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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追根究柢

晁凌风还不打算返城,他要在各处走走。

城东郊直至洪山,这十余里地面应该是太极堂的势力范围,目下却群雄出没,青龙帮的人也在其中活动,真可以感觉出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可嗅出令人不安的危机。他感到奇怪,是不是与紫虚观有关?

难道说,青龙帮也查到了这根线索?

他决定四处看看,也许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从湖南岸绕至湖北岸,小径穿花拂柳,风景绮丽,不时可以看到一群群男女游客。接近观星亭,他突然站住了。

亭内对坐着两个人,他认识其中一个:七煞书生朱坤。另一位身材像铁塔,狮鼻海口,络腮胡其色苍黄,胁下挟了沉重的连鞘九环刀。

事先,他已经在调查上下过一番工夫,看长相和那把九环刀,他猜想可能是太极堂三位副堂主之一,大副堂主金狮宋斌。

九天玄女出下策劫持公冶胜苗,用意就是替金狮报亲戚在九江失踪之仇,她怀疑是青龙帮的人所为。

金狮在这里与七煞书生交谈,是否意味着太极堂向宇内邪魔外道求援?或者他们早有预谋,要利用邪魔外道对付青龙帮?

他心中略一思量,最后向观星亭接近。

亭中心设有石桌,四周有石凳。金狮与七煞书生对向而坐,气氛显然并不太融洽。

“宋兄,不是兄弟多事。”七煞书生阴笑着说:“青龙帮绝不会因贵堂登门道歉而甘休的,早晚会向贵堂大动干戈。据兄弟所知,青龙帮的人,皆众口一词指三江船行惨案,是贵堂的人蓄意陷害该帮的阴谋,广派眼线在贵堂的地盘内活动,就是最好的说明。贵堂如不及早为谋,很可能从此在江湖除名,何不接纳兄弟的意见,请人为贵堂助拳?”

“朱兄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金狮淡淡一笑:“龙王公冶长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在没获得确证之前,他不会对敝堂采取冒失激烈的行动。真金不怕火炼;本堂的人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三江船行惨案人神共愤,本堂的人怎会做出这种绝子绝孙的事,相信公冶帮主……”

“公冶帮主已经相信九天玄女所做的事。”七煞书生冷笑:“当然也会相信贵堂做出三江船行惨案,以打击青龙帮威信的勾当。”

“朱兄……”

“算了吧!宋兄,你能忘了青龙帮掳杀令亲一家四口的仇恨,青龙帮可不前宽恕你们劫持二少帮主,作下三江船行惨案的罪行。防意如绳,不早作准备,届时后悔便来不及了。目下西雨和飞天蜈蚣都在,只要贵堂能付出些少礼金意思意思,咱们三人就助诸位一臂之力,乘机铲除青龙帮,支持贵堂接收青龙帮的基业。值得的,宋兄。”

“很抱歉,朱兄的盛情,兄弟心领了。”

“你拒绝咱们的帮助了?”

“不是兄弟有意拒绝,而是敝堂主没有与青龙帮决绝的打算,真要火拼起来,一堂一帮谁也占不了便宜,死伤之惨,不问可知。”

“宋兄,死伤是难免的,但也值得,是不是?俗语说:量小非君子……”

七煞书生突然中止说话,扭头凶狠地盯视着站在亭栏外的晁凌风,眼中凶光外射,杀机怒确。

晁凌风泰然而立,折扇轻摇状极悠闲。

“是你!”七煞书生长身而起:“你不是咸宁道上,茶亭内出现的人吗?”

“正是在下,尊驾的记性不差。”晁凌风含笑点头。

“唔!你不是在下所料的平凡年轻人。”

“在下不是说过吗,在乡下练了几年武。”

“哼!可能西雨料中了,你小子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本书生竟然走了眼。说!你听到了些什么?”

“听到阁下挑唆一堂一帮火拼。”

“该死的!你不该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七煞书生凶狠地说,举步向亭外走。

“朱兄,算了,请不必和这位小老弟计较。”金狮站起伸手虚拦:“兄弟相信这位小老弟不会胡说八道的。”

“宋兄,别拦我。”七煞书生断然拒绝:“只有死了的人,才不会胡说八道。”

“朱兄……”

七煞书生飞跃而起,轻灵地飘落在晁凌风身侧八尺左右,眼中杀气炽盛。

“上次本书生来不及善后,让你逃掉一死。”七煞书生的语气充满凶兆:“那次你也不该在场,不该看到你不该看的事。这次……”

“这次,在下又不该听到不该听到的话。”

“对,所以……”

“所以,你要杀我灭口。”晁凌风神色不变,甚至连轻摇的折扇也不停止:“七煞书生,能听得进忠告吗?”

“什么忠告?”

“不要动辄想置人于死地,把自己看成禽兽不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见得能杀得了我。”

“要打赌吗?”七煞书生狞笑。

“打什么赌?”

“赌你一定会死。”

“不必赌,人当然一定会死,只有笨虫傻蛋才和你赌。”晁凌风笑了。

“我赌你一定会被我杀死。”

“真的呀?”

“半点不假。”

“赌注是什么?”

“没有赌注,你也得不到赌注。”

“你赌我的命,你也必须用你自己的命来赌。”

“那是当然。”

“好吧,我赌了。”

七煞书生哼了一声,闪电似的近身,一记七煞掌吐出,突下毒手志在必得。

晁凌风早有防备,左手猛地抓出,快得令人肉眼难辨,一把扣住了拍来的七煞掌,封死了已发的七煞掌力,扣得牢牢地。

“得得得……”折扇下落如雨,全落在七煞书生的头肩上,一连七击,顶门、聪角、双肩、双肩尖……七记敲击,像是暴雨打残花。

“呃……呃……”七煞书生怪眼一翻,跪倒、仆伏、昏厥。

亭内的金狮大吃一惊,毛骨悚然张口结舌,怪眼瞪得大大地,似乎不相信所见的事实。凶名昭着,威震江湖的黑道高手,怎么像泥人一样任由对方摆布,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晁凌风拖死狗似的,将七煞书生拖入亭,往石桌下一丢,在金狮对面坐下。

“尊驾可是太极堂的大副堂主金狮宋斌前辈?”他微笑着问,态度平和毫无敌意。

“正是区区。请问老弟尊姓大名……”

“暂难奉告。在下要请教的是,三江船行血案,到底与贵堂是否有关?”

“不瞒老弟说,敞堂主正为了这件事,四出寻找线索,向江湖朋友打听。”金狮坐下说:“太极堂虽然也算是黑道组织,但对江湖道义从不马虎,五十余条人命,岂是稍有人性的人所能做得出来的?如此报复,未免太灭绝人性,猪狗不如。宋某不敢自命英雄,至少敝堂主旱天雷是个有担当、讲道义的好汉。就算我金狮是畜生,敢做出这种天打雷劈绝于绝孙的事,敝堂主也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宋某敢以人头保证,不是本堂的人所为。”

“好,在下相信你。”

“谢谢老弟的相信。”

“在下要把七煞书生带走。”

“那是老弟的权利。”

“这恶贼早些天,也就是贵堂的九天玄女劫持公冶胜宙的同一天上午,纠合了飞天蜈蚣和西雨行云丹士,拦截女飞卫景夫人,现在又游说贵堂火拼青龙帮,似乎唯恐天下不乱,所以在下要查他的根柢。告辞。”

×

×

×

七煞书生悠然醒来,发觉自己躺在湖湾的密林茂草中,浑身失去活动能力,知道大事不妙。

晁凌风盘膝坐在一旁,折扇轻摇神态悠闲。

“你输了自己的命,阁下。”晁凌风笑吟吟地说。

“你……你会……会妖术?”七煞书生惊恐地问。

“会一点。”

“白莲会的人?”

“不是。”

“在下不服!”七煞书生大叫:“有种就和我真刀真剑公平赌命,用妖术……”

“阁下,你是不是外行?”晁凌风打断对方的话:“在下用爪功逼住你的七煞掌力,能说是妖术?呸!你也配在下用妖术对付你,你少臭美。”

“我……”

“现在,我要口供。”

“我七煞书生可杀不可辱,要命,你就拿去;要口供,你少做清秋大梦。”

“好,我就拿你的命,但我并不急,慢慢来消遣你。”晁凌风脸一沉,收了折扇:“对付你这种杀人不眨眼、满手血腥的宇内凶魔,痛快地给你一下致命,简直就便宜了你,对不起老天爷。”

“你要……”

“我要用你自己的剑,一寸寸剥掉你的皮,一丝丝割裂你的肉,一分分抽出你身上每一条筋……”

“不要!不……不要……”

“你要的,我要看你到底有多硬,有多英雄。”晁凌风一面说,一面拔出那把宝光耀目的长剑:“先点你的哑穴,免得你这杂种鸡猫狗叫。”

“不……不要,我……我招……”七煞书生崩溃了:“你……你要问……问什么?”

“你为何要挑唆一堂一帮火拼?”

“是……是飞天蜈蚣的意思。”七煞书生神魂方定:“他想向旱天雷大捞一笔,他是有名的财迷,为了金银珍宝,他什么绝事都可以做出来。我也不愿平白失去四件请他截杀景夫人的珍宝,所以答应与地合作,那次失败之后,他把四件珍宝独吞了,不分给我。”

“显然旱天雷没有什么好给你们捞了。”

“他不上道,我们会去找龙王公冶长虹。”

“哼!干脆两面拿钱,岂不多捞一笔?你们这些嗜血的狂人。”晁凌风抽了对方两耳光:“你们为何要截杀景夫人?”

“这……”

“你的皮肉一定发痒了。”晁凌风的右手向下一搭。

“不要!”七煞书生狂叫,假使手一搭上皮肉,很可能会皮开肉绽,光棍不吃眼前亏,目下不是逞强的时候:“我说,我……说……”

“我在听,阁下。”

“西雨与冷剑景青云结有不解之仇。冷剑是白道公认的领袖人物,功臻化境,剑术通玄。他的妻子女飞卫吕巧巧,也是高手中的高手。西雨的艺业,比冷剑差了一大截,也禁不起女飞卫全力一击,自知报仇无望,因此不惜钜资,四出请人助拳,发誓要埋葬冷剑公母俩,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根本算不了秘密。这次西雨暗中跟踪景夫人,认为机会到了,仓卒间找不到助拳的人,恰好我刚抵达武昌,他找上了我。我不该贪图他的珍宝,同时也认为女飞卫不难对付,为了保证成功,我拉上了飞天蜈蚣,就是这么一回事。”

七煞书生乖乖吐实,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位江湖朋友闻名色变的黑道高手中的高手,再也顾不了自己的身分、名望、尊严,从实招供。

晁凌风对这些武林风云人物陌生得很,更不知道这些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事不关己不劳心,好奇心立即消失,懒得理会七煞书生的话是真是假,他只关心自己的事。

他的事是追查谋害他的凶手,这件事牵涉到青龙帮和太极堂。假使一帮一堂展开血腥火拼,就会影响到他追查凶手的大计。

“你给我听清了。”他一把揪住七煞书生的发结,语气凌厉:“不许你再挑拨一帮一堂火拼,你如果再敢搧风拨火,我必定废掉你一双为非作歹的手,割掉你的舌头。记住,我已经警告过了。”

“在……在下记……记住了。”七煞书生痛苦地说。

晁凌风解了对方的穴道,挺身站起。

“你最好是记牢,免得我费神提醒你。”他用折扇向旁一指:“现在,给我滚!”

七煞书生略为活动手脚,一跃而起,狠盯了他一眼,撒腿便跑。

“小辈,你也给我记住。”七煞书生逃出二十步外,转身怨毒地厉叫:“我不会放过你,我和你没完没了,我要不择手段,用尽千方百计来杀死你,我……”

晁凌风哼了一声,飞跃而起。

七煞书生扭头狂奔,快极。

晁凌风将那把宝光耀目的剑,一脚踢入草丛中,冲飞奔而走的七煞书生冷笑一声,离开现场。

七煞书生逃出两里外,发觉身后没有人追来,这才放慢脚步,调和呼吸,揩拭满头大汗。

剑丢了,百宝囊也失了踪。

“这小狗整得我好惨。”他痛心极了,仰天大叫:“此仇不报,何以为人?我发誓,我……”

小径旁的一株大树后,突然踱出飞天蜈蚣吓人的身影。

“小朋友,你的誓有谁信?哈哈哈……”飞天蜈蚣怪笑:“你心目中既没有鬼神,也没有菩萨。老天爷!你这么狼狈,定然是遭到祸事了。怎样,找到金狮了,谈得怎么样?”

“别提了,屠七公。”他狼狈地苦笑:“金狮不上道,竟然不假思索地拒绝。在下确是遭到祸事了。”

“说来听听。”

“记得那天拦截景夫人的事吗?”

“你别掏老粪坑好不好?”飞天蜈蚣老脸居然有点红,而且有怒意。

“记得那天凉亭中有个少年人吗?”他不理会飞天蜈蚣的态度,该说的他必须说。

“这……不错。”

“那小辈扮猪吃老虎。”

“什么,他……”

“他是个极为可怕,武功深不可测,高手中的高手,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混帐东西。”

“你没发高烧吧?语无伦次……”

“你看我像发高烧吗?你看,我的宝剑、百宝囊都丢了,身上挨揍的地方还在痛呢!要不是我大丈夫能屈能伸,恐怕我七煞书生这时已经过了鬼门关,永远从江湖除名了。”

“唔!你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哼!那天你突然失足,一定是那小子搞的鬼。”

“怎么一回事?”飞天蜈蚣不笑了。

七煞书生将与金狮谈判,碰上晁凌风吃了大亏的经过一一说了。

“他娘的真是走了亥时运。”七煞书生最后咬牙切齿说:“这是我七煞书生成名以来,受到最惨重的一次打击,这奇耻大辱我没齿不忘,我绝不甘休。”

“这小杂种可恶!”飞天蜈蚣气得跳起来:“走!带我去找他,我要剥他的皮,我要……”

两人飞掠而走,气涌如山。

可是,晁凌风已经走了。

总算不错,七煞书生抬回了自己的宝剑和百宝囊。

飞天蜈蚣本来还不完全相信七煞书生的话,这时才完全相信了。

“非找到他不可。”飞天蜈蚣恨声说:“我要乱钩分他的尸,我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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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园今天似乎游人甚稀,已经是未牌正,可能游客已经陆续返城了。也可能是游客们胆子小,看到有不少佩刀带剑的人出没,唯恐惹上无妄之灾,见机走避大吉大利。

晁凌风信步到了东园,意态悠闲真像个游客。

园内设有茶居,是一座花木扶疏,颇为雅致的建筑,茶座散设在其中的五间八角亭型式的小阁内。

每阁设有生副座头,游人少时,一个人可以占一副座头坐上老半天,泡一壶好茶可以打发,要几色茶点亦可充饥。

刚踏入茶居前的小广场,右首花径同时出来了一位丰神绝世的小书生,身后带了两位清秀的十二三岁小书童,一捧剑匣一捧食盒,似乎并没带书簏。

武昌是湖广的首府,学舍书院真不少,府学、县学、江汉书院,学员当然也不少。这位小书生可能刚入学不久,因为入学最低的年龄是十五岁;看身材,这位小书生恐怕还不到十五岁。

十五岁的少年,必定壮得像头小牛犊,虽然不至于牛高马大,至少也该有大人的体型了。

东湖是游玩的地方,不带书簏是可以理解的。

小书生的儒衫不用腰带,显得更为潇洒,有意无意地瞥了晁凌风一眼,背着手悠然向茶居缓步而行。

晁凌风跟在两书童的后面,笑笑摇摇头。

他看到小书生耳垂上的环孔,一眼便看出小书生是易钗而笄的小姑娘。

他觉得,这位假书生极为出色,如果换穿了女装,绝不比先前所看到的两位美丽小姑娘逊色。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那位公冶纤纤。

女人就是好强,才貌过人的女人更是好强。

一指高升麻天华的穿云指,火候精纯威力逼人,公冶纤纤委实不必冒无谓的险,逞强硬接三指,第一指就几乎出彩。

假使一指高升的内力再深厚两分,那……

这位假书生也携有剑,必定也是骄傲自负的武林名门闺秀。那两位小书童年龄虽小,内功的根基还相当扎实呢!

一天之内,他看到了三位出色的美丽小姑娘。可是,三位小姑娘在他心目中留下的印象,似乎都不太美好。

他是一个正常的年轻力壮大男人,对异性动心该是正常的现象。他承认这三位美丽的小姑娘都很可爱,但却不是他心目中的可人对象。

男人心目中的物件有多种:妻子、情妇、朋友……在他来说,他的心境还没有这么复杂只有单纯的好恶。

好,看到就喜欢;坏,看到就讨厌,如此而已。至于其他因素,他还没进一步思索,没有别的念头。

他本能地觉得,这位假书生很可能比公冶纤纤更神气,更骄傲跋扈。

这就是他的第一印象,他主观的印象。

五间茶亭相隔都不太远,一条花径连贯其间,中间有花圃,仅能从花木的间隙中,可以隐约看到邻亭的景况。

五间茶亭都有茶客,店伙在他的交代下,泡来一壶好茶,四碟小巧清淡的茶点。

隐约中,他看到不远处第四间茶亭内,坐了一位他不陌生的茶客,赶忙换了座位,侧面相向,暗中留了神。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又道是冤家路窄。

是行云丹士、西雨傅霖,仍是玄门方士打扮,名列天下四大邪魔的人,不会改装掩人耳目,那柄长尾拂尘,就是这位名震天下的邪魔活招牌。

西雨没留意这一面的动静,因此并没认出他的面貌。当然,他目前的穿章打扮已完全不同了。

西雨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站在花圃侧方,背向而立的一个青影所吸引,因此忽略了新来的茶客。

那人穿一袭蓝衫,梳道士髻,高大健壮,长衫下摆露出脚下所穿的抓地虎快靴;武林朋友通常喜欢穿抓地虎,可以稳定下盘。

他的发髻已呈灰白,年纪不小了。所佩的剑古色斑斓,可能是一把古剑。

“我知道你是谁了,老朋友。”西雨终于发话了:“去你娘的!你鬼祟祟在干什么?知道贫道栽了,你等笑话看是不是?”

那人徐徐转过身来,大马脸上涌起阻森的怪笑。

“牛鼻子妖道,你居然还记得我。”那人阴笑着走近,进入茶亭。

“咱们一东一西,三年两载多少要碰一次头,你的背影瞒不了我。”西雨喝了一口茶:“你东风蒙长风一直就在苏杭一带做刽子手,怎么跑到湖广来了?”

“你在晋陕河西做杀手,也跑来湖广鬼混,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东风拖凳在对面落坐:“老道,你的事我清楚得很。老实说,我也感到奇怪,你能不惜工本请得到七煞书生和飞天蜈蚣,按理,你们三个人足以对付有三头六臂的神佛,足以在湖广掀起一场覆地翻天大风暴。可是,你们连一个仅可名列二流高手的女飞卫也对付不了,委实令人失望。”

“你知道个屁!”西雨毫无修道人的气概:“谁也没料到泼妇那些从人,也都是武功可列二流的货色。偏偏该死的飞天蜈蚣,在紧要关头炫耀耍宝,而致失足几乎中风,所以让泼妇逃掉。”

“你呀!你像一头蠢猪。”

“什么?你……”西雨气得要跳起来。

“少安勿躁。”东风毫不激动,阴笑更浓:“你来武昌,是应某一位仁兄的邀请来壮局势的,却临时起意改变自己的私事,找上了女飞卫,事先既没探听江湖情势,也不镇定地侦查对方的根柢,冒失妄动,失败自在意中。幸而那天你请来了飞天蜈蚣,不然,哼!恐怕连老命都会豁上呢!”

“你是说……”

“你知道女飞卫有多少人前来武昌?”

“这……她只是到九宫山望云山庄……”

“告诉你,她的丈夫冷剑早已暗中到达武昌。”

“鬼话!胡说八道……”

“所以我说你是条蠢猪。”东风不住摇头:“不但冷剑来了,白道狗熊中宇内五大高手全来了。”

“你……真的?”西雨吃惊了:“为何?”

“宇内五大高手中的夜游神陆光,查出二十年前天下群雄毁去的灭绝谷,漏网的四大使者曾经在武昌现踪,所以传下侠义柬,暗中召集群雄赶来侦查线索。当年群雄虽然毁去灭绝谷,歼除了大部分谷中高手,可不但灭绝谷主血手天绝郝天绝失了踪,连天绝谷四大使者也神秘地脱身。这些人如果重出江湖,冷剑那些白道狗熊,早晚会被送下地狱的,所以他们一得到消息,便紧张兮兮全力以赴。女飞卫是去请电剑严涛的,为了防范意外,她那几个轿夫,全是高手名宿假扮的。要不是飞天蜈蚣出现。他们对蜈蚣毒镖深怀戒心,你和七煞书生能支持多久?哼!”

“咦!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西雨大感惊奇。

“四大邪魔,我东风名列首位,你以为我浪得虚名?哼!我告诉你,武昌所发生的风风雨雨,休想瞒得了我东风。我不像你,我有些得力的手下替我办事。老道,往昔独来独往称雄道霸的时日,已经一去不回头,要活得安稳,就必须拥众自保了。”

“哦!你收了一些党羽?”

“不错,你有兴趣吗?”

“去你娘的!”西雨脸一沉:“你要我西雨跟你走,做你的党羽?少做你的清秋大梦。”

“老道,以你的声望名头,我东风还不至于要你屈从,虽然论真才实学,你比我差得太远。”

“什么?你敢小看我西雨?”西雨真的冒火了,拍桌而起怒容满面。

“你永远改不了毛躁的性格,永远不能担当大任。”东风阴森森地说:“也永远不识时势,永远骄傲自负听不得老实话。我不会要你做党羽,只要求你合作。”

“哼!休想。”

“你会合作的,走着瞧。你要明白,合作是互惠的。以目下的情势来说,你如果不和我合作,我就没有助你一臂之力,助你死中求生的义务。”

“你在说什么鬼话?”

“老实话。”东风冷冷地说。

“你是说……”

“你看。”东风往假书生的茶亭一指:“你已经落在冷剑荆门山庄的人监视下,附近还不知有多少白道高手待机而动。”

西雨这次真的吃惊了,悚然举目四顾。

“你说那三个小小的人,是荆门山庄的高手?”西雨心中一宽,傲态又来了:“你打的什么鬼主意?开玩笑?老朋友,你算了吧!”

“那是冷剑景青云的女儿,归州白衣庵三圣尼的得意门人。如果你认为对付得了佛门降魔圣功菩提大真力,何不试试?去吧!可不要等她来找你,那多没面子。”

西雨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白衣庵三圣尼的门人?”西雨似乎打一冷战:“怎么可能?白衣庵三圣尼已经三十年闭关不出,不以武林人自居,也不过问江湖是非……”

“你能禁止她们授徒吗?她们不想把绝学带入坟墓。”

“这……你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东风与冷剑无怨无仇,荆门山庄的白道高人,凭什么敢打破我的头?”

“我西雨也不见得怕三个老尼的菩提大真力。”西雨丢下一锭碎银当茶钱,溜走的意图极为明显:“飞天蜈蚣和七煞书生就在这附近,我去找他们。”

“呵呵!别忘了合作互惠四个字。”东风接收了茶,取杯用茶洗涤:“我还得坐坐,想通了不妨找我,只要大叫一声,我一定听得到的,哈哈哈……”

东风和西雨两人说了半天话,声调足以让全茶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茶亭中的假书生当然听了个字字入耳,而且一面向这一面注视。留意两人的举动。

西雨示怯溜走,但为了保持自尊,不便撒腿飞遁,警戒着大踏步出亭。

糟的是要想出店,必须先经过假书生所坐的第三座茶亭,除非他跨越花圃践踏花卉而走。

假书生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沿小花径绕来的西雨,神情轻松悠闲。

“找到了他们,请把他们带来。”假书生悦耳的语音十分动听,但在西雨的感觉上却不是滋味:“本姑娘不甘菲薄,想见识见识屠七公威震江湖的蜈蚣毒镖。你们不能纠部在途中行凶而不受惩罚,本姑娘在这里等你们。”

话说得托大,名列四大魔君的西雨怎受得了?

“小女人,你未免狂得太不像话了。”西雨实在受不了啦,站在亭外的小花径上羞愤交加:“我西雨曾经栽在你老爹剑下,并不表示我西雨连你家的阿猫阿狗也害怕。你出来,贫道倒要看看你在三个老尼姑门下,到底学到了多少零碎,小小年纪凭什么敢在贫道面前猖狂。”

假书生泰然离座,背着手踱出亭外。两位小书童随后出亭,分立在后面像是保镖。

“道长是前辈,不知道可否让晚辈问几个问题?”假书生笑吟吟地抱拳施礼,甚有风度:“如果前辈不愿赐教,晚辈就不必嚼舌了。”

“你问吧!贫道不一定答覆你。”西雨强抑怒火说。

“家父与前辈结怨,不论是武林道义或江湖规矩,都讲的是冤有头债有主,好汉作事好汉当,天掉下来一肩挑。前辈纠合同伴,向家母挑衅行凶报复,是否不合道义?请前辈教我。”

“有道是父债子还,夫债妇还。”西雨说得理直气壮:“贫道有权这么做,你不必用什么武林道义来扣我。”

“前辈有点不顾身分,没有担当……”

“你给我闭嘴!”西南怒叫,恼羞成怒的神情十分可怕:“我告诉你,你爹刺了贫道两剑的仇恨,贫道誓在必报。我会利用一切机会和手段,把荆门山庄连根拔掉。贫道不断搜集奇珍异宝,请人助拳全力以赴,不达目的,绝不罢手。”

“前辈已经无可理喻了。”假书生冷冷地说:“似乎已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对,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你爹去见阎王。”西雨咬牙切齿说。

“你死了,家父也平安了。”假书生右手一抖,大袖上移,纤纤玉手露出袖口,向侧伸。

捧剑区的书童立即掀开匣盖,取出里面的剑递到假书生的手中。

西雨抓住机会立即出手,一声沉叱,拂尘起处,像千百根坚硬的钢针,劈面直射假书生的上盘,发出刺耳的破空嘶嘶异啸。

径大两尺以上,每一根马尾部可贯石穿墙,内力之浑厚,绝不是假书生这种年轻人所能抗拒得了的,普通的刀剑一近拂尘便会被震偏或折断。

攻得太快太猛,按理,假书生绝对无法拔剑封架,甚至想躲闪也力不从心,排尘一击中的,势在必得。

假书生突然在拂尘前消失,出现在左方八尺左右。

“邪魔之所以为邪魔,就是你西雨的本性。”假书生的剑已交到左手,右手握住了剑把:“你丢尽了武林人的脸面,卑鄙无耻……”

西雨骇然变色,似乎不相信刚才自己的一击落空了,因此身形倏止,这才发现人已到了自己的右侧。

“我不信你会变!”西雨厉叱,旋身抢进,拂尘顺势横扫,闪电似的袭取中盘。

假书生冷哼一声,长剑出鞘,进步、挥出,毫不示弱硬接攻来的拂尘,像是电光一闪,接触了。

一声异响,罡风呼啸,拂尘被震得向外张,竟然无法卷住封来的剑身。

不等西雨收势,假书生的剑乘胜追击,剑发飞星逐月,电虹破空长驱直入,深得快狠准剑道神髓。

西南大吃一惊,发觉对方剑上的神奇剑气,可轻而易举地击破他四十载辛勤苦练的以神驭刃绝学,剑以刚克柔已臻不可思议境界,不由心中发虚。接着,排山倒海似的反击光临,彻骨裂肤的剑气及体,可怖的剑虹耀目生花。

一声怒吼,他飞退八尺,连封三拂,狂乱地封架电射而来的剑虹。

剑虹无法封住,吞吐如灵蛇,一剑连一剑紧锲不舍,每一剑皆间不容发地接近身躯,每一剑皆欲贯体而入。

一退再退,绕着茶亭发狂般闪避、急退,狂乱的拂尘发出可怕的锐啸,但竟然一剑也无法封实。

剑虹皆接二连三贯拂网而入,他除了闪避疾退之外,毫无办法,完全落入挨打的危境,一双大袖已经出现了七八个剑孔,表示他快速的闪避也摆脱不了剑虹的紧迫退袭。

威震江湖的四大魔君之一,竟然在一个年刚及笄的少女剑下递不出招式。

岌岌可危,大事去矣!

“东风!”西雨狂乱地叫:“我答应你合作,快来助我!”

“一言为定!”茶亭中的东风欣然叫,人如怒鹰凌空而起,翩然飘落在两人身侧,人落地剑已出鞘,身剑合一长驱直入。

“铮铮!”剑鸣震耳,人影三面疾分,剑气乍敛。

假书生飘退丈外,脸色一沉。

“再不走,她的党羽一到,就走不了啦,老道。”侧飘丈外的东风怪叫:“小丫头剑术已获她爹真传,再获三圣尼的伏魔慧剑精髓,短期间奈何不了她的,走!”

“休走!”假书生怒叱,向东风猛扑而上。

东风一声长笑,倒飞三丈外,笑声未落,第二次斜向跃出,立即摆脱假书生的追击。

西雨早已逃出五丈外去了,见机溜之大吉。

假书生经验不够,同时也对东风颇怀戒心,东风封住她两剑,确令她心中凛凛,显然东风比西雨高明多多,穷追猛打恐怕占不了便宜,自己格斗的经验不足,不得不见好即收,停止追赶。

回到茶亭,店外匆匆来了五名壮汉。

“小姐,怎么一回事?”最先到达的壮汉急急地问。

“碰上了东风和西雨。”假书生笑笑说:“两魔君浪得虚名,逃掉了。”

“谢谢天!”壮汉脸色大变:“这两个魔君恶毒残忍,小姐今后千万要小心,请不要独自在外乱闯了,小姐,赶快回去吧!”

“他们还奈何不了我,急什么呢?”假书生拒绝离开:“我觉得奇怪,那东风老魔竟然知道我的底细,他怎能知道如此详尽?他引诱西雨合作,合作些什么?”

五个壮汉不是同时到达的,最后一人急急越过晁凌风所坐的茶亭,突然咦了一声,倏然止步。

晁凌风也一怔,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似曾相识。

“是你!”壮汉突然脱口叫。

晁凌风终于记起来了,这人是景夫人的四轿夫之一。他虽然换了装,像位年轻的公子爷,但相貌丝毫未变。在一些久走江湖经验丰富的人来说,锐利的目光洞察无遗,过目不忘,所以看出是他。

他心生警兆,但并不在意,友善地向对方淡淡一笑。

“阁下,你就是那天与西雨三个邪魔,半途截击景夫人的凶手之一。”壮汉的嗓门像打雷,而且立即堵住了亭口,气势汹汹。

人影急动,假书生那方面的七个人都过来了。

“咦!你这家伙真会血口喷人。”他不悦地说:“你知道凶手两字,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你敢否认那天你不在场吗?”壮汉见同伴到达,嗓门更大了。

“不错,在下那天在场,目击一切经过。”他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们,自始至终,我一直躲在歇脚亭内,你怎么一口咬定我是凶手?”

假书生伸手阻止壮汉争辩,缓步进入茶亭。

“家母在咸宁道上遇袭的事,已经是尽人皆知。”假书生冷冷地说:“不错,那天阁下一直就躲在亭内,家母到达时,阁下与七煞书生西雨两人有说有笑也是事实。情势对你们不利,所以你不出来。”

“小姑娘,你也是一个信口入人于罪的人。”他逐渐有点不耐。

“是吗?今天,你又在场,真是巧合吗?阁下又何以教我?”假书生又咄咄逼人。

“在下是来游湖的,是否巧合,怎么说悉从尊便。在我的看法,是东湖乃大众游玩的地方,人人皆可来得,乐园茶居也是人人可来的所在。我这人很讲理,奉公守法,在这里没侵犯过任何人,我应该有权不受任何人伤害。你们如果认为在下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可以去把巡捕找来。武昌是湖广首府之区,毕竟是有王法的地方。小姑娘,你最好不要任性,学学克制自己,不要武断是非。”

假书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毕竟是少见世面,在晁凌风理直气壮的指责下,有点招架不住。

“你的理由不值一驳。”壮汉赶忙替小姐解困:“当然我们并不是不讲理的人,目下唯一解决之道,是你随我们去见夫人,向夫人证明你的无辜。”

“没有必要。”他一口拒绝:“我只听从执法人的吩咐,不理会任何人的胁迫。我在这里等你们半个时辰,你们的夫人可以前来和我讲理,或者找巡捕来控告我。现在,诸位请勿前来打扰。”

“看来,你是有意放泼了。”壮汉怒声说:“武林人敢做敢当,恩恩怨怨一肩挑,可不要像泼皮一样混蛋,平时横行霸道,碰上强者却又向公门托庇求援。阁下,你未免太不上道了,在下只好将你带走。”

“来硬的?”他放杯而起。

“不错。也许阁下比西雨高明,在下不自量力,必须领教阁下的神功绝学。”壮汉在亭外拉开马步一点手叫:“出来,阁下。”

“你不制止你的人?”他向站在桌对面的假书生问。

“我也有意带你会见家母。”假书生说。

“那你最好是自己出手。”笑笑:“那天四男两女,其中包括了这位老兄,六个人联手,也仅能勉强牵制住西雨而已。”

“阁下的意思,是阁下比西雨高明?”

“差不多,高明一点点。”

“这是说……”

“这位老兄不是在下的敌手。”

“哦!看来,我非出手请你不可了,你的兵刃……”

“在下很少带兵刃。”他淡淡一笑:“刀剑在手,会胆壮气粗。而且,极易失手伤人出人命。”

“那就在拳脚上见真章。”假书生将剑抛给书童,向亭外走:“如果你愿意随我去见家母,我会把你当成客人;如果不……”

“非常抱歉,我不习惯受人挟制。”他跟出亭外:“除非我觉得有其必要,不然,谁也无法强迫我。”

亭外的花圃不大,交起手来,花木必定遭殃。先前第三座茶亭交手的花圃,目下已是花残木折。

两人面面相对,五名壮汉立即在外形成合围,防止晁凌风逃走。

“得罪了。”假书生冷冷地抱拳行礼。

“你就别客气啦!”晁凌风的神情轻松下来了,相对行礼语气更是轻松。

他觉得,这位小姑娘还不太嚣张跋扈。

一声娇叱,假书生虚攻一招现龙掌。

他错步移位,上盘手虚拨,虚攻一招海底捞月,虚捞假书生的右膝。

三招虚攻,招发即变,一沾即走,然后一声沉叱,假书生无畏地切入,似乎一闪即至,纤纤玉手到了他的右肩前,要扣他的右肩井。

他像一条滑溜的蛇,在指尖前溜走了。

而他的身形,却不可思议地到了假书生的身后,快得像是鬼魅幻形,一扭一滑一转,便换了一百八十度方位。

两人几乎是贴身滑过的,假书生一抓落空,接着连捞带扣攻了三招,每一招皆慢了那么一刹那,劳而无功。

假书生脸色一变,有点冒火了,立即发起更快速、更猛烈的攻击,势如狂风暴雨,尽展所学步步抢攻,拳、掌、指、腿全部出笼。

他在对方的凌厉狂野攻势中游走、闪掠、急旋、回错,但见人影依稀,像个有形无质的虚影,在丈余方圆的窄小空间中游走自如,观之在前忽焉在后,任由假书生尽情发挥,他却毫无反击回敬的念头。

他像是风,风是打不中抓不牢的。

假书生攻了百十招。除了几次掌指擦及他的大袖外,根本无法触实他的身躯,更不必说击中要害了。

终于,急动的人影中,传出啪一声轻响,假书生一掌拍中他的右小臂,人影倏然中分。

“不错。”他瞥了右抽一眼,神定气闲:“小姑娘,你下过苦功,好像是落英缤纷掌,和十二式擒龙手,很高明。但如想制住我,不是易事。你走吧!叫你的长辈来理论,好不好?你年纪太小,没有讲理的修养,三句话不对就摆出霸王面孔,有理也变成无理了,所以……”

“你的身法有鬼!”假书生怨声说:“我要用内功对付你。”

“小姑娘,不要……”

一声娇叱,假书生进马步右手食中两指虚空疾点,指尖指向他的胸口鸠尾穴。

相距丈余,进一步加上手臂的长度,指尖已拉近至八尺以内。

谁敢相信一位年方及笄的少女,指力可及八尺?那是不可能的,内家高手练气一甲子,也难臻此境界。

但晁凌风可不敢大意,并不认为这是虚声恫吓,例移一步,右手凌空斜拨。

嗤一声锐利的啸风声传出,指风斜出,八尺外一株两寸粗的丹桂,突然折断下坠。

空间里,流动着淡淡的檀香味。

“你用天心指下毒手!”晁凌风眼中冷电乍现:“好,我会去找白衣三圣尼,我不和你计较,她们不该把这门绝学,传给争强好胜心地不正的人。”

“你……”

他身形乍起,倒飞三丈余,越过茶亭顶,翻越亭外侧的花圃,有如劲矢离弦,快得令人几乎看不清形影,但见身形一闪即逝,好快的飞腾术。

假书生也不慢,像飞燕冲霄,眨眼间便登上亭顶。

可是,晁凌风已经疾冲而下,比她快得多。

“不许追!”假书生站在亭顶,制止五名壮汉追赶:“这人已修至超凡入圣境界,你们禁不起他一击。”

跳下亭,假书生脸色不正常。

“小姐,你该用剑对付他的。”捧剑匣的书童说。

“没有用。”假书生悚然说:“用拳脚贴身搏击也近不了他的身,用剑同样白费劲。老天,这人是谁?”

“反正是西雨请来的人,错不了。”壮汉接口。

“不像。快将信息传出,留意这个人的动静。”假书生不安地说:“他将是最可怕的劲敌。你们必须注意,千万不可冒失地向他下手。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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