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煞书生和飞天蜈蚣在湖岸各处,发疯似的搜寻晁凌风,找了不少地方,找得七窍冒烟。
到达湖北岸一处湖湾,湖堤上一株大柳树后,突然闪出一个穿青袍,戴了鬼面具掩去本来面目的人。
“屠七公,留步。”鬼面人用刺耳的怪嗓音说,举起左手,左掌心金芒一闪即没。
七煞书生看不到鬼面人掌心的物品,但似乎看到了一闪即没的金芒。
飞天蜈蚣当然看到了,躁怒的神情瞬即消失,竟然一敛心神,欠身颔首为礼。
“朱兄,到前面等我。”飞天蜈蚣向七煞书生低声说,而且挥手赶人。
七煞书生吃了一惊,凛然瞥了鬼面人一眼,打一冷战,被鬼面人可怕的眼神所慑,不由自主急急退走。
飞天蜈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魔中之魔,竟然对这鬼面人如此恭顺,岂不反常?这人必定可怕极了,再不见机回避,很可能遭上横祸飞灾呢!
飞天蜈蚣等七煞书生去远,方向鬼面人走去。
“使者有何吩咐?”飞天蜈蚣抱拳行礼低声问。
“长上认为你办事不力,迄今尚无结果。”鬼面人冷冷地说。
“老朽正在加紧进行。”
“进行得怎样了。”
“双方都无意挑起纷争,委实……”
“住口!这是你办事不力。”
“这……”
“你为何不另行设法?”
“目下尚未绝望……如何另行设法,长上可有指示?”
“聪明人造时势,愚蠢的人才被时势所左右。屠七公,机会不能坐等的,要你制造机会。”
“这……”
“上次你擅自行动,为贪两件珍宝,丢下正事不管,你丢人现眼不算,还打草惊蛇误了长上另一件大事。今后再擅自行动,就用不着你了。”
“老朽知道。”
“那就好,赶快进行你的工作。哦!西雨这个人,今后你不必过问他的事。”
“好的。”
“七煞书生你可以切实掌握,他会成为你最有力的帮手,必要时可以动以利害,但不得泄露长上的任何消息。”
“老朽记住了。”
“你走吧!”
飞天蜈蚣行礼告退,急急走了,在前面会合了七煞书生,默默地信步而行。
“屠七公,那人是谁?”七煞书生忍不住发问。
“不要多问,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会送命的。”飞天蜈蚣横了对方一眼:“你是个成了精的老江湖了,连这点都不懂?太不上道了。”
“就算在下不上道好了。”七煞书生冷冷一笑:“多知道一些,也可以多一分自保的本钱,这道理我懂。你也得小心,记住我的话:走错一步,遗憾终身。”
“去你娘的,不要说了。”飞天蜈蚣烦躁地说:“走,赶快找到那小王八蛋出口气,再办正事。”
“什么正事。”
“向太极堂捞一笔的事呀!”
“金狮已经拒绝了……”
“哼!他拒绝没有用,咱们利用太极堂的名义,向青龙帮点火加柴,还怕太极堂不来求我们?我会好好策划的,不能再枯等观望了。”
“说得也是,青龙帮正在群情激愤中,咱们再弄掉他们几个人,那就不可收拾了,不打上小洪山镇才是怪事……咦!认识这些人吗?”
小径对面二三十步外,假书生一行七人,正急步迎面而来,由于小径弯曲,有花树挡住视线,等双方看清面貌,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鬼才认识这些小辈。”飞天蜈蚣大踏步往前闯:“你认识吗?你本来就只会与那些小辈们打交道,在小辈面前神气。”
“你这老混蛋也只会交些掩去面目,见不得人的朋友。”七煞书生反唇相讥:“前面的人不算是小辈,是荆门山庄的白道英雄。”
“什么?荆门山庄?”
“后面第三名大汉,正是那天景夫人的四轿夫之一,烧成了灰,我也认得他。”
“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飞天蜈蚣欣然怪叫:“可给老夫碰上了。荆门山庄的混蛋,老夫见一个宰一个,再去找西南弄些珍宝来花用,杀!”
人的名,树的影。飞天蜈蚣是黑道群邪中,可以跻身前十名高手的风云人物,连景夫人也对这老凶魔深怀戒心,江湖朋友可说闻名丧胆。
保护小姐的五壮汉心中一寒,但狭路相逢,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假书生也没有回避的意思,远在十步外便接过小书童递来的长剑,剑出鞘龙吟隐隐,她独自向前迎去。
七煞书生不甘人后,哪将假书生一个小娃娃放在眼下?飞天蜈蚣刚撤出沉重的蜈蚣钩,七煞书生已拔剑抢出,神气万分地向假书生冲去。
“我要先将你弄到手!”七煞朽生傲笑着递剑。
如果一剑中的,人岂不死了?
死了又怎能算弄到手?
这一剑攻势极为凶猛,长驱直入,不可能有活的人弄到手,一看便知是致命的一剑。
假使假书生的注意放在剑上,一定会上当。
七煞书生这一剑是诱招,诱对方封架,左手找机会用七煞掌擒人,当然剑上的劲道也有相当分量,只是目的在手而不在剑。
剑攻得凶猛,不由对方不封架,一封就会暴露空门。
可是假书生却不在意七煞书生的诡计,一声冷叱,剑发云封雾锁,铮一声封住一剑,第二剑有如电光一闪,恰好迎着七煞书生的乘势伸来的左手。
“哎呀……”
七煞书生惊叫掌心鲜血淋漓,被刺破一个寸宽的创孔,发狂般向侧斜退丈外,一照面便挂了彩,几乎断送了左掌。
冲近至一丈左右的飞天蜈蚣吃了一惊,骇然止步。
大名鼎鼎的七煞书生,怎么一招便灰头土脸可能吗?这小后生有这么可怕?
“朱坤你怎么啦?”飞大蜈蚣惊问。
“我的左手……”七煞书生厉叫:“小心那小子的剑有鬼,用飞天蜈蚣收拾他们……”
假书生一声冷叱,身剑合一疾冲而上。
飞天蜈蚣可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一声狂笑,斜飞两丈外,半空中左手连扬,三道体积比镖大的黑芒破空而飞,向假书生与七名同伴分别射去。
假书生刚一剑落空,刚稳下身形,黑芒到了,不假思索一剑封出自保。
来不及躲闪也不易躲闪,黑芒走弧形袭到,奇快绝伦一闪即至,唯的办法是用剑击落。
“铮!”怪响入耳,黑芒卷住了剑,同时发散出八枚细小的芒影,速度比大黑芒快了一倍,而且是向前散飞的,控制的面积足有三尺以上。
假书生虽已运功护体,但小黑芒速度加快一倍,劲道可知必定更为惊人,凭劲道就可以专破内家气功。内家顶尖儿高手所发的暗器,只有内功火候高出一倍以上的人,才能抗拒或反震。
假书生的内功火候,不可能高出飞天蜈蚣一倍。
“哎呀!”假书生疾退八尺,左手掩住了右肩。
黑芒是飞大蜈蚣的威震武林暗器蜈蚣毒镖,镖分十二节,每节有一对可活动的钩爪,淬了奇毒。
击中人体时,镖像蜈蚣一样抓牢人体的肌肉,其中四对钩爪自行脱落飞出,钩入人体极为霸道。
十二节卷住握在手中,体积并不大。
刀剑击中蜈蚣毒镖,镖将抓牢刀剑,蜷曲收紧。而四双活动的钩爪则脱体向前散射,任何反应快捷的人,也无法躲闪。
两丈外的七个人,看到黑芒本能地散开闪避。
两名壮汉刚闪在树后,一枚蜈蚣毒镖亦到达,擦在树侧,突然钩抓住树干,尾端一搭一卷,活动的爪钩恰好析向射中树后的两名壮汉。
“哈哈哈哈……”飘落地面的飞天蜈蚣支钩仰天狂笑,十分得意。
噗一声响,假书生的长剑失手坠地,立即开始颤抖,脸色泛青。
“倒也!倒也……”飞天蜈蚣狂笑着怪叫。
两位壮汉倒了,在地上滚动、挣扎、呻吟。
假书生蹒跚地走了两步,并没倒下,晃了两晃,勉强站稳了。
但她浑身猛烈地抽搐,青灰色的脸部肌肉扭曲变形,忍受无边痛苦的折磨,强忍一口气不发声呻吟。
“小姐……”两书童尖叫,从藏身的地方窜出,向假书生奔去。
“哈哈!原来是景老狗的女儿。”七煞书生忘了手掌的痛楚,提着剑向假书生奔去:“妙极了,屠七公,咱们中了头彩……”
“哈哈哈……”身后飞天蜈蚣得意的狂笑震耳欲聋。
蓦地,七煞书生吃惊地站住了。
他看到奔近假书生的两位书童,陡然止步张口结舌,惊骇地向笑声传来处注视,像是见了鬼。
人的言行出现奇异的变化,应该有合理的解释。七煞书生远在丈外,也本能地倏然止步,也好奇地转身回头,反应完全出乎本能。
狂笑声,也在同一瞬间戛然而止。
七煞书生如中电殛,感到一阵冷流起自尾闾,瞬即上升遍布全身,不由自主打一冷战。
飞天蜈蚣浑身发僵,但并没有死,张开血盆大口,似乎刚才的大笑耗气过多,一时回不过气来。
晁凌风一手抓住飞天蜈蚣的飞蓬发,一手拖了蜈蚣钩,把飞天蜈蚣向前拖来,像是拖着一条死狗,脸上笑容可掬,神态悠闲。
“是……是谁偷……偷袭老夫……”飞天蜈蚣终于叫出声音了,声如狼嚎。
“七煞书生,这次,我一定要废掉你一双手,割掉你的舌头。”晁凌风大声叫,拖着人大踏步接近:“上次你和我赌命,你输了,我饶了你,你现在又在兴风作浪,这次一定不饶你。”
七煞书生胆都快吓破了,发着抖向侧退。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七煞书生一面颤抖着后退,一面用剑指向接近的晁凌风:“不……不是我兴……兴风作……作浪,是……是屠……屠七公的……的意思……是他……”
“你还敢狡辩?留下你的手!”晁凌风沉叱,拖着一个沉重的人脚下一紧:“还有你的舌头……”
七煞书生猛烈一抖,似乎感到舌头已经不在了,扭头拔腿狂奔。
“你走得了?哈哈哈……”
“请不要追……来……”七煞书生狂叫,突然飞跃而起,远出三丈外,噗通通水声震耳,水花飞溅,情急跳湖逃命。
晁凌风摇摇头,拖着人往回走。
三名壮汉已扶了两位抖得十分猛烈,不住痛苦呻吟的同伴,到达假公子身侧戒备。两位书童扶住了软弱欲倒,站立不牢的假书生。
所有的人,皆用惊惧而又困惑的目光,向拖着人走来的晁凌风注视。
他们看到他拖着半死的飞天蜈蚣,拖死狗一样毫不费劲,这位江湖朋友闻名丧胆的凶魔,嘎声喊叫手脚不能动弹,真像一条死狗。
而名头同样响亮的七煞书生,表现得真像个丧了胆的可怜虫,难怪假书生这些人看得莫名其妙。
当然,他们已经看出晁凌风,就是东园茶居与小姐交手的人,小姐认为晁凌风是飞天蜈蚣的同伴,在咸宁途中截击夫人的凶手。
晁凌风走近,将飞天蜈蚣丢在地上仰面躺下,先在双肩踢了两脚,然后用夺来的蜈蚣钩,钩住老魔的颈脖,用脚踏住钩柄。
只消向下一踏,钩内缘的锋刃,便会割破老魔的咽喉,绝难幸免。
“现在,你两只手可以动,赶快把蜈蚣毒镖的解药掏出来。”晁凌风笑吟吟地说:“除非你不想活,不然就乖乖听话。”
“你……你是谁?”飞天蜈蚣狂叫。
“少废话!”
“你……你就是那天亭子里的人……哎……”
晁凌风俯身伸手,抓住一把肮脏的头发,手一带,硬生生将一把头发拔掉了,头皮立即冒出鲜血。
“我要好好修理你一身零碎。”晁凌风笑笑,伸手抓住了老魔的右耳,作势欲撕。
“不……不要……”老魔狂叫:“解药在……在百宝囊中,我……”
“给我取出来,你一双手可以活动了。”
老魔凶不起来了,一双手颤抖着摸索百宝囊,身躯不能动,动又怕脖子受创。
“取错了药,我要不把你这老狗一块块肉分尸来喂狗,算我栽了。”晁凌风加上一句。
“我……我只有一……一种解药。”飞天蜈蚣完全屈服了,抖索的手掏出一只朱红色小葫芦:“算我有……有眼不识泰山,放……放我一……一马。”
晁凌风一把夺过小葫芦,再将百宝囊夺过,将内中的物品倾出。
果然没有盛药的盛具,囊中还有十二枚卷成团的蜈蚣毒镖,一些金银,几件珍饰,和一些江湖人使用的小工具,像百灵钥、火折子等等。
“怎么服用?”晁凌风举起小葫芦:“解药有效,你的老狗命就可以保住,不然,哼!”
“服……服一颗就……就够了,片刻即寒……寒止筋松,气血回……回畅。创口小,用普通金创药即可医治,但得等创口的血由灰转红时,方能上药。”老凶魔也是个怕死鬼,十分合作。
小葫芦中足有上百颗褐红色的豆大丹丸,居然清香扑鼻。晁凌风倒出三颗,递给一名壮汉。
“快将人扶入林中救治。”他向壮汉说,顺手将小葫芦拴在自己的腰带上:“你们都走,快。”
“谢谢厚赐。”壮汉由衷地行礼道谢。
“公……公子爷,请……请赐……赐示大……大名……”假公子虚弱地说,声音几不可闻。
“快走快走!”晁凌风懒得理会,挥手赶人,蹲下收拾飞天蜈蚣的百宝囊:“这老狗不敢和我赌命,那一定是真的解药。别烦我了,我要办事。”
“你……你答应过的。”
“我答应了什么?”
“放我一马。”
“我才懒得要你的命。”晁凌风取开钩,没收了老凶魔的百宝囊:“我这人是很守信用的,虽然我并没长有金口玉牙。老狗,你给我听清了。”
“听……听清了什么?”
“不许再挑动一帮一堂火拼,不然,哼!”
“这……”
“我已经向西雨提出了同样的警告,要是你们胆敢违抗,你们死定了,记住了没有?”
“老……老夫记……记住了。”
“记住就好,滚!”
他拖起老凶魔,在身柱穴连拍三拿下了两指,手一松,老凶魔摔倒在地,立即全身可以活动了。
“从背后偷袭,你算什么人物?”老凶魔坐起活动手脚,一面悻悻地说。
“哈哈!偷袭你,是看得起你,你知道吗?”晁凌风背着手站在一旁大笑:“要是当面动手,我一定会把你打个半死,你这一身老骨头换不了多少下,就会有许多碎骨头需要收拾了。”
飞天蜈蚣突然抓起身旁的蜈蚣钩,飞快地一蹦而起,运足了全力,形如疯狂一钩挥出,要钩断晁凌风的腰脊,咬牙切齿神情狞恶已极。
假书生一群人藏身在二十步外的树林内,派有两个人隐身林缘,向这一面监视。两名壮汉都是行家,以行家的眼光看来,这记出其不意的猝然袭击,晁凌风是死定了,不由同时惊叫出声。
一钩落空,晁凌风就在钩将及体时躺倒,双脚贴地前滑,闪电似的绞住了老凶魔的双脚,奋身急滚。
砰然大震中,老凶魔倒了,钩也抛出三丈外,像倒了一座山。
晁凌风一跃而起,哼了一声,先踢了老凶魔两脚,踢得老凶魔狂叫出声。
接踵而至的打击凶狠极了,老凶魔成了练功的沙袋,抓起来,倒下去,拳击、掌劈、肘攻、脚踢;绊、摔、扭、掼……
老凶魔的厉叫声,终于微弱得听不见了,浑身衣裤破裂,五官流血,脸部青肿,摊手摊脚躺在地上,像是一团死肉,发出痛苦的虚脱呻吟。
“你是老骨头生得贱。”晁凌风站在一旁整衣:“如果我没有把握摆布你,会把你的兵刃放在你身旁?真是少见识,你白闯了四五十年江湖。”
“你……你你……”
老凶魔想咒骂,但语不成声。这简直是挖下了陷阱坑人,制造揍人的机会,好阴险,这一顿痛揍挨得真冤。
“我有权揍你。哈哈!三两月内,你得躺在床上过太平日子了,说不定塞翁失马,焉如非福?至少这期间不会被人宰掉,所以挨这一顿值得的。这是小小的警告,希望以后你的运道转好。好好保重,山长水远,后会有期,哈哈哈哈……”
笑声冉冉去远,老凶魔挣扎着爬起,拖了自己的蜈蚣钩,可可怜怜蹒跚地走了。
在远处监视的两壮汉,目击这场疯狂的打击,惊得浑身冒冷汗,张口结舌好半天做声不得。
假使在东园茶店,晁凌风也用这种打法来揍他们,老天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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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望山门内的宾阳老店内有一场盛会,侠义道高手名宿济济一堂。
整座三进院全被包下了,二十余间上房没有一个外客。
戒备并不森严,但擅自闯入的人,包括指定的三名店伙在内,必定会被态度相当和气的人挡驾。
晚膳已毕,大多数人已各自返房盥洗安顿,客堂中灯火通明,只留下地位最高的几个人,一面品茗一面商讨目下的混乱情势。
七个人,都是当今的风云人物,侠义道中名号响亮,武功超尘拔俗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为首的人,是白道朋友公认的领袖人物,荆门山庄的庄主,冷剑景青云。这位爷年仅半百,便荣登武林至尊宝座,虽然这只是朋友们起哄而形成的浮名虚誉,其实也可以算得实至名归。
景大爷仗义疏财济难扶倾,正直慷慨富正义感,确也令江湖朋友由衷地敬佩,当然也遭到邪魔外道人士的嫉恨敌视。
荆门山庄景家,也是武林名门世家之一。
“想不到武昌的情势,乱得这样糟。”中州老槐庄二庄主定一刀徐国良摇头苦笑:“这一来,追查老魔的事便难以专心处理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阴谋。”夜游神陆光的炯炯虎目冷电四射:“一堂一帮酝酿火拼,江湖的蛇神牛鬼纷至沓来,从中煽风拨火,咱们便乱了脚步,血手天绝就可以隐身在内从中取利了。他暗我明,情势愈乱对他愈有利。”
“我对那位计算拙荆,却又救了小女,痛打飞天蜈蚣的神秘年轻人,总感到莫测高深。”冷剑的神色有点不安:“他会不会是天绝谷的人?他的举动有何用意?”
“查一查飞天蜈蚣到底是不是真的受了伤,不就明白了吗?”武当紧霄宫三老之一的紫霄散仙郑重地说:“贫道猜想,他可能故意制造接近令嫒的机会,以便消去咱们戒心的毒谋。一旦血手天绝洞悉我们的行动,不难一举毁灭我们。”
“玄真仙长的猜想值得重视。”潜山万松谷万松堡堡主天地一笔冯略,同意紫霄散仙的见解:“这样就可以完全知道咱们的举措动静,不得不防。”
“妙手空空柏大空侠驾飘忽,假使能找到他相助,不难查出老魔的隐身处。”游僧昙本说:“他已经来到武昌,正在调解一帮一堂的纠纷,可惜他神出鬼没,不知该到何处找得到他。”
“柏大侠是游戏风尘的老好人,他对结交天下朋友兴趣甚浓,对除魔卫道并不热衷。”冷剑的表弟电剑严涛,似乎对妙手空空颇感不满:“这次陆兄在磁州行脚,查出鬼影山威接获天绝令,依令前来武昌聚会的消息,便星夜奔赴老槐庄找徐二爷商量。徐二爷认为事态严重,魔崽子们聚会武昌,定有毒谋,极可能宣布东山再起,第一件事必定是发动袭击以报七年毁谷亡命之仇。因此徐二爷传下侠义柬,邀请同道至武昌聚会应变,与老魔彻底了断。可是,柏大侠先来却不现身,他那几位有过命交情的好友,迄今也踪迹不见,咱们还能依靠他吗?”
“情势逼人,严檀樾。”游僧淡淡一笑:“俗语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座的几位中,除了老衲是孤家寡人游荡于天地间,无牵无挂之外,诸位都是有家有业,很少在江湖走动的人,对老魔的惨烈报复怀有恐惧,不得不挺身而出希图先发制人自保。而柏大侠不同,他游戏风尘无根无柢,一直就在江湖得意,朋友满天下,行踪愈来愈隐秘。老魔想找他绝非易事,所以最不怕老魔报复的人就是他。他犯不着穷紧张,也许他正在秘密活动,侦查天绝谷党羽的下落呢!”
“但愿如此。”冷剑的口气不稳定:“一帮一堂情势不稳定,闻风而来意图浑水摸鱼的人甚多,影响咱们的侦查大计,委实令人深感忧虑。”
“难在这件事咱们不明就里,不能出面干预,那是吃力不讨好,极易引起双方反感的事。”电剑严涛说:“我在想,会不会是老魔所策划的阴谋一部分?”
“唔!很可能是老魔所玩弄的诡计玄虚,制造混乱的情势,以掩护他散处各地爪牙前来聚会的行动。”紫霄散仙加以分析:“老魔潜遁二十年,如果所培植的实力不足,怎敢贸然卷土重来?他当然知道咱们赶来对付他。咱们吃亏的是站在明处纷既然有柏大侠出面斡旋,应该不会有问题,咱们还是处身局外不作左右袒,以免引起误会……唔!咱们来了不速之客。”
灯火摇摇,七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掠出堂外,奇快绝伦地进入小院子。
院子不大,左右廊张挂了两盏廊灯,光线朦胧中,可看到院中站着一位黑袍人,黑巾包头,戴了青面獠牙的鬼面具。
“诸位果然不愧称当代的武林顶尖儿人物,警觉性之高,无与伦比。”黑袍鬼面人用刺耳的怪嗓音说:“可说已修至落叶飞花亦可分辨境界了。两位明暗警哨就差得太远了,现在才知道来了不速之客。”
院角跃出一位警哨,屋顶也飘落另一位。
“阁下几已修至来无影去无踪境界,倏然现身有若鬼魅幻形,佩服佩服。”冷剑以主人身分发话:“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阁下定然是当年天绝谷四大使者之一,二十年隐修,功力更上重楼了,可喜可贺。”
“好说好说,谢谢夸奖。至于在下的身分,无关宏旨,反正是天绝谷的人,景大侠料中了。在下此来,奉命传达谷主的口信。”
“哦!在下洗耳恭听。”
“敝谷主对诸位消息之灵通,极为佩服。”
“多承贵谷主夸奖。”
“敝谷主之意,是自从天绝谷被毁之后,天绝令已在江湖除名,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会有,不再对江湖朋友构成威胁。诸位实在没有再次追索赶尽杀绝的理由,所以请诸位从此不再干预敝谷主的事,留一分情意,往昔的仇恨一笔勾消,诸位意下如何?”
“贵谷主以残忍的雷霆手段,胁迫天下武林同道听命于他,天绝令下,玉石俱焚,横行肆毒整整十二年之久。顺之者生,逆之者死,血腥满天下,因而导致二十年前天下群雄攘臂而起,毁去天绝谷的事故。贵谷主如果真的有意不再在江湖称雄,不再裹胁武林同道,景某又何必计较往日的恩怨是非?可否请贵谷主出面,与景某当面谈谈,以便让天下武林同道释疑?”
“时机一到,敝谷主会与诸位见面的。”
“何谓时机?”
“日后自知。”
“原来贵谷主并无诚意。”冷剑冷冷地说。
“正相反,敝谷主怀有十分诚意希望与诸位见面。”
“贵谷主可以指定时地。”
“届时敝谷主一定派专使奉告,在下这就将景大侠的意思禀明谷主定夺,告辞。”
说走便走,但见淡影依稀、微风飒然,隐隐轻烟流动,人蓦而失踪。
七人骇然变色,不由自主急退两三步。
“幻形术!”紫霄散仙惊呼:“天绝四使者之一,大使者无常使者。他的功力比往昔精纯数倍了,贫道竟然没看到他是怎样走的。此人必须严加防范,他是示威来的,也志在探测咱们的实力。”
“他扣住咱们了。”冷剑苦笑:“谁知道老魔何时派他前来回讯?老魔比往昔更奸诈更阴险了,咱们除了严加防范之外,别无他途。咱们输了第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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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凌风傍晚时分返回江汉客栈,这一天中,他碰上了许多风云人物,这些人对他侦查凶手的事毫无助益,他觉得管的闲事太多,简直是最大的浪费,因此心中作了决定,尽量避免介入于己无关的事。
二更末,黑影出现在紫虚观的西面。
十余间殿堂,西面一带有四间正在大兴土木,工程已完成十之八九,仅需进行内部的装修,因此设了阻障,阻绝香客接近。
观中有十余名有正式道士身分的法师,但却有不少没有道土身分的执役香火道人。
未完工的殿堂,夜间也当然有工人留守,名正言顺地在内住宿。因此,全观到底有多少人,又有些什么人,恐怕连道宏观主也弄不清。
黑影穿了黑长衫,黑巾蒙面,手中有一根两尺长的竹棍没佩刀也没带剑。当他出现在一座殿堂已完工的殿脊上时,真像一个鬼魂。
道观与寺院外表最大的不同,是殿顶有各式各样的雕像,有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和妖怪,有会兴风作浪的鱼龙异兽。
黑影所站处在屋顶脊正中,身侧就有一座镇火塔。
“呜……呜……”
黑影发出令人闻之毛骨悚然的怪声,声音并不大,时高时低,绵绵不绝,像鬼哭,如风涛,似哀吟……
不久,第一个人影飞跃而登,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先后共上来了五个人,把黑衫人围住了。
三名老道,两个魁梧的劲装佩刀人。
“我知道你们会出来的。”黑衫蒙面人用低沉的嗓音说:“我这人很懒,不愿到处乱找。”
“你是什么人?”与他并立在屋脊的佩剑老道沉声问:“施主的慑魂魔音,火候委实精纯,似是我道中人,请亮名号。”
“我姓甚名谁,说出来诸位也不曾耳闻。”
“哦!怕暴露根柢。施主以慑魂魔音将贫道引出来,不知有何贵干,又有何见教?”
“在下来找人。”
“找谁?”
“道宏观主。”
“贫道就是道宏。”
“失敬失敬。十年前,有一位轻功卓绝,夜间出没妇女闺房的色中饿鬼,好像是姓程。呵呵!观主对这个人是否感到耳熟?”
“听说过。唔!施主不是来和贫道谈江湖典故的吧?”
“顺便提提而已。”
“施主有话可否明说?”
“好,在下就直接了当说出来。请教,观主可知道商柏年其人?”
道宏观主深深吸一口气,一双鹰目狠盯着黑衫蒙面人,仅想从对方的身材轮廓中,看透对方的身分。
“观主,在下等候答覆呢!”黑衫人加以催促。
“贫道非答覆不可吗?”道宏观主语气变得又阴又冷,颔下的褐须无风自摇。
“恐怕是的。”黑衫人肯定地说。
“凭什么?”
“不凭什么,在下只希望能找回公道。”黑衫人语气也变得凶狠凌厉:“商柏年死了,他的鬼魂从枉死城中偷回阳世,向在下托梦要求伸冤,如此而已。在下不怕世间的人却怕枉死的冤鬼缠身,不替他伸冤,在下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所以……”
“胡说八道!”
“不,观主说这种话就不上道了。观主管人驱鬼收妖,祈寿禳福,心目中必定有鬼有神,你本来就是沾鬼神的光,才得以任所欲为的,该知道在下被冤鬼缠身托梦,是千真万确的事,除非你报本不信有鬼神。”
“你是商柏年的什么人?”
“观主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呢。”
“你不配要贫道答覆任何问题。”道宏观主不屑地说:“你最好立即据实回答贫道的问题。”
“真的呀?”
“半点不假。”
“在下不信。”
“你已经在贫道的五雷天心正法有效的控制下,目下你已经施展不开慑魂魔音了,除非你想骨肉化灰神形俱灭,不然还是乖乖回答为妙。”
“在下不是来回答你的,而是来要你回答。商柏年上了到南京的船,客船上伙夫胡老七张罗旅客的膳食。不知道那一个天杀的杂种。骗他把一些毒药放入饭菜中,全船的人都死了,他也糊糊涂涂赔上了老命。道宏观主,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一手做的好事,你必须有担当,瞒得了鬼神,却瞒不了人。你这家伙好色好财,在下已经清查过所有的旅客根柢,并没有牵涉财色的事引起你下毒手的因素,所以我知道另有主谋,你只是凶手谋杀犯的中间人。在下透露得太多了,现在,你打算从实招供吗?这是你最后的洗脱机会。”
“你当真知道得太多了,你下地狱吧!”
同一瞬间,五个人同时一掌吐出,火龙随掌而出,火光耀目生花。
五条火龙汇聚,响起一声霹雳狂震,火星激射,烟硝弥漫,威力骇人听闻,三里外也可以清晰地听到爆炸声,一闪的光亮有如烈日。
镇火塔化为碎屑飞走了,屋脊中断,瓦裂沙飞。
“孽障自取灭亡,罪有应得。”道宏观主得意地说:“明日派上来整修善后的人,不可派外人,以免被人看出血肉的残痕。”
“嘿嘿嘿……”道宏观主身后下方的堂檐,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声。
五人吃了一惊,向下察看。
下面的堂檐中间,站着黑衫蒙面人。
“区区五枚阴雷雷火阵,绝对不可能将人化为碎屑的,你们未免太自欺欺人了。”黑衫蒙面人拂动着小竹棍说:“五雷天心正法的把戏,已经骗不了人啦!”
“毙了他!”道宏观主厉叫。
五人双手连扬,暗器漫天而飞。
黑衫人哈哈一笑,一声暴响,身形疾沉。
堂檐出现一个大洞。黑衫人向下逃掉了,暗器全部落空,白费劲。
道宏首先跃下堂檐,再向下跳。
一名劲装佩刀人走在最后,刚跃落堂檐,还来不及往下跳,檐洞中突然升起黑衫人的身影。
“哈哈哈……”黑衫人大笑:“在下要逐个铲除你们这些凶手妖孽。”
一声刀啸,佩刀人拔刀出鞘。
糟了,刀刚出鞘,人影恰好近身,小竹棍奇准地击中佩刀人的天灵盖,天灵盖中分一条血槽,红白齐涌。
尸体向下飞坠,黑衫人也随之跃落。
下面是殿前的广场,先着地的四个人还弄不清怎么一回事,反正听到上面有奇怪的声息,看到有两个人坠下。
一名老道视力锐利,看清了衫袂飘飘的黑衫人,火速拔出松纹剑,不等黑衫人落地,大喝一声,剑发狂鹰展翅,挥向黑衫人的双足。
黑衫人突然吸腹收腿,上身疾沉,腿不但险之又险地从剑上反升,小竹棍也随之已落。
“噗”一声响,小竹棍毫不留情地敲破了老道的天灵盖,黑衫人也借力上升,侧空翻猛扑两丈外的道宏观主!
身形似乎变了,不是人,是鸟。
道宏大骇,怎么自己的道侣攻出一剑便死了?心中一寒,再看到不可思议飞来的人影,更是魂飞胆落。
他大喝一声,双手齐挥,黑雾随袖涌发,万千星鬼火闪烁,中间传出可怕的鬼哭神号──是暗器破空的怪啸。
黑衫人不敢大意,身影疾落,一沾地便人化逸电流光,绕一侧射到。
可是,道宏观主失了踪,借黑雾鬼火遁走了。
另两个劲装佩刀人,已见机逃入黑暗的殿堂。
“你这天杀的畜生!你跑不了的。”黑衫人站在殿阶上,向黑暗的殿堂内大骂:“我会找到你的,跑得了老道跑不了观,我不信你夜枭程景上得了天,入得了他,你必须偿命,你这卑鄙的怕死鬼!你这……”
第二天,紫虚观的老道们向外声称,观主外出云游去了,何时返观无法预计。
晁凌风当然不相信道宏观主肯轻易地弃观避祸,他不会轻易罢手。
白天不能公然地到紫虚观闹事,因此他白天留在客店。昨天出城在东湖侦查,惹了一大堆是非,再四出走动,恐怕是非更多。
早膳毕,他在房中品茗,一面仔细思量。
“我该不该向青龙帮求助?”他向自己问。
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他只有一双手两条腿,如果想早日把凶手找出来,绝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办得到的事。
青龙帮是地头龙,人手众多,全是些耳长眼尖,无孔不入的蛇神牛鬼,些少线索即可抓得紧紧的,还怕查不出江永隆、李世鸿两个失了踪的人?
道宏观主的举动,也难逃过大批人手的监视钉梢。
可是,他也考虑到青龙帮人多口杂,消息如果走漏,以后可就白费劲了,凶手必定闻风远避,鸿飞冥冥,再也休想找到凶手啦!
胡思乱想,委决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