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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走火入魔

司马明正在练功吃紧一际,一个幽灵般的人影突然显现,狂叫一声:“九阳神功!”

红焰顿敛,司马明惨哼一声,仰面栽倒,五官七窍之中,汩汩溢出鲜血来。

那人影似乎吃了一惊,骇然又叫了一声:“走火入魔!”

司马明内功精湛,而且“生死玄关”之窍已通,急忙封闭主要穴道,阻止气血逆流反窜,饶是如此,半边身已不能动弹。

他做梦也估不到道绝涧之中,还有另外的人存在。

睁眼看处,三丈之外,一个俊美至极的少年正楞楞地望着自己。

他知道这突然惊扰之下,已然走火入魔,虽然应变得快,保住一命不死,但半身残废,已成定局,心中实在比死还要难过百倍。

如果一瞑不视,也就一了百了,落个半身残废,还得面对惨酷的现实。确实是生不如死。

刹那之间,他万念俱灰,几乎忘了眼前的罪魁祸首。

那少年皱了皱眉,首先开口道:“在下一时大意,致使仁兄走火入魔,抱歉之至!”

司马明狠狠地盯住那少年道:“我被你毁了,你就是抱歉了事?”

那少年满不在乎的道:“要不,仁兄准备怎样?”

司马明气愤交加,肝胆皆炸,慄声道:“本人与你有何仇何恨?”

“仇恨倒是没有!”

“那你也是练武之人,难道连这一点常识都没有?”

“在下说过无心之失!”

“你倒轻松得紧?”

那少年面孔一沉,阴阴的道:“就算我毁了你,又算得什么?”

司马明几乎气破顶门,他真想一掌劈死对方,怎奈半身已不能动弹,咬牙道:“凭这句话你就该杀!”

“谁来杀我?谁敢杀我?哈哈哈哈!”

“似你这作为,迟早会有人杀你!”

“你找死!”

“你敢?”

少年阴恻恻的一笑道:“杀个把人算什么,有什么敢与不敢,告诉你,我不必动手就以……”

“怎么样?”

“噫!你……你方才练的是‘九阳神功’,你是不是叫司马明?”

司马明一怔,道:“是又怎样?”

少年俊面倏变,慄声道:“你真的是司马明?”

“不错!”

“这可糟了!”

司马明大感错愕,不知他说糟了是什么意思,惑然道:“什么糟了?”

那少年恍若未闻,喃喃自语道:“大错已成,这……这如何是好?”

司马明更加不解,颤抖着声音道:“你是谁?”

“我?你最好不要问,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司马明,我一向杀人极少加以考虑,不过,你,我不能对你下手,对于这件事,我十分抱歉,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会有人来,我得走了!”

说完,弹身飞逝,眨眼而杳,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司马明怔怔地望着他从视线中消失,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少年不但阴残而且诡秘,从他的谈话中,已表露无遗。

他说一个时辰之后,会有人来,是什么样的人会来?

自己已然走火入魔,半身残废,即使有人来又有何用!

司马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一幕幕的往事,从脑海中显现又消失,其中恩、怨、情、仇,像一柄柄的利剑,在扎刺着他的心。

“如果我不死,我非杀他不可!”

他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然而,接踵而来的是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他能恢复原来的功力吗?这简直近于梦想,走火入魔,不死已是大幸。

心念之中,眼前人影一晃。

赫然是那诡秘的少年去而复返。

司马明的目光,接触到对方闪烁不定的眼神时,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这少年去而复返,必然没有安什么好心。

少年阴阴一笑,道:“司马明,我想起了一件事……”

司马明厉声道:“什么事?”

“血剑在你身上!”

司马明不由心胆俱裂,对方去而复返,竟然是为了自己身上的“血剑”。“血剑”,经过无数波折,才由“毒中之毒”无条件送还自己,如果再度失去,一切将成泡影,然而,以自己目前的情况,焉能保得住“血剑”不落对方之手。

“血剑”在自己身边,除了“梅花会”之外,别无人知。

莫非这诡秘少年是“梅花会”的人?

他既是“梅花会”的人,何以不取自己的性命?不对?

那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身藏“血剑”呢?

少年缓缓走向司马明身前,一伸手道:“司马明,干脆点自动交出来吧!”

“你到底是谁?”

“我,无妨告诉你,我叫方子玉!”

“方子玉?”

“不错!”

司马明怨毒冲胸,惨厉的道:“方子玉,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方子玉冷冷一笑道:“你这辈子办不到了,不过,你虽口出不逊,我仍然不杀你,你明白吧!走火入魔,你活不了多久!”

司马明狂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口血沫。

方子玉再向前走了一步,一只手电疾的扣住司马明经穴尚未闭阻的那一只手,另一手抓向胸衣。

“嗤!”一柄尺长小剑,已到了方子玉手中。

司马明急怒攻心,登时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司马明悠悠醒转。

第一个感觉是自己似乎被人抱住,股股幽香扑鼻,耳边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唤醒:“明哥!明哥!”

睁眼一看,不由大大的吃了一惊,面前,站着阿姨王芳翠,而自己却躺在妻子方静娴的怀里。

她师徒会在此处现身,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事。

大劫之后忽逢亲人,自命铁汉的司马明也感到一阵酸楚。

王芳翠黛眉紧蹙道:“孩子,你是走火入魔?”

“是的!”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你慢慢的讲吧!”

方静娴用绢帕轻轻拭着他额上的汗珠,这使他感到无比的温馨。

“阿姨,我……会复元吗?”

“孩子,阿姨会尽力使你复原,现在先把经过的情形说一说!”

于是——

司马明把分手之后,与“穿胸使者”不期而遇,以迄于“地堡”招赘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接着,仰面向方静娴道:“娴妹,我对不起你!”

方静娴幽幽的道:“这不能怪你!”

王芳翠轻轻一叹道:“孩子,‘地堡’之事,我和静娴已经知道了!”

“什么,阿姨知道了?”

“不错!”

“阿姨如何知道的?”

“半日前我遇到了‘乾坤老人’!”

司马明骇然道:“阿姨认识‘乾坤老人’?”

“不认识,仅闻其名!”

“那怎样……”

“地堡耳目灵警,早已知道了你和静娴的关系,是由‘地堡’‘巡堂’堂主宋立锋指引那老儿见我的!”

“哦!”

司马明恍悟在“地堡”秘道之外,“地君”请托“乾坤老人”的事。

王芳翠又道:“乾坤老人受‘地君’之托,向我疏通关于入赘的事,我已经答应了!”

司马明一震道:“阿姨答应了!”

“木已成舟,而且有‘乾坤老人’出面,我不能不答应!”

“可是娴妹……”

“静娴了解你,她没有意见!”

“可是我……终觉问心难安,翠姨,我……”

“怎么样?”

“我不打算再回‘地堡’!”

“不行,‘地堡’选婿以承门户。是武林公认的规矩,而且你与毕瑶红已经洞房花烛,你对她如何交代?”

司马明余愤犹存的道:“那是骗局!”

“孩子,你不能这样说!”

“娴妹呢?”

“她当然随你同进‘地堡’!”

“这这……”

“静娴已经首肯!”

司马明歉然的望了妻子一眼,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爱情是自私的,然而方静娴在丈夫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时,非但毫无嫉妒的表示,眉目之间,隐含喜色,这实在令人不解。

王芳翠话题一转道:“孩子,你还没有说出你怎的会来到这绝涧之中。”

司马明又被勾回到惨酷的现实,恨声道:“侄儿在‘地堡’之中饮下了三杯‘地龙宝血’,想把这新增的功力,揉合在‘九阳神功’之中,所以急于觅地习练,见这绝涧相当隐僻,想不到中途受到干扰……”

方静娴激动的道:“是谁干扰了你?”

王芳翠冷哼了一声道:“绝对是他!”

司马明大是惑然,看样子那诡秘的少年方子玉定与翠姨师徒有关,不然方子玉临走时,说一个时辰之后有人来的话,当下故作不解道:“翠姨,他是谁?”

方静娴的娇躯陡地一颤,司马明躺在她怀中,自然感觉得出,心中不由一动。

王芳翠顿了一顿反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他自报姓名叫方子玉!”

“嗯,他就是静娴的胞弟,你的小舅子!”

司马明骇然了,想不到方子玉会是自己的妻弟,这笔帐将如何算法?

方静娴突在此刻珠泪双抛,司马明长长地喘了一口大气,道:“娴妹,不要为这件事难过,他可能是无意的,我……不怪他!”

“明哥,你不知道,将来……唉!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什么?”

“现在我不能说!”

“到底什么回事?”

“唉!也许我做错了,但,来不及了!”

王芳翠面色一肃道:“静娴,必须把他找回来!”

司马明脱口道:“他带走了我的‘血剑’!”

方静娴把司马明的上半身放落地面,一跃而起,慄声道:“他带走‘血剑’?”

“是的!”

王芳翠也是粉面失色,激愤的道:“有这样的事,这孩子无可救药了!”

方静娴粉腮骤然滚泪,悲声道:“师父,明哥交给您了,我……”

“妳怎么样?”

“好歹要把他找回来,至少‘血剑”必须取回!”

说完,弹身飞泻而去。

“娴妹!”

“静娴!”

司马明与王芳翠齐声呼叫,但方静娴静恍若未闻,眨眼之间,便已消逝无踪,显然,她此刻的心情激动到了极点……

司马明黯然一叹道:“这真是想像不到的事!”

王芳翠粉面铁青,恨声道:“方子玉胡作非为,终有一天自食其果,说不定连带毁了他姐姐!”

“翠姨,方子玉也是您的门下?”“

“不错,看在静娴份上,我收容了他,想不到他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他若再不悛改,我非正以门规不可!”

“哦!翠姨,妳和娴妹怎的会到这绝涧之中来?”

“这里就是我安身之处!”

“这荒僻的绝地?”

“你少时便知,现在我们先回居处再说!”

说着,一把提起司马明,向涧内飞掠而去,顾盼之间,来到一个山洞之前,王芳翠略作思索之后,走了进去,洞内洁无点尘,一间三丈大小的石室,布置得清雅宜人。

王芳翠把司马明放落靠里壁的一张衾枕俱全的床上。

司马明目光一扫石室,道:“翠姨,这就是妳的住处?”

“不是,这只是我静坐之处。”

“翠姨,关于家母的讯息……”

王芳翠面容一惨,道:“孩子,我自知你的身世之后,无日不在奔波寻觅——现在我们先不谈这些,让我察看你的伤势。”

“我的伤体能复原吗?”

“先还不能遽下断语,不过,孩子,我不遗余力就是!”

话声中,伸手细察司马明业已瘫痪了的半身经脉穴道。

久久无声。

司马明惶急的道:“翠姨,还有救吗?”

王芳翠似在考虑一件重大的事,不答司马明所问,足足半刻光景,方始一拍床沿,像是自语般的道:“只好如此了!”

司马明一震道:“翠姨,只好怎样?”

“我来冒一次险!”

“冒险!”

“不错。我以本身真元,渗以‘乾元开穴续脉大法’,为你冲开因走火入魔而封闭的经穴,除此以外,别无他法,记住当你功力恢复之后,如见我有什么异状,切勿惊惶,你可把我安置在这洞内的复室中……”

司马明惴惴然道:“复室在那里?”

这张床右移三寸,复室之门自开,左移五寸是还原……”

“这为什么……”

“听着,安置了我之后,你必须立刻出涧,到成都药王庙,向那庙祝‘百草老人’求取一粒‘还魂丹’,十天之内,赶回此地,把‘还魂丹’放入我的口中,然后以你的‘九阳神功’助丹力运行,我或许可安然无恙……”

司马明慄声道:“翠姨要为侄儿冒生命之险?”

“我不能看着你残废而死!”

“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

“侄儿宁死也不答应!”

“废话,你忘了血海深仇,师门恩怨,还有多少人的幸福寄托在你身上,你怎可轻易言死。”

司马明悚然而震,泫然泣下道:“可是翠姨妳……”

“你只要十天之内,求得‘还魂丹’,我不会死!”

“如果万一……”

“那是命数该然!”

“不!”

王芳翠疾言厉色的道:“这可由不得你!”

“翠姨,不能,您不能……”

“别动,现在就开始。”

王芳翠在司马明十二大穴之上,猛击数掌,然后趺坐在司马明身侧,两只手掌一按“命门”,一按“天灵”,两道热流透穴而入。

司马明心中万分不愿王芳翠因救他而冒这生命之险,但他无力反抗,也无法分说,只好横着心接受。

热流挟以行雷走电之势,撞向封闭的穴道。

在冲开三处穴道之后,司马明已因这巨大的撞击而昏死过去。

及至醒来,但觉百脉畅通,真气充盈,所有真元,已完全揉合在了“九阳神功”之中,念动之下,热流滚滚。

一看身边的王芳翠,只见她粉腮苍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用手一探,鼻息全无,四肢冰冷,只剩下“心脉”微微的跳动。

司马明五内皆裂,他不敢想像,如果他的阿姨因此而死去……

他重温了一遍王芳翠事前嘱咐的话。

他移动床身,壁间突地现出一道门户,又是一间石室,衾枕几桌宛然,他把他阿姨的娇躯,抱进复室,平置在床上,喃喃的道:“阿姨,十天之内,侄儿拚命也将药取到跟赶?回!”

接着,他封闭了复室门户,走出洞外。

望着白云蓝天,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出道以来,一事无成,亲仇、师命,不知何日才能如愿。

此行本是奔赴“死谷”,凭“血剑”求“魔花”,希冀能练成盖世武功,快意恩仇,为这多事的武林尽一分力,然而,事与愿违,枝节横生,不但失去“血剑”,自己几乎一命不保。

翠姨为了救自己而踏上生死边缘,如果万一不幸的话,自己将百死莫赎。

还有生死下落不明的母亲。

他再一次弹出了英雄之泪。

“成都药王庙,庙祝,还魂丹!”

他默念了一遍,展开“无相身法”,驰出绝涧之外,取道急奔成都。

成都府城之外,一座土丘,松园柏绕,土丘之上,一间破败不堪的庙宇,从泥金剥落的横匾上,还可隐约看出“药王庙”三个字。

日薄西山,归鸦噪晚。“药王庙”前,来了一个英俊而冷漠的少年。

他,正是前来求药的司马明。

司马明站在庙门之前,面对破落荒凉的景象,不由一皱眉,暗忖,看样子这是一间久绝香火的破庙,难道还有人住持不成?

但,翠姨的话不会假,自己对人有求而来,不能无礼,于是,向门内高叫一声道:“里面有人吗,司马明求见!”

连叫三遍,寂无应声。

司马明心里一凉,略一踌躇之后,闪身入了庙门。

庙并不大,一正两偏,院地之中,篷蒿高与人齐,四周的阶石上,也长满了青苔,阵阵鸦啼鸟叫,越发显得荒凉幽森。

司马明一颗心不由怦怦而跳,看来此行要落空了,这不像是有庙祝的寺宇。

如果此行落空,阿姨王芳翠势将一命不保。

心念之中,掠身上了正殿阶沿,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身,鸡皮疙瘩遍起。

殿中央,停放着一口红漆大棺木,棺木前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几支残香还在冒着烟,纸箔灰散了一地。

这情景的确有些鬼气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慄。

定睛再看,登时透心冰凉,棺木头上,一张白纸条,赫然是“庙祝百草老人之柩”八个字。

完了,一切希望终成泡影,“百草老人”死了。

他对着“百草老人”的灵柩,木然成痴。

他想到了那可怕的后果,阿姨王芳翠将长眠不醒。

倏地——

他从绝望之中,生出了一丝希望,看这灯火,香支,纸箔,证明这庙里还有别人,也许,是“百草老人”的门人弟子,“百草老人”虽死,丹药必然存在,自己仍然可以设法求取。

“有人在吗?”

他扬声高叫了一句。

“什么人!”

一个冷峭的声音突然传来,司马明心中一喜,目光转处,只见殿角的侧门内,姗姗步出一个美如天仙的黑衣女人。

司马明心头一震,这少女衣饰十分考究,而且美貌绝伦,与眼前残破阴森的景况极不相称。

黑衣少女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凝注了司马明片刻,粉面突现惊容道:“阁下是邪神第二?”

司马明一愕,闪身进入殿中,暗中骇异对方何以认识自己,口中应道:“不错,正是在下,请问姑娘芳名?”

黑衣少女秀眉一颦,眼珠转了两转,道:“我叫小玲!”

“小玲?”

“是呀,怎么样?”

【此处应该缺了一段文字。】

“与先师何仇何怨?”

“妳不配问,叫那老狗滚出来!”

“家师已然亡故!”

“什么,老狗死了?”

“阁下口边留点情。”

“如何死的?”

“病死!”

“哈哈哈哈……病死!‘百草老人’精研岐黄,善识药草,他会病死?”

“俗语说药医不死病,扁鹊华陀,也不能永活不死!”

“妳是他徒弟?”

“不错!”

“那具棺木里装的就是他!”

“正是!”

“启开来?”

黑衣女人厉声道:“办不到!”

“本使者会自己动手!”

声落人到,快逾鬼魅飙风入殿中。

司马明本待发作,一听对方的话,心想,自己倒不曾想到这点,也许“百草老人”真的是诈死,我何不乘机看个明白。

心念之中,人向后方退开五尺。

“穿胸使者”目光灼灼的看了司马明一眼,又转回那具棺木之上,单掌倏然上扬,对准了棺木,寒声道:“妳最好识相些自动开棺?”

黑衣女子咬牙一哼道:“人死恨消,难道你要戳尸?”

“一点不错!”

“你敢!”

“穿胸使者”冷笑一声道:“凭妳还阻止不了!”

随着喝话之声,一掌劈向了黑衣少女,这一掌玄奇诡辣至极,司马明不由暗地咋舌,黑衣少女登时被迫退到殿角。

“砰”。

碎木飞扬之中,棺开尸现,棺里,果然是一个枯瘦如柴的白发老人尸体。

“魔鬼,姑娘与你拚了!”

黑衣少女飞身扑上,疯狂的攻出了九掌,这九掌一气呵成,势如骇电奔雷,“穿胸使者”在对方亡命猛扑之下,一连退了五个大步。

“穿胸使者”大喝一声:“妳是在找死!”

呼呼反击三掌,黑衣少女再度被迫得踉跄而退。

白光闪处,“穿胸使者”手中已执了一柄寒芒森森的利刃。

黑衣少女双掌上扬,一篷黑雨,飞洒而出,罩向“穿胸使者”,连司马明也在黑雨笼罩之中。

一声惨哼过处,黑衣女子栽倒在地。

“穿胸使者”在对方洒出毒砂之后,晃身掠到毒砂范围之外,还出手点倒了黑衣少女,这一份功力,确实骇人听闻。

司马明看着那具被劈开的棺木,想起自己初出道之时,奉师命杀武林十友,在五湖帮总舵时,正是这种情形,自己也是不相信五湖帮主楚彬真的死了,坚持开棺验视,现在,“穿胸使者”不但开棺,而且还要戳尸。

就在黑衣少女倒地之后,“穿胸使者”一闪身到了棺旁,利刃一扬——

司马明心念电似一转,不管“百草老人”是真死假死,自己乃是有求于人而来,同时“穿胸使者”与自己可说是仇深恨重,岂能由他——

心念之中,一晃身欺到“穿胸使者”身侧,冷喝一声道:“把刀放下!”

“穿胸使者”狠狠地盯了司马明一眼,不期然的放下上扬的刀,道:“司马明,你准备怎么样?”

“算帐!”

“等我办完事,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

“不许你碰这具尸体!”

“不许?你配吗?”

“你无妨出手试试?”

“穿胸使者”冷哼了一声,寒芒动处,利刃猝然扎向司马明的心窝,这一刺之势,不但快逾电光石火,而且奇诡绝伦,司马明但觉封挡无从,一闪飘了开去,他若非仗着“无相身法”的玄奇,可能利刃已穿胸而过。

避是避开了,却觉得心头卜卜直跳。

司马明甫自闪开,“穿胸使者”蓦然回身,利刃又向棺中刺去——

“找死!”

司马明慄喝一声,一道排山掌力,直劈过去,他自服食了“地龙宝血”之后,内力之强,武林在可能已很少敌手。

“穿胸使者”反掌一接,这一接竟然接不下来,蹬蹬蹬蹬蹬退了五个大步。

司马明猛一欺身,挡在棺材之前。

黑衣少女恰在此时站起来,半声不吭,举掌劈向“穿胸使者”的背心。

“滚开!”

接着是一声骇极的惊呼。

“穿胸使者”以闪电之势,反手切出一掌,利刃随着划出,黑衣少女竟然躲不胜躲,胸衣尽裂,一双玉峰,颤巍巍的弹了出来,惊叫声中,以手掩胸,直退到壁角。

司马明睹状,也不由俊面一阵热辣辣的。

“穿胸使者”目注黑衣少女道:“穿胸利刃,只杀该杀之徒,你榜上无名,所以饶你一死!”

黑衣少女默然无声。

司马明不由心中一动,榜上有名是什么意思?看来“穿胸会”派出“穿胸使者”杀人,是一种有计划的屠杀行为,也许是仇杀,也许另有蹊跷,但不论如何,自己今天绝不能让“穿胸使者”得逞,否则“还魂丹”势将落空,阿姨王芳翠的生命,就危殆了,当下冷喝一声道:“穿胸使者,咱们的帐以后遇上再算,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穿胸使者”不屑的一哼道:“司马明,你在做梦!”

“你滚是不滚?”

“你要替‘百草老人’卖命?”

“是又怎样?”

“这老鬼与你是什么关系?”

“你管不着!”

“那是你看上他的徒儿?”

“你放屁!”

“司马明,你的性命不过是暂时寄在你的身上,穿胸利刃随时随地都可以插进你的胸膛,勾魂榜上你的名字仍然存在!”

司马明重重的一哼道:“利刃虽利,恐怕插不进我的胸膛。”

“你无妨等着瞧!”

“现在我要你滚!”

“司马明,你自身难保,还要替人卖命?”

“未见得。”

“你无妨回头看看!”

司马明心中微感一震,转头看时,不由寒气大冒,靠近殿门的方向,併排站着四个蒙面白衣人,每人胸前,绣了一柄血红小剑。

他确实有些股慄,想不到同时出现了五个“穿胸使者”。

如果“穿胸使者”每一个的功力都相若的话,自己今天恐怕讨不了好,但全身而退绝无问题。

要想保全“百草老人”师徒,可就难以办到了。

但高傲的性格和感染自他师父“邪神许昌”的邪气,使他只知有进,不知有退,横眼一扫对方之后,冷漠的面孔毫未动容,傲然道:“就凭你们五个?”

“难道还不能送你的终?”

“你们无妨试试看!”

与司马明相对的那穿胸使者一挥手,站在殿角的四个使者,齐齐闪身欺向了司马明,各击出一掌,四道排山劲气,挟雷霆万钧之势,罩身卷向了司马明。

司马明心知自己如离开棺材,另一使者必然乘隙出手,是以他不闪不避,双掌挟以毕生功力,硬封出去。

“隆!”然巨响声音中,积尘纷落,碎瓦飞迸,栋摇梁震,整座半朽的殿堂,呈摇摇欲倒之势。

司马明面色灰败,但仍在原地不动。

四使者被震得踉跄而退。

黑衣少女已整理好破碎的胸衣,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司马明。

四个“穿胸使者”乍退又进,从不同角度,各攻出了一招。

但见如山掌影,如浪涛般叠出。

掌挟劲风,触肤如割,不但奇诡,而且快如电光石火。

放眼武林,能当得起四个“穿胸使者”联手一击的,恐怕屈指可数。

高手相搏,生死胜负只在毫发之间,几乎没有转念的余地。

司马明本能的展开“无相身法”,一闪身脱出圈子之外。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手持利刃的“穿胸使者”,闪电般扑向棺木。

司马明狂叫一声:“你敢!”

“九阳神功”挟以毕生功力发出。

他自服下“地龙宝血”,而把新增的功力,揉入“九阳神功”之后,威力较以之他原来所学增加了一倍之多,虽没有到像骆子瑜击物成炭的程度,但也相当骇人。

灼热如焚的劲浪,暴卷而出,速度同样快得惊人。

惨哼声中,“穿胸使者”飞栽一丈之外,蒙面白巾,倏时染红了半幅。

又是一声惨哼,司马明的身躯泻向身后的殿壁,砰的一声,又落回地面。

这出手的,是那四个后来的“穿胸使者”。

司马明一咬牙站起身来,口角鲜血长流,湿了整个前胸。

四个“穿胸使者”见状似乎一震,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司马明面色凄厉,眼射骇人煞光,大步走到棺木之前,然后转身面对四使者。

四个“穿胸使者”一时之间,似被司马明的狂态所慑,怔在原地。

那被司马明一招击飞的“穿胸使者”又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手中仍执着那柄森森利刃,目芒透过面巾,照在司马明身上,那情景,令人不寒而慄。

夜幕深垂,但在场的都是不世出的高手,视物仍与白昼无殊。

场面呈死寂,但杀机却有增无减。

看来那手持利刃的使者,似是一行之首,余外四个虽着同样服色,但是却徒手。

“上!”

手持利刃的使者冷喝了一声,另四名使者如梦初醒,齐齐上步欺身。

司马明劲贯双掌,蓄势待发。

空气再告紧张。

四使者在欺前数步之后,各劈出一掌。

司马明身形鬼魅似的一闪,反欺四使者身后,双掌猛然挥出。

“砰!”挟以一声闷哼,四使者之一,由殿门飞泻而出。

就在此刻,一柄森森利刃,递到司马明胸前。

司马明怦然心震,一振腕,套在中指上的“魔环”霞光暴射。

“锵!”

司马明震得身形连晃,持刃的“穿胸使者”连退了数步。

另三使者也在此时,再度出手攻击。

“无相身法”奇奥无方,司马明在环刃相接之后,一闪变换了位置,功集右掌,“魔环”霞光大炽,向三使者拦腰扫去。

三使者亡魂大冒,弹身飞退。

司马明又站回棺材之前,蓄势戒备。

这时,那被震出殿外的使者,似是受伤不重,又回到了殿中,五使者各占一个方位,把司马明围在核心之中。

双方又成了僵持之局。

半刻之后,司马明大感不耐,“魔环”一扫,霞光卷处,当面的两使者电闪向后弹开,接着霍地回身劈出一掌,这一掌用的是“九阳神功”,挥环转身出掌,一气呵成,快得犹如一瞬。

“穿胸使者”功力再高,也难应付这出其不意的打法。

两声惨哼起处,首当其冲的一个,身形栽倒下去,另一个跌坐丈外,口血染红了蒙面白巾,看来伤势不轻。

暴喝盈耳,另三个“穿胸使者”猝然欺近,放手猛攻,奇招绝式,滚滚而出。

司马明登时手忙脚乱,接连四个照面,才稳定下来。

三使者用的全是快手法,招式密如雨丝,使司马明根本没有施展“魔环”和“九阳神功”的余地。

转眼之间,过了三十招。

司马明因刚才连连施展“魔环”和“九阳神功”,内力耗损至巨,他虽“生死玄关”之窍已通,内力不虞匮乏,但对手的武功太高,他非全力应战不可,是以内力急剧减弱,渐呈不支之势。

三使者忘命狠攻,被劲风卷得摇摇欲倒,积尘瓦片不断落下,双方如果再持续拚斗下去的话,殿堂势非倒坍不可。

司马明有为而来,他根本没有想到退身的问题。

一声厉喝过处,三使者之一喷血而退。

同一时间,穿胸利刃划过司马明的肩胛,鲜血如注,笼满杀机的面孔,更形苍白了,呼吸也告粗重起来。

司马明知道危机迫在眉睫,他必须赶快结束这场搏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之中,贾其余力,咬牙拍出九掌。

就在九掌出手之后,又一个使者,被劈得栽倒地上。

司马明鼓勇一击,眼前金星乱冒。

那持刃的使者,这时也是呼吸急促,酥胸起伏不停。

现在,剩下司马明与这为首的使者两人,双方不期然的停了手,怒目相视。

司马明慄声道:“今天我要使你等五人在这破庙伏尸!”

“穿胸使者”狞声道:“司马明,这利刃会插进你的心窝!”

话声中,双方又出手斗在一起,但已失去了先前的声势,彼此都是筋疲力竭,图作最后是挣扎。

事实非常显明,结果必是两败俱伤之局。

就在此刻——

一声娇喝倏告传来:“住手!”

双方不期然的收势后退两步。

只见那黑衣女子再度出现,眉目之间,杀机隐隐。

司马明松了一大口气,他知道五个“穿胸使者”先后受了重伤,已无能为祸,这黑衣女子自可应付得了,当下,再退数步,就站立之势,运功疗伤。

黑衣女子目光一扫四个重伤的使者,然后转注当面的持刃使者道:“各位受何人之命,死不放过家师?”

“穿胸使者”冷冷的道:“穿胸会长!”

“贵会长是谁?”

“无可奉告!”

“与家师何仇?何恨?”

“无可奉告!“

黑衣女子一扬手,道:“这是一把‘追魂砂’,想来可以致你们五位于死地吧?”

“也许,但你活不了!”

黑衣女子放下了手,道:“但我目前不准备这样做,因为家师业已魂归天国,人死仇消,只是我有一点小小的请求,请勿毁及遗体。”

“穿胸使者”森冷的道:“办不到!”

黑衣女子厉声道:“人死了,连尸体也不放过?”

“这利刃必须穿透他的胸膛!”

“我再说一遍,家师已经死了!”

“生死都是一样!”

“那可别怪我出手狠辣?”

“妳尽管出手就是,不过,妳没有机会!”

“笑话!”

黑衣女子娇躯暴退丈外,单手上扬,手中已握了一把毒砂,作势就要洒出……

“穿胸使者”冷哼一声,不言不动。

黑衣女子突地自动放下了手,道:“你们走吧!”

“穿胸使者”收刀入怀,冷冰冰的道:“这是机会,妳为什么不下手,以后,妳永远没有机会了?”

黑衣女子粉腮数变,杀机现而又隐,淡淡的说道:“请你们离开!”

“穿胸使者”瞥了正在调息的司马明一眼,然后向黑衣女子道:“寄语令师,利刃穿胸只是时间问题,他逃不了的!”

黑衣女子粉腮大变,慄声道:“他已死了!”

“死?‘百草老人’精擅各种奇药异方,装死只能瞒别人!”

说完,一一遍点另四使者几处要穴,四使者应指站起身来,鱼贯向殿门出去。

黑衣女子脚步一挪,似乎要想截阻对方,但她又停止了,她知道杀了五使者并不能解决问题,五使者仅是奉命行事的人而已,他们身后的人,更加恐怖,同时,她深知“穿胸使者”的功力,虽在重伤之后,恐怕自己仍不能轻易得手,所以她决定不出手。

五使者的身形,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黑衣女子点燃了神龛前的两支烛。

司马明的面色,逐渐红润了,这是功力恢复的象征。

黑衣女子悄悄至司马明的身后,一只手按上了他的“天灵”大穴。

司马明当然做梦也估不到死神已向他伸手。

黑衣女子粉腮不断的变幻,她考虑该不该杀他。

她的手略见颤抖,迟疑着没有吐劲。

司马明倏在此时睁开眼睛,一看这冷寂的场面,不由发出了一声:“哦!”

黑衣女子迅快的缩回了手。

司马明已有所觉,身形一闪圈回,一看,惊声道:“原来是妳,人呢?”

“走了!”

“令师到底是……”

“这事阁下最好不要闻问!”

“话归正题,在下求取一粒‘还魂丹’?”

“看在你护卫先师遗体上,我答应你,不过……”

“怎么样?”

黑衣女子眸子连动,闪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辉,久久才道:“有条件!”

“什么条件?仍然是方才所提……”

“不……”

黑衣女子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司马明再次道:“什么条件?”

黑衣女子若有深思的点了点头,道:“我保留这个条件的权利!”

“保留?”

“不错,你只记住欠我一个条件就是了,也许有一天我会提出,但……也许不会提出……”

“这!为什么?”

“当然有道理!”

司马明大感惑然,对方竟然要保留提出一个条件的权利,其用心令人难测,但想到自己初入庙时,对方提出以生命换药的酷虐条件,自然尚然应承,死且不惧,何况其他,当下点了点头道:“在下同意!”

“可是有一点,将来我提出条件之时,如你不肯实践……”

“姑娘过虑了,在下不是那种人!”

“我相信你,拿去吧!”

说着伸手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与司马明。

司马明颤抖着手接了过来,这一个小瓶,是他阿姨王芳翠生命的保证,现在,药已到手,他完全安心了。

“在下告辞!”

“请便!”

司马明出了“药王庙”,连夜上道飞驰,他恨不能胁生双翅,立即飞到那不知名的绝涧之中,救活阿姨王芳翠。

第二天中午时分,司马明已奔行了近五百里路程,在饥火难熬的情况下,他进入一个镇集,准备打尖。

甫入镇梢,一条人影迎面而来,一个极耳熟的声音道:“小子,我找你好苦!”

司马明疾刹身形,一看,来的正是“偷星盗月施万全”,忙施一礼道:“前辈别来好!”

“还好!没有死,小子,想不到你能活着出了‘梅花会’!”

“前辈!仇人有了下落!”

“谁?”

“骆子瑜!”

“偷星盗月施万全”须发篷飞逆立,激动至极的道:“骆子瑜?”

“不错!”

“你报了仇?”

“没有,险些命丧他手!”

“他在什么地方?”

“梅花会!”

“他也是……”

“他是‘梅花会’的幕后主持人,会长秋桐是他的传人!”

“哦!他认出你没有?”

“我已自报来历!”

“他会放过你?”

“不,地牢之中,巧逢‘长恨书生蒲昌’,他助我脱困!”

“长恨书生呢?”

司马明神情一黯道:“他死了,还有我师姐沈玉霞!”

“有这等事?”

“晚辈师姐沈玉霞是被迫害而死,‘长恨书生’乃是殉她,不然,他尽可出得地牢,哼,这些血债,将来一总结算!”

“骆子瑜曾经登过天下第一高手宝座,功力……”

“旁的不知,但‘九阳神功’一项,他练到了极致,较之先师所想像的更高,竟然到了击物成炭的地步!”

“偷星盗月”老脸一变道:“击物成炭,武林中谁能与敌,小子,除非……”

“除非什么?”

“练成‘血剑’‘魔花’所属的绝世武功!”

“可是……”

“怎么样……?”

“血剑失落了!”

“什么,你把‘血剑’丢了!”

“是的,但可望追回!”

“是什么人得手?”

“方子玉!”

“没听说过?”

“唉,他是方静娴的胞弟。”

接着司马明把失剑经过,以迄于药王庙求“还魂丹”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偷星盗月施万全”大摇其头。

司马明尴尬的一笑道:“前辈,我们先填饱肚子再谈如何?”

“好极了,小子,我本来有些话要对你说,为了避免影响胃口,咱们酒足饭饱之后慢慢再谈!”

两人驰入正街,进了一家“好友居”的酒楼,唤了些酒菜,吃喝起来。

此刻,正是赶午打尖之时,酒楼中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吃喝中,司马明忍不住问道:“前辈,尚小芸姑娘……”

“偷星盗月”一翻眼道:“她回家去了,她怪我老偷儿没有阻止你到‘梅花会’赴约!”

“她回家很好,江湖多风险!”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回家!”

司马明一惊道:“为什么?”

“说不定她是去找你!”

“找我?那就糟了,‘梅花会’何异龙潭虎穴!”

“这只是猜想而已,我曾费力打听过,但没有什么消息!”

司马明的心情不由沉重起来,他深知尚小芸是个痴心女子,说不定会干傻事,当下又道:“前辈找晚辈就是这件事?”

“不,另外有事!”

“什么事?”

“我们到外面再谈!”

两人匆匆用罢酒饭,会帐离开,出了镇集,老偷儿才以沉重的口吻道:“小子,你认识一个叫丁婉的女子?”

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庞,立时映上司马明的脑海。

“是的,我认识!”

“她请老偷儿给你捎了个口信!”

“怎样?”

“她要见你最后一面!”

司马明不由骇然大震,慄声道:“最后一面,什么意思?”

“她快要死了,但要在死前见你一面!”

“她,快要死了?”

“不错,奄奄一息!”

“她怎么会?”

“见了面你会知道!”

“她现在何处?”

“距离这大约五十里,地名三家村,石拱桥旁的一间茅棚里!”

“我立刻去……”

“慢着!”

“前辈还有吩咐!”

“你方才说练武走火入魔,你阿姨替你打通半身经穴?”

“是的!”

“你可知道她的师承来历?”

“这个……不清楚!”

“奇怪?”

“前辈有何发现?”

“武林之中,走火入魔不知毁了多少高手,所以练武而走火入魔被视为绝路,她能以本身武功替你冲开因走火入魔而封死了的经穴,这种功力不但高绝,而且奇绝,我老偷儿疑心,她必是百年来有数的几个巨擘之中的某一人的传人!”

“谁?”

“懂得‘乾元开穴续脉大法’的,可以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到底是谁?”

“偷星盗月施万全”白眉一皱道:“武林中各有忌讳,最好你以后自己问一问!”

司马明不知如何的点了点头,确实,他从未问起过王芳翠的师门,甚至也没有想过。方静娴是自己的妻子,他仅知她是阿姨王芳翠的传人,仅此而已。

“前辈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没有了,你走吧,哦!还有……”

“请讲?”

“我老偷儿攒天入地,就是探不到你母亲的半丝下落,对少林后峰所囚的那女子,我仍然不释于怀……”

司马明感激的望了老偷儿一眼,道:“晚辈会重上少室峰,亲自去揭开这个谜底,前辈为家母的下落奔波,晚辈就此谢过了!”

“不当事,这是我老偷儿的心愿,你走吧!”

“再见!”

司马明怀着惶急的心情,照老偷儿所说的地方奔去。

一个时辰之后,便来到了石拱桥旁的茅屋之前。

这是一栋三开间的茅间,失门少窗,破败不堪,看来是一间久已没有人住的破屋,不知道丁婉何以会在这里停身?

是了,老偷儿说她气息奄奄,可能是忽罹重病,或遭遇了什么意外?

想到意外两个字,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

举步跨入屋中,一股霉朽之气,扑鼻而来。

司马明屏住呼吸,往左间一看,空的,又转向右边,房角里蜷着一圈白色的东西,难道会是她,司马明的心开始怦怦而跳。

他走近那物体,不错,是一个白衣人,而且是女的。

“妳……妳是……丁姑娘?”

白衣人微微一蠕动,没有回声。

“妳是婉妹吗?”

“谁?”

声音弱得细不可闻。

司马明大声道:“我是司马明!”

白衣人身躯一震,翻面向上……

“呀,妳……”

司马明连退了三个大步,手足一阵冰冷,不错,她正是丁婉,美得如空谷幽兰的丁婉,然而,现在呈现在眼帘的,是一张苍白憔悴失了原形的脸,那眸光,黯淡,但有着无比的怨毒,令人毛骨耸然。

“你……终于来了?是……你吗?”

司马明重新上前,俯身下去,颤声道:“婉妹,是我,司马明!”

“这……不是梦?”

“真实的,是我,我得到‘偷星盗月’施前辈的传讯,赶了来的!”

丁婉闭上双目,喘息了一库,再度睁开,精神似乎好了些。

“明哥,准许我这样……称呼你吗?”

“婉妹,只要妳喜欢!”

丁婉憔悴的面上,展露出一丝笑意。

“明哥,我从第一次见你面时,就……芳心默许,我,不苛求你的爱,只要我爱你……就成了!”

“婉妹,我……是爱妳的,不过,我感情负担太重……”

“明哥,我不需你解释,我感到很愉快,很满足,在这最后的时刻,你能来到我身边,这……本是奢望,然而,它成了事实!”

司马明鼻头一酸,强忍住泪水,他想起自己甫出道之时,若非丁婉故违师命,手下留情,自己焉有命在……

“婉妹,妳是病还是……”

“我?哈哈哈哈……”

笑声虽然低弱,但充满了凄厉之情,令人刺耳惊心。

司马明激颤的道:“婉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婉笑声一敛,咬紧牙关道:“明哥,我本来没有脸见……你,可是,我又迫切的希望见到你,否则,我将死……不……瞑目……永难安息。”

“婉妹,妳……”

“明哥,我……遭人强暴……”

司马明热血一阵沸腾,慄声道:“谁?”

丁婉接着道:“那恶魔玷污了我的身体,因为我说出你的……名字,他以重手法要制我死命,可是……我没有立时死去,我又活了三天……到现在,因为……我要见你一面!”

司马明两颗热泪夺眶而出,厉声道:“他是谁,我要把他挫骨扬灰?”

“他……就是……”

“谁?”

“毒中之毒!”

“什么,毒中之毒?”

“不……错!”

司马明只见眼前金星乱冒,血管几乎要爆裂开来。

“毒中之毒”以“无影之毒”毒杀了尚小芸的妹妹和她的爱人,骗奸了董萍,始乱终弃,还毒杀了董萍的母亲,现在又是一个遭害者,而她,是自己的爱人。

“我不把他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明……哥……”

丁婉的面色由苍白而呈死灰。

司马明双膝盘地,把她抱在怀中。

丁婉樱唇翕张,双目连眨,她想说什么,但已发不出声音。

“婉妹!”

司马明惨然唤了一声,全身起了一阵痉挛,他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

倏地——

他想起了身上的“还魂丹”,也许,那能救她一命。

丁婉腮边泛起最后一抹笑意,头一偏,死了。

一代佳人,就此玉殒香消,带着残破的心灵,和无比的屈辱死去。

司马明的泪水如泉而涌,点点滴滴在丁婉僵冷的面庞上,一掬清泪吊痴魂,生前,他没有给她什么,死后,他给她泪水。

“她死了,死在魔爪之下!”

司马明喃喃的自语着。

一个时辰之后,石拱桥边,出现了一座新冢,墓碑上用指画着:

“可怜名花遭霜折,

独留长恨在人间。”

没有名,没有姓,没有下款。

墓前,一束血红的杜鹃。

一个孤单的人影,对墓而立,像一尊石像。

他,正是被死者痴心默爱的“邪神第二司马明”。

蓦然——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司马明!”

司马明被这一声呼唤,从悲思中惊醒,回身一看来人,禁不住纵身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怖的杀机,令人听来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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