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蟾子夏灵风乃是赤灵羽士座前首徒,不但是华山派的掌门弟子,而且人品武功皆颇得江湖人士敬重,他说出的话向来少人驳回,偏生张凌云脾气暴燥,自来心中只有一个青灵大师,其次便服大师姐沈翠屏一人,什么夏灵风岳定一等人可没放在她心上。便冷笑道:“那吴文风又非三头六臂,何须惧他?”
旁边的甘季英见张凌云语带尖刺,便笑道:“三师妹初来此地,难怪不知,如今这场纠纷已越弄越大,已经不仅是夺书之事了,所以咱们不能不慎重将事。”
贾墨羽笑道:“这是何说?”
甘季英道:“在诸位贤妹未到之前,我们已和那老怪交手数次,双方各有伤亡,是以除了夺书一事而外,还结了仇恨,这还不去说它,而且武当派诸剑客,和南诏二友等人也动了手来,武当派大约因地理不熟,很吃了一点亏,贤妹请想,这事可不是越闹越大了么。”
贾墨羽默想一阵,方笑道:“这样一来,岂不成了玄门各派与天南三鼎相斗了吗?这倒是我们始料所不及的。”
甘季英拍掌笑道:“何尝不是这样?所以夺书之事还小,咱们同心协力剪除了天南三鼎,为民除害,这才是头一件重要的事。”
卞宛青闻言便轻轻扯张凌云的衣袖,其意若云:你听见么,这黄巾力士拿大帽子来压咱们哩。
林红梅在诸女中是最无城府之人,这时便冒冒失失的问道:“三师兄,大师伯和诸位师兄们武功都极高,怎的会被那姓吴的闯进太乙宫呢?”
她这一问本是无心,却将夏甘二人都窘得无地自容,但在势又不能不答,甘季英只得苦笑道:“当日师父他老人家下山了,太乙宫只剩我和几个不成材料的徒弟,那吴文风率领门下十八弟子,突然到来,摆了个什么金蝎阵将我绊住,所以才着了道儿。”
原来寒蟾子夏灵风和静一子岳定一两人皆各有自己的道院,并不住在华山,这日偏巧赤灵羽士又到岳定一主持的青虚道院去了,吴文风探听明白,这才乘机下手,单是甘季英一人哪里挡得住他?
待赤灵回山之后,一见失落了昆仑至宝,这事他可担代不起,一面派人专程赴昆仑山报信,又知会昔年曾参与昆仑大会的玄门各派,共下云南寻书,他昔年因遵守祖训,不敢练这书中所载的武功,以致不惜与师妹闹翻,这时偏生又被别人抢去,自觉老脸无光,犹怕受青灵奚落嘲笑,才派了大弟子夏灵风出马主持夺书之事,并且再三告诫,如果青灵自来,便须一切禀命而行,万不可自作主张,却没料到青灵心里也不愿再和他相见,生怕彼此会面,大家没趣,只派了门下七弟子来,两家门人碰头,表面上虽是同门一派,互相亲热尊敬,实际却谁也不肯服谁。
当下卞宛青心里暗自盘算:师父柬帖上再三说明这十二本道书必须夺到手,那么与华山诸人在一起倒反而有许多不便,于是便对贾墨羽道:“二师姐,既是夏师哥如此说,那么我们就客随主便好啦,何况我们平素对谢家两位姐姐也一向仰慕得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亲近,依我说倒是去的好。”
贾墨羽点头道:“四师妹说得是,准定这么办吧。”
贾墨羽等七人得柳溪山之介,次日便起程赴天生桥。下榻在天生剑客谢春雷家里,谢春雷有两个妹妹,一名千萼,一名蕊珠,兄妹三人俱是点苍派高手,谢千萼得天独厚,轻身功夫造诣极高,曾窜越滇南著名瀑布“大叠水”,以此得了“雪浪飞影”的美号。谢蕊珠虽不及乃姊,但在剑法上却也颇有独到之处,江湖中人称之为“凤羽剑”。这两人皆是聪明灵秀之人,见了青灵七女正是猩猩相惜,宾主间甚是相得。
华山三剑刚一到云南便吃了“金蝎教”的苦头,静一子岳定一且被毒针所伤,双方初一接触,夏岳甘等人已被人挫折了锐气,故此这次夏灵风力主持重,再三告诫青灵诸女,切勿轻举妄动。
且说通天教主吴文风秉性阴毒狠辣,他也深知华山派不是好惹的,此次又和点苍派诸人联在一起,实力更不可轻侮,虽然初次交手胜了一阵,他却丝毫不敢大意。这次闻听青灵诸女南下,知道对方后援已到,大厮杀还在后面。这几日除了派出门徒到天生桥附近窥探敌人动静而外,一面暗中积极布置,所以数日来表面上似甚沉寂,实则暗地里却紧张无比。
这日夏灵风柳溪山等人来到天生桥,与谢春雷贾墨羽等人商议,谢春雷便道:“此次吴文风擅闯华山夺书,不但得罪了贵派,实亦将我所有玄门各派全没放在眼里,听说武当王屋终南各派皆有名手南下,咱们正好趁这机会,一举铲除了这横行滇南的金蝎教,一来为民除害,二来也正好借此先大发扬咱们玄门正宗的各大剑派,这事咱们推夏道长主持吧。”
点苍派近年来颇受“三鼎”压抑,故此谢春雷有此一说。
当下夏灵风忙道:“谢二哥所言自是正论,但我们远来是客,一切尚须贵派各位朋友指教,焉敢出来主持这事?如今夺书一事尚在其次,这事却关系正邪不两立的大事,依贫道看来,咱们且等武当终南各派朋友到齐之后再商定歼敌大计的好。”
黄巾力士甘季英也在一旁附合,旁边的张凌云听得不耐烦,便接口道:“我们七人此番南来,乃是奉家师之命,夺回这几部书来,我们只要和吴文风那厮见见真章,大家在宝剑上决胜负。再说这是我们本门之事,也不当劳动别的朋友,只烦谢二哥替我们指点一下路径,我们七姐妹自会去和那老怪算帐。”
众人商议一阵,仍然没得到结论,只得等候琅泉双客和白云道人到达以后再说。暂时在谢府住下。
贾墨羽和张卞薛董等私下一商议,薛绛树便手指脚划地道:“各位师姐看出来没有?夏甘两位师兄俱是防贼一样的防着咱们哩。我想着真好笑,他们宁可让那十二卷书落在金蝎教手里,却生怕咱们得了去。”
贾墨羽横了她一眼道:“薛丫头别信口乱说,都是同门一脉哪有这种道理。”
薛绛树睁大了眼,“咦”了一声道:“二师姐没看出么?甘师兄对八师妹说,小师妹,那吴文风门下十八弟子,个个都很凶很凶,咱们两人联手也许会斗得过他。二师姐,你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墨羽见他口没遮拦,又比又说,心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便反问道:“你说是什么意思?”
薛绛树见贾墨羽脸上气色不似平时玩笑时光景,不敢再放肆,只得讪讪地说道:“什么意思?我也不敢说,不过我瞧他对八师妹说话的时候,眼睛却净朝三师姐脸上溜呢。”
袁孤凤因先前甘季英对她说话时,神色甚是亲切和气,心里对这位甘师兄颇有几分好感。这时见薛绛树背地批评甘季英,心里可有点不服气,便道:“我说五师姐也太多心啦,我瞧这甘师兄很不坏,夏师哥对咱们也很关怀,依你说天下的人都没好人了,这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薛绛树不由红了面,晬了一声道:“袁丫头不会说话,什么叫君子小人?你分得出么?”
袁孤凤哪里肯服她?还待分辩,还是张凌云喝道:“好没规矩,要吵架我送你们回山去吵,在这里可是做客人,知道么?”
两人见三师姐出了言语,方不敢再则声,薛绛树嘟起嘴坐在一边,袁孤凤则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硬忍着不滴下来。
卞宛青嗤的一笑道:“三师姐,你看你把她两人骇成这样。”
张凌云知道二人脾气,也不理会,只对贾墨羽笑道:“赤灵羽士对这事虽然放心不下,但也无可如何。
“二师姐,方才五师妹说的话,仔细想来,也不无道理,夏甘两人确是怕这十二卷书落在我们手里,那时他们可没法子向大师伯交待。”
贾墨羽叹息一声道:“我何尝猜不透他们心意?但咱们仍应以大局为重,假如这十二卷书能够由咱们手里夺回,自然是桩好事,否则宁可帮助他们将书夺还,也比落在金蝎教手里好得多。”
薛绛树向袁孤凤瞪了一眼,意似说:你听见么?连三师姐也承认了我的话。
袁孤凤将脖子一扭,鼓起腮帮子不理。这时卞宛青便笑着道:“据妹子想来,这事确也有些难处。这十二卷书既由太乙宫失落,当然该由他们手里夺回,否则他们这脸面往哪里放?再说咱们虽不是从太乙宫出来的,如若理起根源,到底也算是同门一脉,如果在这种时候拦腰伸手,岂不成了趁火打劫,乘人于危么?只怕有些说不过去。”
张凌云笑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师傅在柬帖上再三告诫道:奇书夺还,可速护送回山,慎勿缴交太乙诸人也,这话明明自白叫咱们务必将这十二卷书弄到手,谁敢违背师尊的话呢?”
贾墨羽听他这么一说,更加愁容满面,叹息道:“我原知道这件事我承担不了,你们看,如今事情还没开头便这么麻烦,将来如何是了?”
这时薛绛树便道:“我如不说话呢,又忍不住,说呢,三师姐又要骂,真叫人为难。”
卞宛青笑道:“谁叫你不说话来,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不过也有一件事令李玄清极为高兴的,便是他门下三弟子黄巾力士甘季英,已娶点苍派侠女雪浪飞影谢千萼为妻,这事在武林中也算一场佳话,李玄清虽然出家为道士,但见徒弟娶得这样佳媳,也大慰老怀。
薛绛树道:“二师姐是老实人,这有什么为难的,你没听说过么?鸡公叫鹅公叫,各人得了各人要,如果咱们夺得了书,扔崩一走就完了,难道他们好意思和咱们打架不成?”
张凌云呸了一声道:“说得好容易,如若他们和我们讲理呢?或者甚至逼上青灵观来讨要,你说又该怎办?”
薛绛树拍手道:“三师姐,你没听过蔺相如完壁归赵的故事么,咱们分几人送书回山,其余的人便和他们讲道理,他们说东,咱们便说西,他们说南,咱们便往北扯,三年也讲不完。至于逼上门讨要的话,谅他们也没这个胆量。即或逼上青灵观来,自有师父他老人家抵挡,和咱们不相干。”
林红梅道:“她鬼心眼最多,主意倒不错,但如果这番先被甘师哥他们得手呢?”
薛绛树“咳”一声道:“你好笨,或偷或骗,什么法子不可以!依我说这些事倒好办,倒是商量如何收拾金蝎教,这才是头一件重要事。”
刚说到这里,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笑语声,卞宛青听出是谢氏二女的声音,忙示意大家,接着门帘一掀,谢千萼谢蕊珠跨进门来。
谢千萼笑道:“怎的这么清静,姐姐们在用功么?”
贾墨羽忙笑道:“没有的话。”一面起来让坐。
谢千萼道:“姐姐们如果没什么要事,那么我想邀请各位出外走走,我们这一带的景物是颇著名的。”
张凌云首先赞成,谢千萼见袁孤凤独自气鼓鼓的坐在一边,便笑道:“袁妹妹什么事生气?是怪我们慢客么?还是和姐姐们争饼吃恼了呢?”贾卞二人忙争着用话掩饰。
上次李玄清突然动身到云南,其实也有与师妹相见的意思,不料青灵的性情仍与当年无异,听见他来,便连这十二卷奇书的事也放下不管,索性带着门下徒弟,跑回华山去了。
一行人走出门来,谢千萼笑道:“这附近的景物有石林,云芝洞,可惜这两处都被吴文风占据了。另外还有龙尾关和天生桥,天生桥距此地不远,咱们去玩玩怎样?”
七女皆素性喜爱山水,闻言皆道好。
谢蕊珠道:“咱们需要先向北行,然后转头向南,这样可先领略一下龙尾风,然后再到天生桥,赏玩不谢梅。姐姐以为如何?”
谢千萼知道妹妹有意考较七人功力,但又不好点破,只得点头道好。
七女皆不懂什么叫做“龙尾风”,也不知“不谢梅”是什么东西,薛绛树便笑问道:“世上那有不谢的梅花呢?”
谢蕊珠微笑道:“诸位一见便知,此时说了,便无意趣啦。”
七人也不好再问,一行九人沿路谈笑,袁孤凤适才和薛绛树吵过嘴,余怒未平,一个远远吊在后面,众人也没十分注意。
走了一阵,转向西行,陡觉风势转烈,越来越猛。各人心中都感诧异,因不明原由,薛董等人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再一看谢家姊妹时,却依旧谈笑自若,尽管风势猛烈,但两人语音仍清晰异常。
张凌云心里便道:“呵!原来你是故意试我们内功来着。”便问道:“两位妲姐,这风势为何如此猛烈?”
她说话声音仍和平常一样,但旁人听来,却震人耳膜,谢家二女方知屠龙仙子果然不比等闲。’
谢蕊珠道:“这便是龙尾风了。”
张凌云又问道:“龙尾风似乎乍暖乍寒,又这等猛烈,这是何故?”
谢蕊珠听张凌云迎风说话,声音聚而不散,知道她已和自己较上了功夫,她不愿示弱,也故意迎风说道:“皆因平地热气上升,十八溪冷气填补,又西南方之冷气为东山所阻,由缺口……以至平地……故突转猛烈……故此称为龙尾风。”
谢蕊珠功力比张凌云究差几分,说到最后几句时已自支持不住,语音几次中断。
贾墨羽早已看出便道:“谢二姊,咱们走快些吧。”
张凌云也知她为谢家姊妹圆脸,也一笑收住。
众人走了一阵,只听水声轰隆,恍若百万金鼓齐鸣。谢千萼笑道:“到了。”
说话之间,众人转过峡口,便见两峰南北对峙,中现峡谷一线,急流湍湍奔腾而过,谷中一石横跨,长不及丈,石下中空,水便由石孔中冲出,河底乱石暴露,河水急倾而下,浪头一个接着一个跳起老高,声势端的惊人。贾墨羽指着那块横跨谷上的石头问道:“这便是天生桥么?”
谢千萼笑答道:“正是,”又指着河水道:“此水名为漾鼻江,水源乃是从洱海来的。”
卞宛青点头赞道:“造物真是神奇,令兄号为天生剑客,想是源出于此了。”
谢千萼笑而不言。谢蕊珠此时逸兴十分,便仰头高吟道:“天生片石不盈尺,横放山腰接山脉。侧身仰望点苍高,俯瞰悬岩若斧劈。一瞻中飞万斛珠,千层雪浪粉如席……”
谢蕊珠虽然年少好胜,但功力却比乃姊差得甚远,念了几句,已觉中气不够,其余的话皆被水声掩盖了。
林红梅问道:“谢三姐,下面两句到底说的是什么呀?”
谢蕊珠涨红了脸,答不出来。
谢千萼忙笑道:“天生桥已玩赏过了,咱们倒是赏玩不谢梅去吧。”说着当先走上石桥,过了对岸。接着张凌云谢蕊珠也相继缓步而过。
这石桥横跨千尺峡谷之上,且宽不盈尺,形势十分险峻,虽则以众人一身武功,行过本无什么困难,但贾墨羽素性持重,暗想此间风势过猛,自董飘香以下三人功力皆不甚高,万一偶然失足,岂不出了大祸,便对卞薛二人一使眼色,首先携着董飘香的手,一路谈笑着走过去。
谢家姊妹只道她两人特别亲密,倒未留神,卞宛青也如法泡制,挽着林红梅走过,薛绛树便拉袁孤凤,袁孤凤一摔手道:“我有脚,自己会走,用不着你搀扶。”
薛绛树瞪她一眼,低声道:“我才不必讨好你哩,这是二师姐的意思,谁敢不遵?”
袁孤凤无奈只得让她携手走上石桥,这时山风正猛,二女衣袂腰带被风卷起,对面望去恍若神仙中人一般,谢蕊珠笑着拍手道:“你们看,这不是仙姬临凡了么?”
这时二女看看已走过石桥,薛绛树低声对袁孤凤道:“小师妹,一旦真有什么为难的时候,还是只自己姐姐会帮助你,你倒不把我放在心上,反倒向着外人,什么干师哥湿师哥,你自己想想该不该?”
偏生袁孤凤年纪虽小,性子却十分倔强,一听这话,突然用力挣脱,掉头跑过桥去,薛绛树急得跌脚,大喊道:“你发哪门子的脾气?”
袁孤凤也不理会,只管往前跑,薛绛树跑过去一把抓住她衣领,喝道:“你发疯么?”
袁孤凤用力挣扎,喊道:“快放手,我不用你搀扶也照样过得去,有什么希罕?”
她这一迎风说话,一股强风卷来,不觉闷住了气,脚下一滑,便直跌下去。
众人先本不知她两人好端端的怎会突然争吵起来,待二人一挣扎时,众人无不大惊,贾墨羽正要喝止,袁孤凤已向桥下跌去。这桥下水急无比,况且岸边全是怪石峥嶙,这一跌下去,非送命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白色影子一掠而过,拉住袁孤凤同登彼岸,众人定睛看时,这人口角含春,一手扶着袁孤凤,笑盈盈的立在对岸,正是谢千萼。
谢千萼外号“雪浪飞影”,在苍洱七剑之中,轻功首屈一指,今日跃涧救人,在她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她这一露轻功,便连张凌云也暗暗佩服,这谢千萼的武功似乎较之乃妹高出许多。
薛绛树先前吓得心头拍拍乱跳,这时一见袁孤凤脱险,不觉喜极忘形,在桥上施礼道:“谢二姊,多谢你啦。”
一语未完,忽听袁孤凤一声惨叫,接着似见对岸白光一闪,耳边又听谢千萼张凌云等人惊斥怒骂之声。贾墨羽叫道:“谢二姊,快退过来,咱们问明白再动手。”
谢千萼答应一声,一手提着血迹斑然的宝剑,一手提起袁孤凤纵了过来,这时对岸山坡上已陆陆续续出现了五人,谢蕊珠惊喊一声道:“金蝎教!”
贾墨羽忙喊道:“五妹快回来。”
薛绛树先时本未看清,这时赶忙纵身跃回,一看袁孤凤时,只见她双眸紧闭,气息微弱,脸上灰扑扑一层黑气。右脚胫上两个小孔,冒出黑血,不由心里又怕又怒。这时对岸数人已高声喝问,众女皆忙着救人,也没功夫问答。对面又问了一声:“兀的那女子将我教中金蝎杀死,难道就罢了不成?”
贾墨羽兜从怀里取出华山派秘制的“九星御毒散”服侍袁孤凤服下,这才凝神打量来的数人。
只见为首一人生得淡黄面皮,唇上稀薄薄几根胡须,身材高大,长发披背,一领灰布道服,腰系黄色丝绦,赤足草鞋,打扮得道不像道,俗不像俗,既不像汉人,也不似苗人,其余众人装束也和他大致相同,五人俱是空手,身上也不似藏有兵器的光景。
贾墨羽也摸不清这是些什么人,只得先打一个稽首道:“敢问那一位是吴教主?”
谢千萼低声道:“贾二姊,这来的是那老怪的二徒弟,黑手摩诘达士雄,其余几人皆是他教中弟子。”
果然达士雄道:“我师尊焉能到这里来?你们是干什么的?那一女子为何杀死我教中金蝎?该当何罪?”
众女仔细一看,果见丛草里躺着一只蝎子尸体,业已被斩成两段,最奇的是这蝎子大得异常,头尾一起约长二尺有余,这么大的蝎子慢说不曾看见过,便是听也不曾听过,再一看对面丛草到处皆在蠕蠕而动,似还藏有无数蝎子,饶是贾墨羽艺高胆大,见了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暗想如与人明争明斗,倒还不怕,似这种毒虫伏在暗处,只要无意中被她咬上一口便吃不消,如何斗法?
谢千萼一听达士雄发话,便提着宝剑冷笑道:“达老二,你别在我跟前装神做鬼,你难道认不得我?”
达士雄假装仔细看了看,方才大笑道:“原来是谢女侠,刚才你和这群女子混在一起,人多混杂,我倒没看出来,令兄可好吗?”
众人正待出迎,却见林红梅已笑着跑了进来。青灵见林红梅出落得比去年更好了,心中也不胜喜悦。尚来不及叙话,只见百渡大师,陈四姑,徐妙嫦等人已相继走进。
谢千萼一恍宝剑道:“闲话少说,快取出解药来救人。”
达士雄指着贾墨羽道:“这些道姑是谢女侠的朋友么?”
谢千萼怒道:“你装什么蒜?你难道不知道几位是青灵观的,”说着便报出了各人名号,又道:“你师父跑到华山去偷了人家东西,如今失主找上门来啦。你不躲着点儿,还敢来此逞凶?”
达士雄大笑道:“那好得很,我师尊现在芝云洞恭候,你们要寻事可得快着点儿,再过三五日不来,他老人家又要到别处去啦,咱们再见吧。”说罢将手一拱,便待转身走去。
谢千萼大怒道:“且慢!”手中宝剑一指,喝道:“你就这么走了么?”
达士雄笑道:“我的金蝎伤了你一人,已被你杀死抵命了,正好扯直,咱们公平交易,两不吃亏,你还要待怎么?”
谢千萼气得双颊通红,冷笑道:“姓达的,我谢氏兄妹如果惧怕你金蝎教,早就不会住在这天生桥来了,如今也不必多说废话,你只老实说一句,你肯不肯留下解药来?”
达士雄双掌一拍道:“咱们是老邻居啦,你又不是不知我教里的规矩,解药乃是师尊和三师弟执掌,我如骗你,便是王八羔子。
谢千萼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她此时怒气填庸,也想不出别的主意,娇斥一声道:“没有解药便把项上人头留下。”
达士雄用手拍一拍后颈笑道:“那很好,你有胆便过来取吧。”
谢千萼寻思道:“他那边遍地皆是有毒的蝎子,我若过去,岂不着了他的道儿?”便道:“你如有胆量,便过这边来。”
达士雄大笑道:“你外号叫雪浪飞影,这一两丈宽的河谷也跳不过么?”
谢千萼被他一激,不觉大怒,双手一分,手提双剑便待纵身过去。
方才他两人隔河对话之示,薛绛树凑在张凌云耳边,唧唧浓浓地说了一阵,这时一见谢千萼要纵身过去,张凌云便忙叫道:“谢二姊且慢,待我来向这位好汉领教几招。”
谢千萼怒道:“不成。”
达士雄笑道:“谢侠女,人家正主儿出面啦,你何苦陪在里头?咱们是好邻居,你如想打架,我随时可以奉陪,如今我且先向这位屠龙仙子讨教几招青灵观的独门剑法。”
谢千萼心中一动,也想看看华山派的功夫到底怎样,便道:“这样也好,张姊姊你可别过去,小心他的诡计。”
达士雄笑道:“这是什么话?青灵观是玄门正宗,我们早已钦佩得很,请屠龙仙子划下道儿来吧。”
张凌云微笑道:“咱们就在这石桥上过过招罢,强存弱亡,各安天命。”
达士雄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一纵身落在桥上,双手一拱道:“请。”
张凌云脚下一点,宛如飞雁般从空落下,谢蕊珠止不住赞道:“好俊的功夫!”
张凌云因见对方乃是空手,故此也未拔出宝剑,谁知脚才点地,突觉眼前金星乱幌,不由大吃一惊,急忙朝后一仰,单足支地,嗤嗤数响,五枚金针皆贴着她鼻尖飞过。
她这里刚才翻身站起,只觉白光一幌,对方已一刀劈下。
张凌云适才见达士雄双手空空,万不料他一身俱是暗器兵刃,这石桥宽不盈尺,下面是万丈悬岩,况且水流湍急,无法避让。换了旁人,纵不被他一刀挥为两段,也非失足坠岩不可,然而张凌云何许人也;急忙脚尖点地,倒退一步,避开这一刀,右腕一翻,已从肩后拔出剑来。但达士雄变招奇快,他见一刀未中,便抢步进身刷刷刷连环三刀。
第二刀劈下之时,张凌云的宝剑才拔出一半,迫得用左手云帚一挡,呛的一声,竟被砍成两截,不觉大怒,暗腕一翻,灵蛇剑已指向对方前心,达士雄退后一步,举刀拨开,两人在这悬空的石娇上,瞬息之间已拆了十来招。
张凌云一面打,一面注意对方兵器,见达士雄手里乃是一口似刀非刀似剑似剑的兵刃,刚中带柔,有点类似自己所用的灵蛇剑,似乎也是软钢白金之类的金属打就。
须知吴文风天资聪敏,他的武功暗器别倒一格,教下弟子所用的暗器为名“五毒金锋刺”,兵刃名为“金蝎尾”,“五毒金锋刺”是一种喂有剧毒,其细如发的钢针,勿论人兽,一被打中便难活命。“金蝎尾”是釆用上好缅甸婴儿铁所制,能刚能柔,不用时扣在腰间,外人丝毫看不出来,除了形状怪异而外,铸法与软钢缅刀大同小异。适才张凌云不曾提防,倒几乎着了道儿。
且说张凌云和达士雄在石桥之上拆了三十余招,时间一久,已看出他的怪异招数出实与中原武林人士所用并无不同之处,基本招式乃是以“五行剑”为础,再揉合了刀、马牙刺、峨眉刺这类兵器的招数,乍一看来,似乎凌厉无匹,其实并无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你道达士雄乃是吴文风教下的二弟子,武功自然也颇有些造诣,怎么只三数十招便会被别人摸清门路?一来是张凌云聪明博学,头脑清楚,加以她的功夫确也比达士雄高出几分,自然容易识破。再则这石桥之上宽不盈尺,双方过招除了硬拚硬架之外,纵跃避让以及转移方向均不可能,故此达士雄武功根底竟被对方识破,这一来张凌云心下大定,心里暗想:“今日对方来的只有五人,为首一人功力仗只如此,其余四人想来更容易打发,这样着来夺书之事也许并不如想象那么困难,心下一喜,剑法不觉一紧,这时忽听薛绛树高叫道:“三师蛆,那桥上拚斗太危险,退过来吧,我们大伙儿帮你。”
张凌云猛然醒悟,暗骂自己糊涂,只顾逞勇,却几乎误了大事。达士雄正斗之间,忽见张凌云剑法逐渐迟缓下来,又频频以衲拭汗,心里暗笑到底是娘儿们,仅管武艺不弱,体力却是不济。
再拆十来招,张凌云竟是越打越不济起来,那边薛绛树急叫道:“三师姐,你不成啦,快退,快退!”
张凌云答应一声,虚幌一剑,纵身跃回,达士雄大喝一声:“哪里走!”纵步追来,这里贾墨羽卞宛青两人各提宝剑上前拦住。
达士雄大笑道:“一个不成,又来两个,达二爷照样打发你们回去,都来,都来,怕的不是好汉。”
张凌云忙过去看视袁孤凤,见她这时正平躺在地上,脸上气色已略为好转,林红梅一见张凌云过来,便抢着道:“三师姐,喜得谢家姊姊身边带着白华丹,八妹这条小性命算是给保住了。”
大凡武林各派,皆有自己秘制丹药,这倒不足为奇,张凌云虽不知这“白华丹”究竟灵效如何?但云南白药天下驰名,点苍派既久在云南,它的丹药总是好的,心下放宽了不少。
旁边谢千萼仍然愁容满面,说道:“有这白华丹护住,凭她如何厉害毒物,暂时也不至危及性命,但金蝎教却以用毒著名,如要治得痊愈,只怕还要费一番手脚哩。”
薛绛树道:“这且不必管它,咱们先将这几个王八羔子打发回去,再来替八妹治伤。”
张凌云见她女孩儿家,乱说粗话,便瞪了她一眼,薛绛树又道:“如今形势紧急,我便不客气了,各位姐姐且听我分派。”
谢千萼笑道:“好,你且说来,我们一定听你分派就是。”
薛绛树“嘘”一声道:“低声些,别让他们听见,少时谢二姊和三师妹断敌人后路。”她不敢用手指,便把嘴唇朝石桥一呶,说道:“谢二姊守住石桥,防那些大蝎子爬过来,这是头一件要紧事,这五个两只脚的毒物到不够我们打,要是那些四脚爬的毒物一爬过来,我们可就砸了。”
谢千萼笑着答应了。
薛绛树又吩咐董飘香和林红梅:“去捡些小石子儿来。”
张凌云笑道:“捡石子干什么?”
薛绛树笑道:“三师姊先别管,如今你且去将四师姐替回来。”
张凌云回身叫道:“四师妹少歇,让我和二师姐两人对付他。”
达士雄大笑道:“今儿打的可是风流仗啦,来,来,越多越好。”
张凌云娇斥道:“叫你知道厉害。”剑诀一领,“双龙戏珠”刷刷两剑,却故意将招数放慢,好让他招架得住。达士雄虽觉得三女武艺并不太高,但三人齐上,他也有些手忙脚乱,便扯直嗓子叫道:“关老八,乔老九,他妈的你们倒是过来呀,站干岸儿么?”
关清河在吴文风诸弟子中排行第八,乔明山却排行第九,其中乔明山较为精细,心想青灵八美驰名武林,武艺决不应如此平凡。达士雄虽是吴文风座下二弟子,但他自来生性愚鲁,武功固然比大师兄铁玉谷差得甚远,便是较之三师兄武三丈,四师兄岭沛两人也不如几分。岂能三五十招以内便将江湖败类闻名胆落的屠龙仙子击败?而且与贾卞两人拆了数十招仍稳站上风?这道理委实难明,不免有些犹疑。
但这时达士雄一叠连声的呼唤,在势又不能不去,正在为难,突然一眼看到谢千萼谢蕊珠等人正围着薛绛树唧唧咕咕的商议,董飘香林红梅两人又递些物件给卞宛青,心中一动,便道:“关八哥,我看其中有诈,过去不得。”
关清河着急道:“如不过去,达二哥回去禀明教主,咱们可吃罪不起。”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达士雄已妈的娘的乱骂起来。他打了这老半天,饶是贾墨羽张凌云未使出真功夫,但达士雄已感觉吃不消了。他见关乔两人和十五、十六两个师弟皆站在对岸观望,不肯过来,不由大怒,手中一面招架,一面对隔岸四个师弟破口大骂。
乔明山喊道:“达二哥,退回来吧。”
达士雄气急大骂:“退你妈的,你瞧这般时候老子还退得过来吗?”
猛然又想起这句话未免示弱,又破口骂道:“大丈夫临阵,只有向前,哪有退后的道理。咱们师尊横行天南,却教出你们这群无用的徒弟?”
关清河着急道:“老九,你不去我可去啦。”
排行十五的吴标也道:“横竖这深涧只有两丈来宽,便是打不过,咱们也可跳过来。”
乔明山一想,这话也是,便道:“好,咱们且试一试,十五弟驱金蝎从这桥上过去。”
吴标答应一声,便驱策金蝎过桥,这里乔明山三人皆施展轻功窜过涧去。
关清河大喊一声道:“二师哥别慌,我们来啦。”
薛绛树一见对方果然中计,心中大喜,高叫道:“各位姊姊快分头截杀,这一盘棋咱们贏定啦。”
张凌云听薛绛树一叫,弃了达士雄便奔关清河。
乔明山三人忽听薛绛树一声高叫,皆是一怔。只听吧的一声,不知哪里飞来一石子,正打在关清河脸上,痛得“哎呀”叫出声来,这时张凌云已跃到他面前,借着前窜之势,纵步进身,“平步青云”嗖地一剑将关清河刺了个透心凉,这一招既毒辣,又干净利落,谢千萼不禁高叫一声:“好功夫!”
张凌云微微一笑,右肘往后一柚,纤足飞起,一腿便将关清河尸体踢入万丈深渊。
乔明山见张凌云只一招便将关清河杀死,又见众女纷纷包围上来,情知已经中计,翻身便朝涧边扑去。耳边有人一声娇斥:“留下人头再走。”
乔明山掉头一看,见追来的这人青衣素裙,绮年玉貌,正是青灵四女中的卞宛青,手里长剑银光闪闪,已将刺到自己背心。
乔明山把心一横,金蝎尾突然出手,刷的一刀剌来。
卞宛青早有防备,反手一搭,拨开敌招,“顺水推舟”,剑削敌人手指,乔明山撤招收势,卞宛青趁势直上,刷刷接连几剑,将乔明山迫得连连倒退。
那最年轻的一个教徒也和薛绛树董飘香等人交上了手
他功夫本来较差,再被这几人一轮围攻,哪里招架得住?被董飘香一脚踢翻,薛林两人合力将他按住,解下丝绦来绑了。
这边谢千萼仗剑守在石桥上,那些金蝎一只只的爬过来,被她一剑一个,砍下了脑袋。吴标见不是头路,只得站在对岸大骂。
谢千萼可也不敢过去,皆因对岸丛草杂生,金蝎藏在草里,那是防不胜防,不比这石桥上,来一双杀一双,那倒容易。
直到这时达士雄才知着了道儿,先前贾张三女故意诱敌,任令他耀武扬威,这时贾墨羽一使出了真功夫,达士雄才知对方不是易与。但事已至此,只得拼命死战,达士雄在吴文风门下,武功虽非一流,到底也算得高手,他这一情急拼命,攻势倒还真狠,任凭贾墨羽功力精深,一时半刻却还将他制服不了。
金蝎教来的这五人,除了吴标站在对岸干着急而外,过来的四人当中,一人丧命,一个被擒,只剩下达士雄乔明山两人在作困兽之斗。
张凌云谢千萼等人皆停了手,站在旁边观战。
这时贾墨羽对达士雄,卞宛青对乔明山,看看已到强存弱亡的地步,突然有人高叫一声:“大家住手听我一言。”这一句话钻入众人耳中,恍若金钟铜钹,震人耳膜,谢千萼闻声回视,只见一个身躯壮伟的红面老者,正站在桥上,距离自己不到一丈,也不知他如何来的,这时那人已对谢千萼举手笑道:“谢女侠,别来无恙?”
谢千萼仔细一看这人,不觉骇了一跳,退后一步道:“哦,你也来啦。”
张凌云看出事有蹊跷,急忙一拍手掌,贾墨羽卞宛青双双跳出圈子。
达士雄和乔明山眼见自己性命已只在呼吸之间,忽然对手退后,心下不禁连道好险。乔明山定了一定神,认得来者是谁,忙拉达士雄道:“二哥快来见礼,苍山房老前辈到啦。”两人忙上前翻身拜倒,红面老者呵呵大笑,说道:“不消不消,你们师父好?”
薛绛树见这老者神态居傲,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便悄声问谢千萼道:“谢二姊,这人是干什么的?”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说话,仍被那红面老者听到,怪眼一翻,嘿嘿笑道:“士雄,你怎会和这群道姑动起手来的?”
达士雄道:“老前辈,这干人是华山青灵观的。”
红面老者哦了一声道:“听说你师傅跑去拿了别人什么书,大约是失主寻来了,是也不是?”
达士雄尚未回答,那边乔明山已抢着道:“这事我们倒不大清楚,老前辈是从哪里听来的?”
红面老者冷笑一声道:“我们三弟兄乃是一番好意,你倒错把人心当狗肺啦,回去告诉你师傅,大家都知道他得啦。”
乔明山一听,知道瞒他不过,忙谢罪道:“老前辈错疑了,小辈们不是此意。”
红面老者道:“不管你是何意,反正我把话交待清楚就得啦。”说罢转身向贾张等人一拱手道:“诸位是青灵大师门下么?”
张凌云本来有气,但听他提到师尊名头,却不敢放肆,只得闷声不响,贾墨羽打了个稽首道:“尊驾何人,认识家师么?”
红面老者摇头笑道:“我与尊师并不相识,但却久闻她的名头,令师自来脾气高傲,我们这些人从来不放在她眼里的,我们三弟兄住在苍山,你们真不知道么?”
薛绛树在旁冷笑道:“我认得你便是什么妙香居士房集票。”
红面老者陡然吃了一惊,心想这女孩怎的认识我?
原来方才谢千萼悄声向薛绛树说了,她却不会听见。
当下妙香居士房集票笑向贾墨羽道:“诸位是来索书的么?见过了吴教主没有?”
贾墨羽道:“我们来此地不久,尚未和吴教主见面。”
房集票唔了一声,又道:“令师来了没有?”
薛绛树抢着道:“家师随后就到,你问她干吗?”
房集票先且不回答她的话,却掉转头对乔明山道:“听见么?你师傅到华山跑了一趟,把中原许多武林名宿都惊动啦,连这么厉害的对手都惹来了。依我看呀,他要想静静把书中功夫练好,恐怕很难。”
乔明山灵机一动,笑答道:“你老人家说得很是,据我所知,师傅这次弄了这几本书来,并不是要学这书上功夫,而是另有一层深意。”
乔明山这么一说,不但妙香居士房集票耸然色动,便是贾墨羽张凌云等人也都留了神。
房集票追问道:“那却是为了什么呢?”
乔明山故意望了张凌云一眼,又犹疑了一阵,方道:“此地不是说话之所,老前辈反正要和家师见面,那时你老人家就会明白家师的一番苦心了。”
妙香居士房集票一听这话,心中大疑,低头沉思道:“吴文风这老儿一向脾性古怪,又最是心高气傲之人,难道他为了十七年前华山试剑落败,气忿不过,如今功夫练成,特地借此事与玄门一决雌雄么?”他想到此处不禁心中暗喜道:“管它呢,只要我能窥得此书秘奥,便助他一臂之力也未为不可。”当下便对达士雄笑道:“既是这样,咱们便去见你师尊去吧。”
达士雄巴不得借此机会脱身,闻言正待转身走去,对岸的吴标却大喊道:“房老前辈,咱们还有一个人被绑在那里呢。”
达士雄笑道:“对啦,咱们事情还没了结哩,房老前辈且稍留步,待我们把这一次架打完再走。”
其实他已明知自己敌不过对方,但当着妙香居士房集票面前却不得不故意虚张声势。
房集票暗自盘算一下,奇书既在吴文风手里,少不得要讨好他一下,便上前一步,对谢千萼拱手道:“谢女侠,我想金蝎教方面已有一人被贵友杀死,自古道:有力不可使尽,有势不可占尽,又道是赶人九九,不上一百,可否看在小可薄面,将这人放还?”
谢千萼笑道:“妙公可找错了主儿啦,这人是青灵观诸道友擒住的,我可不便发放。”
贾墨羽一听谢千萼如此说,忙道:“房老英雄所论极是,咱们此来虽欲与金蝎教一决高下,但正主儿却是吴教主,这位朋友既是金蝎教徒,此来乃是身不由己,要放他也原无不可。”
房集票一竖大姆指道:“爽快!的是英雄口气,这种两派相争的大事,必须要明刀明箭,约下拼斗日期,堂堂正正的解决,方不失贵派身份,这人不过是吴教主座下一个小弟子,无足轻重的人,敖了他更显得贵派人大量大。”
贾墨羽只是微笑,薛绛树却听得不住撇嘴。
房集票笑道:“那么在下兜谢过。”说罢施了一礼。
贾墨羽忙还礼道:“不敢当,贫道还有话不曾说完呢。”
妙香居士房集票笑道:“你看我就是这种毛包脾气,贾道友有话请讲。”
贾墨羽用手一指袁孤凤道:“我这个小师妹受了他们暗算,如今尚且昏迷不醒,正如老英雄所说,两派相斗应当明刀明箭,如果我这小师妹是被金蝎教的好汉们打伤,不论是刀镖暗器,那只怪她学艺不精,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我这小师妹却是被他们教里金蝎所伤,请问老英雄,这事该怎办?”
妙香居士暗想:我只道这贾墨羽是个实心眼的人,原来好一张利口,她拿我自己说的话来塞我的嘴?只得勉强笑道:“这事容易。”掉头问达士雄道:“解药可在身边?”
达士雄双手摊开道:“房老前辈难道不知我们师尊立下的规矩么?”
房集票拍拍前额道:“你看我真越老越糊涂啦,解药是归你师傅和武老三执掌,我又不记得啦。”转身对贾墨羽道:“贾道友只管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三日内我准定亲自将解药送到。”
张凌云早已气闷了半天,这时便冷笑道:“既是这样,你几时将解药送来,我们几时放人便是。”
妙香居士房集票一听这话,脸色倏变,仰天笑道:“张女侠,你也太将人看低啦。”
贾墨羽知道苍山三老在滇南享有大名,辈份极高,他说的话不能不作数,正待用话排解,那边薛绛树忽然叫道:“二师姐,三师姐,咱们决不能放人,这老家伙存心使坏,他说三日内送解药来,小师妹伤得这么重,不定能不能拖上三日哩。”
妙香居士房集票气得将一张红脸转变成了紫色,冷笑道:“这位小妹妹说话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我们三弟兄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不敢自夸英雄豪杰,却也不是无名之辈,哪能骗你们?”
张凌云气道:“什么英雄狗熊,我在江湖上也混了十几年,就从来没听过有你这一号人,谁知道你们是些什么东西?”
苍山三老一向横行江湖,几曾受过这等轻视,房集票气得须发怒张,冷笑道:“好好,我一向久闻屠龙仙子大名,今日我要讨教几招。”
刚说到这里,忽听林后有人道:“原来你们跑到这里来了,却叫我们好找。”
语声才落,有两人已从林中窜出,当先一人身材雄壮,乃是黄巾力士甘季英,后面一个乃是儒生打扮,背负长剑,站在那里如玉树临风一般,这人非别,正是点苍派高手,天生剑客谢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