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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兵不厌诈

“不要管他,小冷。”桂星寒急急喝止:“我错怪了他们,他们所受的惩罚也够了。”

飞天夜叉不再冲上,徐徐后退:“他是罪魁祸首,怎可轻易放过他?”飞天夜叉其实已退出发招团外,口气却表示不愿甘休。

“他说得不错,那是他的职责所在,虽则手段卑鄙恶毒了些。念在他曾经给我服了一颗龙虎金丹,我不再追究他的罪恶了。小冷,你为何离开许家大院不转回去?我找得你好苦。”

“我被人追得上天无路,然后我又追可疑的人,最后不知身在何处,不久前才在西面看到大江,向村民问路,便到了此地。”

“那些人是何来路?”

“不知道。哦!你没擒住人问口供?”

“没有活口,他们匆匆撤走,可曾看到小燕?”

“没有。我还以为她和你在一起呢!满庄毒烟,双目难睁,我好不容易冲出房舍,便被三个刀法可怕的人,追得亡命飞逃。”飞天夜叉收剑走近:“我们的行囊,是不是全完了?”

“行囊?”桂星寒信口问。

“要不要去找小燕妹?希望她无恙。”

东面从府城方向来的人,出现在百步外。

“星寒!”娇叫声入耳,两个人飞奔而来。

“真是老天保佑,也真是巧极了。”桂星寒呼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

是已换了青色衣裙的葛春燕,和赶来追寻他们的银扇勾魂客。

方世杰解了天权仙女的穴道,看到桂星寒的人愈来愈多,心中一虚,拉了天权仙女,往北面的茂林修竹中一钻,溜之大吉。

桂星寒肯放他,其他的人恐怕会拨剑相向,再不见机溜走,一定后悔的。

一阵欢呼,桂星寒欣然与镊扇银扇勾魂客寒暄,四人在路旁坐下,畅谈别后。

银扇勾魂客的伤势虽重,但救治及时,又有良好的药物调理,复原的速度甚快,不等伤势完全痊癒,便急急就道追寻桂星寒的下落,至湖广乘船东下,沿途打听桂星寒三人的消息。

他在襄阳碰上了鬼手无常,两人是知交好友,同是江湖怪杰,客地相逢喜出望外。他谈起桂星寒的事,鬼手无常大感兴趣,不待敦请,便要求一同追寻桂星寒的下落,慨然允助一膏之力。

“昨天傍晚我在东门双莲寺附近,发现了黑衣丧门曹威、玄华仙姬江雪,那就是你在新郑抱獐山破庙,出手相搏的一双妖孽夫妇,他们是弥勒教的巡察,地位甚高,老怪杰说出失踪的经过,我在暗中盯住了他们,一跟就跟到十里亭,他们离开道路越野而走,一走便走到集贤岭霸王庄,与潜伏在庄中的人,发起猛烈的攻击。”

“原来是弥勒教在挖鬼,我居然把他们忘了,栽得真不冤。”桂星寒拍拍良己的脑袋:“我真蠢,居然以为他们已经放弃寻仇了。”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你们,随后跟人想弄清是怎么一回事,鬼使神差救了葛春燕。”银扇勾魂客苦笑:“我哪敢和他们拼命?同时也不知道所救的人是葛姑娘。”

“我嗅入的灰雾有毒,昏迷了一天。”葛春燕与飞天夜叉亲密地挤坐在一旁,脸上的笑容说明心中的愉快:“真感谢杨前辈的照顾,救命之恩不敢或忘。”

“好在你体内的抗毒性不错,快要把人急死啦!”银扇勾魂客苦笑:“我也被追得筋疲力尽,几乎累得旧创复发,又不敢觅医解毒,只能干着急。”

“进城时,有人好意告诉我们,你和锦衣卫硬干,便和杨前辈出来碰运气,天幸被我们碰上了。”葛春燕手搭住飞天夜叉的肩膀,笑吟吟地问:“冷姐,你和大寒哥是怎样脱身的?”

“我是被他们追逐出庄的……”飞天夜叉把先前所说的经过再说了,最后说:“我也曾猜想是弥勒教的人作祟。但没发现有人用妖术,所以……”

“哦!冷姐,原来你也是刚才遇上大寒哥的。”葛春燕打断飞天夜叉的话。

“是呀!这一带我没来过,人地生疏,看到大江才知道身在何处。”

“我们都很幸运,是吗?”葛春燕整衣裙跳起来,她就是无法做一个端庄的淑女:“杨前辈,我们去找鬼手无常施前辈吧!”

“对,真该去找他。”桂星寒也跳起来:“他老人家去找神熊。小冷,你知道你那些人的藏身处吧?我们去找他,也许他们已经联络上了。

“好,那就走吧……”飞天夜叉慢吞吞地整衣而起。

“大寒,我们先走。”葛春燕拉了桂星寒的手,撒腿便跑,裙袂飘飘,速度甚快。

“这疯丫头乐疯了。”银扇勾魂客向飞天夜叉做鬼脸:“夜叉,你有了相当强劲的情敌,好自为之。记住,当仁不让。”

老怪杰对飞天夜叉甚有好感,对葛春燕在新郑就怀有戒心,性情本来就有点古怪,对正常的人就不怎么感兴趣。葛春燕就是侠义道正常的人。

“我不怕她。”飞天夜叉懒得多说,与银扇勾魂客同行。

前面,葛春燕亲热地挽着桂星寒的手膀,脚下甚快,一面走一面嘀嘀咕咕低语,状甚愉快亲昵,已经远出三十步外了,府城在望,已可看到西码头的房舍。

“杨老哥,请快两步,有事商量。”桂星寒在前面招手,将葛春燕向前送。

“商量下一步行动?”老怪杰快步跟上问。

“商量住宿的事,须防锦衣卫情急反噬。”

“好,说说你的打算。”

投宿的琐事,飞天夜叉不便过问,脚下一紧,跟上了葛春燕。

×

×

×

锦衣卫的人忙得很,忙着派人收尸,没有再找桂星寒结算的力量,不得不把复仇的事暂且丢开。

银扇勾魂客与鬼手无常,在东码头的淮西老店落脚,带了桂星寒与两女,也在淮西老店投宿。安顿毕,老怪杰立即表示要出去找鬼手无常。

“有人在店中传达的施老哥的口信。”老怪杰向桂星寒说:“他与林姑娘留在府城的人,一同前往集贤关踩探,林姑娘,神熊熊海是你的人吗?”

“是呀!”飞天夜叉点头:“他是随从的领班,武功很了得,降魔杵分量不轻……”

“你们共有十四个人?”

“对,女领班是飞莺乔惠。”

“他们关心你的安危,都去了。”

“我去找他们。”桂星寒说:“施前辈前往集贤关,是我请他去的。”

“你算了吧!你是主将,搏杀了半天,跑腿的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出马?”老怪杰不同意桂星寒一同前往,理直气壮:“好好歇息吧!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你留在这里,可以监视锦衣卫的动势。”

“冷姐,你在店中和大寒哥做伴,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安全保障。”葛春燕也要外出:“你的人都走了,现在去找他们要取行囊换衣裙,也是白费劲,等他们回来再说吧!你这身打扮,也不宜外出。我和杨前辈往北走,顺便到许家大院找些线索。”

他们的行囊,其实已由飞莺保管,许家大院只是他们准备行动的临时占用落脚处,并非住宿的地方,要换衣改装,必须找乔惠。

飞天夜叉这身装扮,在郊外活动尚无大碍,在城内附近,可就令人侧目了。

银扇勾魂客的银扇活招牌,已经被锦衣卫所没收,活动反而方便,没有人知道他就是银扇勾魂客。要想再制造那么一把怪扇,一年半载也不见得可以制成,算是砸了招牌丢了绰号啦!以兵刃特点作绰号,想永远保持还真不是易事。

桂星寒的天斩邪刀搏号,取得并不高明,除非他能永远保存这把刀,不然早晚会被勾销的,谁也不敢担保,对某种物品能有效地永远保有。

宝刀宝剑,随时皆有易主的可能,而且易主的可能性甚大。宝刃必然会引人觊觎,性命也可能因宝刃而丢,因此江湖朋友流传的谚语说:刃在人在,刃亡人亡。

别人抢了你的宝刃,是不会让你活命的。

银扇勾魂客丢了银扇,活动反而更自由积极,偕同葛春燕绕城东北行,兴高采烈出店。

店内,只剩下桂星寒与飞天夜叉两个人了。

“我去叫店伙准备食物。”安顿停当,桂星寒在房们的小客厅品茗,精力耗损过巨,显得有点疲倦:“小冷,要不要叫店伙替你买衣裙?你这样是无法在外面走动的,一有动静,实在不方便。”

“晚上再说吧!反正目下城内外风风雨雨,不宜在外走动引人注意。”飞天夜叉不介意地嫣然一笑:“你认为我像小燕一样,适合穿普通妇女的青衣布裙吗?”

葛春燕所换穿的青衣布裙,就是普通妇女的穿着,成了一位小家碧玉,平平凡凡毫不出色。人是衣装,佛是金装;即使美如天仙,穿了青衣布裙也出色不了多少,仅脸蛋美是不够的,气质风华无法显现。

飞天夜叉穿的仍是昨天的月白色劲装,曲线玲珑妸娜多姿,走在街上,几乎可以吸引所有的目光,在码头走动,真可以引发一场暴乱。

“在江湖走动,除非你有意扬名立万,而且有扬名立万的能耐,穿体面些就容易引人注意。”桂星寒离座走近,亲昵地拍拍她的脸颊微笑:“你这鬼样子跑出去,不引起码头一场暴动才怪。小冷,你知道你是最美的夜叉吗?”

他一阵大笑,出厅去找店伙。

“夜叉不论美丑,都是会吃人的。”飞天夜叉在他身后说,也发出一串银铃似的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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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世杰与天权仙女,躲在不远处的草木丛中,直待桂星寒四个远出视线外,这才重新回到路上来。桂星寒轻易地放过他们,颇令他俩感到意外。

方世杰是有心人,有点醒悟。桂星寒向锦衣卫追问两位姑娘的下落,必定认为袭击许家大院,是锦衣卫所为,因此愤怒焦急之下,横定了心大开杀戒,导致锦衣卫全军覆没的厄运。

如果两姑娘不曾及时出现,他和天权仙女哪有命在?

回到路上,他又面临往左或往右的难题。

船上和怀宁老店,还留有一些人。他孤家寡人跑回去,对留在店中的人怎么说?说自己及时逃走留得性命,抑或据实把桂星寒不杀他的事和盘托出?

“你决定何去何从了吗?”天权仙女看出他心中的犹豫:“很难下决定是不是?”

“确是如此。”他坦然地说:“要做一个才华绝世,任何事皆可当机立断的英雄豪杰,并不是容易的事,我就缺乏这份才华,日后的成就如何,并不乐观。”

“任何事都有几分凶险,问题是你有没有能力和勇气承担风险。”天权仙女用鼓励的口吻说:“你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还怕日后没有成就?”

“哈!我想,我真的需要建立我自己的局面。”

“不要想,要做。世杰,你不是池中物,只要你能把握机会制造时势,一定可以飞腾变化,我跟着你,也感到光彩和安慰呀!”

“看来,你是真心的对待我。”他含笑挽住天权仙女的小蛮腰,有力地挽紧:“我很高兴。”

“咦!你……”

“今天,你可以一走了之的。”他情急绵绵地在白嫩的粉颊亲了一吻:“这期间,你我虽然同甘苦共患难,但每当紧要关头,你都是避开险境候机脱身。今天,你第一次和我拼命同抗危难。”

“因为今天只有你我两个人。”天权仙女偎入他怀中:“以往,我总觉得你的伙伴,从没把我看作自己人,貌合神离把我看成非我族类。所以,我也觉得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今后如果我自立门户,你们的人真会全力支持我?”他郑重地问。

“那是一定的。”

“他们对你大概有所指示,有何条件?”

他当然知道,天下绝无白得的钱财。

“无所谓条件,只希望能共存共荣合作无间。世杰,天下各地,有不少名气不小的组合,与我们保持同样的友好关系,我们从没向他们要求甚么。”

“弥勒教是第一大秘会,应该有客人的雅量。哦!有件事不知该不该问。”

“你我之间,还有甚么该不该的?”

“那个唆使天斩邪刀,屠杀我们十个人的李凤与侍女丁香,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人?”

“世杰,请相信我,我的确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是谁,更不敢乱猜是我们的人。”天权仙女用恳求的语气表白:“本教弟子满天下,有些事是不宜让不相关的人知道的。七仙女的地位不高也不低,只负责执行,而不涉及决策,也不许过问职责以外的事,所以……”

“在新郑以专使面目,与陈百户见面的三个人。”方世杰抓住话题不放:“三个人是吴世、吴非、吴娥。吴世是大少主李大仁,是真的?”

“我们都确认他是真的大少主。”

“那位美丽如仙,武功惊世,全力一击,惊走天斩邪刀的吴娥,到底是甚么人?”

“可能是祖师堂三十六守护天尊之一。”天权仙女坦然地说:“我的地位不高,七仙女还不配出入祖师堂,只认识几位守护天尊,其他的天尊我见面也不认识,真的,我不认识她。她既然与大少主同行,应该是圣堂的重要执事。圣堂除了三十六守护天尊之外,有许多执事人员兼理外务。”

“这位吴娥,想必也不是真名,迄今为止,我知道敌我三方的人,都不曾发现她的踪迹,岂不可疑?”

“你……你怀疑……”

“他就是李凤。”方世杰肯定地说。

“别胡思乱想了,你简直想入非非。”天权仙女娇笑:“李凤如果是吴娥,会屠杀你们的人?弥勒教希望借助锦衣卫的力量,抓住天斩邪刀剥皮抽筋呢!我想,你的意思并不在此。”

“你是说……”

“你很想她。”天权仙女媚笑着拧了他一把:“你与绝大多数英俊的男人一样,风流自命,见一个爱一个,你以为我不知道呀?”

“想她?我只见过她一面……”他尴尬地一笑。

“一见难忘,也一见钟情呀!这样吧!日后你可以向大少主打听,也许我会替你尽力。”

“唷!你倒是大方呢?”

“男人有几个女人,并不是罪大恶极的事。世杰,我这种女人,看多了世情,是甚么都不在乎的。本教对儿女之私,从不干涉压抑。老实说,人活在世间,追求名利固然是首要目标,那也只是表面的假象,骨子里说穿了,还不是为了饮食男女?如果禁止饮食男女,还有人肯替本教卖命吗?我跟了你,本教弟子根本就不以为怪。”

“算了,日后再说。能和你们的人见面吗?”

“你的意思……”

“我要和你们地位较高的人谈谈。”

“这……”

“我是当真的,我要为日后打算。”

“你现在就想见他们吗?”

“对。”

“往西走。”天权仙女往西面一指。

“不在府城?”

“不在,所以没有人知道本教有人在安庆活动。船泊在皖口镇,相距仅十五六里,往来十分方便。据我所知,大少主已经来了。”

“好,带我去找他。”

“赶两步。”天权仙女欣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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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扇勾魂客和葛春燕,从莲湖门入城,并没往北走,没有赶往集贤关的打算。

果然所料不差,鬼手无常与神熊一群人,已从集贤关失望地返城,在城内的联络站与银扇勾魂客碰面,立即分配人手四出活动。

银扇勾魂客与神熊一群人不陌生,由他指挥策划一切应变事宜。

鬼手无常偕同葛春燕,登门拜望养伤的沧海神犀。

锦衣卫的四艘快船,载满了棺木,天气暖和,尸体虽有棺木盛殓,也不宜存放,快船陆续下放南京,在南京办理后事。

城内城外,牛鬼蛇神重新开始活动,百无禁忌,锦衣卫已不再控制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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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铁,饭是钢。博杀了半天,嗅足了血腥,体能大量消耗,最急迫的需要,就是饱餐一顿美味食物,补上体能的损耗。

店伙送来丰盛的酒菜,摆设在桂星寒的卧室外间,圆桌上八味菜肴,鸡鸭鱼虾美味可口。

四壶花雕,加上一壶女儿红,烈酒淡酒各喝各的,关上房门,这里是他俩的天下,不必再顾虑锦衣卫的人打上了来。

桂星寒一面进食,一面把昨晚激斗分散后,所发生的经过,简要地一一说出。

“如果我知道是弥勒教所为,今天这场惨烈的搏杀便不会发生了。”他最后感慨地说:“锦衣卫会查出这件血案的始末,必定可以查出弥勒教两次借刀杀人的因果,今后将有所举动,弥勒教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我们也会向弥勒教讨公道,是吗?”飞天夜叉信口问:“他们人多势众……”

“人多势众并不足恃,锦衣卫今天的惨败便是明证。”桂星寒的虎目中,涌现肉食兽的阴厉光芒:“论勇猛,弥勒教还没有人,能与陈百户那些人相提并论。论妖术,他们也不比丹阳别业的人高明。小冷,还记得那晚在丹阳别业,我们所经历的事故吗?”

两个姑娘迄今为止,还没将那晚的梦境说出,那牵涉到她们内心的感情变化,不足为外人道。

那天晚上,弥勒教与锦衣卫的人,都同时在丹阳别业历险,当然知道丹阳别业的妖阵是怎么一口事。李大仁如果妖术能压得住主人,怎会作破釜沉舟的打算?

“怎会忘了?”飞天夜叉似乎余悸犹在:“大寒,别业主人的妖术,你克制得了呀!”

“只是幸运而已。”

“幸运?”

“有些伎俩,我还没有本领破解呢!比方说,利用灯火引发幻觉与意识的高深技巧,就很难控制心智。窗花的图案,可以深入人的意识中,鲜活地幻现在眼前,他们的活动,完全发自你潜藏的想像。如果我们不曾读过书,不曾见过古迹所陈列的神话故事图案,你怎么知道那些窗花图案是刑天、伏羲、女娲、羲和、蚩尤?一点点引导,就可以诱发一连串潜意识想像扩张,委实难以抗拒,稍一大意就陷入神智崩溃的结局?”

“幸好我没崩溃,也不算厉害呀!”

“不厉害?那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保护你们的结果。你不信是不是?哦!我知道,我曾经传授给你辟邪的心法。你看看我的手。”

桂星寒放下筷子,张开手掌,慢慢伸近飞天夜叉的面前,五个指头徐徐屈曲不定,形成各式各样的线条。有时像张开手脚的人,有时像野兽张牙舞爪;有时候像某些物体在舞蹈……

他口中,发出奇怪的声浪。虎目中的光芒,也在变幻、闪动、转移……

飞天夜叉先是好奇地微笑,然后脸上的表情百变,然后变得神情茫然,然后……

强中更有强中手。最超绝的魔法师,有时也会受愚弄,就看谁的道行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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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星寒被拖至壁根,倚坐在地上。

他目光茫然,像个没有知觉的白痴。

飞天夜叉在拾掇两人的物品,把他的天斩邪刀和百宝囊,用撕开的棉被里布裹住,轻虹剑也一并裹了,携带比较方便。

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向外瞄,看到廊下有两个旅客,倚在廊柱下交谈。

她发出两声暗号,两个旅客急奔而至。

“越窗往屋上走。”一个旅客抢入房低声说:“有几个地头蛇,派在店中照顾他们,是沧海神犀的人,所以不能从店门出去。”

“你们带人先走,我听后。”她闪出房,警觉地留意是否有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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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葛春燕抢入房中,酒菜仍在,房中鬼影俱无。后面涌入鬼手无常、银扇勾魂客、神熊熊海、飞莺乔惠一大群人。

葛春燕在床后的草席下,翻出一个纸方胜,匆匆打开看了一遍所写的字句,随即交给鬼手无常。

“老天爷,真被我料中了。”她抽口凉气:“冷姐不妙,我……”

“火急燃眉,你要冷静。”鬼手无常拂动着写满字的纸张:“按计行事,立即动身。有沧海神犀的弟兄沿途照应,但仍然不可大意。”

“施前辈,桂小哥的妙计行得通吗?”神熊满脸愁容,坐立不安:“家小姐……”

“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行不通也得行。”鬼手无常沉声说:“只有那妖妇把桂小哥,带往你家小姐囚禁的地方。老实说,目下谁也不知道弥勒教的人,到底在何处藏匿。”

“立即动身,迟恐不及。”银扇勾魂客的话,在神熊这些人心目中有分量。

片刻,人去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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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艘快船来自上江,驶入皖口镇码头,船夫们一阵忙碌,整帆牵帆手脚俐落。

码头停泊的船只不多,都是些货船。私家船只通常泊在码头西端,这些船只以快船为主,都是沿江一些大户的自用船只,不许闲人靠近。

左邻有五艘快船停泊,船上不见有人活动。

刚泊妥搭上跳板,码头上出现方世杰与天权仙女两个人。

大少主李大仁刚好出舱,在舱面便看到急步而来的方世杰,颇感意外。

天权仙女抢先登船,恭敬地向大少主行礼。

“吴兄……不,大少主李兄。”方世杰含笑行礼:“诸位似乎刚到。”

“不错,从九江赶来,在小孤山小有耽搁,晚到了半天。”大少主皮笑肉不笑回礼:“稀客,但在下无任欢迎。你们真找到天斩邪刀了?”

“曾姑娘可以禀告一切。”方世杰的脸色沉重:“在下是专诚前来拜会的,但绝不是落水狗。”

“咦!方兄……”

“启禀大少主,属下刚从府城来,最近所发生的变故,容属下禀明……”天权仙女欠身急急地禀告。

“请方兄至舱内接待。”大少主伸手肃客。

这艘船上,共有二十余名男女,皆扮成舟子,大少主是唯一穿着华丽的人。

中舱俗称官舱,是招待宾客的地方,也是主人的宿处。方世杰就是宾客。

邻船的舱面,有人向这一面打手势信号。原来左邻的三艘快船有人躲在舱内,不是空船。

听完天权仙女的禀告,在座的十余名弥勒教首要人物,脸上全变了颜色,被桂星寒的神勇惊得心中发寒,甚至有些直流冷汗。

“经此挫败,锦衣卫显然不能再和天斩邪刀周旋了。也无此能力,死伤太过惨重,劫后余生的人,返京后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后果难以逆料。”方世杰说出自己的处境:“所以,我决定不再回京,我还有一些朋友。南京方面,家父的一些友好,仍可获得他们的协助,在江湖创局面仍然游刃有余。这期间当然难免遭遇一些困难,希望能获得贵教鼎力支持。”

以往锦衣卫这些骄兵悍将,全力对付桂星寒,不但与弥勒教目标相同,而且利害一致,实力十分坚强,是弥勒教最可倚赖的战友,大少主仍然不敢太过亲近,各怀鬼胎保持距离。目下锦衣卫已没有利用价值,大少主哪有兴趣支持扶植一个失势的丧家之犬?

方世杰并不蠢,当然知道失势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一见面,为了维护自尊,硬着头皮声称不是落水狗,但他心中明白,其实是丧家之犬,比落水狗好不了多少,不承认也不行。

“自创局面是好事呀!何况你有足够称霸江湖的条件。”大少主脸上不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不屑的阴笑:“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继续襄助在下全力对付天斩邪刀,你的人可不可以在最近期间赶到?”

方世杰一怔,心中暗恨。

他哪有能力继续对付天斩邪刀?如果还有能力,他犯得着前来请求支持,犯得着丢弃基业另创局面?大少主这番话,比掴了他两耳光更疼痛。

他也是一个胸有城府的人,紧要关头可以控制情绪的变化。

“那得看大少的所谓最近期间,近至何种程度了。”他心中的恨意,丝毫不曾形于脸面:“安庆至南京,顺水快船一昼夜可赶到。”

“召集人手回航,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确是如此。”他不得不承认事实。

事实是:他能否召集得到敢助拳的朋友,连他自己也怀疑。

“方老兄,你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吗?”

“那可不一定哦!”他淡淡一笑:“咱们追逐桂小狗三个人,花了月余时日,结果如何?大少主在这十天半月期间,如果能毙了桂小狗,就用不着区区在下。如果不,在下的人仍然可派用场,不是吗?”

“好吧!我给你半月期限,如何?”

“好,半月。”

“半月期限如能赶到,本教全力支持阁下在江湖扬名立万。如果不,老兄不要来找我了。”

“一言为定。”他硬着头皮说。

他道自己不可能办得到,在南京召集人手谈何容易?锦衣卫全军覆没的消息,必定比他先传抵南京,谁还敢不要命,帮助他对付可怕的天斩邪刀?

他如果态度强硬,甚至反脸,恐怕出不了船,这些人将他的尸体沉入江底。

他立即告辞,偕脸色难看的天权仙女匆匆登岸。

一个失势的人,还能要求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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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船过来了两个人,那是早几天便在安庆侦察的领队。

弥勒教目下的主事人是大少主,这一队人,幸运地中了头奖。

结果并不幸运,入暮袭击许家大院,死伤过半,失败得相当惨重,比锦衣卫全军覆没好不了多少。

大少主听完禀告,后悔不迭。

“我真不该在小孤山多逗留了一天。”他顿足后悔:“这小狗命不该绝。”

“属下本来要天权仙女,唆使锦衣卫的人协同袭击的,他们也同意了,午间出动十余名侍卫,打算虚张声势,逼桂小狗入庄藏匿不至于窜走不定。”负责人继续禀告:“岂知反而弄巧成拙,小狗逃匿的目的达到了,锦衣卫却因此而丧胆,在怀宁老店布阵死守,导致我们奇袭缺乏支援,失败得委实不甘心。”

“那表示天权仙女没尽全力了。”大少主脸上变了颜色:“她要负责。她刚走,你们为何不早些过来禀报?你们也误事。”

“大少主明鉴。”这人哭丧着脸,不胜惶恐:“大少主的船刚停妥,她就带了方世杰来了。属下一直就没责备她失职,事实上她也影响不了陈百户的决策。方世杰毕竟不是正式的侍卫,陈百户不可能对他言听计从。”

“她失职是事实,哼!”

“属下派人把她追回来。”

“这……算了。”大少主气消了大半:“也许我错怪了她。三宫主早就秘密抵达这一带府州了,你们可有她的消息?”

“没有!”那人摇头:“三宫主的化装易容术出神入化,她如果不和我们联络,就算迎面相遇,也没有人能认出她来,也许,她已经到南京去了。”

“你们留心些。”大少主烦恼地紧皱眉头:“她坚持单独行动,我担心她出意外。”

“那是不可的的事,三宫主在江湖行走八载于兹,从来就没出过意外。再有冷面魔女欧护法在她身边照料,没有人敢在泰山头上动土。”

“但愿如此。要切实派人盯牢桂小狗,千万不可打草惊蛇,我们人手不够,必须谋而后动,我们再也经不起再次失败了,这小狗如不早除,将是本教的心腹大患。”

“是的,他已经是咱们的心腹大患了。”

立即召集重要的执事人员,研讨行动大计。大少主带来了六十余名弟子,实力仍然足以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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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村夫拾了一只大木箱,一个村妇在后面跟随,戴了低檐的遮阳帽,毫不引人注意。

木箱内,藏着昏迷不醒的桂星寒。

远出八九里,大道向江滨靠,所经处全是茂林修竹,江滨盛长着丈余高的芦苇,视野有限。

迎面来了垂头丧气的方世杰,与脸色同样沮丧的天权仙女。

两人心事重重,哪有心情留意平凡的村夫村妇?

“我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超过村夫村妇,方世杰说话有气无力:“大少主可能也知道我不会回来,为何仍然让你跟着我?”

“你日后总会在江湖闯道,不是吗?”天权仙女的回答也懒洋洋地。

“不错,我方世杰不是池中物。”

“一旦你有所成就,有我在你身边,你会与弥勒教为敌吗?”

“这叫甚么?放长线钓大鱼?”

“有甚么不对吗?我告诉你,有不少巨豪大霸身边,有我们的人隐身,有些已隐伏十年以上了。一旦发现这些豪霸,有对本教不利的消息,本教将先一步展开行动,劝阻不听便立加制裁。世杰,你打算离开我了?”

“你知道我亟需人手。”

“我会帮你。”

“你是我最满意的女人。”

“我知道我的魅力有多少分量。”天权仙女可不是甚么含蓄的女人:“我知道如何取悦男人,如何获取自己的快乐,不论在任何方面,你我都是相配而且力敌的一对露水鸳鸯。今后,我希望……”

“你希望什么?”

“希望能保持良好的恩爱情谊。不管你日后飞黄腾达,或者落魄江湖,一旦非分手不可,能够好聚好散,不伤和气,挥挥手后会有期。”

“我会有这分洒脱的豪情。”

“但愿如此。”

又有两名大汉擦身而过,远处又来了两个人,终于引起他俩的注意。

“是姓葛的小泼妇!”方世杰惊呼。

“那老鬼是银扇勾魂客。”天权仙女也认出迎面而来的人是谁了。

“快走!”方世杰拉了天权仙女,急急往路左一窜,溜之大吉。

“休走!”远处的葛春燕大叫,一跃三丈余。

草木丛生的地方,怎能追及两个轻功高手?

大道前后不见人踪,在路旁歇息的村夫村妇,猛然往南面的芦苇丛一钻,抬了木箱急走,绕了半里地,便到了一处小江湾。

一艘小型货船,泊在芦苇围绕的江岸,十分隐秘,不走近绝难发现。两根桅杆皆已放下,货船的舱本来就比客船低,躲在芦苇围绕中,不可能被人发现。

有四个人跳下船相助,木箱上了船。

八个人操纵两根长桨,船立即启航,悄然滑出芦苇丛,缓缓向江心移。

桅杆竖起了,挂帆的人技术十分纯熟。

“那艘船!”一名大汉在岸边,用手指着刚升帆的船:“一定是躲在湾里的,极为可疑。”

“能找到船追赶吗?”银扇勾魂客焦急地问。

中帆升起,前帆也斜升,船破水上航,由于没载货,双帆吃饱了风,轻快地向上游飞驶。即使能立刻追赶,也不易追上了。

“杨前辈,前面五六里是皖口镇,在下只能找到货船或者渔船,船速赶不上这艘吃水轻的小货船。”大汉直搓手摇头。

“那……那怎办?”葛春燕急得跳脚。

“退回府城。”大汉说。

“老大,退回去……”

“退回去只有七八里,但在府城,在下可以供给诸位性能良好的快船,速度比这艘船快三分之一。只需记牢这船的特征,一天便可追及。”

“走,回府城。”老怪物断然决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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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船不会引人注意。三宫主李天凤使用货船,难怪连弥勒教的人,也不知道她的行踪。

其实她是很小心的,一直就在弥勒教的船队附近出没,可以暗中跟随自己人行动,有了意外,也可以很快获得自己人声援。

货船上共有十二名船夫。女人共有四个,包括三宫主与冷面魔女。

冷面魔女天生的发育不全,表面看像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其实已经年近半百,快要成为老太婆了,唯一可分辨年龄的是那双锐利、阴森、慑人的眼睛。她负责看管飞天夜叉,制了穴道更用牛筋索捆上手脚,身在船上,即使不加捆绑也插翅难飞。

船向上游飞驶,船上一阵忙碌。

两个侍女打开木箱,拖出昏迷不醒的桂星寒。

塞坐在舱壁角的飞天夜叉,只感到心胆俱裂。

“大……寒……”她凄厉地狂叫,向前挪动。

一旁的冷面魔女,一把揪住她的发髻,把她拖回踢了她一脚,又甩向舱角。

“你知道该怎么死了吧?小泼贱。”坐在不远处,打扮虽是村姑装,但脱掉外衫裙,现出月白劲装的三宫主,不但身材与她相差无几,面貌更是神似,怎么也看不出是两个人。

两人都是天生的瓜子脸,年岁相若身材相当。三宫主稍矮寸余,在小蛮靴下加以掩饰。年轻貌美的女人,其实打扮起来面貌都相差不远,尤其是脸型本来就差不多的人,假扮起来费不了多少工夫。

三宫主以李凤面目,有计划地与桂星寒攀交,面型就与飞天夜叉相差有限,也因此而获得桂星寒的喜欢,所以两人的外貌本来就相去不远。

三宫主以吴娥身分,在新郑知县公馆现身,两颊加了明亮的色彩,而在夜间,因此成了鹅蛋脸,一尖一圆,连弥勒教的自己人,也不敢把两个人认为是同一个人,难怪桂星寒自始至终,没疑心李凤就是那个吴娥。

货船不大,共分四舱。为了方便,她们住在前舱。扮船夫的人,利用舷板往来,不需穿舱而过,闭上舱门,便成了女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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