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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月夜遇神僧,书生脱险;云峰探魔窟,群侠寻仇

这个少年书生不是别人,正是梅归,那日郊外被掳之后,他已自分必死,不料查小玉一见了他,一缕情丝便牢牢系住。故此虽然查撲主张将梅归放还,查瑞主张将梅归杀了灭口,查小玉却都不理会,只将梅归软禁起来。

她生长北国,英俊健壮的男子虽然见得不少,似梅归这样斯文潇洒的人品却未见过,一询问起来,又知梅归是个举人,查小玉也听说过中国以读书人为贵,不禁起了爱才之意,谁知梅归为人却十分固执,他一心以为查氏兄妹是杀巫山老侠徐全白的凶手,又当查小玉是荡妇淫娃一流人物,不但不肯俯就,反而一味的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起来,几次恼得查小玉火起,心想:我只当他是个知识情趣的人物,谁知才是个酸丁,简直拿他毫无办法。

大凡人类心理,越是所求不到之物,越觉珍贵,查小玉对于梅归正是如此。她在塞外之时,受父兄师长宠爱,任性已惯,平时想要的任何物件,无不称心如意,她最初对于梅归也不过是一时好奇,但于不知不觉间,这种好奇之念竟会变成一片痴情,无法摆脱。

再一遇到张凌云卞宛青出头干涉,一则她自来生性要强,二来也引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妒意,她表面虽然天真活泼,其实胸襟狭窄,一想到偏激之处,便什么事也做得出来,在她之意,本想用“天地五行阵”将贾墨羽等人一网打尽,查璞查瑞较明利害,明知青灵观的人难惹,但怎禁平时对于这个小妹妹顺从已惯,竟无法拗得过她,不料贾张等人武功精绝,到头来仍吃了大亏,查小玉亏得连使诡计,方得逃出贾墨羽掌下。

说也凑巧,查小玉刚一逃出树林,便一头碰见梅归正躲躲闪闪地朝前走着,查小玉深以为异,暗想自己临行时尚留下四五个蒙古少年守护他,这梅归手无缚鸡之力,要将这些蒙古少年悉数制倒,那是绝不可能。不过读书人装了一肚子墨水。什么鬼主意也想得出来,定是使了什么诡计将守卫骗过,也未可知。她却不知那些守卫之人已悉数被龙浑击毙。

查小玉暗忖贾墨羽大约还在附近,如果此时将梅归擒住,他一喊嚷,招来了贾墨羽,可要糟糕,只得暂不出声,悄悄跟在梅归背后,她轻功极好,加以梅归心慌意乱,竟来发觉。

梅归急急忙忙逃了一阵,也不知走了多远,只觉两腿酸痛,又疲又累,便站了下来,四面一望,查小玉急向树后一闪,梅归见无人追来,方才放下了心,在林外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叹息道:“且喜今夜逃出那妖女之手,真是侥幸!”—壁说一面以袖拭汗。

查小玉在林内听得明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权且捺住性子,且看他做些什么?

梅归休息了好半响,方缓过气,望着地上月影,不觉又发了呆性,自言自语的喃喃念道:“前次在巫山绝顶之上,月色正和今夜一样,那夜徐全白老前辈命丧荒山,今我却身脱大难,也算有幸有不幸了,犹其凑巧的是徐老前辈丧命在这妖女之手,我也偏偏落在这妖女手里,这又要算是巧事。”

查小玉听倒这里,不禁惊疑不定,暗想:这是怎么回事?我何曾到巫山去来?不由再也忍耐不得,笑道:“喂,梅公子,我有话问你哩。”

梅归猛一见查小玉从树林中出来,这一吓,比见了鬼怪更甚,不禁“哦呀”一声,连连后退,查小玉笑道:“梅公子,我来得真是冒昧,你可别怪罪我。”

梅归乍一骇,连说话也口吃起来,道:“这,这!这倒不妨。”

查小玉笑道:“你这人呵,我又不是老虎,何致于把你吓成这样?”

梅归定了定神,乃勉强笑道:“查姑娘女中豪杰,小生钦佩之极,可惜的是我与姑娘无缘。”

查小玉呸了一声道:“我把你这没良心的,什么缘不缘的话且不要说,单这背后骂人就不是你们读书人所为。”

梅归道:“小生何曾背后骂过人来?”

查小玉道:“你口口声声骂我是妖女,我都听见,倒要请教请教,我这妖女二字是如何得来的?”

梅归暗叫“糟糕”,说话也不觉结结巴起来道:“这,这……”

查小玉笑道:“这也不妨是不是?方才你说什么巫山徐全白死在什么妖女手里,想来也是指的我了?我可不谈识什么姓徐的呀,这事你得给我说说清楚。”

梅归暗想:这妖女推说不知此事,那么我一说出,她岂不杀我灭口?这事断然说不得。只得连连作揖,陪笑道:“那一定是姑娘听错啦,我并没有说什么姓徐的。”

查小玉道:“胡说,你现在赖也不成了,你不说我可要打你一顿!你瞧这个。”她说着顺手在他适才坐的石块胡一抓,“嗤”的一声,石上已现出五道指痕。

查小玉又冷笑道:“我待你那么好,你反倒背后骂我,倒要给你吃吃苦头。”

梅归急得不知怎样才好,只得双手乱摇,连声道:“有话好说,千万别动粗。”

查小玉道:“我为你这书呆子几乎丢了性命,倒头来只换得你骂声妖女,你说气不气人?如今你随我回去便万事全休。”

梅归哪里肯随她去?但苦于一时又想不出脱身之计,正在为难,猛然听得林中有人接口道:“这位相公真傻,你就跟了她去不好么?”

这一下不但梅归被骇一跳,便是查小玉也大吃一惊,忙旋风似地转过身来,单掌护胸,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披发头柁从林中缓步走出来。

这头陀生得又瘦又高,身穿青布直缀,头上戒箍金光灿烂,手里提根乌光闪闪,非木非铁的禅杖,淡黄面皮,脸上似带病容。

查小玉恨他横加干涉,含嗔喝问道:“你这位师傅怎的偷听别人说话!”

那头陀不慌不忙将禅杖倚在树上,这才合什道:“阿弥陀佛,女菩萨,这嗔念痴念皆是动不得的。这位公子既与女菩萨无缘,还苦苦逼他作甚?”

查小玉冷笑道:“大师傅,你说话好没道理,出家人不问在家事,我和这位相公的事可不是你管得了的。”

那头陀道:“小僧岂敢干预别人的事?只是我看女菩萨,和这位公子爷皆是大有来历的人,这场冤孽万不可任其发展,小僧出家人,慈悲为本,岂能眼巴巴看着不理呢?”

查小玉乃是伶俐人,她见这头陀在此时此地出现,再看他手里提的禅杖,和他言谈举止神态,已猜到是一位武林中的高手,只苦于平时自己对中原武林人物不大留心,倒也不知他来历,但今日之事除非自己放手,否则恐难善罢,便笑道:“敢问大师法号?宝刹在那处名山?”

那头陀合掌道:“小僧乃是行脚僧人,女菩萨看不出来么!”

梅归走过去对那和尚一揖道:“小生听大师口音乃是四川人氏,我们正好是同乡。今日小生有难,务望大师赐予援手。”

那头陀笑道:“阿弥陀佛,相公这估差了,我连自身何来尚且不知,有何乡谊可言?我佛舍身便为普救众生,此乃和尚份内之事,何须多礼?”

查小玉在先还想谨慎从事,及至见梅归和那头陀道起乡谊来,又自称现在难中,对自己一片情意分明丝毫不放心上,想到此处不禁愤火中烧,冷笑一声道:“好哇,这位梅公子口口声声道我是妖女,你这位大师是奉佛祖之命特来降妖的,我倒要请教一番,看你这降妖的和尚有多大能为?”

那头陀笑道:“女菩萨这话落诠了,岂不闻妖由人兴,和众生俱可成佛这两句话?世间之上何尝有佛?又何尝有妖?为妖为佛只在一念间耳。”

查小玉伸出一又洁白的玉手笑道:“大师傅,我可听不懂你的禅语,梅公子既然道我是妖,你是佛,那么我这妖女却要抓一抓你的佛体,你可依得么?”

那头陀笑道:“依得,依得。”说着便在适才梅归坐的那块石板上盘膝坐下。

查小玉暗想这头陀一脸病容,想是才生过大病来,我这十指坚逾钢铁,凭他功夫再高也未必禁当得起?这时那头陀已盘膝坐好,查小玉又想道:这头陀并非儍子,未必看不出我指上功夫?定然有特殊功夫护身。横练铁布衫功夫在内行眼里容易看出,这头陀似乎不像,定然是金钟罩,要不就是童子功,必须要引他开口方好下手。主意打定,便笑道:“大师宝像庄严,一似百魔不侵的菩萨罗汉,如果咱们一交手对打,那就难看了。”

那头陀睁眼道:“女菩萨只管动手,小僧不还手便是。”

查小玉不等他闭口,嘴里喝声:“好,”突然腾身纵起,十指弯曲如钩,左右手词时向他头上“百汇”、肩上“天井”两穴抓下。

这两处穴道皆是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天井穴”如被抓中,倒还只落得个残废,“百汇穴”如果被抓中,任凭绝顶武功也得当场丧命。

查小玉这两招煞手同时发岀,只见那头陀略一俯首转侧,“磕”的一声,查小玉左手抓在对方后脑上,震得手指生疼,右手一抓也错并“天井穴”寸许,只觉对方肌肉溜滑无比,手指搭上时竟无从使力,连人家衣服均未抓破,心下大骇,知道遇见了劲敌,忙一反身跃开,取出哨子吹出求救讯号。

那头陀慢慢站起身来笑道:“女菩萨的鹰爪功已到七成火候,小僧很佩服,不过你这手法与我们中土的鹰爪名手不同,莫非出自北塞武林名宿红鹰林老爷子门下么?”

查小玉暗惊这头砣果然厉害,只一招便能认出自己师承,只得口里谦逊着,心里盼望救兵早点来。

这时梅归对头陀不禁敬若神明起来,不断追问他来历,那头陀却一味支唔,尽和查小玉谈些佛法果报之类,查小玉一心想拖延时间,也只得虚与委蛇,装做颇能领悟的样子。

过了一阵,那头陀用手一指道:“女菩萨,帮你的人来了。”

查小玉掉头看时,李光祖已来到近前,梅归见他装束打扮是军官服色,顿时胆壮起来。

那头陀合什道:“阿弥陀怫,官长腰佩金阙宝剑,不知与昔年的金剑大侠薛老前辈怎么称呼?”

薛昭先也骇了一跳,转念一想,又洋洋得意起来,说道:“那是我先祖父。”他想可知我祖父从前威名极盛,江湖上无人不知。

此时李光祖便拉薛昭道:“这样看来,这位师父也必是武林高手,咱们官民不相同,还是走吧。”

薛昭本来也想借此下台,不料查小玉在旁冷冷地道:“今儿我才知道京里的老爷们也怕和尚。”

查璞急忙叫:“三妹!”

查小玉一扬脸道:“怎么?我说的不是真话吗?”

薛昭年轻气盛,一向颐气指使已惯,哪里禁得起这种激将法,指着头陀暍道:“把你度牒呈来我验看。”

头陀笑道:“度牒倒在身边,只是长官你看不得。”

薛昭盛气问道:“看看便待怎么?”

头陀笑道:“当今世上的人,除了普发禅师,便是万岁爷也不配检看我这度牒。”

李光祖一听这话,倒吃了一惊,普发禅师乃当今少林寺的退院老方丈,是秋月上人的师弟,这头陀口气倒不小。

薛昭却顿脚骂道:“这厮放肆大胆,竟敢辱及当今圣上,就该拿下问罪才是。”

梅归抢前一步一揖道:“敢问这位老爷官居何职,说了出来,生员也好称呼。”

梅归父亲是告老大员,本身又是举人,他怕的是绿林人物,倒不怕官。

李光祖只一到便已看出查小玉吃了亏,又见梅归是斯文中人,也不敢轻慢,只得拱手道:“在下姓李名光祖,现在京中锦衣衙门供职,这位薛老爷现任西营指挥使。”说着用手一指薛昭,又道:“阁下自称生员,必想是有功名的了。”

梅归道:“生员姓梅,是前年中的举业。”

李光祖点头道:“这就是了,这位师傅是阁下的朋友么?”

梅归尚未回答,李光祖又接着说道:“我们此来是寻找查姑娘,如今夜已深了,咱们各自分手吧。”说着把手一拱,薛昭却急忙喊道:“李大哥且慢,我看这头陀来历不明,倒要查问一下。”

原来李光祖久走江湖,已看出这头陀是有大来头的人,本欲装着不知,含糊了事,偏生薛昭不懂事,定要问过青红皂白。

这里薛昭先问查小玉道:“查姑娘怎会和这行脚僧人在一起的?”

查小玉笑道:“呵哟哟,薛大人道他是行脚僧人么,这人武功高得很,我看你薛老爷就不是人家对手。”

薛昭哼了一声,手按剑柄,大模大祥地喝问道:“你这和尚叫什么名字?”

那头陀笑道:“呵呀,怎么打起官话来了?”

薛昭一向官昧甚重,爱摆架子,便是人家称他“少爷”、“老爷”他也极不高兴,定要称“大人”方可。他先祖薛孝威当年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父亲昔年在京也做过武职,大家对他都卖几分交情,他就骄狂得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起来。素来又最好面子,向不让人的,众人知他脾性,送了一个绰号,叫做“金毛兽王”。兽王本是指山中猛虎而言,但当时北京乡下也以“兽王”二字称呼猫儿,其意必顺着毛抹,不可拂逆,否则猫儿便会发怒抓人,其人之脾性乖张大抵如此,今日被那头陀出言讥刺,如何受得,气得跌脚大骂:“这和尚无礼,竟敢轻慢下官,无异藐视朝庭法度,这还了得,你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和尚?快从实招来,如果只是乡间愚夫,不明王法,还可从轻发落,否则,否则……”

那头陀笑道:“否则便怎样,老兄打官话也要看时候才是,这儿可不是锦衣卫大堂,你吵些什么?”

薛昭被他几乎气死,呛啷一声,金阙宝剑已拔在手中,那头陀笑道:“你要和我打架吗?想当年令祖以三十六路金风剑法驰名江湖,号称天下第一剑师,后来尚且败在小僧先师手下,老兄的武艺我看只及得上令祖三成,依我说咱们免了吧。”

李光祖心中一动,竭力思索自己所知的武林前辈,但一时间仍想不出这头陀的来历。

这时薛昭怒气填膺,一摆宝剑就待上前,忽然旁边跳出两人来,叫道:“薛大人千金之体,犯不着和他动手,我们替你接这一场吧。”

薛昭定睛一看,却是徐公子府上护院,周起蛟与陆文两人。

陆文道:“薛大人不必生气,我们替你将他拿下便是。”

薛昭道:“好,两位须要小心。”

周起蛟道:“薛大人放心,我们是干什么的?打一场架算得了什么。”鬼头刀一指,喝道:“快亮兵刃吧”

头陀笑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周起蛟道:“我名泼风刀周起蛟,这是我兄弟双刀将陆文,你叫什么名字?”

头陀摇头道:“一听这外号就知不是什么好人,我空手送你们回去就得了,还用得着什么兵刃。”

两人大怒,分左右扑上,不想扑到跟前时又不见了人,旁边众人看得明白,那头陀趁空隙里已绕到陆文背后,薛昭刚喊:“要糟”,蓬的一晌,陆文身躯整个飞起朝周起蛟撞来,这一下又快又重,周起蛟避让不及,撞个正着,两人皆兵刃撒手,躺在地上不动了,众人抢前看视时,两人俱已丧命。陆文背心中了一掌,周起蛟前胸被陆文头颅撞中,断了三根肋骨,李光祖猛然想起一人,不禁大惊失色!

正在这时,查小玉忽然尖声叫道:“呵呀,出了人命啦,可怎么办呢?”一指梅归道:“这和尚是你的朋友,你也不能置身事外呢”

梅归骇了一跳,正待分辩,薛昭已提剑叫道:“这和尚竟敢行凶伤人?你还不束手就缚,真要下官亲自动手么?”

那头砣笑道:“小僧送他们到极乐世界去,乃是好事,有什么罪?你不知杀恶人即是善念这句话么?”

一语把薛昭气得跳起来,大骂道:“这和尚混帐,依你说连下官也是恶人了,快与我拿下。”

众锦衣卫正要动手,李光祖忽道:“且慢!”

如论官职地位,李光祖较之薛昭要高出几级,他的话众锦衣卫不敢不听,当时李光祖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大师,川南嘉定乌尤寺的秋月上人不知大师可认识么?”

头陀合掌道:“阿弥陀佛,那正是小僧先师,早在五年前圆寂了。”

李光祖脸上顿时色变,脚下不由退后一步,说道:“你就是九洲行者?”

头陀笑道:“不敢,小僧法名不邪,九洲行者四字乃是江湖朋友送的外号,实则小僧足迹未遍天下,哪里敢称得起这四字。”

薛昭并不知道九洲行者的名号,只觉李光祖太怕事,处处畏首畏尾,不是好汉所为,这时便冷不防跃到不邪面前,喝声:“不管你行者不行者,先吃我一剑!”“怒指天涯”一剑刺出。

不邪微一滑步便已避开,口中笑道:“这一剑大约及得令袒三成功夫,差得远。”

薛昭眼角斜挂,反手一剑,不邪笑道:这一招发招太慢,简直不成。”

薛昭心头一震,当下凝神聚气,剑走轻灵,“峰回路转”剑诀搭在住右腕,由内向外抹出。这一招似慢实快,不邪一伏身,如一溜烟似地从他剑下钻出,笑道:“稍好一点,再来。”

薛昭剑诀未撤,陡然右腕一翻,一道白光向不邪腿上扫去,这一招名“剑底风雷”,不邪喝声道:“好!”突然跃开,薛昭趁势揉身直上,刷刷刷接连三剑,不邪在剑光笼單中大笑道:“这几下简直一塌糊涂了,是你自己创的不是。”

薛昭陡然收住架式,“当”的一下将宝剑掷在地上,怒道:“算了算了,我认输就是。”说罢回身就走。

赵妙峰一把没将他拉住,薛昭飞步跑去。耳边忽听有人叫:“回来!把宝剑带回去。”

薛昭愕然止步,看那头陀时,仍在原处未动,猛然想就听人说过内功极好的人,有一种“传音入密”的功夫,看来这头陀似乎内外工夫都臻上乘境地,再一转念这口剑乃是祖上传家之宝,也不能任性拋弃,只得气忿忿的走回来拾起宝剑插入鞘里,正待回身走去。不邪忽然笑道:“你且慢走,我有几句良言,你可愿听么?”

薛昭怒道:“你说!”

不邪道:“你方才和我交手的时节,一连攻了七剑,最好的一招是第四手剑底风雷,这一招拿捏得正是时候,无殊于一流名手,可见你也是聪明之人,但失于心粗气浮,不肯用心揣摩,使出来的招式好的极好,坏的极坏,设如以后能研熟令祖的三十一路金风剑法,虽然目下剑术名手辈出,你也可列前十名以内,望你回去以后奋力精进,不要坠了祖上声威。”

薛昭本是聪明绝顶的人,一点即悟,当下意犹未足,问道:“可以辅以自己发明么?”

不邪笑道:“武艺不可拘泥,自应精益求精,但须知前人传下剑法皆是累积若干代心血,岂是容易的,在未精熟之前,万不可自逞聪明,乱创招式,贻笑方家事小,误了自己性命却悔不转来哩。”

一席话说得薛昭满面羞惭,心头甚为感激,但面上却不肯认输,勉强道:“好,三年之后,你我再较量。”

不邪道:“行!丁卯年的九月九日,你可携剑到泰山来找我,不但我在那里,所有天下武林高手大约都会到来,不过你却得自己称量一下,不要替你先祖丢人。”

薛昭忍气对李光祖道:“大哥,今日之事咱们就依江湖规矩办好啦,丁卯年的重阳节我自到泰山找他。”

李光祖正愁自己不是人家对手,闻言求之不得,也点头道好,于是众人抬了周陆二人尸首,向原路而去,临行时查小玉对梅归笑道:“梅公子,咱们话要说清楚,除非你一辈子跟定了这九洲行者,或是去找那几个道姑姐姐保镖,否则的话,我还是要找你的麻烦,你头疼的日子在后头哩”说罢回过身去,和众人一道走了。

这里不邪对梅归道:“这事已了,小僧与公子就此别过罢。”

梅归忙一把扯住道:“大师千万留步,小生早已厌倦红尘,今日天幸遇见神僧,你老人家务必将我渡出迷律方可。”

不邪大笑道:“我一个穷和尚,怎能渡人,你自己不会跳出迷津么?没出息的人才等着人家渡哩。”

梅归道:“便是小生愚鲁,虽想跳,却苦于跳不出,神僧万不可弃我而去。”

不邪笑道:“你待在我怎么?”

梅归道:“小生愿削发出家,随神僧修行。”

不邪叹道:“天下庙宇尽多,随处俱可落发,你缠我做什么?”

梅归着急道:“我岂不知天下庙宇虽多,但神僧我却只见到你一个。”

不邪道:“你怎看出我是神僧?”

梅归道:“大师浑身刀枪不入,非神僧而何?”说罢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不邪叹道:“人说读书人通达明理,我看天下的儒生却糊涂的居多,你且起来,我说与你听。”

梅归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非要不邪答允收录不可。不邪笑道:“你自己思量,如果我走,你拦阻得住么?”

梅归一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焉能拦得住他,无奈只得起来,垂手侍立。不邪要他坐下,梅归道:“小生得聆法语,已是天大福气,侍立犹恐无地,哪敢就坐呢?”

不邪皱眉道:“怎生如此酸法,你不坐我又走了。”

梅归方才告了罪,二人对坐在石板上,梅归将自己来历家世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又恳求不邪收他为徒。

不邪笑道:“你且听我说,照我佛门看法,众生烦恼乃是与生俱来,欲求解脱唯有涅槃一途,如果习了武功,身体强健,活的岁月越久,烦恼也就越深,岂不是蠢么?你到底想当和尚呢?还是想习武呢?得先拿定主意方好。”

梅归顿然语塞,不邪又道:“你连那素未谋面的卞家姑娘尚且一片痴情,哪里还谈得到出家,将来如与那卞家姑娘一旦重逢,难道又还俗不成,如果你只是想学武,那我倒可以传你一些功夫。”

梅归一听大喜,忙又跪下,不邪忙将他扯住,笑道:“功夫我便传你,但你我并无师徒之名。”

梅归摇头道:“这却万万使不得,这名份上是要紧的。”

不邪道:“你再要这样,我只好不传你了。”

梅归无奈只得罢了。

不邪又道:“日后你我兄弟相称,我不叫你公子,你也别神僧圣僧的乱叫,只叫我师兄便可,那些繁文褥节也要一概免去,你如依得,我便传你武功,否则仍旧各走各路。”

梅归不敢再违拗,一一答应了。

不邪道:“贤弟尚有些什么未了之事,先安排一下,然后咱们遍游名山大川,可增长不少见识,胸中自然开朗,我也好沿路传你功夫,以你资质聪明,两三年下来,也该有些成就了。”

梅归想了一想,说道:“小弟倒没有什么值得安排的,不过我有一好友,此番和我同行,我既已蒙神僧……”

不邪拂然道:“又来了,记着师兄二字。”

梅归慌忙道:“不错,我既蒙师兄搭救出险,也该知会他一声才是。”

不邪点头道:“自然应该这样。”

不邪刻下在城外大悲寺挂单,梅归跟他在大悲寺盘桓两日,便回到江陵来,到昔日梅归住的旅店里一问,谁知李遇吉已搬走了,幸亏他临行时对店家交代明白,道自己搬到名叫一间“宏发”的旅店里。梅归遵店家所嘱,果然一找便着。

李遇吉原为少林门徒,一排列起来,倒比不邪矮了一辈,定要以前辈之礼参见,不邪谦让了好一阵,方才罢了,李遇吉又对梅归细述青灵诸女相救一事。梅归一听,便要亲去道谢。

李遇吉摆手道:“不必了,她们已经起程南下,刻下不在江陵。”

梅归一听,好生失望,不邪道:“虽说她们不在,你也该到青女宫去一次,到底人家相救一场,这礼数上是该走到的。”

李遇吉又道:“大师说得是。昨日百渡大师还打发了人来,道青灵四女有书信留给你,你更该去一趟。”

梅归诧异道:“道谢她们是应该的,但我和她们无一面之识,留书信与我作甚?”

不邪道:“你且先去一趟再说,这时不必瞎猜。”

梅归要不邪同去。不邪道:“我一个和尚,跑到道姑庙里做什么,你倒是独个儿去吧,依我看,这当中定然另有缘故,青灵观一向来门禁森严,决不会无缘无故留翰墨在陌生男子手里。”

当下梅归别过了众人,独自往青女宫而去。

梅归这一去直到月色过午方回,一进门便坐在椅上摇头叹气,众人见他双目红肿,泪痕未干,都感诧异。

李遇吉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去大半日,回来又是这等模样?”

一语未完,梅归忽梅手里一物朝地上一掷,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徐春山见梅归所掷之物乃是一个小纸团,忙过去拾起展开一看,只见是一张撕破的纸柬,上面写道:“贱妾卞宛青端肃检衽再拜致候木园公子安履。妾幼鲜昆仲,长失桩庭,家门不幸,命蹇多乖……”

这下面撕破几字,看不清楚,再下面写道:“携归灵山,已十二年于斯矣。朝习玄经,并及拳剑,夕伴青灯黄庭者亦十有二年,先人之盟,早付流水……”下半载已被撕去。

李遇吉只看了信头上一句称呼,便已了然于胸,心想天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但却不便说破,周英徐春山二人不明此事,未免越看越糊涂,不邪笑道:“何至于伤心到这步田地,这下半截是谁撕去的?”

梅归忍泪道:“便是那个什么百渡大师抢去的时节撕破的。实在殊堪痛恨。”

不邪笑道:“想是那卞宛青事先嘱咐过她,这信让你看后必须毁掉,否则断不会这样不尽人情,我问你,她信上到底说些什么?”

梅归道:“她要我另谐鸾凤,道什么,必欲重妾之罪,洽非仪之讥,岂妾所敢闻命云云。”

不邪笑道:“你且休要自苦,让我这和尚来想想办法看,或者能替你们撮合也未可知。”

梅归忙道:“真的?”

不邪合掌念道:“阿弥陀佛,小僧岂敢打诳语。”

一语说得众人都笑了。

不邪又道:“我从她信上语气看来,对你似乎尚有关切之意,俗语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鼓起勇气,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

梅归忙拭泪道:“师兄看这事可以挽救么?”

不邪想一阵,方笑道:“此信全篇我虽未看到,但她信上一开头所用的称呼,仍然自居于未婚妻子的地位,接着便诉了自己许多苦楚,最后还劝你续娶,如说她对你毫无情意,这封信便不该这样写法。”

梅归忙问:“小弟愚鲁,这些地方倒见不到,据师兄看来,要如何写法方算毫无情意呢?”

不邪皱眉道:“好噜苏,假如她净弄些老庄玄理或是易经上的话来搪塞你,这便是她入迷已深,要想修大罗金仙什么的,那你这书呆子便无望了,这还不懂么?”

梅归想了一想,喜得连连作揖道:“师兄毕竞是有大智慧的人,令小弟茅塞顿开。”

不邪忙摇手道:“你别净替我戴高帽子了,好在你还没当和尚,如果当了和尚,那才叫麻烦哩。”

说得梅归潦红了脸,只得搭讪道:“师兄休得取笑。”说着一面将那半截断柬折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怀里,不邪暗叹他痴得可怜,口中却不好再取笑他。

徐春山道:“刻下张卞等人已启程到云南去了,二哥是否跟踪追去呢?”

梅归不好作主,却拿眼看着不邪,不邪“噫”了一声道:“怎的大伙儿都跑到云南,难道真想动一动三鼎么?”

梅归不懂,因问道:“师兄说什么三鼎?”

不邪笑道:“你是斯文中人,当然不知道这滇南三鼎的名字。”

周英笑道:“别说他不懂,便是在下虽也听说过滇南三鼎的名头,到底不知是何意,今日倒要向大师请教。”

不邪忙道:“老英雄太谦了,这名字在外本也少有人提起,难怪老英雄不知,不过一踏进云南地界,却是大大有名,有一首歌谣道:天南有三鼎,教主灵鹫与王孙,共重十万八千斤,屹立滇南四十春。如要三鼎倾;除非点苍兴,勇士不能举自身,君不见乌获孟贲今何存?”

众人听了仍是不解,梅归便道:“乌获孟贲乃古之勇士,如今当然不在世上了,勇士不能自举其身,这两句话也还有限,只是这三鼎是什么东西?据说禹铸九鼎,代表九洲,莫非有三鼎失落在云南么?”

周英忙道:“公子弄错了,这三鼎是指的三个人,并非真的有三鼎,教主大约便是通天教主吴文风,灵鹫大概是指苍山三老中的灵鹫上人了,这王孙却不知是谁?”

不邪笑道:“老英雄所见不差,这王孙便是南诏二友中的阿育王孙张继帝,这三拨人在云南各霸一方,专与正派为敌,吴文风因十七年前参与过泰山试剑,故此中原武林人士只知南虫之名,却不知那儿卧虎藏龙之辈还多着哩。”

徐春山道:“在下也听先父说过,点苍剑派乃是武林正宗,岂能眼看这些旁门左道横行么?”

不邪笑道:“这便是所谓黄钟毁弃,瓦斧雷鸣了。四十年来号称四大名家之一的点苍派被这些人挤得几乎无地容身,竟是大不如前了,不过这次玄门各派皆派出能手纷纷南下,想是受点苍派遨约去剪除这天南三鼎的,但如今人家羽冀已成,只怕不大容易哩。”

不邪并不知吴文风到华山夺书之事,故此有此一猜。他这样一说,别的人犹可,梅归心里却更加替卞宛青担忧,便问道:“这干人的武功不知比师兄如何?”

不邪大笑道:“你那心意我也明白,天南三鼎虽然威镇南滇,我和尚还不致于会怕了他们,你如南下,我便陪你走一遭罢。”

梅归大喜称谢,不邪摇手道:“我走这一趟也不全是为了你,皆因我上次去鸡足山礼佛,偏生不大庵,无为寺,三塔寺,一塔寺,这几处地方都没有去,这次正好顺便完了这场心愿。”

于是两人次日便与周英徐春山李遇吉等人分手,取路向云南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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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江湖上只怕又要掀起风波。

这一日百渡殷勤招待众人,无非饮酒谈笑,不必细表,卞宛青却托词静养,又向百渡借纸笔一用,百渡笑道:“既然静养,又用纸笔干什么?”

卞宛青笑道:“心中烦闷得慌,有纸笔在跟前,有时可以随意涂抹几笔消遣。”

百渡素来与沈、贾、张、卞等人交厚,闻言忙命道婆收拾出一间静室来。

卞宛青笑道:“今儿我要静静的将息一阵,你们只管去玩你们的,千万别来烦我,我闷得慌时自会来找你们。”

百渡笑道:“好,好,我不来扰你就是,但你才受了伤,虽说不紧要,也得保养才好,最好别提笔,心头如果郁结气闷,也不宜打坐,知道么?”

卞宛青笑道:“知道啦,我什么也不做,净睡觉,这你可以放心了吧?”

百渡笑着出去了。

这天夜里,众人俱已入睡,百渡在房里打坐,忽听有人轻叩纱窗,百渡惊问:“是谁!”

窗外那人轻声道:“百渡姊姊,是我。”

百渡听出是卞宛青的声音,倒吓了一跳,忙起身开门,卞宛青闪身入来,百渡借着灯光看出她双娥深锁,脸上泪迹未干,似乎刚才哭泣过来,越发惊讶不止,先让她在榻上坐了,这才温言问道:“贤妹是有什么心事么?”

卞宛青叹一声,方道:“百渡姊姊,妹子想求你代办一件事。”

百渡见她深夜前来,又是这等形状,便猜到她心里定有一件疑难之事,要不然便是受了什么委屈,当下慨然道:“贤妹放心,不论什么事,愚姊一定尽力办到。”

卞宛青迟疑一阵,又凄然掉下泪来,这才将当年卞梅两家父母如何订亲,如何卞家遭了官非,如何后来父母双亡,如何得遇青灵大师收养,如何梅归不忘先人之约,来江陵找寻,这些事源源本本说出,说到伤心之处,又忍不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百渡对她的家世等情,本不深悉,听她这一说来,心下也十分慨叹,劝了好一阵,卞宛青方止住悲哀。百渡从卞宛青手里接过书信,笑道:“妹子宽心,这封信我必然设法使那梅公子看到,又不落在他手里,这倒容易办。但这梅公子既然如此多情,何况又是两家先人订下的,妹子似乎还该考虑一下。”

卞宛青垂泪道:“我有什么考虑的?难道还叫我还俗不成?”

百渡笑道:“妹子别太任性,须知咱们玄门讲的是养性率意,并非矫情者可比,贤妹还要自己拿定主见才好。或者将贾张两位请来商量一下如何?”

卞宛青拭泪道:“姊姊不知道,妹子事前也想过,三师姊自来热心,凡事率意而行,她出的主意未必妥当,二师姊正为夺书之事发愁,又何必拿这些事去麻烦她,倒使她多一件心事。其余四个师妹是小孩子,更不便提。”又哭道:“反正我的心早已死了,从今以后我更当他是陌路人一般,这次将书夺到以后,我便回山一心修道,再不管这些烦恼事了。”

百渡心里暗想:既是陌路人又写信给他干什么?你一提起他便哭哭啼啼,要说以后真能免除烦恼一心修道,只怕不大容易,只得笑道:“既是这样,那就等把吴文风这场公案了结以后再说吧。”

卞宛青稽首称谢,仍然悄悄回到自己屋里,贾张等人都不知道这事。

七女离了江陵,董飘香也跟着薛绛树等人改了男装,每日行路分做两起,为的是道姑与书生同行,怕引起俗人猜疑,行了月余,方才抵达昆明,按址寻到“点苍派”剑客柳溪山家里来。

这柳溪山外号“凝云剑”,在“苍洱七剑”之中排行第六,与“天生桥”谢氏兄妹,苍山“琅泉双客”和大师兄白云道人合称“银苍玉洱七剑仙”,武林中颇为著名,与华山甘季英最是交好,此番夏灵风岳定一甘季英等人都是住在他家里。

这日一听青灵七女到来,皆大喜,柳溪山忙和夏灵风甘季英等迎出门来。

大家先叙了客套,夏灵风便问道:“七位贤妹怎的直至今日方到?”

贾墨羽笑道:“便是四师妹路上生了小病,故此耽误了几天。”又问道:“岳师兄呢?”

甘季英晐了一声道:“二妹别提啦,二师哥中了那老怪的毒针,修养了十多天,如今才好了些,刻下还不能起床哩。”

袁孤凤一听便急忙问:“已经打过了么?”

甘季英笑道:“打过好几次啦,咱们总未占到丝毫便宜。”

袁孤凤哦了一声,又急忙伸长脖子问道:“那吴什么风很厉害么?”

甘季英一眼看到张凌云微微冷笑,他也素闻青灵门下这位三师妹最是心高气傲,心里便有些不快,暗想道你别瞧不起人,那吴文风委实难缠,就凭你七人难道准能取胜不成?便笑道:“小师妹,那老怪凶得很,咱两人联手也许斗得过他,如论单打独斗,你我两人恐怕都打不过他,他门下有十八弟子,个个都很凶很凶,小师妹你得多留神。”他口里和袁孤凤说话,眼睛却挂着张凌云。

袁孤凤不解其意,忙摇头道:“我不怕他们。”又笑道:“那么下一次我们如再遇到那老怪物时,我便和三师兄一起斗斗他。”

甘季英道:“好,下次再动手,我准定和小师妹一道便是。”

这时张凌云突然冷笑一声,发话道:“三师兄,那老怪的巢穴在哪里?你也不用去,只需指点我们一下就行了。”

甘季英见张凌云语锋犀利,不觉涨红了脸。

身为主人的柳溪山对于华山青灵互有介蒂之事,倒不十分知悉,这时只当张凌云太过性急,便笑道:“吴文风那厮颇会不少旁门左道的功夫,门下徒弟又多,声势颇为浩大,端的不可轻视,诸位远来辛苦,且先歇息几日,大家再盘算个万全之策。其实敝派同门诸人早想剪除此贼,怎奈力有不逮,只好任令他们横行,今日天幸诸位下降,算来也是合该此贼命尽,但如果贸然从事,恐贻随珠弹雀之憾,这就不上算啦。”

他这一席话表面虽然是捧青灵诸人,骨子里却不啻警告诸人,这吴文风厉害非常,如果易与的话,点苍七剑早已将他铲除,还轮得到你们来?他这意思,贾墨羽也早领会了,便笑道:“柳大哥论得极是。”

夏灵风笑道:“吴文风徒子徒孙甚多,分布极广,贫道正愁人手略嫌单薄,如今七位师妹前来,不用动手,那老怪也得先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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