礼忙伸手掏镖,一面叫道:“大哥三哥小心,她要劫入。”
“你说对了。”石语情口里说着话,只觉剑光一闪,那两个火骑会的帮众已经尸横就地,梅凌波却被她接在手里,轻轻放在地上。
罗世礼抖手就是一镖,石语情左手一伸,将镖接在手中,一滑步已到罗世礼身前,寒光乍闪,罗世礼一支右手已飞出老远,手中还握着一支金镖。
罗世礼惨叫一声,咕咚栽倒,疼得在地上打滚,赵鸿飞步过去点了他的晕穴,忙取药给他敷治包扎。
路南城双手各扣一支火龙镖,却迟迟不敢发出。
石语情冷然道:“你是想失掉两支手不是?”
路南城忙将火龙镖掷在地上。
燕明珠一双俊目扫过陶雄脸上,陶雄忙低下头,燕明珠道:“上次留你一命,你还不知悔改,仍然在用这种阴毒的暗器?”
陶雄连忙将手中毒锋针筒掷得远远的。
就在这时,蹄声响处,闯进一干人来,正是李红云带着他侍卫营的手下,不待号令纷纷跳下马来。
李红云一挥手,两个手下过去接过周玉来,李红云略一检视,一跺脚道:“糟糕,这场祸事不小。”他连珠似的下令:“吴明、田信,你二人立即快马返京,报与白领主和曹大人知道,周玉周少爷和梅姑娘伤势甚重,昏迷不醒,是否救得活尚未可知。赵横、钱刚,你二人马上到丰润铁碑胡同知会胡大夫,要他预备好药物滚水,伤者很快就送过来。”
侍卫营的弟兄当惯了差事,办事敏捷迅速,上马的上马,抬人的抬人,片刻工夫便走了个干净。封建成、路南城等人见燕明珠、石语情在场,哪里了说一个不字。眼睁睁看着李红云将人救去了。
石语情道:“师姐,这些人怎么办?”
燕明珠道:“眼下救人要紧,这些人不必理会,把梅姐、周玉救活再说。”
石语情道:“万一救不活呢?”
燕明珠道:“救不活就要他们抵命,你还怕他们飞天遁地不成?留他们多活几日又有何妨!走吧!”
燕、石二女走后,封建成背靠大树,眼泪如断线珍珠般直往下落,众人都不敢做声。
良久,路南城方道:“大哥,事已至此,难过伤心也无益处了。”
封建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火骑会两年以来,威名远播,人人惧怕,今日在燕石二女面前,我们何等胆怯怕死?就像一群待决之囚。闯江湖闯到这地步田地,我们还活着干什么?还不如投河上吊的好。”
赵鸿道:“大哥,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哥身为领袖,切不可丧气,致令众兄弟寒心。”
封建成又对路南城道:“路三弟,你刚才怎么把火龙镖丢在地上?你是怕石语情断你双手么?”
路南城低头不语,这时你叫他说什么好呢?
封建成摇头叹息:“各位兄弟,你们比起钟二弟来差远了。钟克非宁叫身死,不让名灭,宁可战死也决不示弱。克非呀!你这一去,我火骑会就再也不能扬眉吐气,离败亡之日不远了。”
众人都深感惭愧,的确,他们刚才实在是怕死,面对燕、石二女谁也硬不起,到底老命要紧呵!
赵鸿道:“大哥,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十妹吧!也不知她是否遭了毒手。此外六弟的伤也不轻,得赶紧医治。”
封建成摆手道:“立即收拾,马上赶回丰润去。”
封建成心里明白,这一次不但极其丢脸,而且弟兄们斗志尽丧,火骑会从前那种耀武扬威,高视阔步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一行人进了丰润城,直奔丰裕客栈,席小慧迎了出来,封建成道:“谢天谢地,十妹你没有遭毒手。”
“大哥何出此言!”席小慧道:“诸位兄长平安否?”
“进去再说。”
一进客栈,封建成吩咐路南城处理一切,他进房里去把今日两次交战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十妹,我悔不该不纳善言,早听了你的话,何致今日之辱?”
席小慧道:“大哥不必自责,事已至此,当早做打算才是。”
“还有什么打算?”封建成道:“我火云十英三死一伤,只剩下了六人,恐怕只有死心塌地的投效官家了。”
席小慧道:“大哥,官场中人势利无比,往日我火骑会声威远播,无人不怕,自然受官府重视,今日一败涂地,威望尽失,哪里还有人看得起咱们?不信大哥再去拜望欧阳云从,便知端的。”
封建成果然派人去永平客栈送礼,说明自己少时就去面谒。回报说欧阳云从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动身回京师去了,原礼奉还。
席小慧苦笑道:“也不知是巧合呢?还是有意?欧阳云从是辽东大豪,一入官场也变得虚假势利了。大哥,今日的上策是解散火骑会,各自回家,务农也好,做小生意也好,退出江湖,或可逃过仇家追杀也未可知。”
封建成道:“中策呢?”
席小慧道:“中策是退回牛栏山,从此隐居,开田种地,与世无争。往日做生意还剩下不少银钱,买牛养鸡,也可做富裕的农夫,如果对头不找上门来,也可多活些时候。”
封建成摇头道:“中策也不好,那么下策呢?”
“下策便是投到欧阳云从手下。”席小慧道:“求个一官半职,尤如优孟衣冠,自欺欺人的活下去。”
封建成道:“难道不能重操故业,再整火骑会么?”
“万万不可。”席小慧道:“咱们今非昔比,声誉扫地,谁还肯出高价聘请咱们杀人?此其一,梅凌波和周玉若是死了,他们的亲朋好友放不过咱们,如果他二人伤势痊愈,也势必纠合同道好友报仇雪恨,此其二。大哥,多则三月,少则一月,滔天大祸便要临头,可以断言。”
封建成播头道:“十妹说的话不为无理,却太过危言从听了。”
“决计不是。”席小慧道:“眼前你、我、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九哥差不多已是死人了。只等一月之后,对头找来,便踏上黄泉路。大哥,话说在前,不论你解不解散火骑会,我都要离你而去。”
封建成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
席小慧道:“怎么不可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何况我们只是义结金兰的兄妹呢!大哥,你早听我的话,就不会弄到这步田地,如今已嫌太迟,我不逃命还等什么呢?”
封建成以手抚额,喃喃道:“想不到我封建成会一败至此。”
“大哥想开一点。”席小慧道:“苏东坡说得好,世事一场春梦,人生几度秋凉。项羽尚且有乌江自刎之时,何况你我?”
封建成道:“十妹,江湖险恶,你一个单身女子,四海飘零,如何是了局?”
“那也没法子呵!”席小慧苦笑道:“我没有燕明珠、石语情那么好的命,怪得谁来?日后走到哪里算哪里,或为盗为贼,或为娼为妓,都说不一定。”
“你不要说了!”封建成痛心地道:“吩咐众家哥弟,马上动身,撤回牛栏山。”
火骑会的行动也很迅速,只片刻工夫便整队离去,丰润的居民听说火骑会的杀手走了,都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匹大宛名驹,名叫“青锥”,身价极为昂贵,据说此驹能够日行千里。
传言虽说不免夸大,但这匹青灰色的骏马确也证明了它和凡马不同,它在主人驱策下长途奔驰,很少时候休息,赶到丰润时浑身铺满了黄泥灰,却仍然那么神骏矫健。
它的主人也比它好不了多少,头巾衣裤也全铺满了黄土。
来到丰润城门时,两个侍卫装束的军士上来拉住马匹,打千道:“小的们见过领主,李领班派小的们在此恭候领主。”
原来这骑士正是白玉珍。
她一听周玉受了重伤,这一急非同小可,立即吩咐备马动身。曹孝命官炎武、公孙平率一百人护卫,自己又去请了营中的随军大夫,准备好药物,随后赶了来。
白玉珍的马快,把她的随从远远抛在后面,一路上心似油煎,直到见到了两名侍卫营弟兄才松了口气。
当下这两个兵士领着白玉珍来到铁碑胡同,李红云早迎了上来。
“周玉和梅凌波怎么样了?”白玉珍急忙问:“人死了没有?”
“回领主,这两人都还昏迷未醒。”李红云道:“请领主擦把脸,换件衣裳,再去看视,卑职先去传胡大夫来回话。”
白玉珍一面洗脸,一面询问周玉的伤势,胡善是此间的名医,手下救人无数,但他回答得很谨慎,火伤上刀伤、镖伤,实在不轻,不敢说能否有救。
“好歹得看能否挨得过今夜。”胡善道:“周少爷伤得更重,小生实在不敢说有救无救。”
“胡大夫,盼你尽心竭力。”白玉珍道:“不论要用多贵重的药物,只管开口,如果能够起死回生,救得活他们,当有厚酬。”
胡大夫道:“医者有割股之心,小生自当竭尽全力,领主放心。”
这位胡大夫特地在家里腾出两个房间来作为病房,分开照料更为妥善。
白玉珍踏入周玉的“病房”,便止不住一阵心酸。李红云忙端了椅子来放在床前,白玉珍一坐就是三个多时辰。
这时她也想起周玉平素的好处来。五六年来,这个年轻人对她情深一片,处处关怀她、体贴她、讨好她。用情之深,堪称无人能及。而自己却一直忽略他,总当他是小师弟、小孩子。一直到吴明、田信来报知周玉重伤垂危,白玉珍才突然醒悟自己欠他太多,人世间也再找不到一个像周玉这么爱她的人。
这时她默默看着床上的周玉,再想到自己一生之中并未遇到过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陆云亭是自己去勾引他,黄志丹虽说疼爱自己,大半是顺翁氏之意,欧阳云从更是好色和利用,真心爱她白玉珍的其实是这个命在垂危的年轻人。一念及此,不禁泪如雨。
又过了好一阵,曹孝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说道:“领主,差不多该上灯了。”
白玉珍如梦初醒,哦了一声道:“叫他们上灯好了。你是几时到的?”
曹孝命人点亮灯火,又道:“卑职到了两个多时辰了,不敢来惊扰领主,罗池和几位领班也到了,文大夫高大夫也赶了来,此外还有冷云飘冷盟主也来了,现在梅姑娘房里。”
这时李红云进来道:“禀领主,燕姑娘和石姑娘来探视周少爷。”
白玉珍忙立起身道:“快请。”
她已经知道全靠燕、石二女救了梅、周二人,不免心存感激,对她二人也异常客气。
白玉珍自知泪痕未干,便强颜笑道:“周玉是我唯一的师弟,如今生死未卜,身为师姐不免伤心,倒叫二位见笑了。”
燕明珠道:“白大姐请放心,令师弟宅心仁厚,上苍自会保佑,况且他也不是短命之相,再说白大姐这么一哭,反而是好兆,我们家乡有句话,哭出喜神来,万事尽和谐。白大姐是贵人,贵人一哭,必然感动神灵的。”
白玉珍觉得这燕明珠很会说话,便笑道:“但愿能如燕姑娘贵言就好了。”
石语情也道:“真的,周大哥的脸色已比昨天好多了,必不致有危险,隔壁的梅姐已经醒转,正在和冷大哥说话呢,想来周大哥也快醒了。”
正在此时,忽听周玉呻吟一声,众人尽皆大喜。
周玉睁开眼道:“你们都在这里?师姐你也来了,梅凌波呢?她怎么样了?”
白玉珍忙走过去,弯腰道:“梅姑娘在隔壁房里。师弟,你的性命全亏了燕、石二位姑娘,否则你我姊弟也不能见面了。”
燕明珠忙道:“梅姐和周大哥身受重伤,全怪我二人救援来迟,我们早一步赶到就好了疽
冷云飘听说周玉已经苏醒,也很高兴,忙过来看视,这时白玉珍见了冷云飘也敌意尽消,双方客客气气地寒暄了几句。
曹孝道:“领主,冷大当家,我们已包下巷口的富贵客栈,请二位移玉到那边去吧!这里胡大夫和京中来的文、高两位大夫要商量用药医治,而且病人也需要清静,人多反而不好。”
冷云飘笑道:“曹老哥说得是,我们就暂时离去吧!”
梅凌波和周玉在江湖上人缘甚好,朋友也不少,他二人受伤的消息传开,不断有人来探视,花惜春和薛静柔同来,大内供奉孔氏昆仲也赶了来。孔氏三剑和周玉的交情本来不算深,但他们是洛阳武术界前辈,周玉是后起之秀,分属同乡,少不得也得表示关切。
铁机堡的常志远、巴明义、朱学扬也赶了来,他们代表香浩然和黄采,同时也是想见一见梅凌波和燕明珠。
再过几日,连金陵的上官丽婵和徐芸仙也来了,她们和梅凌波交情深厚,一听她受了重伤,当然也不免关心。
这么一来,丰润城中倒热闹起来了。丰润的孟知县、王守备也亲自来富贵客栈递手本请安问候。
白玉珍多半时间陪着周玉,曹孝的应酬也多,抽不出工夫,只好由罗池接见他们。
罗池是侍卫营的副统带,官儿比知县守备大得多,他肯接见,孟、王二人已是受宠若惊。
谈到梅、周二人受伤之事,孟知县和王守备也弄不清楚双方接仇原由,只知道动手伤人的是火骑会,而火骑会则是杀手组合,是违法乱纪的。
孟知县道:“这干凶人武艺高强,来去飘忽,实是难以防范制止,卑职和王守备已联名呈请上书,发出海捕文书,或者能够缉拿凶犯亦未可知。”
罗池情知他们意在卸责,便淡淡地安慰了几句,劝他们安心供职,此事不与他们相干,这一文一武才算放了心。
且说银旗封建成原本和手下返回牛栏山老巢,在归途上又改变主意,命老三小火神路南城回火牛庄主持一切,却不许再接“生意”,自己和席小慧到京师去找拜兄香浩然。
香浩然如今虽然做了官,对他这位义弟倒是和从前一样,留封建成和席小慧住在府中,殷勤接待。一住将近半月,也和欧阳云从见过两面。
如今的火云十英已经三死一伤,十位当家只余六个是完整的。席小慧又表明脱离火骑会,那就只剩下五位当家了。故此封建成此际倒很想接受招安,偏偏欧阳云从两次见面都不提此事。
公孙平从丰润回京,去看望过香浩然。提起梅凌波和周玉的伤势已然大有起色,一旦好过一日,大约两三月后便可痊愈。
又说起去探病的江湖朋友甚多,不少人都从老远赶来。
过了两天,常志远也来到京师见香浩然,说的话和公孙平大致相同。
香浩然晚间设席为常志远洗尘,封建成和席小慧也在座,封建成问起梅、周二人提过找火骑会报仇的事没有?
常志远道:“这倒没有听说,不过在旁边敲锣打鼓的朋友倒是不少,很多人都主张攻打牛栏山呢!”
席小慧道:“人就是这样,最喜欢帮闲腔,打太平拳,幸灾乐祸,我们火骑会平时朋友交得少,这时当然会墙倒众人推了。”
封建成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我封某多行不义,应有此报。”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两年多以来,火骑会杀人取酬,不分青红皂白,黑白两道的朋友都看不过去,如今他们捅翻了马蜂窝,眼看就要大祸临头,不免有许多人会幸灾乐祸。
香浩然便道:“封二弟,这事起于钟克非之死,而钟克非又是帮忙愚兄才会被梅凌波所杀,追源祸始,总是我害了火骑会。唉!”
常志远忙道:“堡主,此时说这些话已无用处了,依属下愚见,封会主要早做打算才好,朝廷招安的事究竟怎么样了?请堡主去催催欧阳云从如何?”
此话一出,封建成和席小慧都目注香浩然,等他答覆。
香浩然命侍候的仆人都退下,然后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将酒杯重重放下,说道:“不用问了,事情有了变化,小胡子自己也不好受。”
席小慧忙问:“有了什么变化?”
“我也是今天晓得。”香浩然道:“今日我到户部画卯,福尚书找了我去,说是直隶总督衙门已经发了海捕文书,通缉自封二弟以下的火骑会帮众,京中各衙门都得到了消息。都察院的耳朵里,得知兵部要委任贤弟官职,便打算参奏。兵部本来把所有的公文都办好了,黄侍郎听说御史要参奏兵部,所以留中不发,押下来了。”
封建成和席小慧听了这一番话,都做声不得。
常志远摇头道:“想不到白玉珍神通这么广大,连直隶总督也支使得动。”
“志远,你猜错了。”香浩然摇摇手,说道:“不关白玉珍的事,是丰润一文一武,孟知县和王守备报上去的。这两个官儿只是想推卸责任,免受处分,不料总督衙门却认了真了。唉!看来总是封二弟官星不旺,事情又起波折。”
封建成苦笑道:“这没有什么,倒是小弟有些酒沉了,容我先告退吧。”
席小慧赶紧扶了她大哥回房休息去了,这里只剩下香浩然和常志远。
常志远道:“堡主,看了封建成今日的情景,我不能不信因果报应,封建成和路南城他们的乌纱帽明明都戴上头了,又被打掉,难道不是他们平时滥杀无辜,作恶多端的报应么?”
香浩然点头不语。
常志远又道:“我怕的是他们的报应还不止此。唉!真叫人揪心。”
香浩然紧皱眉头,沉吟半晌,方道:“志远,你给我出个主意,一旦大家要对付火骑会,我这个做拜兄的难道袖手旁观不成?钟克非总是为了帮我才被杀的啊!”
常志远很郑重的道:“堡主,你千万别想左了,梅凌波连方阳都只割他一耳,却非杀钟克非不可,当然是为了他平素的恶行,与堡主何干?再说堡主你又如何去帮封老大?出人还是出钱?派人吧,巴明义、朱学扬和属下我是决不会去的,别的人也未必肯去。替他们求官吧,这条路又断了,你有什么办法帮他呢?”
香浩然连声长叹,说道:“可是我心里难受啊,我对不起封二弟,也对不起席小妹。”
“香大哥,你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我们兄妹。”
随着话声,席小慧走了进来。香浩然和常志远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立起身来。
席小慧入席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我刚扶大哥出厅,他便赶了我回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常堂主说得对,香大哥,你帮不了我们,盛情心领了。你们坐呀,站干什么?”
常志远道:“席姑娘和封会主就在京里住下来吧!江湖人再狠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寻仇报复的。”
“对!”香浩然道:“你和封二弟就住在舍下,愚兄养你们一世。至于什么海捕文书,那不过是官样文章,不必放在心上。”
席小慧摇头苦笑:“香大哥和我们老大相交莫逆,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封老大决计不会临危弃友,他明天就会回牛栏山,和手下弟兄生死与共。”
香浩然叹息道:“十妹说得是,封二弟确是这种宁折不弯的性情。”
席小慧取过酒壶,自斟自饮,连干数杯。香浩然道:“十妹,别再喝了,再喝你会醉了。”
“怕什么,一醉解千愁。”席小慧道:“若是能够长在醉乡,糊里糊涂,那有多好?”
香浩然忙道:“好!好!十妹,愚兄有的是好酒,明日再饮如何?”
“明天我们要走了,还饮什么?香大哥,我要你陪我喝。”
“行,我陪你喝就是。”香浩然只好顺着她:“明天我陪你喝,我要封二弟多留几日就是。”
席小慧醉态可掬:“香大哥,你不用把我和我们封大哥扯在一起,我和大哥已经分手了,在丰润时就说好了的。”
香浩然吃了一惊:“席十妹,这种话不可乱说。”
席小慧摇摇摆摆地立起身来,香浩然忙过去扶她:“十妹,小心。”
“香大哥,你看过千斤记没有?”
“十妹。”香浩然道:“你说的是楚汉相争,霸王别虞姬的那一段昆曲?当然看过。”
“我们封老大不会唱霸王别姬的,况且我也不是他的虞姬!香大哥,我要留下来,你肯收容我么?”
“愚兄义不容辞。”香浩然道:“这还用问么?你爱留多久都使得。”
“不。”席小慧道:“今日当着常堂主在此,你要是纳我为妾,我就留下来,否则我还是回牛栏山去等候厮杀。”
香浩然无奈只得道:“席十妹,我欢迎你留下,至于纳妾的事,我们改日再商量如何?”
“不行!”席小慧道:“香浩然,我席小慧如今只有一个身子一条命,一是卖身,一是卖命,没有第三条路,我卖身给你,你不买我就回去卖命。”
常志远道:“堡主,席姑娘性情激烈,你就依了她吧!”
香浩然叹了一口气:“十妹,愚兄已经年纪一大把,你还青春年少,这样岂不太委屈了你么?”
“你忘了刚才常堂首的话了。”席小慧道:“我们火骑会的报应就临头了,我席小慧也是双手染血,难道还妄想有个好的归宿吗?香大哥,我一早就知道你爱我惜我,一定会好好待我。等你百年之后,我便剪去青丝,青灯黄卷,了此一生,或会稍赎我的罪孽。”
这时常志远便道:“堡主,席姑娘能够说出这一番话,可见她已经大彻大悟。细想起来,我们铁机堡平时也是多行不义。席姑娘的武功好,心智高,她能够帮着堡主筹划一切,指挥弟兄们多做些善事,对大家都有好处,堡主三思。”
香浩然一面听,一面点头,常志远说完以后,他又沉思半晌,方道:“好吧!既蒙十妹不弃,愚兄也不会太不识抬举。志远,你回铁机堡昭告大伙,席十妹委身下嫁,成为我香某的续弦正室。
从今以后,内内外外一切的事务钱银皆由十妹作主,老夫再不过问。明日你就写信叫我那两个犬子回来拜见母亲。”
香浩然一本正经的宣布,席小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啊哟!我席小慧一下子就成了户部主事的正室夫人,还有两个牛高马大的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做官的呢!香大哥,我不是在作梦吧?”
“十妹别开玩笑。”香浩然道:“我只恨不能令时光倒流,再年轻几十年,要你这美人儿长伴老翁,深以为歉。”
“不要说那些。”席小慧道:“今夜我便将此事告知封大哥,也好叫他放心。”
这时常志远便起身斟了三杯酒,捧起酒杯道:“属下恭喜堡主得此如花美眷,也恭喜夫人得此好归宿,这不仅是堡主和夫人的福份,也是我十二铁机堡全体弟兄的福气。”
三人饮干了杯中酒,虽然仅仅三人,这厅堂上却充满了一片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