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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陈家麟全身一颤,睁大了双眼,望着对方。

他想,隐在面纱后面的,当是一张很可怕的脸,一张冷酷无情的脸,包在她躯体里的,也是一颗恶毒的心。

“牡丹令主”冷笑了一声,接下去又道:“照你说,你师父早已不在人世,那他是死了。

如果你说的是谎话,谷中那怪物便是他,他还是死了。所以,你目前有两条路可走……”

陈家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道:“那两条路?”

“牡丹令主”放大了声音道:“第一条路,你放弃成见,辅助我完成武林大业,我不收回成命,你依然是本门的少门主。同时,与陶玉芬结合,你仔细想想再回答我。”

陈家麟根本就不去想,脱口道:“请问第二条路?”

“你不考虑第一条路?”

“是的!”

“那我告诉你,第二条路是死!”死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陈家麟再退了一步,咬着牙没有作声。

心里却在疾转着念头:“这女人的作法、说法,已丧失了作师母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尊她为师母。谷中怪人曾勉自己毋违正义,毋亏武道,看来自己只好站在‘天外三翁’等正义人士的一边,戮力卫道了。”

心念之中,不自禁地冷哼出声。

“牡丹令主”冰声道:“渔郞,你别哼,你就是长了三头六臂,在此地的高手,足可制你死命而有余,别说你还受了伤,再狠也狠不上天去。”

看样子,她不知道陈家麟功力已恢复。

他还是没有作声,衡量眼前形势,对他当然相当不利,与“不败翁”等,还可以凭功力一搏。

但“五毒双姝”的毒芒毒砂,便不是功力所可抗御的了,觑转时机还是先脱身为上。

“牡丹令主”见没反应,又开了口。

但声音却意外地变得很温和:“孩子,凭你这一身能耐,在武林中必可冠盖群伦,扬眉吐气,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我真舍不得毁了你,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再想想!”

陈家麟冷漠地道:“令主盛意,在下只好心领了!”

他不称师母,改口称令主,弟子也变成了在下,这已足够表明他的心意,多一句话都不必说了。

“牡丹令主”蓦地发出了一长串栗人的笑声,连道了几个“好”,翠袖一挥,大声道:“拿下!”,

随着这喝话之声,两名“金花使者”双双上步欺身。

陈家麟突地电弹而起,从斜里射去,这动作使在场的大感错愕,他分明已受重伤,怎么忽然痊愈了?

但在场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反应相当神速,“血神”与“不败翁”双双左右急起兜截。

“五毒双姝”与两名“金花使者”从身后直扑,毒芒毒砂,破空飞射。

“牡丹令主”口里大叫:“毁了他!”

陈家麟是蓄足了势的,所以动作快如飙风,兜截的差了那么一点,被他超在了前头,毒芒毒砂也落了空。

“金花使者”身法奇快,赶在了“五毒双姝”的前面。

“五毒双妹”身形一落再起之际,一块巨石的后面,突然涌出了一阵怪风,相当的强劲。

把这两个毒妇,硬生生迫下地来,这一来,追逐的已到了十丈之外。

一条淡淡的影子,从石后掠起,一闪而没,虽是大白天,还是无法看清对方是男是女。

“牡丹令主”远在数丈之外,也被这幽灵似的身影惊呆了,以她的目力,尙且分辨不出,显见这魅影的身法已到了超越人体极限的程度。

“五毒双姝”喝声出口,人影已杳。

陈家麟以十二成功力展开身法疾掠,转眼便投入林中。

“血神”与“不败翁”不须招呼,便知道该如何行动。

双双划弧,左右投林,两名“金花使者”保持正面追击,四名高手的动作,毫不迟滞。

“红花使者”公孙大娘仍留在原地没动,几个行动的,功力位份都在她之上,所以她不必再凑这热闹。

“牡丹令主”气得直跺脚,在这君一等一高手觐伺之下,如仍被他走脱,这不但丢人,而且也相当气人。

陈家麟入林之后,立即绕向左方,奔行的速度不减。

树密林深,入林的全失去了追逐的对象,变成了盲目搜索。

不久,来到了一道山润边,把树木隔成了两片,陈家麟飞身越涧,投入另一片林中,他在林缘停了身形,转头回望,不见追的人来,他透了一口长气,再回头,目光扫处,不由大吃一惊。

“血神”东方宇横杖站在两丈外,冷电似的目光,直照在陈家麟面上,本来他的目芒是血红的,现在却变了。

陈家麟手按剑柄,独对“血神”,他有把握击倒对方,他自从受谷中怪人指点之后,那一招“万方拱服”威力更大了。

“血神”笑了笑,突地弹身出林,越涧逸去,奔的是回头路。

隔涧,传-来“不败翁”的问话声:“怎么样?”

“血神”大声应道:“不见人影,可能还匿在林中。”

陈家麟呆了,“血神”为什么要放过自己,这是第二次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牡丹令主”已然下令击杀,他为什么要违令?

他心神受制,从“武林生佛”变成了“血神”,作了“天香门”屠杀的工具,他怎会改变了凶恶煞的作风?

记得他对他的传人吴弘文,也照样下杀手,为什么有这种突变?

他自己先到林中,他尽可以实施突袭,或许出声,援手立至,但他没这么做,竟悄然离开,还言出遮掩,为什么?

尤其,他临去时的那一笑,在记忆中,从没见他笑过,随时随地,他脸上都狞悄神之色,似乎时时想杀人。

而他,竟然会对自己笑,太不可思议了?

人,就有这么怪,得不到的东西,拼命想得到,解不开的结,偏要挖空心思去解,明明知道无济于事,就是放不开手。

陈家麟现在就是这样,他苦苦地思索“血神”对他转变态度的原因,但结果依然是个谜,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从“血神”想到“牡丹令主”,“失心人”姐弟,再想到谷中怪人的生死,这些,像纠缠在一起的乱像,紧紧罩住他的心头。

他想得头快要膜裂了,什么结论也没得到。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瞑气四合,他想“牡丹令主”一行,定已离山了,于是,他又重奔黑谷。

到了谷口,果然不是任何人影,夜色迷茫中,只是神秘的黑谷,完全被崩坍的岩石封闭,再也不神秘了。

怪人真的已被炸死,或被崩岩活埋了么?他重新冷静地思索这问题,照怪人的能耐,应当不会,可是却不见他反击!

照“牡丹令主”说,师门是一脉单传,那怪人该是什么身份呢?既不是师门一脉,为什么他用断剑同样的绝招,比师父所传的更精到?

“失心人”姐弟如果与怪人有渊源,为什么不见现身?如果说没有干连,那他何以也用断剑,也会施绝招?

这些年来,师母处心积虑要杀师父,既然是夫妻,为什么有这样深的仇恨?

师父当年退隐是绝意江湖还是为了躲避她?……

这些谜,似乎永远参不透,越想越烦人。

就在此刻,一个熟切的声音道:“二哥,我猜一定能在这儿找到你!”

陈家麟登时精神一振,不用看,他也知道来的是盟弟吴弘文,在这种愁苦烦乱之际,碰上个自己人,是令人兴奋的事。

他回身道:“三弟,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吴弘文端详了陈家麟一眼,道:“我是随‘癫翁’他老人家一道来的,二哥,这里怎么回事?”

陈家麟扫了被封堵的黑谷一眼,道:“‘牡丹令主’用霹雳弹炸的!”

吴弘文“哦!”了一声道:“怪人呢?”

陈家麟摇摇头,道:“谁知道,不被炸死也被活埋了!”

吴弘文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小弟与‘癫翁’来此的目的,是要査探怪人的来历,想不到发生了这大的变故。二哥,‘草头郞中’不是告诉了你……”

陈家麟苦笑着道:“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

吴弘文惊声道:“这话怎么说?”

陈家麟喘了口气道:“事实证明‘长舌太公’的话是子虚乌有,根本没那回事,等我慢慢告诉你经过的情形。对了,‘癫翁’老前辈呢?”

吴弘文用手一指,道:“在那边峰下与家师谈话。”

陈家麟不由大吃一惊,栗声道:“什么令师,怎么回事?”

吴弘文笑笑,道:“对了,这件事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家师他老人家已经由三翁用千年蟾珠解了禁制。他老人家已经是正常人了……”

陈家麟突地明白过来,为什么“血神”东方宇对自己改变态度的原因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眉锋一道:“不对,令师在不久前还与‘牡丹令主’一道。”

吴弘文道:“是的,三翁要他老人家继续装下去,好作内应一举而消灭……”

说到这里,倏地住了口。

陈家麟道:“怎么不说话了,说下去呀?”

吴弘文期期地道:“二哥,我不该告诉你这件事的,三翁嘱咐过暂时不能对你透露……”

陈家麟困惑地道:“那是为什么?”

吴弘文显得很为难地道:“因为……因为……二哥与‘牡丹令主’的关系特殊。”

陈家麟想了想道:“我们离开此地罢,边走边谈……”

吴弘文点了点头,两人并肩驰离黑谷。

奔了一程,陈家麟重新拾回刚才的话题道:“三弟,‘天外三翁’他们是认为‘牡丹令主’是我师母,而有所顾忌么?”

吴弘文道:“二哥,她是你母亲呀!”

一条人影,悄悄蹑在他俩弟后,相距约四五丈,那人影身法轻灵,有若淡烟,他俩懵然不觉,只顾谈话。

陈家麟道:“错了,她不是我母亲!”

“何以见得?”

“因为她要杀我,而且她也坦承以前那样对我,是为了要从我身上找出先师的下落,她之所以炸毁黑谷,是怀疑谷中怪人是先师的化身!”

“二哥是你错了,她是令堂不假,要杀你恐怕是故作姿态瞒人耳目,‘长舌太公’以善知武林秘辛而著名,他一生没说过半句虚语。

再告诉你一点,他还知道你父子隐居鄱阳湖滨,与‘铁铃’周啸天有往还,死后水葬,对不对?”

陈家麟陡然止住了身形,骇震至极,这些全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对方竟一字不爽地说了出来。

这不由他不相信了,他静大了眼望着吴弘文,情緖又呈极度的紊乱,说来说去,“牡丹令主”是自己的母亲似无疑义。

但她的表现却毫无母子之情,难道她能完全掩盖住骨肉天性?

抑是如吴弘文所料,她另有苦衷,故意掩人耳目?

可是,她不择手段要杀父亲又作何解释呢?

这神情,使吴弘文感到深深地不安,勉强笑了笑,道:“二哥,你在想什么?”

陈家麟有些近于狂乱地大声道:“我要亲自问她!”

说完,不顾吴私文,弹身狂奔而去。

口口

峰脚,石坪,星光朗耀下,照见了幢幢人影。

一个状类乞丐的白发老人,盘膝坐在石坪中央,数条人影,隔数丈把他团团围住,有男有女,正是‘不败翁”等一五“天香门”魔头。

“不败翁”发出一阵震耳的狂笑,道:“老哥,成名不易,善终也很难,奉劝你明哲保身,把几根老骨头保住在山水之间,是为智者!”

“血神”东方宇接口道:“痴癫样狂,别找错了对象,‘牡丹金令’可不管你什么‘天外三翁’名高望重!”

我完,加上一声厉哼。

“不败翁”又道:“癫翁,你真的癫到连死活都不顾虑?”

那被围在石坪居中的尘老人,正是“天外看”之一的“癫翁”。他没开口,只静静地坐着。

“五毒双姝”似已不耐,双双互望了一眼,扬手挥袖,“五毒神砂”与“五毒飞芒”一片黑雾,罩向“癫翁”。

说也奇怪,毒砂毒芒,在到“癫翁”身边约五尺之处,突然纷纷落地。

众高手相顾愕然。

就在此刻,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老佯狂,您的‘罡炁隔物’神功更精进了!”

“癫翁”打了个哈哈道:“孙飞燕,过奖了!”

出声的,正是“牡丹令主”,也就是当年名震武林的“玉罗刹”孙飞燕。

公孙大娘与“不败翁”略向侧闪,空出了一个位置与“牡丹令主”。

“牡丹令主”先环视手下高手们一遍,然后才冷阴阴地开口道:“老佯狂,愿意说一说三位东山复出,与是本门作对的原因么?”

癫翁抬起了头,双目暴射出令人心悸的奕奕神光,嘿嘿一笑道:“当年被你用诡计残杀,埋葬在抚州百人冢的那些老友们一魂不散,一再托梦,要老夫等出山替他们伸宽,嗨!虽然人鬼异路,但旧情难忘,这是不得已啊!”

“牡丹令主”冷笑连声道:“老佯狂,你的意思是要我再起一座三人冢么?”

“癫翁”狂笑了一声道:“孙飞燕,有你堂堂‘天香门’的门主替老夫等料理后事,也是件轰动武林的事。可惜穷人命大,办后事还得等上些时日,就怕你等不及。”

“牡丹令主”冷阴阴地道:“此地风水不恶,是穴牛眼之地,就今晚你第一个先入土为安如何?”

“癫翁”佯狂地道:“好是好,只怕你嫌费事!”

“牡丹令主”一声冷笑,转头道:“东方尊者?”

“血神”东方宇微一躬身,道:“本尊者在!”

“牡丹令主”一字一字地道:“请尊者成全他,其余各位不许插手!”

“血神”东方宇,迟疑地应了一声:“遵令!”

有些踌躇不前地走向场心。

“牡丹令主”冷漠地道:“东方尊者,希望你能尽力!”

这句话,似乎含了某种意味在内。

“血神”横着杖,逐渐迫近场心。

“癫翁”陡地站起身来,大声道:“东方宇,你是老而不修,助纣为虐,老夫替你感到可悲,也代你可怜!”

“血神”怒哼了一声“呼”!地一杖,“横扫千军”,拦腰劈去,“癫翁”一个踉跄,巧极地旋了开去,反击一掌。

“血神”的身手着实惊人,沉猛的杖势竟然中途刹住,迅快地变势反劈,正迎上了“癫翁”的掌力。

“隆!”然一声,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双方乍分倏合,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斗叠了出来,杖影如山,掌风雷动,岩壁追声,连珠不绝。

错非是“癫翁”,如果换了别人,很难挡“血神”一击。

十个照面下来,双方秋色平分,看不出任何高下的朕兆。

突地,“癫翁”在发掌旋身之际,猝然中途变势,如涛掌力,卷向公孙大娘。

在这些当中,她是较弱的一环,掌力来得突然应变不及,当堂被震得向后倒撞,暴喝声中杖影如山般压下。

但稍嫌慢了那么一丁点,“癫翁”已如灰鹤般突围飞射而去,快得令人咋舌。

喝声大作,在场的全作势追击。

“牡丹令主”大喝一声:“不许动!”

这命令下得奋怪,在场的连“血神”在内,全都窒住了,眼看敌人从容而遁,不许追击,这是什么意思?

惊怪的目光,齐投向“牡丹令主”。

“牡丹令主”寒飕飕地道:“东方尊者,你没藏私故意纵敌吧?”

“血神”一愕,道:“门主何出此言?”

“牡丹令主”道:“东方尊者,你心里比谁都明白是么?”

“血神”期迟地道:“本尊者明白什么?”

“牡丹令主”仰天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疯狂中带着杀机,使人听了不寒而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都猜不透这位不可一世的脂粉之雌什么念头。

世界上,最可爱的是女人,温柔忍耐,没有男人及得上她。

但最可怕的也是女人,狭窄,多变,非男人所可望其项背。

也许他(她)们由于长时间接受她的控制,所以潜意识中有了那么一层警惕。

这笑声,显示着不寻常的事将要发生。

笑声持续下去,每一个人脸色在变,谁也料不到接下去是什么?

笑声,终于停止了,接着是一阵令人股栗的沉默。

“牡丹令主”开了口,声音出奇的平静。

但话音却使人发颤:“东方尊者,你现在是还我真如,又成为‘武林生佛’了!唉!可惜你是本座得力功臣之一,可是本座大业未成……”

这平静而奇怪的话声,奖暴风雨前奖,但大家总算明白了箭头所指。

“血神”东方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不自然地道:“请令主明示?”

“牡丹令主”把头昂了昂,依然平静地道:“东方尊者,何必定要本座说出来呢?你自己心里有数。本门的禁律你也非常清楚,这里没外人,鄱是门中有相当地位的同参,你自己拿主意吧!”

所有的目光,全投射在“血神”的身上。

“血神”突地发出一阵狂笑,道:“令主,还是明白指示吧?”

“牡丹令主”沉默了片刻,声调转厉道:“东方宇,你定要本座说出来的话,本座只好说了。本座注意到你的转变已经很久了,你与‘天外三翁’他们早搭上了线,吃里扒外,你不否认吧?”

“血神”目芒一扫在场的众人,栗声道:“老夫是受害者,令主也不否认吧?”

“牡丹令主”冰凉地道:“东方宇,任你舌灿莲花,也难逃叛逆之罪,自了是最好的收场!”

“如果老夫不自了呢?”

“那你将不得全尸!”

“恐怕没那么简单?”

“哈哈哈哈,东方宇,除非你胁生双翅,否则你逃不了。”

“血神”双眼暴睁,手中藤杖一横,以震耳的声音道:“孙飞燕,老夫什么也不在乎,死了,是向武林赎罪,不死,也将以行动赎罪,可是你别想逃得了公道,迟早而已”

“牡丹令主”面上的表情被纱巾所掩,别人看不来,但从她身躯在震颤看来,她是确实激怒了。

自有“天香门”来,没有人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探手怀中,取出一朶金色牡丹,高擎手中。

所有在场的全躬下身去。

令人颤栗的声音,从她口里吐出:“至上金令,尔等合力执法,将叛逆都碎尸,违令者死!”

“谨遵至上金令!”

这声音是众口同声发出的。

随着这呼应声之后,众人各采方法,徐徐向“血神”迫去。

场面顿时紧张到无以复加。

“血神”不想逃,他知道无法全身而退。

他蓄足了势,准备捞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以他的功力,在决死的情况下,仍然是相当可怕的。

随着人影的逼近,死亡的气息也越浓厚。

就在这杀机炽烈的当口,一声暴喝倏告传来:“不许动手!”

是谁,有这大的胆量,竟敢当“牡丹令主”之面发声喝止动手?

进迫的身影停了下来,不是惊,而是奇。

一条人影,倏然出现,旁若无人地大步直欺场心。

有人轻轻惊呼出声:“渔郞!”

陈家麟手按剑柄,越过包围圈,到了“血神”身边,,站定。

“牡丹令主”厉声道:“渔郞,你侥幸脱身,又回头来送死?”

陈家麟把笠沿掀到脑后,星目神光奕奕,直盯在“牡丹令主”蒙着纱巾的面上,略不稍瞬,他的心在狂挑,血在沸腾。

母亲,女魔,这几个字眼在他的脑海里跳跃。

这个心头的死结必须解开。

一干高手,齐把目光投向“牡丹冷主”,待命出手。

由于陈家麟的介入,使原本火爆的场面变复杂而微妙,杀机也更炽烈。

陈家麟双目不瞬,口里道:“东方老前辈,您急速离开!”

“牡丹令主”寒声道:“谁说的?”

陈家麟“呛!”地一声,拔出了断剑,星目泛出了杀机,但他没有开口,他决心不让“血神”遭害,一切后果不计。

“牡丹令主”没有发令攻击,她也缄默了下来,这使“不败翁”等一干手下大为困惑。

意外地,“牡丹令主”收起“至上金令”,这就更不可解了,“至上金令”在“天香门”中是代表至高的权戚,今夜尙属首次传出。

因为“血神”东方宇在门中的地位相当崇高。

现在犯了叛逆之罪,照门规必须传“至上金令”才能执行他的死刑,想不到令主会破例收回成命?

“牡丹令主”开了口:“让他走!”

这命令更加突然,连“血神”自己也感到万分意外,人并非真正百分之百的不怕死,只是情势所进,不得不在生死之间作一抉择。

现在有这意外又意外的转变,“血神”当然不里着非要死不可,身形一弹,脱围而去。

“牡丹令主”再次下令道:“你们通通离开!”

又是一个反常的命令。

众高手个个面露惊疑之色,但命令就是命令,不许问理由的,略略一窒之后,纷纷施礼离开石坪。

陈家麟收起了断剑,直觉地感到情况有了急遽的变化,情绪也就更激越了。

“牡丹令主”幽幽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够倔强的,现满意了?”

这一声“孩子”,使陈家麟像触电般的一震,全身似要瘫痪了,她,终于承认了他这个儿子。

天下,还有什么关系比母子关系更密切?

有什么喜事,超过骨肉相逢的欢悦?

陈家麟颤抖着,口唇连连翕动,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牡丹令主”悽声道:“孩子,你迫为娘的做出了不该做的事……”

陈家麟“噗!”地跪了下去,只叫了一声:“娘”,喉头便哽住了,泪水却像断了线珍珠,簌簌而下。

这一刻,当是他人生最兴奋也最激动的一刻。

他被扶了起来,但身躯仍抖个不住?

他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问题要问,但此刻却觉得不知从那里说起好,激情使他昏乱麻木,脑海里反而空洞洞的。'

他本来的怨怼愤恨,全被亲情冲涮净尽了。

“孩子,我们坐下谈!”

他点了点头,母子俩原地坐下,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星星在眨眼,山风拂体生寒,四下里沉寂如死。

“牡丹令主”又是一声幽凄的太息,显得很慈和地道:“孩子,你恨我么?”

陈家麟摇了摇头,他已经做了人父,可是此刻面对娘亲,他觉得自己仍是个孩子,他努力冷静了一下,颤声道:“娘,您不让我看看您的脸?”

“牡丹令主”伸手摘去了面纱,一张有了皱纹,但还很美的脸孔出现了,陈家麟闪动着泪眼激动而又贪婪地望着。

这张脸,这脸孔,从没有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在意念里也没有描绘过,完全陌生,但注视了一会儿之后,便不再陌生了。

亲情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消除任何距离与隔阂。

现在,他开始有勇气问出心里想要问的话,他开了口,但声调多少有些不自然:“娘,您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孩儿?”

“牡丹令主”闭了闭眼,道:“孩子,娘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后慢慢再告诉你!”

“为什么不现在?”

“娘心里很乱!”

默然了片刻,陈家麟又道:“娘,您不认我,为什么爹也一样,说我是孤儿,一直都保持师徒的名份?”

“牡丹令主”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也许……他有什么顾忌……”

顿了顿,又道:“你爹真的不在人世了?”

声音中毫无悲伤的意味。

陈家麟心头一沉,道:“是的,他老人家早已辞世了,遗命要水葬,就……沉在鄱阳湖底。娘,有句话孩儿不得不问,您与爹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解的深仇大恨?”

“牡丹令主”道:“何以见得?”

陈家麟咬了咬下唇,道:“娘一直想要杀他!”

“牡丹令主”神色一黯道:“孩子,你听谁说的,误会是有,但我怎会要杀他……”

陈家麟毫不放松地道:“娘认定黑谷中的怪人是爹,竟用那种残酷的……”

“牡丹令主”扬手止住他的话道:“孩子,凡事要衡情度理,你不该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娘的仇家太多,能不防人家不择手段么?我在黑谷表现的态度,只是要证明对方的来历与企图,后来,我证实对方的目的要毁我。所以才用霹雳弹对付,这是不得已,江湖中有一个铁则,我不杀人便被人杀。”

这道理似是而非,含混笼统,陈家麟并不满意这解释,但母子刚刚和好,他不能问得太过份,以后还有机会证明。

轻轻吐了口气,道:“娘,您说父亲师门是一脉单传?”

“不错,是这样!”

“那……可就难以索解了……”

“什么事?”

“黑谷怪人使的也是断剑,用的也是绝招‘万方拱服’,而且比父亲更精到,孩儿会过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应该如何解释呢?”

“牡丹令主”脸色微微变了变,低头想了一阵子,道:“也许对方是你父生前至友,偷学了他的绝招,加以研练改进,断剑可能是故布疑阵,一方面蒙人眼目,另方面可能有某种企图……”

“会不会是师祖那一代泄露的?”

“不会,这一招‘万方拱服’,是你爹研创的,并非传自上代。”

“啊,这……就更使人难解了。”

“人死了,要査证也无从査证起!”

“怪人是否真的死了还是问题,没见到尸体?”

“那霹雳弹威力奇猛,十丈之内无法倖免,岩石封谷,那里去找尸体……”

说到这里,突地双睛一亮,声音激动地道:“对了,孩子,还有个冒充你的假‘渔郞’,他是谁?”

陈家麟心头一震,道:“他叫‘失心人’,还有个姐姐,身手更惊人,行动十分跪秘,孩儿从没见过他姐弟的真面目。”

“牡丹令主”深深望了陈家麟一眼,似乎怀疑他的话是否可靠,期期地道:“你们不是一路的?”

“不是!”

“他也用断剑会绝招?“

“是的!”

“牡丹令主”脸色又起变化,连连闪动着双眼。

久久才沉声道:“这么说来,你说的‘失心人’姐弟,定是黑谷怪人的传人,目的是在对付我。留下这对祸胎太可怕了,孩子,你能找到他姐弟么?”

陈家麟心中一动,道:“这……可得要碰机会。”

“牡丹令主”沉重地道:“孩子,你答应娘做这件事,除掉他姐弟,你暂时还保持原来身份……”

陈家麟想了想,硬起头皮道:“娘,轮廻仇杀,何日方休,孩儿斗胆进言,希望娘解散‘天香门’,退出江湖,孩儿奉您终老!”

说完,迫切地等待反应。

“牡丹令主”窒了片刻,才冷冷地道:“孩子,创业不易!”

陈家麟激动地道:“娘,‘天香门’的作为,已激起武林公愤,再说……当年‘百人冢’的公案,还深植人心……”

“牡丹令主”大声道:“别说了,娘就是要做给仇人看,与他们周旋到底。”

陈家麟眼圈一红,栗声道:“娘杀的人也够多了,没想到后果么?”

“牡丹令主”怒声道:“你尽可与‘天外三翁’他们走在一路,我不争你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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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残阳《邪教风云》作者: 柳残阳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两具尸体横躺在这道崖石嶙峋的山谷中——不,只能说是一具半尸体,因为另外这个尚留得一口游丝般的余气在,虽说也活不长了,但充其量只能说是半个死人。他们全是同式的紫衣紫巾,也同样在颈项间挂着一面弯月形的镌镂着暗花的银牌,这样的装束,表示他们身属“青龙社”,而且是“青龙社”中执掌刑律的人员。他们的形状实在很凄惨,一个在喉颈间裂开一条可怖的血口子,伤痕之深,几乎割断了这人的脖颈,另一个腹腔洞开,肠脏外溢,大量的血,喷溅在四周。
  • 凶手
  • 誓不低头

    誓不低头

    西门丁《誓不低头》作者: 西门丁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会议室内烟雾弥漫,长长的会议桌,坐着八个人,正中的一个,脸色沉重,左边坐着四个人,右边只坐着三个,但中间一张椅子却空着。那八个人,五个人在抽烟卷子;一个以手支颐,一副沉思的模样;一个倚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坐在正中那个,只见他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副不温不火的神态。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会议室内除了抽烟划火的声音,以及偶尔的咳嗽声外,再无其他声音。正中那个终于打破僵局,只见他掏出袋表,道:“现在是九点廿三分。”
  • 雪在飘

    雪在飘

    北风怒吼,官途上不见人影,此乃古潼关必经之道,难道凌厉之北风连武林高手也给吓倒?良久,方见一辆破旧不起眼的马车,慢慢驶过来,那车把式年已五十余,精神不振,有神无气,任由马匹慢慢踱步。道上不见一个人影,他竟然好像毫不在意,仍是那副半死不活,慢慢吞吞的模样。终于有反应了,一枝响箭,带着刺耳的声音,落在马车前五六尺。马儿吃惊,蓦地停步。车把式举目向四周看了几眼,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什么人把箭射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