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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平安脱险

“根基仍然不稳。”吴世含糊其词:“这十余年来,真正可用的人才并不多,一些愚夫愚妇再多也没有用,必须罗致一些有号召力的人助势。封公子,令尊不至于真的没有再造乾坤的打算?”

“诚如阁下所说,没有人才呀!”

“以令尊的号召力,东山再起该无困难。”

“吴兄是否有意联乎结盟?”

吴世心中一紧,暗自警惕。

龙虎大天师在陕西造反,位于边地很少引人注意,不旋踵便被剿平,身入天牢待决。而宁王在江西起兵,直扑南京天下精华地区,因此轰动天下,全国骚然,军威比龙虎大天师盛十倍百倍。

一旦双方联手结盟,龙虎大天师除了听命接受驱策之外,别无他途,这种盟还能结?到底谁替谁打天下?简直开玩笑。

“我说过,我们的根基不够。”吴世不得不敷衍:“兹事体大,这得向家父禀明,我作不了主。令尊这里,是否已控制了四府情势?”

“我们的根基不在这里。兄台不姓吴了。”

“在下李大仁。”

“失敬失敬,原来兄台就是贵教的大少主,李兄,能否替兄弟引见令尊?”

“这……家父目下在四川。这样好不好?在下即派人入川,转达贵方的意见,先保持联系,尔后再从长计议,封兄意下如何。”

“好,一言为定。”叶其昌当然明白这是敷衍的话,话锋一转:“李兄所要追的一男两女,是何来路?也许兄弟能帮得上忙,这里是项城,甚至南京颖川,都是兄弟的势力范围,希望为李兄效劳。”

“是一个姓桂的小辈,他与舍妹有一段解不开的结。”李大仁不愿多说,反正人不在此地。

“情结?”叶其昌盯着李凤微笑。

“男女之间,情与仇经常会混淆不清的。”李凤落落大方,嫣然一笑媚态横生。

“对,情与仇都很难处理。”叶其昌整衣而起:“夜已深,贤兄妹请安歇,明早再聆教益,晚安。”

送走了叶其昌,兄妹俩相对发怔。

“明天得早些走。”李大仁低声说。

“何不借他一臂之力?”

“日后脱得了身?”

“这……”

“咱们的人,愿意做他们的马前卒吗?江山谁不想要,这家伙面呈忠厚。心存诡诈,是属于欲得必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敢打赌,他有逼我们听命于他的歹毒念头,快通知我们的人,今晚要小心提防。”

“唔!真得小心提防。我怀疑……”

“怀疑什么?”

“全宅已布了六丁六甲。”李凤郑重地说。

“我们查查看。”李大仁悚然而惊。

双方都摆明了需要人才,这就有了利害冲突。

大少主李大仁,在弥勒教地位极高,道术与武功皆超尘拔俗,居然亲自出马,带了二十余名高手男女,追逐一男两女,可知被追逐的人,必定是更超拔更强劲的人才,值得争取的高手中的绝顶高手。

假使李大仁聪明,采用积极合作的手段,进一步表示洽商合作结盟的态度,局面必定改观。可惜他不够聪明圆滑,没能通过叶其昌的试探。

李大仁勇悍有余,思虑却欠周,从他一味追杀桂星寒的迷信武力表现,便知道他不是一个胸有城府,可独当一面的将才,与深藏不露的叶其昌相较,明显地在智谋才华方面差了一段距离。

身在对方的势力范围内,他有身在虎穴的感觉。无论是帮派会或黑道组合,互相吞并似是家常便饭的定律,只要有机会,必定吞掉对方以壮大自己。

李大仁在陈州,不敢反脸胁迫潘勇,就因为潘勇声称是四府义军的总指挥,真正的地方大龙头,是准备造反的争江山英雄,反脸那会有好结果?

查的结果更令他心惊胆跳,整座丹阳别业,处处设有禁制,内部还有机关埋伏,简直是一座极端诡谲莫测,一旦发动禁制便与世隔绝的绝域。

扬州绝域,可能是对外的警告示意。

他立即去找方世杰示警。两害相权取其轻;情势不妙,他必须暂时与锦衣卫联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实力,让叶其昌不贮轻举妄动。

方世杰吃惊的程度,比他更甚,反应更是激烈,立即备战严防意外,气氛一紧。

午夜一过,整座丹阳别业,皆笼罩在缥缈的淡雾中,有如处身在云雾里。

几座楼台不时出现奇怪的闪光,忽明忽灭像鬼火。

×

×

×

另一座院子客房,住了擒龙客师徒,公冶方良、杨超。只有江湖之豪,才敢无所顾忌赶夜路。

擒龙客崔公权,确是江湖上神憎鬼厌的名宿,一个非黑非白,以敲诈勒索大豪大霸,天不怕地不怕的天下凶人之一。

接待他们四人食住,负责安顿他们的老仆,自称封忠,年近花甲有点老态龙钟,看不出任何异处,怎么看也像一个终年劳碌的仆人。

但当一切停当,食罢洗漱之后,在小厅泡了一壶茶待客时,言行就完全变了。

替四位客人斟妥茶,封忠自己也斟了一杯,不再客气,也在桌下首位坐下。

“崔爷久走江湖,在江湖享誉四十年,声威依旧,依然在江湖得意。”封忠先奉承一番,口气完全不是一个仆人:“想必以多识广,熟悉江湖典故武林秘辛。”

“好说好说,老夫就凭这点本钱,在江湖上逍遥自在的。”擒龙客心中颇感诧异,但还没在意:“不过人老了,不得不知趣地认老,江湖是年轻人的天下,再恋栈早晚会埋骨沟渠的,所以老夫带了门人历练一些时日,不久便将返回故里蹈光隐晦了”

“呵呵!崔爷恐怕不会如意呢!”封忠皮笑肉不笑,盯着擒龙客的目光令人莫测高深。

“怎么说?”擒龙客不在意地信口问。

“崔爷曾经看清门外碑柱上的字了。”

“不错。”

“崔爷可知道扬州绝域四字中,绝域两字的意义吗?”封忠的老眼中,突然放射出阴森的光芒,先前的昏花老眼,已经不存在了。

“你告诉我,好吗?”擒龙客突然心生警兆,感到汗毛森立。

“意义与字面一样,非常简单。扬州是此地的古地名,源自东魏天平二年。绝域,也就是死境,呵呵!老仆说得够明白吗?”

“老夫仍然不明白。”

“好,说明白些。除非是叶封两家主人请来的佳宾,光临本别业的人,必定绝命于此,从此在人间消失。不过,也有例外。”

擒龙客四个人,同时变色而起。

“有何例外?”擒龙客左手一伸,扣住了封忠的右肩井,大拇指楔入肩井穴,牢牢地制住了。

“具有奇技异能,名号响亮或者人缘甚佳的人,只要愿意歃血盟誓替敝主人效忠,就可以活命。”封忠毫不在意穴道被制,泰然自若阴笑依旧。

“如果不呢?”

“死!”

“贵主人是何来路?”

“男主人姓封,女主人姓叶。其他,老仆不可能告诉你们。”

“你非说不可。”擒龙客厉声说。

“如果不呢?”封忠仿对方的口吻,维妙维肖,腔调几可乱真。

“你先死!”

“不见得。”

封忠的右手一拂,显然穴道并没被制住。

擒龙客哎了一声,飞退丈外几乎仰面摔倒。

胡大海警觉地虎跳而起,伸手拔剑。

“咱们走了眼,混蛋!”叫公冶方良的人,剑先一刹那出鞘,一剑向封忠挥去,先下手为强。

“跪下!”封忠站起沉叱,右手食中两指一伸。

公冶方良真听话,收劲丢剑跪伏如羊。

叫杨超的人,已经摇摇晃晃在一旁躺下了。

胡大海的剑刚举起,便向前一栽。

擒龙客的打狗棍不在身边,惊怒地拔剑,剑刚拔出一半,突然睁大双目,像是见了鬼,向前面一无所有的上空狂叫一叫,浑身颤抖向下挫倒。

他一定看到了令他丧胆的景物,所以惊吓过度,精神崩溃了。

×

×

×

一个被幻剑飞卫剑刺入胸口,一个被西王母的巨爪所抓住,哪能不惊痛欲绝,被死亡所震慑?

姑娘发出绝望痛苦的惊叫,本能地扭动为生命而挣扎。

飞天夜叉猛然一震,发觉身躯被一条坚强的手臂所抱住。

“醒一醒,醒一醒,静下来……”耳中听到桂星寒焦灼的声音,在耳畔轰鸣。

她倏然惊醒,停止挣扎,发觉自己被抱住,浑身已被大汗所湿透,双手握拳抓得紧紧的,掌心全是汗水,浑身肌肉仍在绷紧。

“大……寒……”她虚脱地叫。

“你在做噩梦,别怕,别怕。”桂星寒放了她,转向另一边尖叫刚止的葛春燕,拍打着脸颊叫:“醒一醒,噩梦醒了,小燕子,小燕子……”

“我……”葛春燕挣扎欲起,但起不了,小燕子三个字,让她猛然苏醒。

“你在做噩梦,好了。”

桂星寒放了她俩,急急跳下床,房中漆黑,隐隐可听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声浪。

“赶快准备走,行囊也背上。”黑暗中传来桂星寒沉着稳定,极具权威的声音:“不论发生任何事,看到听到些什么异象,记住我的话,默运辟邪心法的控制心神。一切有我,我应付得了。”

背起行囊,剑也系在背上。两位姑娘被桂星寒稳定沉着的话所鼓舞,必中大定。

桂星寒的马包式行囊最大,但不妨碍行动。

“我领先,小冷断后。”他面授机宜:“小冷,我知道你的引力术火候相当精纯。”

“我颇有心得。”飞天夜叉大为兴奋,她对桂星寒的称赞十分敏感。

“记住,只用御、引、曳、挽四诀,多用大盘手,切记,冲动反击必定遭殃。除非压力及体,不可浪费精力胡乱发劲出招。现在,我们走。”

天太黑,三人保持手触的距离,小心翼翼,向前摸索,脚下尽量放轻。

桂星寒走在前面,不时伸手探索葛春燕是否跟来了。

两位姑娘心已提到嗓子眼,但并不害怕。她们都留了心,发觉所走的路线,脚下时砖时石,两侧时壁时草,不走直线,弯弯曲曲时走时停。

有时漆黑,有时烟雾涌腾。各种奇异可怕的声浪,在耳畔忽隐忽现,忽远忽近。

不时有怪异的阴风从体侧呼啸而过,可以感觉到的怪异压力,从四面八方与上方及体,但压力都不大,及体时只觉发浑身冷,毛发森立。

不久,眼前出现隐约的流动光影。

她俩不断默运心法,仍感到心中惶乱,昏眩感间歇性侵袭,有时似乎意识空洞洞,平空生出无依的愁绪。有时则昏然欲睡,倦极欲眠。

桂星寒不断用触摸,用奇怪的声音,提醒她们不要怕,不要理踩看到与听到的异象。

可以看到光亮了,是一盏发出朦胧幽光的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款摆,光影朦胧。

“伏下。”桂星寒将她俩按下:“无论出了任何事,切记不要站起。”

“你……”飞天夜叉抓住了他。

“这一关非过不可,这里是唯一的生门。”桂星寒语气坚定自信:“我一定可以过。如果我过不了,就无法保护你们了,所以我一定要过,必须过。放开我,小……冷……”

他向前一窜,倏忽而没,行囊却留在原地。

她俩这才发觉,处身在一处花台下,左侧后方是一座房舍,右侧后方是一条长廊。

前面,是绿草如茵的一块草地,草地对面是一排平房。左前方,则是一栋有几星绿光闪烁的高楼。那盏红灯笼,挂在草坪边缘的灯柱上。

这一带,是唯一没有烟雾的地方。

片刻,又片刻。她俩的心,跳的速度愈跳愈快,湿透了紧身衣裤,经微风一吹,好冷。

几团绿火急速地从草地上升起,开始旋舞,各种奇异的声浪,愈传愈近。

一阵寒颤从脊梁向全身扩张,汗毛根根直竖。

“林……姐……”葛春燕的声音全变了。

“不要说话,默运心诀。”飞天夜叉挽住了她,给她力量:“信任大寒,好吗?”

“我……我信任他。”

“他知道,他死,我们也死,所以他会全力以赴,他有保护我们的意志与信心。我愿把我的生命交到他手中,你呢?”

“你的问题真好笑。”葛春燕镇定下来了:“我敢打赌,我们都可以活着走出这处绝域。”

火光一闪,四盏气死风灯笼从草坪四周升起八尺高,血红色的光芒,令视觉更为清晰。

草坪中央白影幻现,剑的光芒也是红色的。

那是一个白衣白裙的美丽女人,右手高举七星剑,左手是一条三尺长雪白纱巾,腰间有大型的八宝乾坤袋,梳了宫髻,珠翠满头,恍如仙姬临凡,浑身似乎有一圈灵光散发,风华绝代,壮严端丽高不可攀。

一眨眼,桂星寒也突然幻现。

他幻现的姿势很怪,屹立在白衣女郎对面三丈左右,像个十字,左手平伸,右手的天斩邪刀也平举伸直,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像一座山般屹立不动。

这样举刀,支持不了片刻的。但他的手坚定如铸,刀的重量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你很了不起。”白衣女郎发话了,声如银铃极为悦耳动听。

“夸奖夸奖。”

“你精通八门金锁天网大阵。”

“稍有涉猎,因此浪费了不少工夫。”

“你比那些人强一百倍,他们没有一个人敢突围求生。”

“姑娘所说的人是谁?”

“追你们的人。”

“哦!他们追到了?我和两位小妹,是规规矩矩请求投宿的,对贵宝宅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无礼冒犯的地方,何苦相逼?请放我一马,感激不尽。”

“这里是绝域,你们不该闯来。”

“不知者不罪,请姑娘高抬贵手。”

“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姑娘请指示明路。”

“歃血为盟,向我们死心塌地效忠。”

“你们是……”

“你没有问的必要。”

“这……”

“阁下,你是二十年来,唯一能冲破裂魂炼狱的人,也是唯一能游走八门金锁天网魔境的人。因此,我们十分珍惜你,你将受到重用,名利权势美女金珠,任由你尽情享受,希望你不要错过机会了。”

“抱歉,我天斩邪刀只是一个浪迹天涯,胸无大志的游客,名利权势,美女金珠,对我没有吸引力,我也不可能带着这些玩意遨游天下。姑娘贵姓芳名?那位幻剑飞卫是你们的什么人?”

“我姓封,封飞琼。幻剑飞卫是我的二嫂,封其昌是我二哥。他不姓叶,叶是家母的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你是唯一能让我说这些话的人。”

“在下深感荣幸,封姑娘,请放我们一马。”

“我也很抱歉。你们三个人,必须向我们效忠归附。桂兄,我以至诚邀请你,我相信你我会成为最要好的朋友。以你的智慧,加上我的才华,共同参研天玄地秘真谛,很可能合籍双修得成正果呢!”

“谢谢你看得起我,可惜我自感形秽,天生庸才没有野心,烂泥糊不上墙。姑娘,真不要放我们一马?”桂星寒语气渐变,出现轻松的神情。

“你必须……”

“我必须带了两位小妹离开。”

“你算了吧!她们不是你的小妹,而是……而是……”

“不骗你。不管你怎么想,我和她们跌患难,甚至同生死的朋友,我把她们看成小妹,我本来就比她们年长几岁。封姑娘请让路好不好?”

“不行。除非……除非你也把我看成小妹。”封飞琼坚决地说。

“老天爷,我这两个小妹俏皮捣蛋,已经够头痛了,再加你一个……不,我宁可去跳河。”

“你……”

“让路,封姑娘,我不想砍你一刀。你是个大美人,砍了未免暴殄天物。”

“你这该死的贼囚!胆敢侮辱我……”

“你是自取其辱。”

一声娇叱,封飞琼护身的灵火闪动,纤手的纱巾一拂,数道金芒破空疾射。

桂星寒马步一拉,左手捏诀连拂三次,七道金芒突然回头反飞,风雷声乍起。

舞剑动,光华满天,白影在七道飞旋的金芒中起舞,一道火红色的电光从乾坤袋中,穿越金芒夭矫飞腾,一声怪响,电光飞散,每一颗火星,幻化为一位天神,或者一头怪兽,凌空急降。

第一道金芒被纱巾击落,没入地中,剧击中第二道,一迸而散。但明眼人可以看出,封飞琼被自己所发,却又回头反飞飞的七道金芒,闹了个手忙脚乱。

手忙脚乱中,依然用乾坤袋的法宝攻击。

一声长啸,天斩邪刀幻发耀耀光华,桂星寒的身影却不见光华向前飞射。

天神怪兽在长啸声中,已纷纷飘落,隐没。

两位姑娘的确没看到桂星寒的身影,只看到天斩邪刀所幻化的光华向封飞琼扑去。

她俩真惊得心胆俱寒,满天异物,各种光华,各种声浪,根本无法分辨,似乎天在动,地在摇,如果不是趴伏在地,不被吓倒才是怪事。

最后,她俩什么也分不清了,整个草坪成了天地混沌,已非莽莽人世间。

最后她们所看到的是,炫光急剧的闪烁,怪异的爆震绵绵,然后突然万籁无声。

两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有筋疲力尽的感觉。

身后,两个戴了厉鬼面具的人,两把刀指向她俩的背心,不让她们爬起来。

草坪四周,也有八个戴鬼面的人。

中央,桂星寒左手扣住了封飞琼的右手脉门,七星剑已掉落草中。

桂星寒的天斩邪刀,斜搁在封飞琼的颈侧。

八个戴鬼面具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冲上抢救。

“叫他们走,好吗?”桂星寒呼吸不稳,但说话的口气仍然轻松。

“如果我不呢?”封飞琼咬着下唇,浑身汗透,白衣裙一湿,曲线玲珑真够瞧的。

“我会要他们好看。”

“你试试看?哼!”

“真要我试?”

“当然。”

“娥你这条罗裙该洗了,我帮你脱……”

“啐!该死的你……”

“他们敢不走吗?”

封飞琼飞脚便踢,不理会搁在颈上的刀。

桂星寒一扭身,连胸挟背把她抱住,收了刀,毫不客气在粉腿上捏了一把,她尖叫起来。

“哎……你……你敢杀我?”

“大概敢。你是这里的千金小姐,我不信你的命,比我这不值钱的流浪汉更不值钱,要不要打赌?赌你一定输。”

“该死的!你的命值一百万金珠。”

“你少抬举我了,那些混蛋只出一千两银子赏金宰我。你这么一说,我今后日子难过,他们提高赏格,我的命有如风前之烛。你做做好事,别乱估价好不好。”

“你最好赶快死。”封飞琼忍住笑,哪像是生死仇敌?却像一双有情男女拌嘴。

娇喝一声,十几个戴鬼面具的人飞快地退走。

“劳驾,带我们出去。”桂星寒说:“谢啦!”

“你自己可以出去,我讨厌你,不带。”

“我这人很懒,能省事就尽可能省。你这鬼八门金镇天网阵,利用房舍和机关布设,巧夺天工。不瞒你说,我确是心中害怕。带着两个丫头时滚时爬,累都累死了。有你高抬贵手,带我们出去省事多多,我可不笨,不会自找麻烦。你好人做到底……哎……”

封飞琼趁机踹他一脚,小蛮靴踏中他的右脚面。

“好,我带。”

“你这小气鬼,乘机扳本不吃亏呢!脚被你踏扁啦!小心我要你背我走。”

“你去死吧!走。”

两位姑娘过来了,飞天夜叉看得牙痒痒地。

这哪是死仇大敌?简直就在打情骂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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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坐骑,只好靠两条腿了。

一口气逃出十里外,已是破晓时分。

“不能走大道。”桂星寒脚下一慢:“又多了一批强敌,他们会循大路穷追,把我们追得上天无路,吃定我们了。”

“你打算怎么办?拼了?”飞天夜叉问。

“拼?别说傻话了,蚁多咬死象,我可不想被他们剁成肉酱。先找小路,再找村民问去向。”

前面有一条岔道,向右伸,比大道小不了多少,可以看到车辙。

见路便走,哪管路通向何处?这叫做慌不择路,在人地生疏处逃亡,真不是愉快的事。

又走了十余里,路一分为二,仍然没看到村庄,望眼全是树林或旷野,可知愈走愈偏僻,再埋头急走,可能会迷失在这一带的荒野里。

“该死!这地方的人,怎么这么懒?岔路该竖路碑的呀!”桂星寒嘀咕着埋怨。

“这地方哪来的石头?”葛春燕一点也不着急,反正桂星寒会带她们走。往何处走,无关宏旨。

“总该用木制将军箭是不是?”

“大寒哥,你何不向本地的人建议?”飞天夜叉心情也开朗,有谈笑的心情了。

其实她是有心人,比葛春燕会用心机,不着痕迹地改了称呼,甚至脸都不红。

桂星寒对封飞琼说,她和葛春燕是小妹,顺理成章加上一个亲昵的哥字,也是理所当然。

“建议?我揍他们一顿。”桂星寒没留意称呼上的变化,往右面的路走:“最近的村落必须负责,连县大爷也要负责。”

“你发起牢骚来了,罕见呢。”葛春燕赶前两步,突然脸一红:“昨晚我和林姐心中惊慌,怎么可能一上床就睡着了?”

“而且噩梦连连,真受不了。”飞天夜叉也脸一红,想起夜中的情景。

她宁可死在桂星寒的刀下,那时的心态代表甚么意义?当然那一刀她不可能架住,她也不想架住。

幻剑飞卫逼她杀桂星寒,简直岂有此理。

“那些卧室,窗花是新贴上去的,花纸用一种可以令人精神迷乱的药浸透的,慢慢化为气体泄放出来。另一些法器和神智崩溃的药物,藏在墙内从砖缝释出,太过技巧,所以我们查不出可疑事物。”

“你不怕?”

“这一类药物,性质都差不了多少,那就是所谓裂魂炼狱。我一发觉有异,可来不及了。为了助你们度过难关,我无法分身反击。真奇怪,这家人到底是何来路?有机会我真得进一步追查,以免日后上当。”

“你和那个姓封的妖女,打情骂俏可亲热呢!”

“我如果不轻轻松松胡缠,表示我什么都不在乎,那么,天知道结果如何?我轻松谈笑风生,在暗中准备不毒手的人就会焦急了。你两个鬼丫头,竟然毫无警觉心,我一看到两把刀出现在你们的背心上,我胆都被吓破了。幸好我福至心灵,用机智扳回劣势,好险,你知道吗?”

“谢谢你如此关切我们,大寒哥。”飞天夜叉激情地抱住他的虎腰,将脸紧贴在他的肩后背上。

她知道自己在流泪,欢喜得流泪。

“大寒哥。”葛春燕也信口改了称呼,挽住他另一条手膀,声音抖动:“我真希望你能答应妖女的条件,我和林姐算不了其次……”

“你两个丫头都给我闭嘴。”桂星寒苦笑:“就算他们捧我做皇帝,我也不会答应为他们效忠。你们就会钻牛角尖,不会往好处想吗?喂!你们没感到奇怪吗?”

“奇怪什么呀?”飞天夜叉躲在他后面问。

“我们怎么如此倒霉?摆脱不了他们的追踪,已经够狼狈了,再不断碰上更强更霸道的人暗算狙击,简直是雪上加霜。这些意外实在没道理,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没有任何利害冲突,为甚么?”

“一定是我们三人都在走霉运,一定。”葛春燕拍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一出门就祸事接二连三。第一次出门替张家办事,就碰上最不好惹的弥勒教妖人干预,接着是一连串的逃命……”

“你少废话,我们并非真的在逃命呀!”飞天夜叉抢着说:“如果真的是在走霉运,可能是我带来的。听说,手风正旺的人临时改行,就会转盛入衰,可能一背三年。至于何时可以时来运转,得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咱们走远些,就可时来运转。”桂星寒脚下一紧:“咱们辛苦些,尽量避免与人接触,我不信他们真有洞烛未来的神通,能动用天兵天将,差使城隍鬼卒,追踪得千准万确。赶两步。”

避免与人接触,这是逃亡者的金科玉律。追踪的人就没有线索可查,只能凭经验猜测逃亡者的去向,因此成功率不大,浪费时日,可能永远失去逃亡者的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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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大天师有三个儿子,以及不少义子义女。

他到底有多少子女,恐怕连他的亲生子女也弄不清。

他的三个外界所知的儿子、叫大仁、大义、大礼。这三个儿子之所以为世人所知,是因为这三个儿子同时被捕囚入天牢,同样在天牢三进三出,最后一次出狱,从此父子四人便失去踪迹。

锦衣卫中有他们父子四人的底案,但从此不再追究而束之高阁。此中秘辛,只有嘉靖皇帝,以及几个相关的文武佞臣知道。

总之,这件轰动天下,导致四五十位大臣抄家杀头,一直就由皇帝本人操纵的真假李福达大案,就此不了了之,没有人再敢提及了。

锦衣卫的高阶层人士,当然心知肚明,即使知道某些人是弥勒教妖人,也不加过问装聋作哑。

方世杰的十四个人,当然不会与吴用这些人正面冲突,彼此保持微妙的相安局面,也保持必要的戒心。除非发生严重的利害冲突,不然谁也不想打破这种微妙局面。

这次如不是李凤处理不当,杀了锦衣卫几个人,双方绝不会反脸成仇。

锦衣卫的人也抓不住确证,无法证实李凤的身分,也就无去真正反脸兴师问罪,只能退一步不相往来。

李凤这次与吴世(大少主李大仁)走在一起,但她已经隐去李凤面目,因此方世杰这些锦衣卫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她就是李凤。

其实方世杰、冷剑天曹、陈百户,甚至桂星寒,都曾经在新郑县衙见过李凤的真面目。这女人的化装易容术,的确十分高明。

不相往来的局面,终于在丹阳别业被打破了。

李大仁知道情势危急,立即与方世杰商量对策,将丹阳别业主人的身分说出,晓以利害,双方终于同仇敌忾,捐弃成见正式携手合作同度难关。

李大仁的妖术道行颇高,二十余名弟子都是可派用场的高手,加上锦衣卫十四个武功超绝,勇悍绝伦的侍卫,实力空前强大。

双方的人同心协力,由李大仁主持布阵,把住宿的客院布成金城汤池,据险死守等候天亮。

如果没有李大仁指挥,方世杰势必突围,很可能死伤惨重,李大仁也将受到牵连而损兵折将。

已经知道有警,客院所设的禁制,难不倒李大仁李凤兄妹,一一加以破解,毒物也无法造成伤害,内部威胁消除,外面封家的人也就不敢贸然发起攻击。

天终于亮了,防守的人磨拳擦掌准备突围。

封其昌出现在院子里,不知是从何处进来的,依然是书生打扮,佩了剑。

李大仁却改了装束,披发仗剑以法师面目出现。

“你们要走了吗?”封其昌笑吟吟,似无敌意。

“只要能出去一个人。”李大仁冷冷一笑:“阁下该知道后果。”

“问题是,不可能出去一个人。”

“不见得,姓封的。再说,我们后续的人,将会将这方圆百里内,每一头狐鼠搜出来。丹阳别业虽说是了不起的绝域,绝难抵挡兵马的扫荡。”

方世杰也出来,穿劲装外披软甲,威风凛凛,生死关头他表现得很出色。

“咱们这些人如果失踪,陈州卫的兵马朝发夕至。”方世杰声如沉雷:“阁下,咱们不管尊府的事,尊驾最好不要妨碍咱们捉拿钦犯的公务,不要逼咱们采取玉石俱焚的行动。”

“你放一百个心,兵马到此地来,找不到可疑事物,找不到任何踪迹。既没有人看见你们经过这里,也没有任何物品留下让你们的人追查。这里有最为秘密的地方,处理失踪的东西,刀剑皆熔化成铁块,人马骨肉成灰。李大少主是行家,他有处理这种事的丰富经验。好吧!你们准备突围吧!”

声落,突然人化轻烟,蓦尔消失。

李大仁见怪不怪,仅脸色大变。

方世杰目定口呆,浑身毛发耸立。

“这家伙真是可幻化的妖怪?”方世杰脸色泛灰,语音走了样:“谁禁得起这种人一击?”

“咱们用火攻。”李大仁毕竟是曾经带兵,亲自冲锋陷阵的人,天生称雄道霸的料,杀人放火的经验丰富:“至少可以火化了这鬼绝域,破釜沉舟和他们拼了。”

他们身在别业内,从内部放火并非难事。

“且慢。”方世杰却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最好再和他们谈谈,目下他们并没发动,咱们毕竟是客人,客人先动手显然理亏。”

“没有甚么好谈的了,阁下。”李大仁沉声说:“难道你想向他们屈辱地投降?”

“锦衣卫的人,还没学过投降两字呢!在下认为,没有必要多树强敌,能和平解决皆大欢喜,不然就玉石俱焚。再谈不拢,再放火从一处方向突围,应该可以杀出一条生路,十之三四定可脱身。”

“好,再和他们谈谈。”李大仁并不想死掉十之七八,当然希望能和平解决。

“姓封的。”方世杰大叫:“咱们离开贵地,走了不可能再回来,忘了所发生的事,好来好去不伤和气,双方没有必要仇连怨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敌好,是吗?”

“咱们不曾损伤贵别庄一草一木,算起来却是神交的志同道合朋友,犯得着互相残害吗?”李大仁也阐明利害:“为敌为友,在你一念之间。”

封其昌出现在院门口,似笑非笑。

“记住你们的承诺:走了就不再回来。”封其昌定然知道利害所在,更知道不可能在对方放火突围时,能把所有的人留下,所以态度软化。

“咱们不可能回来。”李大仁心中一宽:“而且忘了这里所发生的事。”

“好,你们可以准备走了。”

“咱们深领盛情。”

“尽快离开。”封其昌一挥手,倏然不见。

×

×

×

离开丹阳别业,已是巳牌初的事了。

为了防备封家的人在途中弄鬼,方世杰十四个人,正式与弥勒教的二十四个人联手,三十八匹健马急急忙忙南下,沿途无暇打听桂星寒三人三骑的去向,也打听不出任何消息。

他们并不知道桂星寒的遭遇,更不知道桂星寒也在丹阳别业。

桂星寒与两位姑娘的坐骑都丢了,沿途怎能获得三人三骑的消息?

以后一段时日,成了盲人瞎马。但他们仍然掌握桂星寒的主动去向:荆州的荆山。

这是银扇勾魂客从新郑放出的风声,请朋友们留意九灵丹士的下落,据说九灵丹士曾经出现在荆山。

这是他们所获的唯一线索,也只能凭这点线索估计桂星寒的行动。

失去桂星寒的行踪,他们并没灰心。锦衣卫利用官方的势力,弥勒教利用江湖组织,公私两面双管齐下,誓获桂星寒而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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