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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含泪伴虎睡 置死闯龙潭

杜天行一顿话锋,又苦笑着道:“小凤,你想想看,当一个人,经过一场生死大劫之后,苏醒过来,就看到他的梦寐以求的情人,在一旁照料他,那是多么兴奋的事,又怎得不教他脱口惊问出来。”

沈小凤点点头,笑道:“当时,我娘怎么说呢?”

杜天行道:“当时,令堂一点也不曾因为我认错了人而生气,只是淡淡地一笑道:‘你认错人了,我不玉枝,我姓白,名如玉。’

“我是一个江湖人,对于令尊令堂的大名,自然早就有过耳闻,因此,闻言之后,也顾不得还没道歉,就脱口惊问道:‘你……你就是‘天香玉凤’白如玉白女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但令堂却含笑颔首道:‘你现在不宜说话,且等医好伤势之后,再作详谈吧!’

“就这样,在那天然石洞中,一躺就是七天,这期间中,令堂除了按时给我服药,并照料我的一切之外,更是每天都出外找寻灵药,但由于灵药难求,因而我的伤势也一直没有起色,不过,由于令堂的照料得宜,却也没有恶化。

“当时,我的心情,真是矛盾极了,即想将那千年雪莲的位置告诉令堂,以便使我的伤势早日痊愈,却又不愿令堂去涉险,因为,那个地方,可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沈小凤忍不住插口问道:“那么,以后您的伤势,是怎样治好的呢?”

杜天行苦笑道:“当然还是那枝千年雪莲。”

“那是说,”沈小凤含笑接道:“您还是终于将千年雪莲的位置,告诉我娘了?”

杜天行点点头道:“是的,好生恶死,乃人之常情,既然有这一线希望,我终于忍不住将这消息说了出来,结果只耗去千年雪莲的三分之一,就将我的伤势治好,同时,也使我的内家真力,增进很多。”

沈小凤接问道:“以后呢?”

“以后,”杜天行长叹一声道:“令堂却因突然的变故,离我而去。……”

略为一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当时,我刚因服过千年雪莲,伤势才告痊愈,正在石洞跌坐行功之间,令堂忽然由外面匆匆走入,说有强敌发现了她,叫我不要外出,说完,立刻勿匆离去。”

沈小凤蹙眉问道:“我娘所说强敌是什么人?”

杜天行幽幽地接道:“不知道,当时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事后,我在附近仔细搜寻过,也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直到现在,我没有跟令堂见过面。”

沈小凤轻轻叹道:“那你现在又怎能断定,我娘是被东方曙囚禁在他的凌云阁中的?”

杜天行道:“那是一半根据偶然偷听到的消息,再加上我自己这一半的忖测,就凑成十分可靠了。”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方才我已说过,我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令堂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同时她又长得和我的梦寐里情人一模一样,所以,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我都必须找出她失踪的原因来。

“在大雪山中,经过了半月的搜寻,毫无线索之后,我忽然想起了令尊‘无影剑’沈玉璋沈大侠,我想,令尊必然会知道一点个中因果,同时,我也该将这消息,通知令尊声才行。

“可是,当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中原时,令尊的行踪,竟然也没法获得……”

沈小凤截口苦笑道:“那时,我们正隐居在湖南境内,你又怎能找得到哩!”

杜天行正容接道:“就在此时,却意外地听到了令堂的些消息,却苦于没法查证。”

沈小凤注目问道:“就是有关我娘被囚禁在凌云阁中的事?”

“是的,”杜天行接道:“那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在一家小馆子喝闷酒时所听到的,说话的显然是碧云山庄的人,虽然,他们当时说的话是黑话,而且语焉不详,但我可以联想到这个被囚禁而掌握着某一半部秘笈的人,就是令堂……”

沈小凤苦笑道:“当时,你为什么不向那两个追查?”

杜天行也苦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当那两个碧云山庄的人会帐离去,我也跟踪而出时,却无巧不巧地,与我们现在的这位头儿,在门口发生冲突,因而耽搁了下来。”

沈小凤轻轻一叹道:“那时,你还没有加入这个组织?”

杜天行颔首,笑道:“是的,所谓不打不相识,那一打,却使我成了这个组织中,负责湖北地区方面的大员。”

沈小凤苦笑了一下道:“这真是不可思议。”

杜天行笑了笑道:“其实,说穿了,是一点也不稀奇的,因为,双方各有所需,自然就一拍即合了。”

“各有所需?”沈小凤蹙眉接道:“此话怎讲?”

杜天行正容接道:“咱们这个组织,正在招兵买马的草创时期,当时互相交手之下,咱们头儿发觉我这个人,武功还能过得去,自然想到要将我收为己用啦!”

沈小凤微笑问道:“这就是咱们的头儿,对你的所需?”

“不错。”

“那么,你的所需呢?”

杜天行笑道:“当的,我们交手十招,未分胜负,咱们头儿立即叫停,并夸下海口,他说可以于一招之内,将我击败,问我信不信,由于已经交手十招的经验,我虽心知他的武功的确要比我高明,但要说他能于一招之下,将我打败,我自然是不相信。”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但他接着又说,如果他能于一招之内,将我打败了,我就必须毫无条件地,作他的手下,反之,则他可以作我的手下……”

沈小凤截口说道:“这条件,简直是欺人太甚。”

杜天行苦笑道:“是的,在那种情况之下,任谁也会忍不住,而接受这一挑战的。”

沈小凤接问道:“结果呢?”

杜天行轻轻一叹道:“结果,我的确是于一招之内,被打败了,不过,那不是败于他的奇幻招式,而是败在他的‘大静神功’之下。”

沈小凤“哦”了一声道:“当时,您没施展‘大静神功’?”

“没有,”杜天行接道:“当时,如果我也施展出‘大静神功’,则我这条老命,势将早就报销了哩!因为,比较起来,我还差得太远。”

一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当时,他施展的‘大静神功’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虽然将我打败,却从未使我受伤,由于当时尽管只说明一招之下要打败我,并未限制不许施展其他的神功,我自然不便于事后提出异议,何况,当我发现他也会此一神功,而且修为方面,远比我高明时,暗中兴奋得不得了,即使没有事先说好的条件,我也会自动请求作他的手下哩!”

沈小凤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的所需,就是志在那另一半‘大静神功’秘笈?”

杜天行点点头道:“对了,方才,我曾经说过,我之所以设法帮助你,一半是为了我自己,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沈小凤蹙眉反问道:“大叔的意思,是为了报答我娘的效命之恩?”

“正是,”杜天行颔首接道:“我加入这个组织之后,头儿命我负责湖北地区,并就近设法,盗取东方曙那奇门阵式的秘密,这对我来说,算得是一举两得,并能公私兼顾……。”

沈小凤接口说道:“私的方面,指的是查证我的下落?”

“是的,”杜天行苦笑道:“我太惭愧了,公私两方面,都毫无建树,倒是你,一进入东方曙那住宅中,就立即有了惊人的成就。”

沈小凤歉笑道:“那是一时机运,加上你在暗中成全力,所造成的。”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大叔,你看,我还可以重回东方曙那住宅中去么?”

杜天行正容接道:“为了搭救令堂,你必须回去,但目前,你我都没法作主。”

沈小凤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要等杜大年回来才能决定?”

杜天行道:“这个,恐怕要咱们头儿决定,而且,据我的判断,他是九成九不会要你再去了,这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所需,已由你替他办到。”

一顿话锋,又苦笑着接道:“还有一点,也很不好处理,即使他要你再去东方曙家中,你将如何应付那位,对你一往情深的伍翠屏,一个不巧,出了纰漏,那不但是前功尽弃,也将使你自己陷入危急。”

沈小凤毅然接道:“为了搭救我娘,我可以不计任何牺牲,更不在乎什么危险。”

杜天行神色一整道:“小凤,你应该在乎的,如果你自身都陷了进去,还有谁能去救令堂呢?”

沈小凤心中悚然一惊之间,杜天行又正容接道:“小凤,目前当务之急,是如何充实你自己,你,尽管在这短时间之内,备尝了一般人所不能忍受的横逆,但你的福缘,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沈小凤截口一叹道:“我还会有什福缘?”

杜天行截口道:“你资质秉赋都是上上之材,加上已服过令外祖父所精炼的大还丹,本身基础,已优于常人千万,只要能好好地把握住目前这机会,短时期内,你就可以成为武林中的第一高手。”

沈小凤幽幽一叹道:“我不稀罕什么武林第一高手的头衔,只要能快意恩仇就行了。”

杜天行禁不住苦笑道:“真是一个傻孩子,你想想看,如果没有天下第一的身手,又怎能畅所欲为地快意恩仇。”

不等她接腔,又立即接道:“好,我们的谈话,暂时到此结束,现在,我立即将我所会的‘大静神功’口诀传给你,当你由咱们头儿手中,获得另一半的口诀之后,你就成为武林中最幸运的人了。”

沈小凤的表情很奇异,她似乎有着太多的兴奋,也好像有着无限的伤感。

当然,以杜天行的世故之深,自不难揣摩出她心中的感受,因此,他立即庄容接道:“孩子,幸福必须由艰苦中得来,才值得珍视,过去的一切,都暂时抛开,好好把握住现在,才是最要紧的事。”

沈小凤的“星”目申,涌出晶莹的泪光,微微点了点头。

杜天行又正容说道:“小凤,昨天我在客栈的食堂,曾向你说过,有勇气向横逆挑战的人,是不会掉泪的,希望你莫忘了这句话。”

沈小凤凄然一笑之后,又带泪问道:“可是,我猜想得到当时,您是忍不住要掉眼泪才借故匆匆离去的,是么?”

“不错,”杜天行苦笑道:“你这丫头,可真够精明。”

沈小凤注目问道:“你为什么要掉泪呢?”

杜天行长叹一声道:“孩子,昨天,你可以这么问,但今宵却不应该有此一问了。”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已经明白了我的一切。”

“哦……”

沈小凤若有所悟地,一“哦”之间,杜天行却已站了起来,正容说道:“到室内去吧!目前,我们对每一寸光阴,都该好好地把握才对……”

第二天清晨,沈小凤正站在阳台上沉思着,杜大年象幽灵似地,出现在她的身边,一把将他的娇躯托起,走向室内,一面笑道:“小宝贝,昨天晚上,我好想念你啊!来,咱们好好亲亲……”

沈小凤故意挣扎着说道:“不行啊!现在是大白天呀!”

杜大年用脚后跟将房门带拢,将沈小凤的娇驱向上一抛,一个“饿虎擒羊”式扑了上去,一面并邪笑道:“大白天,才别有情调呀!”

沈小凤只好尽量使自己麻痹,一任对方任意轻薄,并故装娇嗔地,哼了一声道:“还说哩!昨宵,你在别的地方荒唐,还骗人家说很想念我……”

杜大年连忙接道:“不不……昨宵,我是跟师傅在一起啊!师傅待会就来,以后,我可不容易亲近你了,所以,所以……嘻嘻……”

沈小凤又哼了一声道:“师傅知道你这样欺负我,会剥你的皮。”

“不会的,”杜大年淫笑接道:“有道是,既往不咎,不过……以后……可……可不行了……”

良久,良久之后,沈小凤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声。

杜大年微微一怔道:“好好的,怎么又叹气了?”

沈小凤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叹口气,也不可以么!”

“可以,可以,”杜大年连连颔首道:“当然可以,不过,叹气必然是有心事,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告诉你有什么用?”

“也许我可以替你分忧,”杜大年含笑接道:“师傅也最相信我的。”

沈小凤又是轻轻一叹道:“还是等见了师傅时,再说吧!”

他们的师傅,所显示的,是一位面色蜡黄的中年文士,身着一袭褪了色的青衫,一如杜大年一样,外表看来,是一位很不得意的落拓文士,如果以貌相人,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位貌不惊人,言不出众的落拓文士,就是那野心勃勃,企图取天下第一家的地位而代之的,那个秘密组织的领导人物。

这位神秘人物,对沈小凤的一切,都很激赏,因此他到达之后,立即将沈小凤带入密室中,作了一次澈底的了解。

由于沈小凤已事先得到杜大年这位高明人物的耳提面命,自然使得这位神秘人物,“了解”得非常满意。

事后,这位神秘人物向沈小凤含笑说道:“小凤,快将衣衫穿好,从现在起,你已经是我的徒弟了,但有几句话,我必须先跟你说明白。”

沈小凤娇笑了一下道:“徒儿正听着……”

她表面上装得很放荡也很自然,但内心中,却有着太多的酸楚,并不断地暗叹着:“这是一个禽兽的组织,我也暂时变成禽兽了,天啊……”

神秘人物神色一整道:“你的一切的一切,我都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唯一遗憾,是我没法看透你的心,不过,这一点我可以猜想得到,你不会永远跟着,更不会心说诚服的跟着,当你一旦羽毛丰满的时候……”

沈小凤故作娇嗔地,截口说道:“师父,你横扯到哪儿去了?”

神秘人物正容如故地,接道:“别打岔,这叫作先小人,后君子,我们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我所会的一切,都倾囊相授,而且,我会用特殊方法,使你能于短时间内大成,然后,协助我扫平一切阻碍,你自己也可以快意恩仇,到时候,如你不愿意再跟着我,只要跟我说明一声,你就可以自由行动……”

沈小凤又截口娇笑道:“师父,这些不用说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神秘人物笑道:“你这话说得太早了,我暂时记着,以观后效,现在,我们还是继续说正经的。”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即使是在我身边也好,或者是功成身退,离我而去也好,你永远不能背叛我,否则,那效果,是任何人作梦也想不到的严重的。”

沈小凤苦笑道:“师父,你疑心病太重了,你已是我的恩人,我怎会背叛您哩!”

神秘人物淡然一笑道:“丫头,师父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我还能不知道你心中的感受么!”

沈小凤娇笑道:“我不信。”

神秘人物含笑接道:“不信不要紧,别的也可以暂时不谈,只谈一件事,你,是不是心中在想,到时候,我武功大成了,只要你能放我走路,海阔天空,任我飞翔,你又怎能再控制我哩!”

沈小凤讪然一笑道:“这个,我倒的确是有这种想法。”

神秘人物笑道:“这就是了,我不妨先行透露一点儿,我控制你的手法是双重的,那就是说,除非你不背叛我,否则,任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那控制手法,都永远有效,绝对有效的。”

沈小凤苦笑了一下道:“师父别吓人了,我永远不背叛您就是。”

“这不是故意吓唬你,我说的完全是实情,”神秘人物正容接道:“还有,从现在起,不得我的许可,不许跟任何男人有亲昵的行为。”

沈小凤也正容接道:“那是当然啦!”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一怔道:“师父,你方才说:‘不得你的许可’,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神秘人物神秘地一笑道:“如果我命令你去和别的男人亲近,那自然算是例外。”

沈小凤蹙眉的接口问道:“为什么要有这些例外的呢?”

神秘人物拈须笑道:“那是拢络人心的一种手段,某些可资利用的人,我必须借重你去拢络他们,你懂了么?”

沈小凤连连点头道:“我懂,我懂……”

她的话,虽然是带笑说的,但她的芳心中,却有如刀刺似地,感到剧烈的刺痛。

是的。由这一段谈话中,不难想见她在未来的这一段旅途中,是如何的艰险崎岖,生活更是如何的难堪,如果不是有一股复仇的火陷在心中燃烧着,她几乎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下了。

神秘人物淡然一笑道:“我想象得到,你心中必然不以我这种作法为然,是也不是?”

沈小凤苦笑了一下,说道:“是的,我是有这种想法!……”

神秘人物截口笑道:“思想放开通一点,须知,这种事情,不但对你毫无损失,而且还对你也有莫大的好处。”

沈小凤讶问道:“对我也会有好处?”

“是啊!”神秘人物笑道:“你想想看,须要我命令去接待的人,自然都是身怀绝艺的武林异人,只要你能将他们伺候得舒服了,还怕不能由他们的身上获得好处。”

沈小凤“唔”了一声道:“这话倒是有道理……”

她,口中说着,心中却在苦笑着:“既已成了堕溷落花,也只好豁出去了,但愿爹爹在天之灵默佑,莫使我这一番牺牲白费才好……”

神秘人物笑了笑道:“所以,以后,如有这些任务时,你必须全力以赴,因为,好处不是我一个人的。”

沈小凤痛在心中,外表上却含笑颔首说道:“我会的。”

神秘人物含笑接道:“好了,我们走吧!今天,我就开始传你最高深的武学。”

当沈小凤随同那位神秘人物,离开夏口之前的三个时辰,也就是那神秘人物与乃徒杜大年会面之后不久,东方曙已接到杜大年的书面通知,那就是三日之后,在人和码头接收百万两白银的约定,延后三个半月,改为八月十五的夜三更,在同一地点交货。

当东方曙接到这通知时,伍维屏、伍翠屏两姊妹也在座,因此,看完那一份通知之后,伍维屏首先得意地笑道:“那小子已知难而退了。”

东方曙蹙眉接口道:“可是,他还订有八月十五之约?”

伍维屏笑道:“那是他借阶下台的场面话呀!你看他到时候还敢不敢来。”

接着,却扭头乃妹笑道:“妹妹,你说,我这一着棋没走错吧?否则,真成了老虎不发威,被人当作病猫了。”

伍翠屏娇哼一声道:“你那两下子,也不见得比人家强。”

伍维屏笑道:“三个半月,你且拭目去待吧!”

伍翠屏幽幽地一叹道:“娘也真偏心,这么重要的事情,却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伍维屏连忙接道:“妹妹,方才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那不是娘偏心,而是因为这种神功是至刚至阳的,不适合女孩子研练……”

伍翠屏截口冷笑道:“那么,娘又怎么能练?娘也是女人啊!”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苍劲语声说道:“二小姐别冤枉令堂,此中原因,说来很复杂,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话声中,一位身裁高大,着一袭灰衫的半百老者,已缓步而入。

室内诸人同时站了起来,伍维屏并抢先笑问道:“戈伯伯是几时来的,也不着人通报一声?”

灰衫老人拈须笑道:“那有多麻烦呀!我自己跑进来不是省事得多么!嗨!诸位请坐呀!”

伍翠屏接问道:“戈伯伯,我娘来了没有?”

灰衫老人接道:“令堂也会来的,不过,可能要来得晚一点,我是接到令堂的紧急通知之后,就近兼程赶来的。”

伍翠屏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

灰衫老人讶问道:“小翠,你一向是一个天塌下来也不管的乐天派,怎么居然叹起气来了。”

伍翠屏报以苦笑,却没有接腔。

灰衫老人拍拍胸脯,含笑接道:“不论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戈伯伯讲,天大的事,戈伯伯也可以替你作一半的主。”

“还是由我来代她说吧!”伍维屏含笑接道:“不过,这事情,恐怕戈伯伯也会无能为力。”

灰衫老人蹙眉接道:“有这么严重?”

伍维屏接道:“说严重,倒也未必,不过,要解除小翠的心事,却是很难,很难……”

于是,伍维屏接着将最近所发生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并补充说明,伍翠屏的心事。她愁眉深锁,馈寝难安。

灰衫老人点点头道,“不错,这问题,可的确不容易解决。”

接着,又目注伍翠屏笑问道:“小翠,你一向眼高于顶,这回,怎么会对那姓贾的小子那么死心眼的?”

一旁的东方曙含笑接道:“戈大侠,那姓贾的小子,除了不会武功之外,可的确是惹人喜爱,尤其是他那格质秉赋之佳,实为在下生平所仅见。”

灰衫老人笑了笑道:“连东方员外都这么赞美他,足见那小子确非凡品,而且,诸位的眼光我自也是信得过,不过……”一顿话锋,精目在在座诸人脸上一扫,才正容接问道:“诸位确定那小子,是真的不会武功么?”

东方曙微微一怔道:“这个……可没有人试验过,不过,如果那小子是故意装成的话,那他的表演功夫,可就真的是到了家了。”

伍翠屏忽然接道:“不,我相信他不是装成的。”

灰衫老人低声自语着:“贾舒笙……贾舒笙……”

他连续念了几遍之后,才苦笑道:“这个姓名,就大有文章,诸位曾经推敲过没有?”

伍翠屏接道:“我也怀疑过,但事实上,我跟贾公子的结识,是我采取主动,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灰衫老人道:“是你采取主动,并不能证明那小子是没有企图,请想想看,如果那小子本来是有企图而来,你这一采取主动,那不是正中下怀么!”

不等其余的人接腔,又立即接道。“何况,那个被困在奇门阵式中的杜大年,本来是没法脱困的,而自那个贾小子到达之后,却轻车熟路地逸去了,这些片刻互一串连,那小子的可疑之处,就更多啦!”

灰衫老人的这一段分析,可算得上是一语提醒了梦中人。

尤其是对伍翠屏而言,有关“小周天六合大阵”的秘密,是她亲自告诉“贾舒笙”的,因此,她心中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便说出来。

这情形,可真成了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地,只是气得一跺莲足道:“如果真如戈伯伯所分析,下次遇上时,我会将他碎尸万段……”

灰衫老人截口笑道:“贤侄女且莫发牌气,戈伯伯分析,也不并一定是正确的,万一因此而冤枉了好人,戈伯伯就太以罪过了。”

人经过灰衫老人提醒之后,伍屏冷静地回想之下,越发觉得那位“贾舒笙”的可疑之处甚多,因而一时之间,气得俏脸铁青,作声不得。

灰衫老人笑了笑道:“小翠,别气坏了身子,你且将你们结识时的经过说给我听听。”

当伍翠屏强抑心头怒火,将与“贾舒笙”结识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之后,灰衫老人却是沉思着接道:“象这情形,那小子倒不象是故意装单……”

伍翠屏插口接道:“戈伯伯,这些都无关紧要,暂时可以不去研究他,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有关杜大年那小子的‘大静神功’,咱们该如何应付?”

灰衫老人神色一整道:“这问题,且等令堂来了再作决定。”

接着,却是长叹一声道:“咱们这些日子,可实在浪费得太可惜了。”

说话之间,他的目光,却是凝注窗外,箭远之外那一座巍峨高耸的凌云阁。

东方曙自然明白灰衫老人的注意,也附和着一笑道:“是的,是浪费得太可怕了,但咱们庄主生性仁慈,不忍过于相逼,却是主因之一。”

灰衫老人正容接道:“目前,情况不同了,如不使出非常的手段来,那娘们是不会就范的。”

东方曙点点头道:“是的,待会,咱们得好好劝对庄主……”

伍维屏插口问道:“二位伯伯说的是,被囚于凌云阁上的,那个女人?”

灰衫老人点点头道:“不错。”

伍维屏接问道:“那个女人怎么会教我们浪费不少日子的呢?”

灰衣老人苦笑了一下道:“令堂禁令之严,你是知道的,这是武林中一项最大的秘密,不得她的许可,我实不敢说,好在早晚间令堂就会赶来,到时候一切秘密你们都可以亲自听到和看到,就暂时忍耐一下吧……”

仍然是沈小凤与任翠屏结识的那家餐馆中,时间是沈小凤随同乃师离去后的当天,上灯过后。

杜天行仍然是那落拓文士的装束,独占一个卡座,在自斟自饮着,他那只鸟笼,也放在桌面上的一角,里面的画眉鸟,正在忽上忽下地,翻腾着,不时发出悦耳的鸣声。

少顷,一位斜敞着衣襟,歪戴着瓜皮小帽的年轻小伙子,走近他的座位前,咽下一口口水,才谄笑道:“杜先生,一个人喝闷酒,有点大……太那个吧!”

杜天行淡然一笑道:“嘴馋,就坐下来陪我喝几蛊,可别说废话。”

“是是,”小伙子连声笑应着,在一旁坐下之后,才扬声喝道:“小二,快添一副杯筷来!”

“来啦!”

小二恭应声中,小伙子已熟练地将一个纸团,由桌面上轻轻一吹,吹到杜天行的怀中。

当小二送来又一副杯筷,小伙子殷勤地替杜天行斟酒之间,杜天行却伸了一个懒腰,轻轻一叹道:“人老了,真没用,连小便也多起来了……”

说完,从容起身,向后面走去。

杜天行一走,小伙子可得其所哉地一阵风卷残云,片刻之间,将所有菜肴,吃了个精光。

当杜天行回到座位上时,不禁苦笑道:“你小子,大概至少也有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小伙子笑道:“差不多,杜先生,您点的酒菜,就象是喂小猫的一样,在我这个三天不曾吃过饭的人说来,可实在……”

杜天行瞪了他一眼道:“少废话,想吃什么,尽管自己叫。”

小伙子连忙接道:“多谢杜先生!”

接着,却又将小二叫讨来,象连珠炮地吩咐着:“小二哥,一斤牛肉,一盘炒猪肝,两斤竹叶青,十个肉包子,快!”

“是是……”

店小二喏喏连声地退走之后,杜天行才压低语声,注目问道:“他,还有没有什么当面交代的?”

小伙子也低声答道:“只有一句话,要下手,最好是在今宵。”

“为什么?”

“因为,那个什么庄主,早晚间就要赶来,很可能就是……”

杜天行摆手制止道:“我明白了。”

小伙子笑了笑道:“俗语说得好,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虽然没有得过你的钱财,但吃人的嘴软,总得找机会效点力,才能心安。”

杜天行笑问道:“你准备自告奋勇?”

小伙子笑道:“如果杜先生认为我这两下子,还能派上用场的话,请尽管吩咐。”

杜天行禁不住精目一亮地,连连点头道:“好,好,待会,有你一份。”

接着,又注目问道:“今宵,你是怎么搅的?”

店小二已将酒菜送上来了,小伙子一面忙着吃喝,一面笑问道:“此话怎讲啊?”

“我是说,”杜天行蹙眉接道:“以往,我请你帮忙,你都是推三阻四的,今宵,怎又会突然自告奋勇起来?”

小伙子嘴里塞着一大口牛肉,一面含含糊糊地笑道:“因为,我已得到家师的许可。”

杜天行“啊”了一声道:“令师也来了?”

“是的,”小伙子接道:“但他老人家,来过又走了。”

杜天行不禁轻轻一叹,道:“这个,未免美中不足了。”

小伙子笑问道:“何谓美中不足?”

杜天行接道:“如果令师没走,能得他老人家的从旁协助,那有多好。”

小伙子微怔地道:“杜先生是瞧不起我?”

杜天行连忙歉笑道:“老弟别误会,我可没这个意思。”

小伙子眉梢一耸道:“杜先生,家师早就说过:‘小子,你别的长处是没有,但挨打的本领是差不多了,……’您想想看,一个人,只要能挨得了打,有什么地方不能去,更有什么事情不能作的!”

杜天行点头笑道:“说得有理,其实,能有你老弟帮忙,我应该感到知足的了。”

小伙子“唔”了一声道:“这两句话,还算有点人情味,理当先浮三大白。”

说着,又自顾自地,连灌了三杯。

杜天行蹙眉接道:“老弟台,少喝一点,行么,待会……”

小伙子截口一笑,说道:“杜先生忘了我是谁的徒弟啦!”

杜天行讪然一笑道:“好,你尽管喝,不够,可以再叫。”

“真的,您不心痛?”

“你小子这是甚么话啊!”

小伙子笑道:“我说的,是老实话,那么,我就叫了。”

“叫吧!”

小伙子扬声叫道:“小二,将方才那种竹叶青,送上一坛来。”

店小二连声恭喏着:“是!马上就来。”

小伙子向杜天行扮了一个鬼脸道:“难得杜先生大破悭囊,若不好好叨扰一顿,可实在不好意思。”

杜天行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岂敢!”小伙子含笑道:“您杜先生是知道的,我小三子这张嘴是最厚道不过……”

杜天行截口大笑道:“得了,你小子这张嘴,也能算是厚道,则拔舌地狱就会关门大吉啦!”

小伙子笑道:“好啊!您杜先生咒我要入拔舌地狱,这笔帐,将来有得算的。”

杜天行正容接道:“老弟,现正说正经的,令师谈起过我没有?”

小伙子又灌下了一杯之后,才正容说道:“谈起过的。”

杜天行注目又问道:“令师他人家,是怎么说的呢?”

小伙子一本正经地接道:“家师说您杜先生福缘特厚,资质也甚佳,如果此能够顺利达到目的,不难成为冠绝武林的一代宗师。”

高帽子人人爱就,杜天行自然也不会例外,他闻言之后,不由手抚长髯连声谦笑道:“令师太夸奖了,其实,象我这块料,怎够资格成为一代宗师?”

他,口中虽然说得谦虚,却难以掩饰那眉宇之间,所洋溢出的兴奋神色。

小伙子咽下一口牛肉之后,也附和着说道:“是的,小可也有同感。”

这句话,无异于给他当头泼了一盘冷水,使得他注目笑问道:“老弟站在旁观者清的立场上观察,对我这个人的评价如何?”

小伙子含笑接口说道:“我说老实话,你可不能生气。”

杜天行笑道:“那是当然啦!”

小伙子神色一整道:“您杜先生甚么都好,就是太小气也太现实,缺乏一位一代宗师的气度,别的不说,就以眼前的事来说吧!如果我不答应给你帮忙,你会请我吃这一顿么?”

杜天行苦笑道:“好小子,以往,我请你吃喝的东西,还算少了?”

“那都是我死皮脸,硬敲来的啊!”

“现在,且由你强,总有一天,你会求得上我,到时候,你看端足架子吧!”

小伙子怔道:“您说的是沈小凤姑娘?”

杜天行道:“是啊!你自己也居然明白了?”

小伙子连忙改容道歉,说道:“杜先生,我下次再也不敢在口头上损您了,这事情,可非得你帮个忙不可?”

杜天行接道:“你自己能说会道的,为何不去当面向她说?”

小伙子苦笑道:“杜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眼小妞儿打交道,尤其是这位……这位沈姑娘,我一直,都是只敢在暗中偷偷的瞧瞧她……”

杜天行这下子,可抓住机会了,立即截口一哼道:“真亏你好意思说出来。”

小伙子放下酒杯,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杜爷请您高抬资手,饶了小三子这一遭吧!”

杜天行这才胜利地一笑道:“可以,不过,以后,可决不许你小子在我老人家面前没大没小的。”

小伙子连连点头,说道:“这个当然,当然,一定,一定……”

“还有,”杜天行接道:“以后,我叫你往东,你决不能向西,尤其是今天晚上,你可得要更加特别卖力才行。”

小伙子笑道:“杜先生的吩咐,我几时说过不字的,至于今宵的事,冲着您杜爷的金面也……”

杜天行截口笑道:“今宵的事,即使冲不着我老人家的金面,你也得特别卖力才行,因为,那根本也该算是你自己的事。”

小伙子精目翻了翻,道:“是我自己的事?此话怎讲啊?”

杜天行精目向四周一扫,看到并没甚么可疑人物在注意他们,这才压低语声说道:“因为,今宵我们要解救的人,有九成九,就是你未来的丈母娘。”

小伙子精目中异彩一闪道:“此话可真?”

小伙子打扮得满身邪气,脸上也是七天没曾洗过似地,外表看来,就象是一个十足的小流氓。但目前这一惊讶之下,双目那一片异彩所显示的功力之高明,却决不在杜大年与伍维屏二人之下,只是不知他究竟是哪一位武林异人的徒弟……

杜天行拈须微笑,说道:“我老人家,几时骗过你了。”

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接道:“我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凤丫头已经拜我作义父了,她的事,我至少可以作一半的主……”

小伙子连忙接道:“那我就算你的义女婿了,您还好意思寻我的开心。”

杜天行笑道:“先别臭美,凤丫头根本还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傻小子,在暗恋着她,即使知道了,会不会对你中意,也还是问题,何况她目前……”

提到目前的沈小凤的处境,杜天行禁不住神色一暗地顿住话锋,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小伙子虽然一整神色道:“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杜天行截口苦笑道:“小子别酸啦!时间已不早,我们也得去准备一下才行。”

“对,对……”小伙子连连点着头,忽然捧起酒坛,一阵牛饮,将坛中余酒喝个精光。

杜天行蹙眉苦笑道:“你小子,可真邪门!”

小伙子忽然以真气传音说道:“待会去虎穴中救未来的丈母娘,不多喝点酒,哪能有气力厮杀。”

杜天行拈须笑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小伙子以衣袖抹去嘴边酒渍,含笑接道:“我的泰山大人,早点会帐,咱们走吧……”

当夜,是一个星月无光之夜,浓云密布,雷声隐隐,气温又非常闷热,很显然,那是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的前奏。

当然,这样的黑夜,不适于出门,但对于一些负有特别任务的夜行人,倒是很合适的。

约莫是初更过后,通往东方员外那幢巨宅的官道上,有五骑健马,在绝塞疾驰着。

马上人都是女的,前后各两位劲装佩刀的妙龄少女,当中是位身着青色衫的中年妇人。

这位青衣妇人,由外表看来,约莫三旬上下年纪,明眸皓齿,肤色如玉,虽然够不上称为绝色,却有着八分以上的姿色,算得上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不!说她徐娘半老,未免太以冤枉她了。其实她不但谈不上“半老”,而且,还特别具有一种成熟妇人所特具的撩人风韵。

五个人默默地疾驰着,只有那急骤的蹄声,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青衣美妇一面纵骑疾驰,一面抬首看了一下天色之后,才娇声说道:“快要下雨了,晴儿,还有多远?”

走在最前面的劲装女郎娇笑道:“快了,已经看得到灯火啦!”

说着,并一扬马鞭,向前一指,道:“那不就是了么!”

青衣美妇“唔”了一声道:“咱们得赶快一点,别在半路上淋上一身雨那才划不来。”

那劲装女郎笑道:“最多也不过半里路了,不会淋雨的……”

但她的话声未落,却冷不防跨下坐骑,突然人立而起,并发出一串“唏聿聿”的长嘶。

当然,后面的四骑人马,也受到影响,一齐人立而起长嘶不绝。

好在她们都是身手高明的武林人物,否则,这一意外的突变,不把她们掀下马来,那才怪哩!

青衣美妇沉声问道:“晴儿,什么事?”

那劲装女郎有点结结巴巴地答道:“有人横……横卧在官道上。”

接着,又怒声娇叱道:“嗨!死叫化,你是不想活了!”

不错,官道上是有人四仰八又地在横躺着,而且,还发出均匀的鼾声,显得好梦方酣。

尽管夜色太浓,视线受影响,但却难不倒目前这五位娘子军。

她们目光一扫之下,已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位既矮且瘦,满头乱发篷飞的短装老者,他,虽然好梦方酣,一只右手,却搭在旁边一个特大的黑色葫芦上。

奇怪的是,方才那么震耳欲聋的马嘶,和晴儿的娇叱声,却不曾惊醒他的好梦。

晴儿一见对方仍然是相应不理,不由又是一声怒叱道:“死叫化,你是聋子!”

青衣美妇却是娇笑一声道:“傻丫头,你真是傻得可恼又可笑。”

晴儿一怔道:“庄主此话怎讲?”

青衣美妇笑道:“你想想看,一个睡着了的人,怎会使你的坐骑受惊哩!”

晴儿苦笑道:“庄主的意思,是说这厮是假装的?可是,这死叫化睡得好甜啊!”

青衣美妇俏脸一沉道:“赏他一刀!”

“是!”

晴儿娇应声中,但听“呛”然一声,手中已亮出一把形如柳叶的长刀,并飞身下马,向那短装老者拦腰斩了下去。

就这当口,那短装老者忽然将一旁的特大葫芦向胸腰上一带,使得晴儿那要命的一刀,刚好砍在葫芦上,如击败革似地,发出“蓬”然一声震响。

这一下,总算使短装老者惊醒了。

只见他,一骨碌坐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抱着那只特大的葫芦,连叫带嚷地尖声说道:“嗨!别弄坏我的酒葫芦……”

这当口,晴儿已在青衣美妇的示意之下,再度挥刀进击,一时之间,但见刀光霍霍,寒闪如电,那声势,好不惊人!

可是,晴儿的每一刀,都是以毫发之差,被短装老者避了开去。

只见他,双手紧抱着大葫芦,一面满地乱滚,一面叫嚷道:“唉!你这小姑娘怎么不讲理,老汉又没得罪你,于吗要杀我呀……”

也许是因为说话间,略一疏神,只听“蓬”地一声,他的大葫芦上,又挨了一刀。

不过,他的大葫芦,依然完好如故,但晴儿的柳叶刀,却被震飞三丈之外,人也跟着发出一声惊呼。

短装老者对于怀中的大葫芦,似乎比他的生命还重要,根本不理会晴儿的反应只是低头检视自己的大葫芦,一面却是满脸欣慰神色地,连连颔首自语着:“还好……没有被砍破……”

青衣美妇与另外三个劲装女郎,都已飘身下马,晴儿也将被震飞的柳叶刀拾了回来,却是一脸悻然神色在嘟囔着:“死叫化!臭叫化……”

青衣美妇摆手制止晴儿再骂下去,一面却向那短装老者冷笑一声道:“别装羊了,起来吧!”

“是!”短装老者恭应一声,踉跄地站了起来滋讶一声道:“这位夫人,有何吩咐?”

青衣美妇冷然接道:“快要下雨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你,是冲着我而来的么?”

短装老者又是滋讶一笑道:“夫人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着。”

青衣美妇美目深注地接道:“有何见教?”

短装老者微笑说道:“见教二字,老头子担当不起,我是久仰夫人艳名,特别前来,瞻仰一下夫人的绝代容光。”

青衣美妇淡然一笑道:“现在,你已经见到了?”

“是的,”短装老者咽下一口口水,才含笑接道:“见面更胜闻名,我老头子能在垂暮之年,见到这样的美人儿,不但是不虚此行,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我会成全你的,”青衣美妇冷冷地一笑道:“既然知道我的行踪,为何不去东方员外家,却要在半途等着我?”

短装老者拈须微笑道:“东方曙那强盗窝,邪门玩艺太多,进去了就出不来,所以,不如等在这儿,比较安全一点。”

“打得好如意算盘。”青衣美妇冷笑着接道:“你以为我是那么好说话的?”

短装老者呵呵一笑道:“有天下第一家之称的碧云山庄庄主,当然不太好说话,但俗语说得好: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死在夫人你手中,怎么说也比死在东方曙那奇门阵式中要光彩得多啦!”

青衣美妇冷然一哼,接道:“废话到此为止,先报万儿?”

短装老者显得很惊讶地问道:“怎么?方才我老人家已经露出不止一手了,你居然没看出我的来历?”

青衣美妇秀眉微蹙地,自语着:“看这酒葫芦,倒有点像是那位传说中的‘酒仙’柏长青……”

短装老者截口笑道:“夫人说对了,如假包换。”

青衣美妇注目问道:“你是柏长青的徒弟?”

短装老者笑道:“夫人这一猜,却猜错啦!”

青衣美妇蹙眉问道:“那你是柏长青的么人?”

短装老者拾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柏长青就是小老儿,小老儿就是柏长青。”

“胡说,”青衣美妇冷哼一声道:“冒充字号,也不能大太离谱。”

柏长青笑问道:“夫人且说说看,小老儿的话中,是哪一点儿露出了纰漏?”

青衣美妇接道:“‘酒仙’柏长青三十年前,已是打遍黑白两道无敌手的高人,推算起来至少也该是六十岁以上的人丁,可是你头上不见一根白发,怎么也估不上五旬以上去。”

柏长青呵呵一笑道:“夫人这一说,又错啦!”

青衣美妇沉声接道:“说话干脆一点!”

柏长青含笑接道:“我老人家说话,就是这个调调儿,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小老儿今年七十有八,名为长青,却早已须发如银,只因此行是有所为而来,才特别以染料将须发染成乌黑……”

青衣美妇截口冷笑道:“为什么?”

柏长青含笑接道:“因为,小老儿虽已年近八旬,但外表看来并不算老,一颗心儿,更是还年轻得很,夫人也该听说过,柏长青一向是光棍,如今也依然是老光棍,听说夫人也还是女光棍一个,所以……”

青衣美妇冷然截口道:“说话可得检点一点!”

柏长青朗声一笑,道:“此刻是箭在弦上,欲罢不能,千万请夫人多多包涵,在下此行是专程向庄主求婚而来。”

这位柏长青,算得上是貌不惊人,说话时,在称呼上更是时而“我老人家”,时而“小老儿”,时而“在下”,对对方的称呼,也是时而“夫人”,时而“庄主”的显得语无伦次,神态上也是颇为滑稽,使得这位青衣美妇,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地,沉脸冷笑道:“也不先照照镜子!”

柏长青含笑接道:“夫人千万别以貌取人,其实,在下虽然其貌不扬,但心地最好,宝刀更是硬朗得很,决非年轻小伙子的那种银样蜡枪头,所能比拟的。”

青衣美妇美目中寒芒一闪之间,柏长青又含笑说道:“夫人且暂息雷霆,在下还有下情上禀。”

青衣美妇冷然接道:“有屁尽管放!”

“多谢夫人!”柏长青向着青衣美妇抱拳一拱,道“在下这厢有礼了。”

一顿话锋,才又淡淡一笑,说道:“夫人是天下第一家的主人,在下是三十年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林高手,咱们结合在一起,不但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而且,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保证没有人敢欺负你……”

青衣美妇冷笑道:“好,我先称称你的斤两,你能打得过我,我自然会嫁给你……”

柏长青截口笑道:“你如果打不过我,即使不愿嫁给我也不行啦!我可以抢。”

青衣美妇冷笑着接道:“如果你打不过我时,可得叫我三声亲娘,才能饶你的狗命。”

“行!行!”拍长青连连点着头,接着又突然摆手说道:“不!不!我这个第一高手,是三十年以前的事,那时候,什么‘大静神功’,‘金刚禅震’都还没出现江湖……”

青衣美妇截口冷笑,说道:“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呀!”

“多承夸奖!”柏长青蹙眉接道:“还是不打也罢,在下已经是入土半截的人了,如果再经你那‘金刚禅震’一压,岂非是全部入土了么!”

“呛”地一声,青衣美妇已亮出一把颤巍巍,亮晶晶的缅刀,沉声喝道:“亮兵刃!”

柏长青拍了拍手中特大葫芦,含笑接道:“在下的兵刃就是这个,早就亮出来了哩!”

一阵急骤蹄声,由东方曙那巨宅方向,疾驰而来。

柏长青脸色一变道:“糟了,一个都不好应付,怎能再加上东方曙那强盗头儿……”

青衣美妇冷然接道:“放心,我不会以多为胜。”

柏长青笑道:“那我先谢了!”

东方曙、伍维屏、伍翠屏等三人,也适时赶到,东方曙并未语先笑道:“庄主,方才我们听到马嘶声,知道这儿必有事故,所以……”

青衣美妇冷然截口道:“你们都赶到这儿来,府中谁在坐镇?”

伍维屏抢先答道:“娘,有戈伯伯在坐镇。”

青衣美妇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回去……”

伍翠屏却撒起娇来:“娘,让我们瞧瞧热闹不行么!有东方曙伯伯回去也就够了。”

东方曙一看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毫不惹眼的糟老头儿,不由连声笑道:“好好……我先回去……”

事实上,当东方曙等三人离开巨宅的同时,杜天行和那小伙子二人已经到了凌云阁下。

这两位,可真算得上是是神通广大,不但都是一身东方曙家中的家丁打扮,而且也都是腰悬号牌。

那守护凌云阁的警卫们,警觉性特高,尽管杜天行、小伙子两人都是“自己人”,却也不待他们走近,就沉声喝道:“站住!”

杜天行,小伙子二人,自然不听那一套,一面照常逼近,一面由杜天行含笑道:“老弟,我是传达密令的。”

那警卫仍然是沉声喝道:“不许再走近,我自己来取。”

说着,已快步迎了上来。

一直等到警卫走近之后,杜天行才以最快速的手法,以匕首抵住对方的腰眼,低声沉喝着:“朋友,想要命,就乖一点!”

那警卫傻眼了,只好乖乖地点点头,说道:“请吩咐?”

杜天行低声说道:“将你的同伴叫过来。”

“是,”那警卫扬声叫道:“老何,请到这面来一下。”

那另一个警卫快步走了过来,一面蹙眉问道:“甚么事啊?”

当他经过小伙子的身边时,小伙子突然出手,点了他三处要穴,并含笑接道:“没甚么事,只请你歇一会儿……”

别看小伙子年纪轻轻,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手底下可真不含糊,那另一个警卫,竟然毫无抗拒机会地,被他制住了。

两个警卫一齐被制住之后,在杜天行和小伙子二人的扶持下,分别倚靠在凌云阁的大门两旁,远远瞧去,可瞧不出甚么破绽来。

安置好两个警卫之后,杜天行向小伙子呶了呶嘴,两人从容举步,进入底层。

也许是闲得太无聊吧,底层内的两个警卫,正聚精会神地,对坐在一盏清油灯前赌钱。

他们赌的是单只,赌具是两枚制钱和一只手掌,左边汉子将两枚制钱旋动之后,立即以右掌覆住,然后笑问道:“这回赌甚么?”

也许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外面又毫无警兆,而他们的注意力,又全都贯注在赌字上,因而室内多出两位不速之客来,竟然都不曾察觉。

右边汉子一挑浓眉道:“已经连出五次单了,老子不信邪,还要赌只。”

右边汉子接道:“下一串钱……”

边说边摸摸口袋,又立即苦笑道:“老弟,今宵,我手气太背,连输了五次,口袋已经空了,记账,行不行?”

左边汉子笑道:“可以,我不怕你撒赖。”

左边汉子似乎有点不放心地,又钉上一句:“是一串钱?”

右边汉子正容颔首道:“不错,开……”

杜天行突然疾步而前,含笑接道:“慢着,我也算一份……”

两个汉子同时一怔之间,杜天行,小伙子二人已是电疾扬手,一人伺候一个,将两个赌鬼制住,而且,依然是原姿势,对坐在清油灯前。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拾级登上二楼。

二楼上,可不那么简单了。

杜天行早已打听清楚,这凌云阁中的警卫,一层比一层高明,尽管第一层是轻易地通过了,却并未降低暗中的警觉心。

二楼上负责警卫的,也是两个年约四旬上下的中年汉子,一个瘦高,一个矮胖。

当杜天行,小伙子二人并肩登上二楼时,矮个子正坐在一角打盹,高个子却是在来回地渡着方步。

杜天行、小伙子二人突然出现二楼,自然不能逃过高个子的视线。

他,微微一怔之下,蹙眉问道:“二位是——?”

杜天行含笑接口说道,“小弟奉命,向五楼传达密令,……”

他口中说着,脚底下可并未稍停。

高个子入目之下,沉声喝道:“站住!”

接着,右掌向前一伸道:“验令牌。”

杜天行指着自己的腰牌,含笑接口说道:“这不是么!”

高个子蹙眉道:“我说的是通行令牌,嗨!二位是哪一部门的,怎么我以前没见过?”

杜天行笑道:“我们都是帅总管引进的,到这才不过三天。”

“哦!”高个子含笑接道:“原来是新来的,怪不得我感到陌生啦!”

这当口,杜天行,小伙子二人已经缓步逼近高个子身前八尺之处。

高个子一顿话锋,又沉声接着道:“将令牌给我瞧。”

“是!”

杜天行口中恭应着,一面探手入怀,作掏取令牌状,一面却快步向前,双手向前一递,说道:“令牌就在这儿。”

话声中,三缕清风凌空疾射,点中高个子的“将台”、“七坎”、“分水”三处要穴。

这当口,小伙子已同时发动,以最快速的身法,射落那正在打盹的矮个子身边。

可笑那个矮子,还睡意正浓哩!

小伙子索性点了他的昏穴,并含笑说道:“既然那么好睡,就多睡一会儿!”

他们二位刚制住二楼的两个警卫,三楼上却突然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是谁来了?”

杜天行一面解开那高个子的哑穴,一面以真气传音促声说道:“说,是给五楼传达密令的。”

生死关头,那高个子没有选择余地,只好有点不自然地答道:“是……是给五楼传达密令的。”

杜天行又以真气传音说道:“记着,照我的指示答话……”

那苍劲语声接道:“怎么,你的语声好像有点不对劲?”

高个子苦笑道:“没甚么,我正在查验令牌。”

那苍劲语声又道:“这儿关系非轻,你可得仔细一点。”

高个子应了一声,接着又轻轻一“哦”道:“这令牌,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当口,杜天行已经以最快速的手法,剥下高个子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并将头上的发式,也照高个子的样子改装了一下,由于他们两人之间,身裁近似,只要不正对灯光,乍看之下,是勉强可以混过去了。

那苍劲语声说道:“不对劲就将那送信的人扣留起来……”

那高个子连忙接道:“朱兄,暂时不可鲁莽,我拿上来请你瞧瞧再说。”

话声中,高个子已由小伙子控制,杜天行却匆匆向四楼上走去。

由于四楼上的那个警卫,没想到这个“自己人”竟然是冒牌货,因此,杜天行也是不着痕迹地,将其解决了,而且是点了死穴。

不过,四楼上去并未见到第二个人影,因此,他微微一怔之下,又夹着那警卫的尸体,匆匆地回到三楼,向那高个子低声问道:“四楼上怎么只有一个人?”

高个子苦笑道:“四楼上也是两个,另一个可能已上了五楼。”

杜天行沉思着接道:“朋友,我想你自己也该明白,纵然我们不杀你,你也难逃东方曙的毒手,我为你借箸代筹,你只有跟我们合作到底,才是求生之道。”

高个子又是一声苦笑道:“这情形,我明白,但我纵然跟你们合作到底,也还是难逃一死,除非我们能够立即回头,咱们悄然离去。”

杜天行注目问道:“何以见得?”

高个子正容接道:“四楼只剩下一人,按目前情形,也许可以不至于惊动别人而通过,但五楼上却是绝对没法偷渡的。”

杜天行接问道:“五楼上是些什么人?”

高个子接道:“五楼上是‘劳山五妖’,那五个妖道的个别功力已强过在下多多,两位功力再高,也没法同时解决五个强敌而不露一丝痕迹出来,只要其中有一个能发出警号,咱们都是死路一条。”

杜天行轩眉一笑,说道:“你将他们估计得太过高啦!”

高个子苦笑道:“何况,五楼上还有土木机关。”

杜天行注目问道:“你可知道那土木机关的控制法么?”

“不知道,”高个子接道:“那是只有五楼上的人,才知道的秘密。”

杜天行接口问道:“六楼上,还有没有什么厉害人物?”

高个子道:“六楼上是四个专供使唤的侍女,也是‘劳山五妖’的泄欲器,她们的身手不会怎么高明。”

杜天行沉思未语,高个子又苦笑着道:“二位的目的……”

小伙子插口接道:“事不宜迟,咱们只有硬闯一途了。”

“是要解救七楼上的两位夫人?”

小伙子点点头道:“不错。”

高个子接道:“这就更值得考虑了。”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凭二位的身手,只要不陷入土木机关中,硬行闯过‘劳山五妖’的拦截是可以的,但二位请想想,到时候敌人云集,二位又怎么能带着两位夫人脱围?”

小伙子注目问道:“你是说,两位夫人的功力,已被废除了?”

高个子接道:“纵然功力不被废除,也必然是受了某种禁制,否则,她们又怎会乖乖地被困在这儿。”

杜天行突然一挑双眉道:“不论如何困难,咱们也得闯上去,至少也得跟两位夫人说几句话,并弄清楚,她们的身份。”

小伙子点点头道:“对!就这么办……”

高个子苦笑道:“既然二位决心如此作,就请点住我的昏穴吧!是生是死,只好由命运安排了。”

杜天行讶问道:“怎么?阁下不愿意离开这儿?”

高个子苦笑道:“盛意心领了,我没有力量帮忙你们,很可能还要你们来照应我,与其到时候进退两难而死于‘乱兵’之下,倒不如呆在这儿,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杜天行“唔”了一声道:“说得也是道理……”

四楼上传来一个沙哑语声道:“嗨!老朱一一”

高个子向杜天行使了一个眼色,扬声接道:“朱兄在这儿,屠兄请下来开开眼界吧!”

那沙哑语声道:“有什么新奇玩艺呀?”

高个子笑道:“屠兄下来一瞧,就知道啦……”

紧接道,却压低语声,向杜天行说道;“别留活口,尸体也请带上四楼去……”

杜天行会意地点点头,四楼上那沙哑语声自语着说道:“这几个家伙,可真邪门。”

话声中,人已循梯而下。

杜天行迫了上去,故意哑着噪音说道:“屠兄,你瞧老朱在干什么呀?”

说着,并向那已被他点了死穴的“老朱”,抬手一指。

由于室内的光线并不怎么强,那位“屠兄”并未发觉目前的这个高个子是冒牌货,也似乎没注意到对方的语声有异,只是顺着杜天行所指的方向,扭头瞧去。

这么好的机会,杜天行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

他那指示方向的右手,蓦地横扫,疾如电掣地点中了对方的“将台”、“七坎”重穴,而且,对方连惊“啊”之声都来不及发出,又立即加点了死穴。

到目前为止,已算是连闯了四关,虽然杀了两个警卫却并未流血,算得上是兵不血刃。

杜天行一手扶住对方的尸体,以免其倒下而发出响声来,一面歉笑道:“很抱歉!环境所迫,我不能不出以暗杀的手段……”

小伙子突然低声说道:“半里外传来打斗声,显然家师已经跟人家动上手了,咱们得赶快才行……”

杜天行点点头,目注那高个子,正容问道:“阁下决定留在这儿?”

高个子点点头道:“是的。……”

杜天行飞快地接口说道:“那么,只好暂时委屈你了。”

扬指凌空连点,制住高个子的昏穴后,顺手将四楼上那个警卫的尸体提起,向小伙子低声说道:“老弟,咱们走……。

两人相偕登上四楼,将两具尸体安置一旁之后,杜天行才向小伙子使了一个眼色,暗中戒备着,向五楼走去。

五楼上的戒备,果然森严得多。

杜天行、小伙子两人才登上一半的旋梯,上面已传来一声劲喝道:“什么人?”

杜天行边走边答道:“在下替庄主送密令来。”

守护梯口的,是“劳山五妖”中的老三修缘。

“劳山五妖”年纪都在四旬左右,他们虽然都是道装,却都是玄门中的败类,除了不作道士的本行之外,其他狗皮倒灶的事,可说是无所不为。

由于他们奸淫杀掠,无所不为,兼以武功高强,独树一帜,因此,在北六省中,不论是黑白两道人物,一提起“劳山五妖”,莫不闻名色变。

杜天行话声未落,修缘已沉声喝道:“站住,将密令丢上来?”

“好的……”

杜天行口中答得快,但他脚下却不但不曾停住,反而长身飞射而起,挥掌向当梯而立的修缘击去。

杜天行身手高强,修缘又处在猝不及防的意外情况之下,而双方距离,又不足一丈。

按常情而论,杜天行这一突然发难,修缘应该是绝无生理的。

但“劳山五虎”毕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应变功夫也非常高明。

尽管因为变起仓猝,修缘为之脸色一变,但同时闪身横跨,一掌向杜天行攻出的右腕,横里切下,而怒叱一声:“鼠辈找死!”

比较起来,杜天行的身手,可实在太高明了。

修缘的攻势才出一半,杜天行已由直击之势,而健腕一翻,一下子扣住对方的手腕,左掌当胸一击,但听“砰”然声,修缘连哼都不曾哼出一声,就被击飞丈八之外,立告了帐。

紧接道,五楼上传出一片男女惊叫之声。

原来五楼上,正在开无遮大会,刚好是四对男女。

这情形,不难想见,四个男的是“劳山五妖”中的其余四人,四个女的,却是住在六楼上的四个侍女。

当然,这情形,也使跟踪而上的杜天行、小伙子二人大感意外池,为之啼笑皆非。

但这情形,对他们两人是有利的。

因此,当那四对男女于惊呼声中,各自胡乱地将衣衫往身上穿着时。杜天行,小伙子二人,已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又制倒两个妖道。不过,也就在这刹那之间,另两个妖道,已同时射向一座屏风旁,而那四个女的,却有两人发出警讯。

杜天行江湖阅历丰富,他断定仅剩的两个妖道射往屏风旁,决不是为了逃命而显然为了开动那些土木机关的枢纽。

因为,一般土木机关,在不使用时,都是封死的,同时,东方曙的这座凌云阁,自建造迄今,还不曾有外敌入侵过,因而尽管上面囚禁着两个很重要的人物,也尽管那位碧云山庄的庄主,督促甚严,但在日久玩生的情况之下,这些警卫,也就无形之中疏忽下来了。

杜天行自然能揣摩出这些道理,因此,他暂时撤下那些正在发出警讯的半裸女郎们,却是疾如电掣地,扑向那两个妖道,身形未至,两手凌空连点,并怒喝一声:“躺下!”

如响斯应,那仅剩的两个妖道,刚刚扑到屏风旁,一只手才搭上屏风的边缘,人却已象泄了气的皮球似地,萎顿在地。

“劳山五妖”全部被解决的同时,小伙子也已以最快速的手法,分别将四个半裸的女郎制倒。

不过,由于凌云阁上的警讯已经发出,这时,整个凌云阁的各层都发出警铃声,四周,更是警笛与警钟大作,响成一片。

这时,杜天行、小伙子二人,连话都顾不得多说一句,双双一使眼色,立即冲上六楼。

六楼本是四个侍女的起居室,那四个赶往五楼开无遮大会的侍女,既已受制,六楼上自然是空空如也。

因此,杜天行目光四周一扫之下,又立即当先冲向七楼。

但他才登上那通往七楼的楼梯,却又忽有所忆地,扭头向小伙子说道:“老弟,你不能上来……”

小伙子急不及待地,截口讶问道:“为什么?”

杜天行疾声接道:“你必须守住五楼梯口,明白了么?”

小伙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五楼上有土木机关,如果让他们冲了上来,那就麻烦了。”

杜天行挥挥手道:“快下去,如果顶不住时,立即招呼一声……”

“得令!”

小伙子口中恭应着,人已象一溜烟似地,向楼下冲去。

杜天行再度冲向七楼上时,梯口已并肩站着两位青衣美妇同声问道:“阁下是谁?”

尽管杜行此刻是一身警卫的装束,但两位青衣美妇已由四周一片人声鼎沸声,以及杜天行与小伙子的对话中,不难断定其是救援自己而来,因而有此一问。

杜天行目光一扫之下,已看出左边的青衣美妇,正是那位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天香玉凤”白如玉。因此,禁不住心头大喜地脱口答道:“在下杜天行,沈夫人还记得起来么?”

白如玉微微一怔之下,才点点头说道:“当然记得。”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问道:“杜大侠是为了救我而来?”

“正是,”杜天行促声接道:“情况太以急促,二位夫人,且请离开这儿再说吧!”

白如玉苦笑着一叹道:“杜大侠这一番盛情,我只能心领了。”

杜天行连忙讶问道:“那是为什么?”

白如玉凄然一笑道:“因为,敌势太强,而杜大侠又只有两个人……”

杜天行又截口接道:“不,外面还有人接应。”

白如玉接道:“有人接应也不行,因为,我们的真力已被封闭形同常人,在强敌环视之下,不但救不了我们,如果反而将你们二位也陷在这儿,那么妾身就更加难以安心了……”

由于她长年被禁锢在密室之中,使她那本来就莹白如玉的皮肤,更加白嫩,不过,这种白嫩,却予人一种是缺乏血色的感觉,目前,这一娓娓道来,更是倍增凄楚。

至于站在她身边的另一位青衣美妇,由于刚来不久,气色是较好一点,但那隐含于眉宇之间的忧郁,却更甚于白如玉。

杜天行苦笑道:“夫人说的,确是实情,在下并不计较自己的安危,只是……”

白如玉截口接道:“别再耽搁了,杜大侠,早点走吧……”

这时,楼下已传来一阵叫嚣鼓噪撞门之声。

这情形,想必是那小伙子已于这片刻之间,将楼下各层的门户关闭住了。

杜天行讪然一笑道:“不瞒夫人说,在下自知力量有限,对救助夫人出险,并没抱太多的希望,但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却必须冒死前来,通知夫人一声。”

白如玉“哦”了一声道:“那是什么消息呢?”

杜天行正容接口道:“首先要说的,是令媛小凤姑娘……”

白如玉连忙接问道:“小凤怎样了?”

“她很好,”杜天行接道:“虽然最近曾经吃过不少苦头,但她福缘深厚,已有了旷世难逢的机遇,最迟三五个月内,就可成就一身傲视天下的武功,前来解救沈夫人。”

白如玉凄然一笑道:“我倒不一定希望她来解救我,只要他们父女俩,能平安无事就行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杜大侠,凤儿她爹也好么?”

此时此地,杜天行当然不便将实情说出来,只是在心中苦笑着。

“如界沈大侠还活着,小凤又怎会受青……”

但他口中却只好含含糊糊地接口答道:“还好,还好,……”

楼下传来小伙子的语声道:“杜大叔,敌人已攻到三楼了哩……”

杜天行扬声答道:“别让他们上五楼就行……”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沈夫人,碧云山庄庄主上官珍珠已到了庄外,此行极可能是冲着夫人而来。”

白如玉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杜天行接道:“在下有一个很冒昧的问题,却希望沈夫人能据实答覆……”

白如玉截口接道:“杜大侠有话,请尽管问。”

杜天行注目接道:“据在下所知,上官珍珠已练就了‘金刚禅震’神功,据传闻,另半部‘金刚禅震’秘笈,掌握在沈夫人手中,确否?”

白如玉点头道:“不错。”

“这就是上官珍珠囚禁你的原因?”

“这只是主因之一。”

杜天行正容接道:“上官珍珠此行,显然是为了向沈夫人逼取另半部秘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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