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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临危脱险

第一批出现村口的人,共有十名之多,是花魔白玉珠和侍女小聪,另外是八名俏侍女,她们皆换上了紫红色的劲装,外穿狐裘披风大氅,冒着飞舞的雪花,向桥头飞掠而来。

第二批只有三个人,第一个是潜翁司空平,第二个是色魔左丘光,第三个是五凶之一的白吊客寇天风,这家伙终于向九幽天魔投靠了。

看清来人,狂儒心往下沉,向红绡电剑焦急地道:“许夫人,危机已临,千万不可死守在这儿,不仅腹背受敌,贼人还可陆续召来更多的人,会陷入重围,咱们岂不坐以待毙?”

红绡电剑自然早已看出处境危急,但不得不往下死撑,明知拖下去必定是死路一条。四十支夺魂枪三岔口已使用了八支,三十余支夺魂枪能支持多久?再说,夺魂枪如果齐发,三两支用来对付绝顶高手并无大用,假使对方冒死猛扑,后果同样可怕。

“皇甫叔之意?”她问。

“驱马突围,先在村中隐身,或可侥幸。”

一语惊醒梦中人,红绡电剑首先牵过坐骑,沉声道:“上马!入村。”

守住桥头的四个人最后上马,负责断后。

“冲!”红绡电剑厉吼,一马当先冲出,四左四右护翼,四支夺魂枪借势掷出。

四卫在后面稍待片刻起步,桥对面的李文良一声怒啸,也率爪牙疯狂追赶。

但相距在十丈外,断后的四卫不想浪费夺魂枪,让他们狂赶,不加理睬。

花魔当然知道夺魂枪的厉害,马群怒涛似的卷到,相当可怕,她怎敢大意?举手一挥,娇喝道:“闪开!快!”

同一瞬间,红绡电剑的喝声传到:“四枪齐发!”

双方相距不足十丈,马快,花魔迎面拦截的人也快,眨眼时便拉近了三丈余,枪破空而至。

花魔一群人也恰好向左右急分,枪到得稍慢半分,鬼女人声出身形动,向左飞射,纤手反扔,震慑江湖的子午绝命针出手,发出了三枚。

“嗤!”一支夺魂枪掠过了她的身后,几乎要了她的命。

“啊……”一名侍女倒了,慢逃一步,枪贯胁而入,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之上。

同一瞬间,最后面八卫之一的老七回岚姑娘“哎”一声狂叫,翻身落马。她挨了一针,钉在她的右腿外侧,这种毒针十分歹毒,她受不了。

她身后是春虹,马儿一冲而至。

春虹右脚一挫,左手接缰并抓住了鞍前的判官头,身形滑倒,间不容发的抓住了尚未坠地的回岚姑娘,重新滑上了鞍桥。

他一咬牙,功行左掌,将回岚姑娘挟在鞍前,一掌削出。

“啊……”回岚姑娘狂叫,拼命挣扎,几乎将春虹颠下马来,她痛得受不了。

春虹早知花魔的子午绝命针可怕,所以硬下心肠,一掌将回岚姑娘的腿肉削掉一块,连肉带针飞坠地面。

“不可挣扎,毒针已除。”他叫。

马群飞过,奇快无比,花魔正想折回反扑再发子午绝命针,断后的四卫有两人发出夺魂枪,她只好住手,闪避来势凶猛的两支枪。

雪地上蹄迹零乱,并有一大段血迹,坠地的侍女尸体被马踏得变了形,惨不忍睹。

花魔躲过两支枪,第一眼便看到春虹的侧脸,春虹的风帽未放下护耳,一看使被她认出是被活埋在云嵝山的小伙子,光线朦胧,但她仍然看得真切。

“原来他还没死?”她想,心中一阵狂喜。

其次,她看到侍女尸体的惨状,凤目中涌起了无边杀气,一声怒啸,展开轻功狂追。她身后,是催马狂赶的李文良,率八名死剩的高手疾冲而上。

蓦地,兴国州方向一连飞起三枚五彩缤纷信号,由光度和高度看来,相距不会三两里。

事实上,连津村距兴国州,也不过五六里地。

李文良首先发现了信号,扭头叫:“发射信号,通知堡主一声。”

一名骑士骑马奔出官道外,再次取出一支流星箭。

“砰”一声爆响,流星箭破空而飞,骑士方驱马往前赶。

红绡电剑一马当先向村中狂冲,踏雪而过,雪花四处飞射。

潜翁奸似鬼,老早便发现来人是武林大名鼎鼎的凤剑主人,再挡在路上不啻自寻死路,花魔一群人也挡不住,他怎行?不等马到,他向前方急射,左手一抄,掌心便多了三把飞刀。

不等他用飞刀拦截,一支夺魂枪已破空而至。

“糟!”他叫,火速侧跃三丈外,不等第二支枪飞到,他向后飞退,失去了发射飞刀的大好机会。

白吊客鬼迷了心,一声怪叫,反而拔剑迎上狂奔而至的红绡电剑。

色魔左丘光比潜翁更奸滑,他向路旁竹林中一闪,向村中溜之大吉,他这人十分自私,懒得替李文良卖命。

红绡电剑见前面只有一个白吊客大胆地截击,冷哼一声,不许龙凤八卫发枪,驱马向白吊客冲去。

相距极近,转瞬即至。

白吊客挺剑掠近,大吼道:“浪得虚名的泼妇!你可是红绡电剑?”

吼声未落,人马接触,白吊客向左闪,剑挥向马头。

红绡电剑知道白吊客想先毙坐骑,怎能上当?人突然从鞍下滑去,右脚的小蛮靴勾住了鞍前的判官头,左脚未离蹬,一滑之下,凤剑出鞘,光华疾闪。

两人接触,恍如电光石火,“铮”一声暴响,白吊客的剑被拍得向外荡。

“哎……”他大惊失色地叫,身不由己地向右踉跄而退,要稳住脚步,他想乘势退出危局。

红绡电剑出剑不绝情,先前她用的是剑背,这时凤剑急转,信手疾挥。

“克勒勒……”蹄声如雷,疾冲而过,奔入了村中。

白吊客的剑断了尺余剑身,右耳与右颊骨飞抛出八尺外,身形仍在晃动,鲜血喷射而出,不住激射。

第二匹健马到了,前一只铁蹄飞举,一踹之下,白吊客的尸体砰然倒地,一抛出了丈许。

红绡电剑在村口的栅门旁飞跃下马,大叫道:“先占楼房固守,快!”

她在村栅口旁相候,让马群驰入,然后拉上了栅门,在马群后撤走。

花魔到的最快,她纵起三丈余,越栅而入。

李文良的马后到一步,“砰砰”大震,马蹄踹在栅门下,栅门踹不开,马儿却一声长啸,双蹄立折,像一座山般倒了下来。

不等马儿倒下,他飞离马鞍,也越栅门而入。

真巧,村口的不远处恰好有一座小庙。狂儒飞跃下马,弃了坐骑奔入庙门,一面大叫:“先到庙中暂避!随我来,快!”

叫声未尽,半掩的庙门突然自开。按理,破晓时分,庙中的香火道人,该已经做完早课,里里外外忙了。但庙中仍然黑沉沉的,不但不见殿中有长明灯,也没有人烧香诵经。

暗影之中,一个青灰色的高大人影出现在庙门中,光头上沾着雪花,用洪亮的嗓音说:“阿弥陀佛!贫僧已接收此庙,将它改为寺院,滚开!”

声落掌出,一掌向抢上台阶的狂儒迎面扑去。

狂儒走了一辈子江湖,竟然走了眼,以为是普通三流人物野和尚,这一掌充其量不过百十斤蛮力而已。掌出并不快,看去毫无异样,因此掌风亦无异啸,平常得紧。事实上双方照面得太仓卒,彼此间无仇无恨,怎能猝然下重手?所以他伸左手一拨,说:“借光,大和尚……哎……”

大和尚拍出的右掌突然变抓,反手一勾,两人的手搭扣得结结实实,左手再出,这一掌变了,变得捷逾电闪,掌劲如山,浑厚无比的异劲倏吐,“噗”一声闷响,击中狂儒的右肩,假使狂儒不见机扭身,这一掌将击实右胸,大事休矣。

狂儒感到右肩如被巨锤所击中,骨肉如裂,身不由己,被凶猛的打击力打得向后退。

他临危自救,拼个两败俱伤,左脚猛挑大和尚的下阴,假使不拼而只想脱生逃命,必被大和尚拖倒,下一招更凶狠的打击,必定紧接着光临。

果然不错,大和尚不愿和他拼命,火速松手,同时身形闪后两步。

狂儒立脚不牢,“砰”一声滚倒在石阶下。

大和尚哈哈一笑,怪叫道:“原来是你!你该用崩云掌出手的,哈哈!”

第二个上来的人是春虹,他左手挟着回岚姑娘,自己也感到有点元气虚浮,但依然往上抢。

“皇甫前辈!”他惊叫,截住庙门,不许大和尚取狂儒的老命。

狂儒踉跄着站住,双脚仍未站稳。

大和尚果然纵出了庙门,怪叫道:“他快完蛋了,不用管他。”

叫声中,飞扑阶下,劈面向春虹扑来,一双大掌箕张,要击走春虹再收拾狂儒。

春虹目下功力未复,狂儒功臻化境亦被大和尚所击倒,他怎敢赤手空拳接招?顾不了江湖规矩,将回岚姑娘放下,一声大吼,伸手拔剑道:“大和尚,慢来!”

大和尚不在乎剑,狂叫:“小辈,滚开!”

狂儒上了大和尚的当,大和尚同样上了春虹的当,不知指向他的是神物,狂妄的伸手抓剑,等他发觉不对,已经来不及了。

“着!”春虹冷叱,招出“神龙舞爪”,指出的剑尖突化五道淡淡剑影,迎着抓来的大手,他见大和尚敢用手抓剑,知道对方的手定然不怕兵刃的袭击,所以不敢全力放手抢攻,招出已预留退步,不敢使老。

“嗤!”异啸乍起,第一道剑影与来手相触,中了。

“哎”,大和尚叫,向庙门飞退,台阶上,共留下三个指头,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无名指和小指未分开,滴几滴鲜血洒在银白色的积雪中,甚是醒目。

庙门中人影再闪,有人叫:“苦竹道友,怎样了?”

断了三指的大和尚退入门中,咬牙切齿叫:“狂儒挨了我一记天龙掌,还有一个手执神剑的小辈,快!慧明道友,擒住那小辈。”

“让贫僧收拾他们。”出现的人影叫,闪出了庙门。

又是个大和尚,手中有一条象征权威的八宝禅杖。

春虹听两和尚互通了名号,心中一惊,叫道:“两位大师请勿误会。”

苦竹僧,是出身峨嵋的僧人,天龙掌号称武林一绝,在武林中名头不小,行脚天下,颇有侠名,算是峨嵋僧人中不可多得的人材。年纪只有四十余,已经出人头地,他唯一的缺点是不守佛门清规喜好杯中物,被峨嵋的长老逐出了山门,在江湖中做他的惬意走方僧。

后出现的慧明和尚,名头更是响亮,是少林慧字辈高僧,目下外放德安府广法寺中任主持,所以对外号称慧明方丈。

少林的僧人中,辈分和地位分得最为严格,一名僧人二十岁出家,在寺中呆上二十年,是否能升为一名维那,便得看他的恒心和毅力以及天分才能决定。一般说来,能苦修三十年,通过无数考验,便有两种出路,一是留在寺中任职,一是奉命至各地宏扬佛法。前一种位高而清苦,但极受尊敬,大多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后一种自由多,可以行脚天下,任意为之。但花花世界中魔鬼的诱惑力极大,能洁身自好的人固然多,但败类也绝不会全无。有些按期回山苦修德行,有些永远不再返回嵩山吃苦了,更有些干脆在外另创基业,另起炉灶。但一股说来,不少僧人出外云游的人并不多见,因为少林所收僧侣弟子,有一定的容纳数字,以不滥收见称,不管在百姓武林或官府中,声誉极隆,德业居天下佛门丛林之冠。

这慧明方丈,五十五岁离开少林,六十岁便在德安府广法寺中荣任方丈之职,五年来寺中香火日旺,声誉日隆,居然成了德安府首屈一指的大和尚老方丈。怪!他竟在这荒村野庙中出现了。

春虹对这两个大和尚略有风闻,认为他们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德高望重的高僧,所以出声招呼,甚至希望得到他们的援手相助。

岂知他料错了,只消听两人的狂妄口气,满口江湖味,岂会是本分的僧人?

慧明方丈禅杖一振,用一声沉喝打断春虹的话,急抢而出:“小辈,你废话什么?纳命!”

下面的狂儒站稳了,向上叫:“葛贤侄,快退!”

回岚姑娘也踉跄站稳,尖叫道:“葛公子,退!”

春虹扭头一看,心中暗暗叫苦,两人身形摇摇欲倒,站都站不稳,往后退举步维艰。庙前的小巷中,七卫正接应红绡电剑母女往这儿退,谁也没注意庙前的事,马匹散乱阻住了视线,狂风虎虎,也掩住了一切声浪。他不能退,退了狂儒和回岚姑娘完矣!

不由他多想,慧明方丈已一声冷笑,禅杖和一记“泰山压顶”,兜头便砸。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向侧一闪,便待欺近进招。

慧明身为少林僧人,手底下自然高明,杖势倏变,由砸变扫,喝声“着!”

庙门口,苦竹僧也挺了一把大戒刀,冲下叫:“二堡主的对头,当然是祥云堡的人,杀!”

两人急冲而下,大事不妙,听口气,两个和尚必定是九幽堡的帮凶。

狂儒退出丈外,回身拔出铁笔大叫:“葛贤侄,快走!”

春虹并未受伤,但杖劲已迫得他头晖脑胀,仍不愿回岚姑娘留下,收了绝尘慧剑,全力抱起她放腿狂奔。仅奔出丈外,大和尚到了,禅杖发出惊雷,在狂笑中扫出,砸向春虹和狂儒。

庙门外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空地,前临村中小巷,左右有民宅夹峙。龙凤八卫的七个,分两侧堵住小巷的两端,接应断后的红绡电剑母女俩。

天色已明,狂风暴雪未止,光度仍然黯淡,但在三二丈内看清对方的脸目绝无困难。

红影一闪,红绡电剑退入了庙前空地,发现了庙前的危机,立刻飞掠而来,怒声叱道:“慧明住手!”

少林目下四辈门人中,排行是觉、圆、慧、超。祥云主的堂叔是少林掌门,论武林辈分,慧明方丈比许堡主该一辈,所以红绡电剑在暴怒之下,脱口直呼大和尚的佛名,她暴怒并非无因,慧明岂能不认识回岚姑娘?按理大和尚不该动手的。

慧明一怔,手上劲道无形中减了三成。

“铮”一声轻响,狂儒的铁笔点在禅杖上,他左手运笔,右肩将废,用不上三成劲。一点之下,禅杖来势缓了一缓,他自己反而震得仰面便倒。

杖劲化为狂风,把春虹震得跌翻在地,手中的回岚姑娘也滚出几丈外,如果狂儒不点上一笔,三个人可能全得毙在杖下。

慧明看清了来人是红绡电剑,他毕竟不是天生无耻的人,老脸上一热,便拖着禅杖退上了台阶。

苦竹僧到了,他当然知道红绡电剑,怪叫道:“这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泼妇,你终于也落了单,佛爷不信你比十年前峨嵋争雄时更了得,纳命来!”

叫声中,飞舞着戒刀飞扑而上,刀风呼呼,连挥三刀。

红绡电剑脚下不便,已用不上全劲,加上刚飞掠而至,一时难以发挥全力,只好连避三刀,先让过苦竹僧势若疯虎似的三刀狠袭,觅机回敬。

巷口出现了李文良和花魔的身影,长啸声惊天动地,龙凤八卫的老大飞龙,只好放弃巷口,招呼其他的同伴往庙中撤。

两名赶车大汉先撤,到了红绡电剑的身后,一声怒叱两支长剑如同经天长虹,分左右飞抢苦竹僧的左右首。

“铮铮铮!”刀剑交鸣声震耳欲聋,人影三面疾分,苦竹僧退上两级台阶,脸色一变。

右首赶车大汉再次飞扑而上,一面叫:“秃驴,再接我两剑。”

“有何不可?”苦竹僧圆睁着怪眼道,挥刀再上。

“铮铮!”又拼了两刀,赶车大汉退上了台阶,苦竹僧也往侧方飘退丈外。

左首赶车大汉到了,傲然地叫:“还有我呢!”

苦竹僧扭头往庙中飞射,一面向已到庙前的慧明道:“闭上庙门,让二堡主收拾他们。”

庙门还未闭上,红绡电剑到了。

活该苦竹僧倒霉,刚抢入门中,先退到的浮香姑娘在四丈外发出一支夺魂枪。他眼角只全神贯注右后方掠来的红绡电剑,却未留意枪从左后方飞来。

推动沉重木门的慧明向外,看得真切,大叫道:“小心左后!”

苦竹僧果然了得,反应超人,向右前急飘,“砰”一声肩膀撞中大木门,已闭上了一半的庙门敞开了。

“哎……”他狂叫,夺魂枪从他的左耳划过,颊肉被划开一条大血槽,“得”一声钉在木门上,锋尖透门一寸有余,力道骇人,被他在间不容发中逃得性命。

红绡电剑大胆冲入庙门,两个大和尚已经不见了,大殿共有三座门,空荡荡的。

人全退入大殿中,把住了正门。受重伤的回岚姑娘也给老三鸣凤救下,但春虹却不见了,由于无人注意,还未发觉少了人。

这是一座三灵天君的小庙,左右皆毗连着建有风火墙的民宅,所以显得十分窄小。大殿前有一座小天井,建有香炉宝塔等物,唯一的退路是庙门,或者越墙落下天井,但把住殿门,从天井落下或闯庙门的人,谁也无法避免夺魂枪的集中攒射。

庙门大开,从殿门可以看到庙门外的一切动静,龙凤八卫只有七人,由两名赶车大汉之一补上。匆忙中,红绡电剑分派出四个人把守两扇后殿门,却忘了春虹。

回岚姑娘和狂儒各自裹伤,狂儒的右肩挨了一记天龙掌,虽则他功力深厚,但肩骨也伤得不轻,整条右臂也派不上用场了。

夺魂枪已不足二十支,大局危矣!

庙门外乱,李文良还不敢冲近庙门送死。

庙内也乱,好不容易才将能闭的门窗一一闭死。

院墙人影一闪,一名黑衣大汉竟爬上了院墙。

红绡电剑一声冷笑,将手中用来顶门窗的木棍脱手撕出,一闪即至。

“啊……”大汉狂叫,木棍贯穿了他的腹背,他双手抓住木棍,砰然下坠。

惨叫声提醒了外面的李文良,他更不敢冒险抢入送死。

庙门前,春虹不见了。原来当众人匆匆撤入庙中时,他刚从地上站起,眼角瞥见了红色身影一闪,右背胁的章门穴如中电触,挨了一击,他功力未复,穴道已无法自闭,怎受得了?应指便倒,倒入一个香喷喷的胴体内。接着,又换到一个女人手中,耳听花魔在他耳畔道:“带上,这回千万别再丢了。”

“完了!我又落入这妖妇手中了。”

不错,他确又落入花魔手中了,一名侍女将他往肩上一搁,挽住了他的膝弯,他除了可以看到侍女动人的玉臂之外,看不见其他的一切了。

天色大明,但村中的居民没有人敢出外探望,除了狂吠的狗,看不见村中的其他生物,像是一座死村。

李文良高大、狞恶、凶猛的身躯,屹立在庙门空坪的中间,向两名手下大声叫:“准备用马匹冲庙门,快!”

花魔和他的待女们在空坪的左侧,发话道:“二堡主,何不用火攻?片刻间,便可将她们驱出来送死,岂不大妙?”

这鬼女人委实心胸够狠毒可怕,她竟主张在村中放火。

李文良哼了一声,说:“风雪太大,不宜放火。他们会出来的,要让他们守住这栋弹丸大的小庙,岂不笑话?”

大殿的瓦脊上,突然出现了慧明和苦竹僧,苦竹僧右颊鲜血未止,吼叫道:“二堡主,贫僧赞同白施主的妙计,放火!”

左侧民房的瓦面上,潜翁举起龙首杖道:“二堡主,咱们把这鸟村干脆一把火烧成白地,叫他们全变成烤猪。”

“放火!”

“放火!”叫嚷声此起彼落,一呼百应。

李文良的目光透过庙门,看到大殿前持剑屹立的红绡电剑和龙凤八卫,他的怪眼中泛起了重重杀机,脱掉了大氅扔给一名手下,向庙门内大叫道:“红绡电剑,出来决一死战。祥云堡九幽堡势不两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侍女肩上的春虹心中嘀咕:“唔!这位二堡主的口音好熟,哦!原来是在云嵝山中持杖背剑的蒙面人。这狗东西!”

李文良得不到回音,再叫道:“泼贼货!你如果不出来,李某将放火焚村,你既自命侠女,忍心要数百村民陪死?”

红绡电剑脸色大变,这一着果然令她心急如焚,正委决不下,身后静雯姑娘的叫声惨厉刺耳:“春虹哥!天哪!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静雯形如疯狂,尖叫着向庙门急抢。

红绡电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低叱道:“丫头,乱不得!”

“不!春虹哥舍命救我,我……”姑娘挣扎着道。

“丫头,你这时出去,不但无用,反而一起断送在这儿?”

话未完,李文良的声音如乍雷般传到:“李某自一数到十,你再龟缩不出,立即放火焚村。出来!你我凭手中剑单人独斗,拼个死活。一!”

红绡电剑一咬牙,推开爱女,转身向外,低沉地说:“激斗一起,你们由庙后突围。”

“二!”李文良的声音冷酷地传来。

“许夫人,不可造次!”狂儒急叫。

“死守在这儿,同样不行。”红绡电剑沉声答。

“三!”

“他们必定是虚声恫吓,还敢真放火焚村?”狂儒说。

红绡电剑向外一指,说道:“皇甫叔,请看那些恶贼,已经堆集稻草了。这些恶贼怎会珍惜区区一个小村的生灵?”

“四!”

红绡电剑长吁一口气,又道:“看来今天大难当头,妾身宁可出门决斗而死,绝不让村民受累。皇甫叔,千斤重担请老人家承担,请照顾小女和龙凤八卫!”

“五!”

“属下们绝不独生!”龙凤八卫同时沉声答。

红绡电剑摇摇头,苦笑道:“谢谢你们,可是与事无补。”

“六!”

“七!”李文良的声音直透耳膜。

庙外,一些恶贼和花魔的侍女们,纷纷在附近草堆中拨下一束束稻草,堆放在两边的民宅大门口。

“红绡电剑,你还不滚出来?八?”

红绡电剑哀伤地看了爱女一眼,说:“女儿,好自为之!”

静雯泪流满面,呆在一旁,这时突然以手掩面,直挺挺地砰然跪倒:“娘,女儿……不……不孝。”

“九!准备放火!”李文良发出震天大吼,一步步沉实地向庙门口走来。

红绡电剑一咬牙,也向庙门口举步。

蓦地,巷口出现了一个蒙面灰影,用洪钟般的嗓子大喝道:“谁要放火?”

所有的人,全都向突然出现的灰衣蒙面人看去。

红绡电剑已到了庙门外。她身后,龙凤八卫,两名赶车大汉、静雯姑娘、狂儒,全都跟出来了。

在场的人,几乎全是武林中的顶尖儿人物,但灰衣蒙面人竟敢现身,根本未将这些人放在眼内,这股子豪气,足以将在场的人镇住。

灰衣蒙面人除了一双神光闪闪的大眼之外,看不见身体的其他任何部分。土灰色头巾,土灰色长衣,土灰布腰带,土灰布裤,多耳麻鞋,大袖飘飘,举步从容。腰带下吊着一个小包裹,斜插了一把连鞘长剑。

所有的人全呆住了,全骇然地用难以置信的目光,随着蒙面人移动。

蒙面人从容举步,从人丛的空隙中向空坪中走,神目四顾,第一眼便看清了抗在侍女肩上的春虹。

“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了奇异的怪笑声。

春虹感到全身热血沸腾,脸上透出了阵阵红光。

蒙面人已越过了两名大汉的身边,仍向第三个呆立着的大汉走去,神色飘逸,一字一吐地说:“哦!花魔白玉珠、潜翁司空平、狂儒皇甫成、红绡电剑高秋华,全来了。其他的人,陌生得很。”

李文良镇定下来,怒说道:“你可认识我?”

“不!我只知道你是下令放火的人。好汉爷,你也未免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之下,要在村中放火?”

蒙面人一面说,一面从容向李文良走去,口气相当狂。看着走近第三名大汉的身边,大汉用一声巨雷般的沉喝打断他的话,大喊道:“站住!”

蒙面人瞥了大汉一眼,若无其事地仍向前走,一面向李文良发话:“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种作为未免太绝。”

“呔!”大汉怒叱,拔剑、上纵、出招,剑上风雷俱发,狂野地挥出一剑。

蒙面人身影一顿,但见铁虹一闪。

“啊……”大汉狂叫,向前挺剑踉跄前冲,身前共出现了两处剑孔,冲过蒙面人身侧,越出丈许,“砰”一声冲倒在雪地上,滑出三丈方行止住,在地上挣扎呻吟。

蒙面人斜举长剑,剑背前有近寸血迹触目。他瞥了剑尖一眼,慢腾腾地将剑归鞘,说:“虽不开杀戒,但见血无妨。”

说完,再次从容举步,向着李文良走去。

他这种神乎其神的伤人手法,把四周的人惊得倒抽凉气。

前面又有一名大汉,一声怒叫,伸手拔剑。

蒙面人衣袖一挥,说:“住手!希望你自爱些,难道见血方肯低头?走开!”

大汉听不进耳,剑出“星飞电射”,凶猛地急冲而上。

“铮”一声暴响,大汉的剑飞上半空,身躯仍向前冲,止不住势。

蒙面人手中的剑一振,“呼呼”暴响乍起,剑脊左右轻挥,拍中大汉的双颊,奇快无比。

“哎……唷……”大汉含糊地叫,以手掩脸,几颗大牙在叫声中含血跳出口腔,人向侧飞。

蒙面人用剑抽大汉的耳光,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拔剑的,但收剑的手法人人可见,慢腾腾不慌不忙,从容不迫,似乎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

蒙面人慢腾腾地收了剑,已接近至李文良只有丈二了,仍往前走,说:“算了吧,老弟,何必赶尽杀绝,伤天害理?”

李文良心中骇然,但也怒火如焚,吸入一口气功行全身举步迎上厉叱道:“揭掉你的蒙面用的灰巾,让李某看看你是谁?你的剑上造诣出神入化,绝非无名之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不会令李某失望吧?揭掉!”

蒙面人哈哈一笑,在丈外站住了,说:“阁下在十一月初一之前,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是因脸貌丑陋狞恶而自卑呢?或是有见不得人的苦衷?我不问你原因何在,阁下也不必多问了。”

花魔独自走近,冷冷地说:“这人定然知道许多咱们的秘密,毙了他。”

屋顶上的潜翁和色魔也飘落空坪中,潜翁道:“这家伙剑术通玄,将是咱们一大劲敌。未雨绸缪,图谋须及早,宰了他永除后患,上啊!”他口中说上,脚却未动。

色魔却闪到一旁袖手旁观,他的目光向抗在侍女肩上的春虹转,有意无意地向侍女群中移。这家伙在村口,也看到春虹挟着回岚姑娘驱马向村中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他不敢动手。

这家伙坏得不可再坏,但并非九幽天魔的党羽,与潜翁碰巧走在一块而已,他才犯不着替九幽堡卖命。他眼尖,已看到侍女所擒的人是春虹。他把春虹恨得牙痒痒地,发誓要将春虹弄到手中才甘心。不仅为了春虹一再和他捣蛋,也想夺回被春虹偷走了的百宝囊,同时,他想擒住春虹去找屠龙客包秋山。他的荡魄香为江湖一绝,也可以说是独门奇药,连他自己也不易配制,因为其中的雪莲宝得来不易,至今他还未重新配就。上次在蟠龙山,春虹为了救静雯姑娘,用荡魄香对付屠龙客的人,屠龙客认为是色魔下的手,曾两次找他算账,他有口难辩,被屠龙客迫得望影而逃,他当然猜得出是春虹在捣鬼,认为春虹存心嫁祸于他,一股子怨气全注在春虹的身上了,他发誓要得到春虹而后甘心。

两端巷口青影乍现,两个从庙后逃走,又去而复来的大和尚进入场中。苦竹僧右手左颊血迹斑斑,左手持了大戒刀,大踏步抢入空坪,切齿怪叫道:“谁阻止咱们宰祥云堡的泼贼货,砍下他的脑袋示众,埋葬了他!”

蒙面人头部略转,声音冷峻无比,向后到的慧明说:“是慧明方丈吗?你不替少林添光彩,也不该令少林蒙羞。”

“呔!”李文良发出了震天怒吼,打断了蒙面人的话,拔剑、逼进、出招,“落叶飞花”绝招倏出,狂风暴雨似的连攻七招之多。

风雷俱发,剑影漫天,人影飘摇,三丈外的雪花皆被剑气迫得向外急飘,三丈内旁观的人难以立足。

蒙面人手按剑靶,像一个无质的幽灵,在李文良的进击中幻形化影,在漫天彻地的剑影中飘浮,眼看他撞在剑上了,却在电光石火似的奇险关头迅疾的脱出危局,丝毫无损,把在庙门口观战的一群男女,看得手心直淌汗,呼吸急促。

人影乍分,蒙面人让过一招七剑,飘出了剑影笼罩的威力圈,站在丈外纹风不动,袍袖飘飘,手仍按在剑靶上,屹立如山。

“住手,李文良!”他低吼,稍顿,说:“你的落英剑法很了得,但未得其中精髓,凶猛有余,而神意不足,还不行,没练到家。你们走吧。”

“还有我呢!”花魔娇叱,持剑飞扑而上。

剑气再发,风吼雷鸣,无数剑虹吞吐,向蒙面人集中攒射,剑势在凶猛中暗藏诡异,排山倒海似的向蒙面人攻击,似乎比李文良略胜一筹。

但蒙面人仍未还手,轻灵地飘动,剑虹在他身前身侧吞吐弄影,看去十分凶险,生死须臾。

人影再分,蒙面人又脱出了剑网,站在花魔左侧不足二丈,沉声道:“你们听着,老夫说过不开杀戒,但诸位如果逼人太甚,休怪老夫出手惩戒你们。”

“你想怎样?”潜翁欺至左方厉声问。

人影急动。正东,是李文良,西面,是花魔,南首,苦竹僧伸刀截住,北面,慧明方丈横杖堵住,周边,李文良的爪牙和花魔的侍女,形我第二道包围圈,跃然欲动。

蒙面人瞥了众人一眼,冷冷地说:“老夫要你们走,不许与祥云堡的人为难。”

庙门口的红绡电剑举手一挥,率手下步下台阶。

红绡电剑不认识蒙面人,但却知道蒙面人是为助她而来的,她不能眼看着蒙面人受到恶贼们围攻,所以毅然率人往下走。

静雯姑娘突然一声尖叫,向扛着春虹的侍女急冲。

“站住!”蒙面人沉喝,声音并不大,但令人闻之心向下沉,脑袋欲裂。

静雯四天四夜衣不解带侍候春虹,元气早伤,怎禁得这种怪异的声波袭击?冲出的身子突然一顿,随即摇摇欲倒。

红绡电剑抢前数步,一把挽住静雯惊问:“孩子,你怎么了?”

蓦地,她抬头愕然向远在五六丈外的蒙面人注视。她耳中,分明清晰地听到蒙面人用千里传音入密之术传来的声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由庙后撤走,往此至大江南岸由水路兼程返堡,陆路凶险,走不得。”

她心中为难,向春虹一指,意思是说,有人还落在恶贼们之手,不能走。千里传音入密之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绝学。千里传音,是使声波直线方向传,声音大中气足,传音入密,则声小如蚊,聚成一线,只能远及八尺左右,远了便音波四散。两种绝学发力不同,远近各异,声音的大小更悬殊,想将两种性质迥异的奇学熔于一炉,练成千里传音入密绝学,下一甲子苦功能否有成,还在未知之数。她修为不够,不能传话,免得引起恶贼们的注意,只好用手势示意。同时,她心中大定,有这位绝顶高手出面,看来脱险大有可能。

她这一指,扛着春虹的侍女有点醒悟,立即向后退,撤出圈子。

色魔也从另一方向移动,有意无意地向侍女欺近。

红绡电剑的耳中,突又传来清晰的声音:“快走!人交给老夫。”

声落,李文良的吼声如天雷狂震:“纳命!”

同时出手的有四个人,李文良、花魔、苦竹僧、慧明方丈,两支剑,一刀一杖,同行雷霆一击。

四个人一齐上,即使是同向一个石人进击,也不可能同时将兵刃递上,必定有先有后。

蒙面人站立处原是座北朝南,左首是李文良,右手是花魔。四个武林顶尖儿高手联手合击,举目天下英雄好汉,能接得下的人,还未曾有。

同一瞬间,色魔也突起发难,一颗他成名的暗器回风珠,悄然向身侧的侍女射去,袭向侍女的左章门穴,认穴奇准,一发即至。

红绡电剑刚想先出动手,斗场中突变已生,胜负立判。

“撤,入庙固守。”她厉叱,挟起被音波震得软弱难支的静雯,迅疾地退入庙门。

谁也未料到她突然撤走,入庙之后立即闭上了庙门,由庙后悄然溜走,从村中穿过,直奔正北,抄小道奔向四十里外的大江。

庙顶自潜翁和色魔下去之后,已没有人监视,恶贼们认为她入庙固守,却未料她们悄然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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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半里外,九幽天魔李文宗正率领着大群高手,闻警赶来。

九幽天魔在鄱阳穷搜魅影和竹林居士,一无所获,最后算定对方必定从水路走了,极可能投奔祥云堡避风头,便坐了快舟溯大江上航急赶。

可是,大江中往来的客货船多得不可数,想逐船搜查势比登天还难。同时,他不敢武断地说对方必定走水路。他横了心,绝不放过这两个人,尤其是魅影阴魔救走了如霜,如霜是唯一知道他冬至夜袭祥云堡大计详情的人,怎能放过?便催快舟日夜兼程往上游急赶。快舟是他水路的传信舟,比大江里任何船只都快,赶了四天三夜,赶过了头,晚间在黄颡口镇泊舟,他心中猜疑,猜想对方也许取道从陆上走了,便连夜奔向兴国州,要会合原指定与乃弟李文良见面的秘坛。

他在秘坛住宿一宵,距与乃弟会合的日期还有三天,他不能久等,便决心往九江方向迎去,希望在路上遇见李文良。

秘坛中昨晚到了几个李文良先行派赴祥云堡的高手,他们是蛇魔卫心照,九疑老人夏侯平江和九幽堡的二煞之一黑僵尸韩宗,巫山双奇师兄弟俩厉魄左奇、鬼爪霍天奇。更有九疑老人邀请同行的两个厉害人物,八怪的遁客独孤余、阴婆尉迟琼。这些人,全是龙虎山事败后先走的人,比二堡主李文良早走一天,他们用不着追逐对头,路程不徐不疾,恰在兴国州投宿。

九幽天魔对魅影阴魔志在必得,早已传下令谕信符,只消与九幽堡有些往来的人,都有为他尽力的义务。遁客与阴婆虽不曾与九幽天魔结交,但碍于九疑老人的脸面,同时九幽天魔正在用人之际,对两个老怪执礼甚恭,使他们无法拒绝,只好相约同行,天刚破晓便启程往九江赶,差点儿赶上拦截红绡电剑的大好机会。

出城不久,九幽天魔便看到了乃弟召集党羽的流星箭。大喜之下,以为乃弟必是遇上硬对头魅影阴魔了,便全力往下赶,一面放起代表他亲临的信号,冒着狂风赶来声援。

他万没料到乃弟所遇见的硬对头,是比魅影阴魔重要万倍的红绡电剑,赶晚了半里地,错过了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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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中,形势大变。

蒙面人为了掩护红绡电剑一群人退走,必须拖延时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恶贼们全都放倒。可是,他不能开杀戒,在高手围攻之下,想不下杀手仅伤人了事,委实难以办到,他只好拖延。

四支兵刃齐袭,来势如电耀霆击,他一声低啸,向前面的苦竹僧举步。

眼看四刃齐合,他迈出的左脚突然在浮雪上一点,身形不进反退,从左右两只剑的锋尖前一闪而逝,出现在慧明方丈的右首。

慧明方丈已经一杖捣出,眼看要捣到蒙面人的背心,但觉眼前一花,蒙面人的背部不见了,灰影却出现在身右,像是从他的杖外侧闪过的,他很了不起,不愧是出身少林的高僧人,一声沉喝,收杖头现杖尾,旋身扭体,凶狠狠地挑出杖尾,拦腰扫去,力道如山。

蒙面人头一低,挫腰下低,身高不过三尺,右手疾举来一记“追云望月”,捷逾电闪,一把捞住杖尾往外猛带,力道万钧,左手同时拂出,来一手“反拨琵琶”,奇快绝伦。

“噗”一声轻响,左手拂中慧明的右肋。

“嗯!”慧明闷声叫,腰挺不起来了,禅杖也抓不牢,脱手坠地。

蒙面人右手放了禅杖,左掌抽出冷叱道:“无耻!滚!”

“啪啪啪啪!”耳光声暴响似连珠,蒙面人用奇怪的手法,抽了大和尚四记正反阴阳耳光。

“哎……啊……啊……”慧明怪叫,叫到最后一声,口中喷血,仰面便倒。

东面的花魔,正旋身追到一剑飞点,这一群人中,她算是第一高手,反应最快。

似乎是同一瞬间,响起色魔的怪叫声:“姑娘怎么哪?怎么哪?”

色魔身侧扛着春虹的侍女,做梦也未料到色魔乘乱突下杀手,毫不及防,回风珠毁了左章门穴,踉跄便倒。

两人立身处是第二重包围圈的外侧,谁也没注意外侧的事。内侧一名侍女闻声转身,只看到色魔伸手去扶摇摇欲倒的同伴,大惊之下,回身抢到。

色魔奸滑过人,扶住了侍女,右手指一伸一钩,取回陷入侍女穴道中的回风珠,向奔来接应的侍女叫:“姑娘,先救人,恐怕是中了暗器。”

他的左手挽住了侍女,右手接住春虹,左手一挽之下,力贯掌心,在侍女的腰后猛捺,侍女背后十四节背骨左右的命肾二门,应掌全毁,一缕芳魂向鬼门关报到去了。

另一名侍女果然不疑有他,接过同伴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泪如泉涌,颤声道:“四妹!四妹!四……”

四妹双眼上翻,口鼻中有出气而无入气,脸色如常,胴体温暖,但确是死了。

色魔挟住春虹,向侍女说:“姑娘,人恐怕没死,还来得及抢救!快!在下照顾俘虏,姑娘带四姑娘到僻静处用推拿法抢救,快!”

侍女大概心神已乱,应声抱着人退出空坪,向东面巷口急奔。色魔正中下怀,挟着春虹跟着急走。

巷口处散着十来匹坐骑,无人照顾,全挤在檐下取暖避雪,小巷中间反而空荡荡的。他一面跟随,一面想:“多可惜啊!不然带这丫头快活岂不称心?”

他脚下加快,迫进侍女身后,脸上泛起狞笑,右掌举起了。

斗场中的蒙面人,注意力全放在葛春虹身上,见春虹被人带离斗场,他必须突围了。

“哈!接着。”他沉喝,长剑倏然出鞘。

剑影飞腾,风雷声大作,两支剑闪出数道淡淡光弧,倏然纠缠在一起。

“铮铮!铮!”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人影乍分乍合,

“哎……”李文良惊叫,飞退丈外,手中剑缓缓下垂,后颊原有的疤痕上,又加上一道血槽,鲜血往下滴。

似乎在同一瞬间,蒙面人大旋身剑再吐,接住跟踪袭封的花魔,沉喝震耳:“你也留些剑痕,着!”

双剑接触、飞腾、旋转、扭曲、吞吐,纠缠片刻,人影飞旋急转。

“铮!”暴响终于爆出了,人影疾分。

花魔暴退丈外,雪地中,出现了小弓靴的半尺深印痕,一方红裙角飘然而落,一支断凤钗飞向五丈外,不住翻腾。

蒙面人人化狂风,往东突围,迎面是两名黑衣大汉,双剑齐出,同声暴吼:“站住!此路不通!”

蒙面人恍若未闻,疾冲而至,冲往指出的两支剑尖,他的剑却垂在身侧,像要扑剑自杀一样。

“嘿!”两大汉怒叫道,双剑齐震。

蒙面人直待剑尖近身,垂在身侧的剑突然暴起,信手拂出,手腕一振,喝道:“滚!滚!”

“铮铮!”两声剑鸣暴起,两支剑飞上半空不住翻腾。蒙面人急进两步,长剑左右一振。

“哎……”两大汉左右颊各挨一记重击,剑脊把脸颊打得皮破血流,神奇的打击力,将他们打得分向两侧扑倒。

蒙面人从分开的空隙中一闪而过,去势如电,隐入东巷口不见。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片刻间所发生的事,两大汉被击倒,李文良的身形也仅刚刚站稳,还来不及拭掉脸上的血迹。

花魔稍慢一步站稳,粉面铁青,抽口凉气说:“这……这人是……是谁?是……谁?”

苦竹僧够幸运,他没有机会近身,恐怖地说:“菩萨保佑!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高手?他……他是谁?”

两人都在问蒙面人是谁,却忘了追赶,还是李文良清醒些,定下神叫:“快追,休叫他走了,缠住他,家兄快赶到了。”

听说九幽天魔将到,众人精神大振,由李文良领先,向东巷急赶。

花魔被蒙面人削掉一幅裙角和一支凤钗,羞愤交加,忘了已到手的春虹,也率众侍女疯狂地追去。

慧明方丈抖掉一身碎雪,用衣袖拭净口边的血迹,蹒跚着向西巷口走,脸色恐怖的神色未褪,扭头向东瞥了一眼,向西而去,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我想,我也许知道他是谁,这可怕的老杂毛!八成儿是他,是他!”

色魔举起右掌,正待拍向侍女的后脑,蓦地,他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他大吃一惊,倏然转身。

“我的天!你……”他恐怖地叫,脚下发软。

身后,正是手执长剑的蒙面人,距他的身后不足五尺,假使将剑送出,他早该死上一百次了。

侍女闻声知警,抱着尸体转身,看清了人,也发出一声惊叫,尸体失手落地。

“得”一声轻响,蒙面人掷剑入鞘,向色魔冷冷地说,“将人给我,我不杀你。”

色魔心中一动,心说:“这家伙掷剑入鞘的手法,极像葛小狗,大概是葛小狗的师父哩!”

他并不傻,李文良和花魔一群顶尖儿高手,也没将蒙面人拦住,他怎成?不白白送死才怪。他一声不吭,扭头拔腿便跑。

跑不到五步,突觉右肩上搭上了一把大铁钳。

“嗤”一声闷响,他的脚踢中蒙面人的右膝,如果换了旁人,这一脚足以令十条腿齐膝两折,糟透了。不但没将蒙面人的腿踢断,他的脚掌似乎已经碎了。

“哎唷唷……”他狂叫,一手抓住痛脚,一只脚在雪地上跳,跳了两步,砰然倒地。

蒙面人哈哈一笑,挟起春虹举步如飞。

侍女不敢阻挡,火速让路。

后面,李文良的叫声惊天动地:“老匹夫!休走,留下!”

蒙面人脚下不徐不疾,诱使他们来追,头也不回出了村口的栅门,向连津村奔去。

十余丈后,李文良和花魔像疯子般狂赶,一直看风使船在旁呐喊而不出手的潜翁,挟着龙首杖走在第三,他始终用冷眼估猜蒙面人的身分,不愿冒昧出手。

连津桥头先前激斗的遗痕,已被积雪所掩。到了桥头,桥西端不远处,巫山神姥怒容满面疾奔而至,她后面十余丈,屠龙客父子和一群爪牙,驱马疾驰。包少堡主身后牵了一匹坐骑,鞍上搁着勾魂手,分绑着手脚,横搁在鞍止像个死人。

上了桥,蒙面人拍开了春虹的穴道,仍将他挽住,低声说:“不要说话,先运气调息。原来你元气大伤,难怪脸色如此苍白。”

春虹依自定下心神,忍不住想开口说话,但机会已失,迎面狂奔而至的巫山神姥已怒叫道:“站住!昨晚在落马坡戏弄老身的人是你吗?”

蒙面人哈哈大笑,说:“老婆子,你的眼力不错,但记性却差,为何不说是将你打下水塘的人?瞧,你的衣裤还湿淋淋的哩!”

身后的李文良已快冲到,大叫道:“姥姥,拦住那老匹夫!”

“还用你叫!”巫山神姥怒叫,接着一声怒啸,山藤杖风雷俱发,向蒙面人扫去。

蒙面人挽着春虹,一声长笑,竟以闪电似的奇快身法从杖上飞越,反而到了巫山神姥的身后,笑道:“老婆子,你想再作落汤鸡?”

巫山神姥杖往后旋,来一招“神龙摆尾”。

蒙面人将春虹往向旁朝南的小径一推:“你先走,我要斗一斗他们多名高手的联手合击,看为师参悟的奇学能否胜他们?”

他向小径口退,巫山神姥一招落空,再次凶猛上扑,来势汹汹。

层龙客的马群到了,包少堡主第一眼便看清了春虹,丢势手中的缰绳,飞跃下马冲出怪叫道:“葛春虹,可恶的小畜牲,这次你死定了!”

花魔也飞扑而上,急叫道:“包亲家,快拦住这两个家伙。”

屠龙客举手一挥,马群两面一分,骑士们飞跃下马,纷纷拔兵刃向前扑来。

但蒙面人已经退到小径口,左面是小河,右侧也有一条深沟,想一拥而上,事实不可能。

潜翁到得最晚,他向李文良叫:“分一半人从侧方绕出,截他们的后路。”

李文良还未有所举动,村口已出现了三十余匹健马,一声震天长啸划空而至。他扭头一看,大喜道:“大家跟我来,这儿由姥姥负责。”

蒙面人堵在路口,和巫山神姥与包少堡主游斗,等他们上。春虹退在后面三丈余,他不想走。

李文良发出一声暗号,众人全向深沟的侧向飞掠。深沟长有二十余丈,沟尽是一座被白雪覆盖的树林,小径穿入林中,向西面蜿蜒而去,进入孟嘉山区。

蒙面人早已料中他们的阴谋,但不在乎。一声长笑,长剑翻飞。将巫山神姥,逼退了两丈余。

包少堡主根本插不上,想找机会越过两人向春虹叫阵也不可能,只能怒目圆睁在一旁干着急。

马匹散在桥头附近,驮勾魂手的马在路中间摇摆尾巴抖雪。

春虹心中一动,心说:“被屠龙客擒住的人,必定是祥云堡的人,或者是许堡主的朋友,我怎能见死不救?”一面想,一面抓了两把雪握在手中。

他只知救人,忘了自己目下的力量是否能及。同时,包少堡主那张牙舞爪的神态,也引起他的无边怒火。假使不是屠龙客父子在西华山行凶,他怎会几乎进了鬼门关?一箭之仇不能不报,他的豪气逐渐勃发。

九幽天魔终于赶到了,三十余匹健马将驰近桥西端。

蒙面人从容拔剑,迫得巫山神姥不住地后退。

春虹目力超人,看准空隙突然急射而出。

春虹在双方行将接触的刹那间,突然折向闪出,向路中的马匹奔去。

蒙面人大惊,一声沉叱,连攻五剑,将巫山神姥迫上了桥头,不许老太婆再进,免得危害春虹的举动。

包少堡主已看出春虹苍白的脸色,知道四天前的一箭,已令春虹丢掉半条命,未免大意了些。同时,他以为春虹要夺马匹逃走,便放胆狂追,想再用梅花神弩要春虹的小命。

岂知春虹早有安排,一声不吭反手打出手中的两把雪团。上次包少堡主在他身后发弩,也是一声不吭,以牙还牙,他也用雪团回敬。

双方相距不足一丈,脚下奇快,包少堡主猝不及防,想躲已力不从心,“噗噗”两声闷响,碎雪飞溅,两雪团一中面门,一中小腹。

“啊……”包少堡主狂叫,只感到天昏地暗,雪团击中他的鼻梁。双目已被波及,吃力地要稳住身形,左手急抬,要发射梅花神弩了。

手附抬起一半,突觉手中一紧,弩筒和手臂像被一个大铁钳钳实,臀骨欲裂,痛彻心脾,不等他呼叫,耳中听到蒙面人直震心脉的声音在他耳际沉喝:“滚你的!娃娃!”

声落,他感到身躯已凌空飞起,“砰”一声飞贯两丈外,随即人事不省,掼得太重了。

春虹刚到了坐骑旁,蒙面人已到了,喝道:“抢马匹!往九江府走。他们人太多,恐怕你难以脱身。”

“师父……”春虹扭头叫,手已按在勾魂手身上。

蒙面人知道春虹的用意,说:“牵了这一匹,快!”

两人各夺了一匹坐骑,春虹便牵了驮勾魂手的一匹,三匹马放蹄中九江府方向急驰,蒙面人断后,大声说:“虹儿,不必太快,引他们来追,让许夫人从容远走。”

“师父,桥西追来的人是谁?”春虹问。

“是九幽天魔,可惜,不能先试试他的斤两,十分遗憾之至。”

李文良发觉上当,和花魔从小径冲上路口。

九幽天魔飞骑奔到,急问:“良弟,怎么回事?”

李文良骑马冲出,扭头叫:“是一个可怕的高手,快!追上除掉他。有他在,咱们大业难成。”

屠龙客已将昏厥了的儿子交与一名手下,飞身上马怒吼道:“追!不怕他飞上天去。”这家伙还未领教过蒙面人的手段,狂怒地率爪牙疯狂地随李文良往下赶。

巫山神姥站在桥旁,羞愤交加,向九幽天魔哼了一声,怪叫道:“你给我滚下马来!”

九幽天魔吃了一惊,火速下马行礼道:“原来是姥姥,你老人家……”

巫山神姥飞身上马,叫:“追那老匹夫,回头再和你说话。”声落马已冲到十余丈外。

九幽天魔摇头苦笑,耸耸肩,接过一名手下递来的缰绳跃上马背说:“追下去!”

花魔一群女人没有马匹,不想苦了两条腿,叫道:“李堡主,先擒下红绡电剑再说。”

可是风雪太大,马匹太多,蹄声和风声掩盖了她的呼叫,九幽天魔也远出十丈余外,听不清她的叫声。

潜翁摇摇头,问:“白香主,凭你我两人之力,想收拾红绡电剑,恐怕有点难。”

花魔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那泼妇如果没有夺魂枪阵,本夫人没将她放在眼下。走!你如果自认不行,不去也吧!”

潜翁顿了顿龙首杖道:“快追!”

由于巫山神姥及时打岔,红绡电剑一行人得以平安摆脱恶贼们的追踪。假使九幽天魔不对巫山神姥有所顾忌,必定先问明经过,花魔便可及时阻止他追蒙面人,而改追红绡电剑,后果不堪设想。

蒙面人在李文良的脸上留下一剑,效果惊人,把这家伙激怒得像个疯子,只顾报一剑之仇,把最重要而有关大局的红绡电剑也忘了,真是天意!

健马的脚力相差不远,双方的骑术高明的程度一样,一阵子急赶,马儿愈来愈慢,再赶下去,准有坐骑不支倒地,马儿毕竟不是铁的。

赶着赶着,远远的,落马坡的山区在前面出现。

这是一丛丘陵地带,土山起伏,高不过十来丈,但林木却是不少。山丘往西北延伸,伸至钟成山下。钟成山距州府只有十里,但不在官道附近,所以落马坡以西一段官道,事实上是与丘陵区并行的,相去约有五六里。假使越田野北行进入丘陵区,隐身的地方多着哩!追近落马坡,李文良心中焦急万分,到了山区,想将蒙面人追上,太难了!动起手来也比平地上凶险多多。

他往后看,后面三丈屠龙客,再两丈是巫山神姥。再往后,马队的长度几乎拉有三五里,最后一匹马几乎隐没在茫茫风雪中,只隐隐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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