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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督署擒奸

雪山神尼这句话,是贯注佛门“狮子吼”的神功发出,听在江翠屏耳中,有若洪钟大响,震得她瞿然而惊,接连打了三个冷颤,然后,妙目环扫,停在宋天行脸上,讶然问道:“宋大哥,你……你也在这儿……”

宋天行方自如释重负长吁一声,江翠屏又忽有所忆地神色黯道:“宋大哥,我……我对不起你……你……还恨我么?”

宋天行禁不住前尘旧梦齐涌心头地,也为之神色黯然地道:“江姑娘,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我不会恨你的。”

翠屏黛眉紧蹙,却是茫然地道:“宋大哥,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在梦中也曾见到过你。”

宋天行点点头道:“是的,你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而且这一个梦,整整做了五年多……”

江翠屏不禁骇然惊呼道:“五年多?天!这是怎么回事,宋大哥,你快告诉我?”

宋天行自嘴唇一张间,陈御风已抢先说道:“够了,老弟,这些往事,等下回客栈中,由你那忠仆转告,目前,咱们时间太宝贵,该立即着手正经事哩!”

宋天行尴尬一笑道:“是!老前辈。”

接着,目注江翠屏正容道:“江姑娘,一切经过,待会我另外请人告诉你,你这条命,等于是这位神尼前辈救的,礼不可废,快点先行拜谢神尼!”

江翠屏愣了愣,才起身整了整衣衫,向雪山神尼盈盈下拜道:“谢谢神尼前辈救命之恩……”

雪山神尼莞尔一笑道:“些许微劳,算不了什么,姑娘请起。”

右掌一抬,已将江翠屏拜倒的娇躯凌空托了起来。

陈御风眉峰一蹙道:“娘儿们的事,可真烦人,老尼姑,你要几时才舍得走?”

雪山神尼笑道:“我马上就走!”已长身而起,直射夜空,一闪而逝。

陈御风目注如呆如痴的江翠屏,笑了笑道:“丫头,别发呆了,咱们也该走啦!”

接着,目光移注宋天行道:“老弟,这丫头由我带着她走,你必须尽展脚程,全力跟上,我这速成的办法跟人不同,此刻你消耗的真力越多,待会你的成就也越大。”

宋天行方自恭应一声,陈御风已携着江翠屏的一只左手,沉喝一声:“起!”

双双腾身而起,向山下疾射而去。

别看陈御风还带着一个江翠屏,但身法之快,却有若离弦急矢,眨眼之间,已在十丈之外。

宋天行虽然是同时起步,并且是尽展脚程,但双方距离却是越拉越远,到达北邙山麓时,双方已拉长到箭远之外了……

当他回到悦来客栈中时,陈御风与江翠屏早已在他的房间中等待,陈御风既已先行到达,当然,早已与群侠自我介绍过,也就免去宋天行一番唇舌。

少顷之后,雪山神尼也偕同云中凤、南宫静二人赶来,当然少不了又是一番热闹。

不过,为了避免影响南宫静正在用功的心情,有关万事通就是徐君亮的化身一节,却暂时没向南宫静说明。

雪山神尼到达不久,陈御风立即偕同宋天行二人悄然进入一间事先备妥的静室中,古双城并自动担任第一班护法之责,这时,已经将近黎明了。

翌日,这整整一天,在寂静中度过。

黄昏时分,陈御风与宋天行二人启门走出静室。

由外表看来,陈御风依然精神饱满,容光焕发,一点也不像经过两天一夜不曾休息的样子。

至于宋天行,除了肌肤上隐泛宝光之外,乍然看来,竟像平常一样,显然他在这六个时辰之中,获益不少,已快到达返璞归真之境了。

这时,临值护法的是朱振邦,见状之下,连忙含笑躬身道:“陈前辈,辛苦了!少主,恭喜您!”

接着,又关切地问道:“两位饿了么?”

宋天行含笑摇头道:“不饿……”

这时,其余群侠也闻声赶了来,在一连串的“辛苦”与“恭喜”声中,云中凤截口笑道:“既然不饿,那就跟我来,江姑娘有话急着要跟你说。”

宋天行不禁一愣道:“江姑娘有什么话,也不急在这当口啊!”

云中凤瞟了他一眼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晚餐之后,立即起程,不急在这当口,难道还等你远行回来之后,再去同她说么!”

宋天行蹙眉苦笑间,古双城插口接道:“天行,凤姑娘说得对,江姑娘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你该就这远行之前,先去开导开导她。”

宋天行点点头道:“好,天行遵命。”

云中凤将宋天行带到自己的房门口,向里面努努嘴,以真气传音说道:“你自己进去吧!好好地安慰她,这场合,恕我不奉陪了!”

宋天行剑眉一蹙,缓步走进房中,只见江翠屏正独坐窗前,支颐凝望窗外遥空,默默出神,对宋天行的走入房中,似乎毫无所觉,一直到宋天行清咳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向着宋天行凄然一笑,微微挪动了一下她那静坐着的娇躯。

宋天行微笑地说道:“翠屏,恭喜你!已完全脱离魔掌了。”

江翠屏神色黯然地幽幽一叹道:“宋先生,我自恨已不配叫你楠哥,只好称你宋先生……”

宋天行蹙眉截口道:“翠屏,已经过去的事,请莫再去想它。”

说着,他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在江翠屏对面坐下。

江翠屏垂首幽幽地道:“可是,我忘不了,同时,我想你也不会忘记。”

宋天行苦笑道:“是的,我也不会忘记。”

微顿话锋,神色一整地接道:“翠屏,过去的事,不论它是愉快的也罢,是痛苦的也罢,既然都已过去,就让它过去好了,目前,前途险阻甚多,你我都该振作起来,为重建翠华城而努力……”

江翠屏截口长叹道:“宋先生,在你面前,我实在太渺小了!你能不念旧恶,但我却不能不深感内疚神明。”

宋天行正容接道:“别把我捧得太高,翠屏,我并非超人,对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这笔账,应该记在吕瑶红和公冶子都二人的头上,至于令尊,请恕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也该负知而不明的责任,但他业已自食刚愎昏庸的苦果,这些,都可以不必再谈了。”

江翠屏长叹一声道:“想起这些,我真恨不得就在魔巢中糊里糊涂地死去……”

宋天行正容截口道:“死了自然是一了百了,但既然没死,就该面对现实,坚强地站起来。”一顿话锋,声容俱庄地接道:“翠屏,你是江城主唯一的骨肉,至于我宋天行,不论过去翠华城所加诸我父子的冤屈和污辱如何深重,但我总算是翠华城的人,生于斯,长于斯,无论如何,我决不能忘本。

“所以,我已发下宏愿,有生之年,必须使北城南堡,重行并峙武林,尽管目前翠华城已只剩下你我和罗、吕两位长老,但我坚信,‘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翠华城必然在咱们人手中,重行茁壮起来。前此,我离开金汤堡时,已请罗、吕两位长老,暗中召集往日翠华城的手下,积极部署,我想,目前当已在进行之中,翠屏,你是未来的城主,必须好好振作起来,懂么?”

江翠屏激动得热泪双流,连连点首,樱口翕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天行轻轻一叹道:“我了解你此刻的心情,未说完的话,等我由大雪山回来之后再说吧!”

站起身来,伸手轻拍对方香肩,微微一笑道:“翠屏,好好珍重此身,我必须走了。”

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江翠屏猛抬螓首,咽声叫道:“楠哥……”

宋天行停步回身,摇了摇手,然后疾步走出室外……

半个时辰之后,一骑纯黑健马,驰出洛阳城西门,沿官道向西驰去。

这一骑人马,就是宋天行和他的白龙驹,为了避免引起一统门中耳目的注意,不但白龙驹变成了黑龙驹,而他本人也变成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文士,并且在城区中,以及目前出城以后,依然不曾纵辔疾驰。

堪堪离城已有五里,官道旁闪出一道人影,向宋天行低声笑道:“老弟,可以加快了。”

这道人影,就是先行独自出发的陈御风,话声中,他已飞身坐于宋天行的背后,并接着笑道:“只是难为这白龙驹啦!”

宋天行笑了笑道:“不要紧,白龙驹天赋异禀,多乘一人绝对累不了它。”接着,又笑问道:“神尼前辈是否已先走了?”

陈御风道:“老尼姑要跟白龙驹较较脚程,此刻怕不已在百里之外了哩!”

白龙驹的脚程已逐渐加速,但见官道上沙尘滚滚,片刻之后,已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由洛阳前往西康省境的大雪山,要横贯陕西和四川省的西北部,路程总在两千五百里以上,算得上是一个遥远的行程。

但宋只行与陈御风二人,因有脚程奇快的白龙驹代步,四天之后,已到达四川西部的成都,这还是陈御风体恤白龙驹一马双乘,坚持不必尽展脚程,也不必兼程急赶,否则,可不早已到达目的地!

当成都城遥遥在望时,陈御风叫宋天行按辔徐行,并轻吁一声道:“老弟,时间还很充裕,咱们该在成都休息一天,也好让白龙驹恢复疲劳。”

宋天行沉思着问道:“陈前辈,由这儿去大雪山还需要多久?”

陈御风答道:“以白龙驹的脚程,最多一天即可到打箭炉(即西康省会康定),一到打箭炉,也就等于是进入大雪山的山区了。”

宋天行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决定在成都休息一天,也好让神尼前辈赶拢一点。”

陈御风接道:“这会,老尼姑恐怕还在千里之后哩!”

宋天行道:“很可能,人,总是人,纵然功力再高,也不能跟天赋异禀的龙驹相比……”

谈笑之间,已到达城门口,只见八个跨刀兵勇,威风凛凛地分立城门两旁。

此时才不过未时光景,又是太平盛世,像目前这种在城门口戒备森严的情形,可委实不多见。

所以宋天行入目之下,不由低声自话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御风笑道:“管他怎么回事,咱们走咱们的。”

但他话声未落,一个百总装束的小武官一声断喝道:“大胆狂民,还不下马!”

宋天行剑眉一挑,但旋即苦笑道:“下马就下马吧!”

说着,已与陈御风双双飘身下马,缓步走进城门。

那百总跨前一步,伸手勒住缰绳,冷冷一笑道:“对不起,我要检查一下。”

宋天行注目沉声问道:“贵官是哪一个衙门?”

“川康总督署。”百总一面答话,一面已伸手向白龙驹的颈部一抹,道:“奉令查缉盗马飞贼。”

白龙驹虽已染成黑色,但经过连日奔驰,汗渍加上尘土,已更是面目全非,此时,汗水未干,那百总这么一抹之处,可立即现出部分本来毛色。

宋天行与陈御风二人方自闻言一怔,那百总已脸色一变,冷笑一声道:“对了,正是这一匹。”

紧接着,目光在宋天行、陈御风二人脸上一扫,眉峰微蹙地接道:“人是好像有点不对,但只要马对了就行……”

宋天行方自目注陈御风苦笑间,那百总已沉声喝道:“拿下!”

那八个兵勇如斯响应地一拥而上,其中两人分别抓向宋天行和陈御风,另两个则亮出了铁链手铐。

宋天行一声嘶喝:“站住!”

这简短的一声“站住”,听在那八个兵勇耳中,有若焦雷轰顶,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一齐退后三大步。

那百总脸色一变,怒叱一声:“没用的东西!”

话声中,随手取过一副铁链,不由分说地向宋天行兜头套下。

宋天行右臂一抬,以食中二指夹住铁链,冷然一哂道:“你也不见得更有用。”

话声中,他那两指所夹的铁链,竟如碰利剪地忽然中断,“哗啦”一声,垂落地面。

那百总骇然失色间,宋天行扭头向陈御风以真气传音说道:“陈前辈,事情太不寻常,咱们且跑一趟督署如何?”

陈御风点头笑道:“秀才遇着兵,有理讲不清,咱们也只好去督署走一遭了。”

宋天行目注那百总冷然一哂道:“贵官,带路。”

那百总脸色阴睛不定地道:“你要去哪儿?”

宋天行笑道:“你不是奉命捉拿盗马飞贼么?”

那百总愣了一愣,不禁张目讶问道:“难道你要自行投案?”

宋天行接道:“我不自行投案,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难道还能将我擒住不成!”

那小小百总也够可怜,一听自己责任可了,也顾不得对方那讥讽之言,一面吩咐手下的八个兵勇断后,自己则当先带路,道:“好,请跟我来。”

袋烟工夫之后,一行人马已到达川康总署大门前。

宋天行却将前头带路的百总叫住,淡淡一笑道:“贵官,你们总督大人姓甚名谁?”

那百总微一沉吟,才低声答道:“咱们大人姓吕,名铁君。”

宋天行仰脸负手,漫应道:“好,你进去,叫吕铁君开中门恭迎。”

此话一出,不但那百总脸色大变,连督署门口那八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警卫,也不由为之目瞪口呆。

那百总挣了半晌,才讷讷地接道:“朋友,请……莫……莫使我为难……”

宋天行笑了笑道:“我要是使你为难,就不会自动前来了,懂么?”

那百总苦笑着点点头道:“这一点,我很……承情。”

宋天行挥了挥手道:“快点进去传禀,话是我说的,吕铁君如果责怪你,那他就不配充当方面大员!”

那百总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我进去传报,可是你可不能就此走了。”

宋天行笑道:“笑话!既然到了这儿,在没见到吕铁君之前,纵然排仪队恭送,我也不会走,再说,我如果要走,你又能拦得住我么?”

那百总虽然连声应是,但他还是向大门口警卫领班低声交待数语之后,才匆匆向内走去。

陈御风这才向宋天行传音问道:“老弟,你准备折辱吕铁君一番?”

宋天行含笑传音道:“晚辈并非此意,不过是想弄清楚他究竟是受谁所支使而已。”

陈御风道:“我想,十九是吕瑶红在捣鬼。”

宋天行道:“可是,我们此行十分秘密,而且白龙驹的脚程……”

一顿话锋,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想必他们是用飞鸽传书。”

陈御风点点头笑道:“是啊,白龙驹再快,也快不过两个翅膀飞的,至于我们行踪秘密被泄,以一统门眼线之广,那也算不了什么稀奇。”

宋天行沉思着道:“看来,此间作怪的人,可能还是属于大雪山广寒官的人物。”

陈御风道:“不错,这儿跟大雪山可说是近在咫尺,冉啸天既然静极思动,想将势力播及中原,他岂有不在这儿先下功夫之理。”

宋天行蹙眉接道:“那么,他今天玩这么一记花枪,其目的显然是在迟滞我们的行程,以使他有充分的时间部署而已。”

陈御风点点头笑道:“老弟这分析,很有见地。”

宋天行注目问道:“那么,我们是否该即行起程,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呢?”

陈御风拈须微笑道:“老弟,依我之见,我们反而应该在成都多呆一两天。”

宋天行不由讶问道:“此话怎讲?”

陈御风道:“冉啸天既然已有准备,此去大雪山途中,必然有甚多阻碍,目前我们仅仅只有两人,为免顾此失彼,最好也在这儿略做部署。”

宋天行星目中异彩一闪道:“这儿有陈前辈友好吗?”

“可以这么说。”陈御风指道:“这些,且等见过这位总督大人,弄清真相之后再详谈。”

接着,又注目笑问道:“老弟,你方才要吕铁君开中门恭迎,这玩笑,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

宋天行笑道:“一点也不算过分……”

接着,他将身怀先帝所赠乃师亲笔所书的御扇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然后含笑接道:“我不叫他排香案以朝服出迎,已算是体恤他了哩!”

陈御风莞尔一笑道:“也好,吕铁君贵为方面大员,在这川康两省,算是炙手可热的土皇帝,今天,让他在一个山野草民前矮下半截,传开来,倒也是一宗武林佳话……”

传音至此,一个参将装束的武官,已偕同原先那百总快步向大门口走来。

那参将停立丈远处,向宋天行抱拳一拱道:“本官奉令恭迎二位壮士。”

宋天行微微一哂道:“‘盗马飞贼’,怎敢当大人恭迎。”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请教大人贵姓?”

那参将很不自然地一笑道:“敝姓李……”

宋天行立即接道:“李大人官不小,但要代表官居一品,身为封疆大吏的吕铁君,却未免还稍嫌不够分量。”

李参将脸色一变道:“阁下,李某人敬你是一条汉子,才摒除官场礼教,破格出迎……”

宋天行截口笑道:“不错,身为朝廷参将,竟降尊纡贵,恭迎一个‘盗马飞贼’,这消息,如果传入御史大人耳中,你阁下最起码是一个革职查办的处分。”

一顿话锋,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但李大人毕竟是甘冒大不韪地如此做了,这又是所为何来?”

李参将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半晌,才沉声说道:“本官已说过,本官尊敬你是一条汉子,同时,本官也不妨坦白告诉你,本官过去也是江湖中人。”

宋天行笑道:“既然李大人过去也是江湖中人,那更好说了。”

探怀取出金汤堡主云铁城的金龙令,一亮道:“李大人该认识这玩艺?”

李参将脸色一整道:“那是威震七省黑白两道的金龙令,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宋天行淡淡一笑道:“敝姓宋,草字天行……”

李参将不由双目一亮地截口道:“阁下就是最近震撼江湖的‘好好先生’宋大侠?”

宋天行谦笑道:“不敢当李大人如此称呼,但宋天行斗胆,请李大人看在过去江湖同道的份上,转请吕大人,立即开中门出迎。”

李参将尴尬地笑道:“宋大侠,今日之事,必然是一种误会,能否请看区区薄面,就此揭过?”

宋天行摇摇头道:“别的事情,可以商量,但宋天行这一要求,却没有通融的余地。”

李参将脸色一变地道:“折辱朝廷大员,后果堪虞,宋大侠何苦为逞一时之快,而……”

宋天行截口笑道:“朝廷方面大员是人,一般升斗小民也是人,身分上容或有贵贱之分,但人格上是平等的,他吕铁君可以不问青红皂白,诬良为盗,我宋天行如有意折辱他一番,也不算过分,李大人以为然否?”

李参将不由讷讷地道:“宋大侠说的确属……至理,但兹事体大,区区敬请宋大侠多加考虑。”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宋大侠,这一误会,待区区陈明吕大人后,当有所解释,宋大侠能否赏光,今宵由区区做东,代表吕大人聊表……”

宋天行截口笑道:“李大人盛意,宋天行心领了。”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李大人,宋天行敬重你过去也是江湖中人,才耐着性子,说这么多废话,否则,我早就给你颜色瞧了。”

参将脸色一变,却没答话。

宋天行沉声接道:“李大人,我宋天行这三个字,也许还不足以取信于人,但手中这只金龙令,李大人该信得过?”

李参将尴尬地笑道:“宋大侠言重了!”

宋天行声容俱庄地接道:“那么,宋天行再申前请,请吕大人立即开中门亲自恭迎!”

接着,并以真气传音说道:“李大人,宋天行保证不会使你为难,也保证你有精彩好戏可瞧,而且,瞧过精彩好戏之后,更保证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不过,当你向吕铁君转达我的要求时,必须要他摒退左右,懂了么?”

李参将双目中异彩连闪,沉思少顷,才点点头道:“好,本官给你转达,行不行得通,可不敢保证。”

说完,微一拱手,又偕同原先那百总,匆匆向里面走去。

这时,陈御风又目注宋天行笑问道:“老弟,如果那吕铁君不开中门迎接,我们怎么办?”

宋天行含笑道:“依陈前辈高见呢?”

陈御风目光一瞟那紧闭着的朱漆中门,淡淡一笑道:“那我们就不妨自行开它。”

宋天行不禁心中暗笑道:“这位老人家,倒也率直得可爱……”

但他口中却漫应道:“我想,还不至于要我们自己动手。”

陈御风讶问道:“老弟如此有把握?”

宋天行道:“本来我也不敢如此断定,但如今有一个出身江湖的李参将从中斡旋,情况就不同啦……”

八个武装兵勇,在一位百总的率领下,步伐整齐地向大门口走来。

陈御风不禁目光一亮道:“老弟,看来你是说对了。”

宋天行抿唇微笑间,那百总一声吆喝,八个兵勇已一齐驻步,然后,那百总挥挥手,当先两个兵勇,神态肃穆地步向大门,将中门打了开来,那八个兵勇也在百总指挥之下,雁翅般分立中门两旁。

这情形,不但使宋天行、陈御风二人发出胜利的微笑,连原来大门外的那八个警卫,也不由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本来嘛!一般衙门里的中门,除了有甚特别大典,及迎接身分至少与衙门中的主官相等的贵宾之外,是不轻易打开的。如今,竟如此轻易打开了,而且迎接的,却是两个“盗马飞贼”,这情形,岂非天大笑话!又怎能不教那些警卫人员大惊小怪哩!

也就当此时,远远的大厅内,走出一行五人,循着箭道,以庄严的步伐,向大门口走来。

这一行人,为首是一位年约六旬,狮鼻海口,红光满面,显得不怒自威的青衫老者。青衫老者后面,则为一位中年灰衫文士,再后才是李参将,一位千总,和原先那位百总。

陈御风入目之下,不由微笑道:“看外表,这吕铁君倒有方面大员的气概。”

宋天行淡笑道:“也真难为他,已经下过班了,居然还将他的师爷也拉了出来。”

陈御风笑道:“老弟,别瞧他外表装得蛮像回事,他的心中不恨透你才怪哩!”

这时,那一行五人已走到中门口停住,那八个兵勇一声吆喝,已一齐亮出单刀,平举胸前。

陈御风又含笑传音道:“老弟,这隆重的军礼,不知是对他们的总督大人?还是对我们这两位特别贵宾?”

同时,那李参将也扬声说道:“总督大人已亲自出迎,宋大侠,请……”

李参将口中那“请”字刚刚出口,那位满身官气,不怒自威的总督大人已矮下半截,趴伏地面,连连叩首道:“臣吕铁君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原来宋天行已拿出了那柄钦赐的御扇,脸色肃穆地平举胸前。

这一来,李参将一怔住口,连忙同其余三人飞快地趴伏下去。

宋天行扭头向陈御风微微一笑,藏好御扇,缓步走进中门,抬腕凌空一托道:“吕大人请平身!”

吕铁君的身躯竟莫名其妙地凌空托了起来,方自发愣间,宋天行又沉声喝道:“诸位大人都请起来,我这‘盗马飞贼’,可担当不起!”

这几句话,可使刚刚起立的那四位又垂下了头,同时也使那位总督大人如梦乍醒地含笑躬身道:“这……完全是一种误会,宋……宋大侠请入衙门待茶。”

宋天行淡淡一笑道:“不敢打扰,宋天行只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吕铁君毕竟不愧是独当一面的方面大员,方才虽然事出意外而使他失常,但经过这几句谈话工夫,他立即镇静下来,当下他拈须大笑道:“宋大侠侠名远播,德被江湖,是官府中请都请不到的贵宾……”

宋天行截口微哂道:“吕大人谬奖,宋天行愧不敢当!”

吕铁君注目含笑道:“宋大侠,老朽痴长你几岁,要托大叫你一声老弟了,老弟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是为了方才的误会而耿耿于怀,那么,老朽先向你道歉如何?”

这吕铁君也真够老奸巨滑的了,他居然完全摒弃总督大人的官架子,而以江湖口吻向宋天行拉起交情来,而且说完之后,并向着宋天行抱拳深深地一躬。

宋天行道:“山野草民,怎敢当总督大人如此抬爱!”

吕铁君笑道:“不!现在,老朽也暂时算一个江湖人……”

陈御风截口笑道:“这是有失官箴的事,吕人人不怕被御史大人参上一本么?”

吕铁君道:“不怕不怕,有了宋老弟手中那柄先皇帝的御扇,等于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一顿话锋,目光一瞥宋天行说道:“宋老弟,这位老弟是……”

宋天行禁不住哑然失笑道:“老弟?吕大人,这位陈老前辈高寿已近百龄了哩!”

吕铁君不禁改容相谢,向陈御风一躬到地道:“失礼,失礼,今天,吕铁君能同时见到两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尘奇侠,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一顿话锋,目光一扫对方两人,又正容接道:“陈老英雄,宋老弟,不看僧面看佛面,能否请看在吕铁君一片至诚份上,入衙小坐?”

陈御风目注宋天行拈须微笑道:“老弟,尊意如何?”

宋天行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叨扰吕大人一番吧!”

吕铁君敞声大笑道:“哪里哪里,这才是豪侠胸怀,两位请!请!”

略一谦让,三人并肩向里面走去。

宋天行边走边向后随的李参将一瞟道:“吕大人,这位李大人可非常干练,实为不可多得的将才,吕大人可得格外成全他一番。”

吕铁君拈须笑道:“对对,明天,我该专案保他一本。”

李参将喜逐颜开地道:“谢谢大人!也谢谢宋大侠的载培!”

吕铁君接道:“宋老弟,不瞒你说,方才,如非李大人立下军令状,我真不会开中门接你哩!”

宋天行扭头笑道:“李大人,如果我宋天行是一个招摇撞骗之徒,岂非使你白丢了一条性命?”

李参将爽朗地笑道:“宋大侠一代仁侠,值得我用这颗人头赌上一赌,而且事实上我这赌注是赢了。”

陈御风笑道:“不但赢了赌注,而且另有花红。”

宋天行“哦”地一声接道:“李大人,我那匹宝马,还得费神派人照料一下。”

李参将含笑接道:“不劳宋大侠吩咐,方才我已派专人去照料了。”

宋天行接道:“如今已无保密必要,那马身上的颜色,也请索性代为洗去。”

李参将恭声答道:“是是,我立刻关照下去……”

吕铁君一直将宋天行、陈御风二人带入总督内官邸中一间豪华的小花厅内,并立即吩咐摆酒洗尘。

席间,除宾主三人之外,应邀做陪的,仅仅是李参将和督署的总文案郭松坡,也就是随吕铁君出迎的那个中年文士。

郭松坡外表颇富书卷气息,而且沉默寡言,这一路行来,他一直没开口说过话,因而宋天行与陈御风二人也没对他多加注意。

一直到进入花厅,献过茶,吕铁君亲自为宋、陈二人引见之后,宋天行才觉察此人大不寻常。

原来此时已近薄暮,室内已燃上蜡烛,烛照摇红之下,宋天行竟发现郭松坡的颈上已有皱纹,与脸部的光滑平整颇不调和。

这情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此人显然经过巧妙的易容,甚至是戴了人皮面具。

身为总督署总文案(相当于现代的秘书长)地位是何等尊崇,而事实上竟有此种不寻常的现象,岂非咄咄怪事!

因此,宋天行提高了警觉,并乘闲以真气传音通知陈御风,同时也通知李参将特别照顾他的宝马,因而李参将于宴会开始之前,曾借故出去一趟。

宋天行之所以对江湖出身的李参将深信不疑,是基于李参将曾在吕铁君面前为他立下军令状之故,而事实上,李参将的外表粗犷豪迈,显然是一铁铮男儿,像此种气质的人,决不能从事阴谋工作。

酒过三巡之后,宋天行停杯目注吕铁君道:“吕大人,咱们该谈谈正经事了。”

吕铁君一愣道:“正经事?”

宋天行正容点首道:“是的,就是那‘盗马飞贼’的事。”

吕铁君“哦”地一声道:“对对!老朽立刻查办。”

一顿话锋,目光移注郭松坡问道:“郭先生,这案子由何而起?”

郭松坡淡淡一笑道:“大人,这案子是大人的如夫人交办的。”

吕铁君脸色一变道:“有这种事?郭先生且请详细道来?”

郭松坡正容接道:“大人,事情发生在两天之前,当时,大人的内表弟,也就是大人的表弟江公子亲临学生寓所,向学生说,他新购一匹雪白宝马,被人于半月之前盗走,经他多方查探之下,获悉那盗马贼已将宝马染成黑色,并且日内将前来成都出售,要学生代他缉拿那盗马贼……”

吕铁君截口道:“这事情怎么我竟毫无所知?”

郭松坡谄笑道:“大人,当时学生本拟禀明大人之后再行办理,但就当此时,大人的如夫人也亲自莅临,坚持毋须禀明大人,所以……学生只好擅专代办了。”

宋天行心中冷笑道:“鬼话连篇,再加上狗屁倒灶,哼!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枪可玩……”

吕铁君不禁老脸一红,目注宋天行尴尬地一笑道:“老弟,真抱歉,天下竟有如此巧事。”

宋天行漫应道:“是么,吕大人何妨请那位表舅爷过来问问。”

郭松坡脸色一变道:“宋大侠言外之意,似乎是不相信区区所言?”

宋天行微微一哂道:“岂敢!”一顿话锋,又淡笑着接道:“不过,堂堂督署的皇皇命令,竟未经总督大人批准,阁下如果与宋某人易地而处,阁下又能完全相信么?”

郭松坡冷冷一笑,目注吕铁君道:“大人,宋大侠既然心有所疑,学生拙见,还是请大人将……”

他的话没说完,吕铁君忽然龇牙咧嘴地一声痛呼,双手按住腹部,一副不胜痛苦的神色。

同时,李参将也浓眉微蹙,钢牙紧咬,脸上也变了颜色,不过他毕竟是武将,还能强忍着没叫出声来。

宋天行与陈御风二人的脸色也顿是苍白。

席间五人,唯一正常的,只有那郭松坡一人。

宋天行右手抚往腹部,目注吕铁君蹙眉说道:“吕大人,这酒菜中有人下了毒!”

吕铁君那痛苦不胜的老脸上,已扭曲得变了形,闻言之后,骇然问道:“这是谁干的?”

宋天行微微一哂道:“大人何妨先问问这位郭先生。”

郭松坡冷笑接道:“姓宋的,可惜你发觉得太迟了!”

宋天行也冷笑一声道:“我看不见得吧!”

郭松坡沉声喝道:“来人!”

门外一声暴叫,四个带刀侍卫一拥而入。

郭松坡一指宋天行、陈御风二人,道:“这两个,暗害大人,图谋不轨,给本席拿下!”

此人也真够奸滑,他因不明宋天行、陈御风二人中毒的情况如何,自己不敢贸然出手,却支使四个侍卫先行探探虚实。

那侍卫之一,蹙眉说道:“郭先生,这两位是大人的贵宾啊!”

“贵宾?”郭松坡冷笑声道:“你们没看到大人和李参将都已遭了暗算!”

那四个侍卫方自脸色一变间,宋天行那抚住腹部的右手猛然一翻,竟凌空将郭松坡脸上的人皮面具抓了下来,现出一张脸部皱纹堆叠,至少是年已六旬以上的老脸,同时并冷笑一声道:“诸位,这是你们的总文案么?”

郭松坡没想到宋天行于中毒之后,犹能猝起发难,变出意外之下,不由凛骇交加地连人带椅疾退五尺之外,而且他的反应也快速异常,在向后闪避的同时,左手已由四个侍卫之中夺过一把单刀,左手并同时快速地探入怀中。

但他的动作虽快,却快不过宋天行的“万应无声指”。“当”地一声,刚刚入手的单刀,掉落地面,人也同时软瘫在椅上。

这时,那位总督大人吕铁君已痛得昏倒地面,李参将虽依然咬牙撑持,但脸色煞白,黄豆大的汗珠,已滚滚而落。

至于那四个侍卫,经过一连串的意外巨变,又目睹此情,一时之间竟震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宋天行身形一闪,飘近郭松坡身前,一面俯身在对方身上搜寻解药,一面向陈御风说道:“陈前辈请注意门外,可能还有这厮的同党。”

陈御风笑道:“老弟放心,我老头子还并没老糊涂。”

这当口,宋天行已由郭松坡身上搜出两只小玉瓶,立即沉声问道:“哪一只是解药?”

郭松坡颓然地答道:“绿的。”

宋天行目注道:“姓郭的,你可得放明白一点,宋天行可并没有中毒!”

说完,张口一喷,一股酒箭,混合着一部分菜肴“哗啦”一声,射落壁脚下。

陈御风也如法泡制,但他可做得更绝,那股混合着菜肴的酒箭,竟向郭松坡的口中灌去,饶是郭松坡嘴闭得快,却还是被灌进少许,弄得满脸淋漓,呛咳出声。

陈御风并促狭地笑道:“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原来,当宋天行发觉郭松坡的行迹可疑,暗中以真气传音通知陈御风后,他们两人将吃下去的东西逼聚胃部一角,根本就不曾中毒,片刻之前,那脸部的中毒神色,却是故意装出来以诱使郭松坡现形的。

这时郭松坡,除了真气被封闭之外,其余可一如常人,当下,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酒渍和菜肴,凝视着陈御风,双目中射出怨毒的凶芒。

宋天行沉声接问道:“这绿瓶中果然是解药?”

郭松坡冷笑一声道:“信不信由你!”

宋天行注目沉声道:“郭松坡,宋天行特别提醒你,毒毙朝廷方面大员,那可是凌迟处死之罪!”

郭松坡道:“老夫也不妨坦白告诉你,纵然不用解药,吕大人与李参将也死不了,因为老夫的目的在生擒你们两个。”

宋天行沉思未语间,李参将已强忍无边痛苦,蹙眉接道:“宋大侠,请先给我服一粒试试看,以免使总督大人有甚意外。”

宋天行微一沉思,目注郭松坡道:“好,我姑且相信你,这解药用多少分量?”

郭松坡道:“一粒就行。”

宋天行没再答话,由绿玉瓶中倒出一粒银色药丸,递给李参将道:“李大人,你先服下,万一觉察不对,可得立即告诉我。”

李参将默然点首,张口将药丸咽了下去。

宋天行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李参将脸部神色的变化,陈御风却向宋天行传音说道:“老弟,你小心一点,我不放心那匹宝马,先出去瞧瞧。”

宋天行点点头,陈御风却向四个侍卫之一招招手,两人相偕离去。

半晌,李参将张目长吁一声,道:“好了,宋大侠,这解药不错。”

宋天行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倒出一粒解药交与李参将道:“李大人,请服侍吕大人将解药服下,我要先问问这厮。”

一顿话锋,目光移注郭松坡问道:“阁下是几时混入督署的?”

郭松坡淡淡一笑道:“才一天。”

宋天行不由蹙眉讶问道:“才一天?”

李参将已将解药喂入吕铁君口中,这时扭头苦笑道:“宋大侠,这厮根本不是郭总文案,真正的郭总文案,可能已凶多吉少了。”

宋天行方自轻轻一“哦”,那假郭松坡已冷然接道:“少自做聪明!老夫还不屑向一个文弱书生下手。”

李参将接问道:“那么,郭总文案何在?”

假郭松坡道:“还活着就是。”

宋天行注目接问道:“阁下不会是一统门中人吧?”

假郭松坡道:“你该能想像得到,一统门的势力,还到不了成都。”

“那你是广寒官所属?”

“不错。”

“阁下位居何职?”

“宫主座前铜衫侍者。”

宋天行蹙眉接道:“铜衫侍者?是否与业已到达洛阳的那个什么‘铜侍’相同?”

铜衫侍者(假郭松坡)答道:“不错,‘铜侍’是铜衫侍者的简称。”

宋天行正沉思间,陈御风已缓步而入,接问道:“既有铜衫侍者,想必还有铁衫侍者?”

铜衫侍者点头道:“是的,宫主座前的侍者以金银铜铁分级,并以象征该一颜色之衣衫为区分。”

宋天行接问道:“阁下此行是专为对付宋某人而来?”

铜衫侍者摇摇头道:“不!老夫是东进中原的第二批领队,于抵达成都的当晚,接获宫主飞鸽传书,才临时滞留下来对付你。”

宋天行目注陈御风苦笑道:“广寒宫的消息传递可真快。”

这时,吕铁君已在李参将的解救下,清醒过来,并已由李参将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当下目注铜衫侍者沉声问道:“郭总文案何在?”

铜杉侍者淡淡一笑道:“吕大人,别向老夫发官威,那书呆不过是被点了穴道,正在他的床上拥被高卧哩!”

吕铁君怒哼一声,向李参将挥挥手道:“快去将郭先生救出来。”

李参将恭声应是,匆匆离去之后,宋天行目注铜衫侍者问道:“阁下既然是奉命对付我宋天行,尽可放手跟我宋某人周旋,却为何要冒充郭先生,并惊动官府?”

铜衫侍者苦笑道:“老夫有自知之明,决非你的敌手,而且老夫所奉命令,仅在迟滞你的行踪,以便宫主有充分时间部署,试想想还有比利用官府羁留你更好的办法么?”

宋天行点点头道:“不错!这办法也真亏你想得出来。”

铜衫侍者长叹一声道:“不知什么地方露出破绽,使老夫功败垂成,看来这是天意。”

宋天行微笑道:“现在告诉你也不妨,破绽出在你的颈子上。”

铜衫侍者轻叹一声道:“你真够精明,也够厉害,老夫败得不冤。”

宋天行接问道:“督署中是否还有你的同党?”

铜衫侍者道:“有两个,现在可能早已走了。”

陈御风含笑接道:“是的,已经走到监牢去了。”

铜衫侍者一怔,宋天行却目注陈御风道:“陈前辈,难道他们想劫马潜逃?”

陈御风笑道:“不错,如非他们想劫取宝马,可能真的走了,也幸亏我去得正是时候,才废了他们的功力,交与督署的值班官员。”

宋天行沉思少顷,才目注铜衫侍者道:“阁下,看在你坦白答覆我的问话,我不难为你,但你这一身功力,却必须废去。”

话落,扬指凌空三点,但见那铜衫侍者身躯一颤,颓然垂首。

宋天行目光移注吕铁君,正容说道:“吕大人,宋天行很抱歉,竟使吕大人平空受了一场虚惊。”

吕铁君苦笑道:“老弟,该道歉的是我,辖区内有此种不法之徒,平时竟懵然无觉。”

宋天行接道:“吕大人毋须自责,江湖中事,官府力量往往是没法处理的,所以,关于这位——”目光一瞥铜衫侍者,接道:“也请大人不必深究,连同他的两个伙伴,一并放走吧!”

吕铁君点点头道:“老弟既如此说,老朽遵命就是。”

这时,李参将已回到室中,向吕铁君躬身说道:“禀大人,郭先生被制穴道已被卑职解开,惟精神很疲惫,仍在静卧养神。”

吕铁君注目问道:“不要紧么?”

李参将恭答道:“不要紧,只须静卧一阵就可复元。”

宋天行起立说道:“二位大人,宋天行就此告辞。”

吕铁君不禁一愣道:“老弟,纵然二位有急如星火的事,也该吃顿饭才走呀……”接着,扭头向李参将挥手道:“李大人,快快吩咐将这些有毒的酒菜撤下,立即重行上菜。”

李参将喏喏连声而退。

在吕铁君一再坚留之下,宋天行与陈御风二人只好暂时留下,一直到快近二更时,才在吕铁君、李参将二人亲自恭送之下,走出督署大门。

宋天行牵着白龙驹,与陈御风二人沿着督署前大街缀步而行,一面苦笑道:“陈前辈,咱们该早点落店,梳洗一番才行。”

陈御风笑道:“老弟毕竟是年轻人,其实,武林中人,三四天不洗澡,又算得了什么!”

宋天行尴尬地一笑间,陈御风又接着道:“好,前面拐角处,就是成都城中数一数二的蓉城宾馆,今宵咱们就歇在那儿,明天我再带你去见一位曾经威镇西南的……”

一顿住口,以真气传音接道:“老弟,看到了么?”

宋天行传音答道:“看到了。”

原来就当他们边走边谈时,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青衫人深深地盱了他们一眼,随即机警而迅捷地闪入一条阴暗的橫巷。

陈御风道:“看来,今宵咱们又不得好好休息啦!”

宋天行双目轩了轩,没答话。

这时,两人到达蓉城宾馆的门前,门口迎宾的店小二殷勤地接过马缰之后,宋天行注目问道:“小二哥,有没有靠近马厩的房间?”

店小二哈腰答道:“有,有,不过,靠近马厩的房间,都是较次一点的。”

宋天行道:“那不要紧。”

宋天行关心宝马的安全,所以对房间的好坏也不计较了。

其实,蓉城宾馆既称为成都中数一数二的客栈,郎使是较次的房间,也比一般客栈要讲究多了。

梳洗更衣之后,陈御风走过宋天行的房间,淡淡一笑道:“怎么?老弟已恢复本来面目?”

宋天行剑眉一轩道:“咱们的行踪既已落入敌人的耳目中,就不如索性敞开来干!”接着,又注目问道:“老人家有何吩咐?”

陈御风道:“没什么,我不过是告诉你一声,有话明天再说,早点安歇要紧。”说完,立即转身走出,宋天行也随即阖上房门,熄灯安寝。

其实,宋天行可并没安寝,不过是和衣趺坐床上,行功调息而已。

当远处传来三更的更鼓之声时,宋天行矍然而醒,悄然拨开窗门,飞身而出,同时,飞出一指,点倒一个正伏伺窗户下的敌人。明知有人伏伺窗下,而偏偏要由窗户中而出,这情形,也真是大胆得够人气炸肚皮。

宋天行的身形才落,屋面上已传下一声低沉劲喝:“好胆量!好身手!”

就这同时,陈御风也缓步而出。

宋天行目光朝屋面上一扫,只见二前三后,站着五个装束各异的夜行人。

前面两人中,左边是一个头戴九梁冠,身披鹤氅的老道,右边则是一个乡农装束的斑发老者。

后面三人,则是三个羽衣星冠的中年道士。

那一声低沉劲喝,却是发自斑发老者之口。

宋天行星目中寒芒一闪,冷然一哂道:“想不到雪山门下,竟都是一些只会暗箭伤人的东西!”

那斑发老者怒声喝问道:“谁是雪山门下?小辈,你自己暗杀老夫弟子,却反而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怒喝声中,已飘落宋天行身前丈远处,厉声叱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辈!你纳命来!”话没说完,扬手一抖,一条丈二软鞭,已向宋天行疾卷而来,劲风呼啸,鞭势如灵蛇飞舞,狠、准、诡、辣,兼而有之,显然,此人在这鞭法上的造诣,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宋天行一听对方的话意,心知又是雪山门下在当中弄鬼,但他来不及辩解,对方的鞭梢业已临头。匆促中,只好一面闪身避过这一招抢攻,一面摇手沉喝道:“且慢!”

斑发老者怒叱道:“小辈,有胆量杀人,却为何没勇气接招!”“唰唰唰”,又如狂风骤雨似地攻出三鞭,但仍然被宋天行从容地避了开去。

斑发老者“哇哇”怪叫道:“小辈,怪不得你胆敢任意杀人,原来果然有几下子……”口中说着,手中的软鞭可更加凌厉逼人,扫、卷、点、劈,发挥得淋漓尽致。

宋天行连避对方十招,都没还手,但对方的攻势却是越来越狠,不由微愠地震声喝道:“住手!”

斑发老者厉声叱道:“小辈,有本事,你连老夫也一齐杀了……”

他们打斗之处,是客房与马厩之间,一片约莫五丈方圆的空地。

斑发老者使的是长鞭,在这场地,虽可尽量发挥,但只避不还手的宋天行,可就非常别扭了。因为对方功力既高,使的又是长兵刃,在这弹丸之地,闪避起来,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也由于这一点,更显出了宋天行的超凡身手,他,连避对方十多招雷厉风行的急攻,身形竟没离开三尺的方圆之内。

这情形,不但使斑发老者心中既惊且怒地全力抢攻,那屋面上的老道精目中异彩连闪,连在旁观战的陈御风也拈须微笑连连点首。

长鞭呼啸声、叱喝声、马厩中马匹的惊嘶声,惊动了客栈中的掌柜和一部分胆大的旅客,也惊动了闻声赶来的巡逻兵勇。

客栈掌柜、旅客们一见这场面,都吓得傻了眼,加上陈御风几句解释,都悄然退了回去。

但那巡逻兵勇不肯卖账,坚欲加以制止,陈御风只好亮出身分道:“今天午后,吕大人开督署中门,恭迎恭送的两位贵宾,你们听说过么?”

那巡逻队的领队骇然张目道:“难道您就是那……”

陈御风摆手截口道:“知道就行,这儿没你们的事,走吧……”

那领队方自喏喏连声地率领着手下兵勇退走,宋天行再度扬声喝道:“阁下再不讲理,区区可要得罪你啦!”

斑发老者怒声道:“小辈有甚伎俩,只管使出来!”

但他就在此同时,宋天行已凌空弹指制止了斑发老者的三处要穴。

斑发老者一只右掌犹自在自己头顶上做下击之状,全身却已没法动弹,不由瞋目怒叱道:“小辈,士可杀不可辱……”

那适时飘落的老道沉声喝道:“齐兄,冷静一点!”

斑发老者激怒得语不成声地道:“你……你怎么也帮这小辈来羞辱我……”

那老者苦笑道:“齐兄,你不觉得这位施主并无恶意么?”

一顿话锋,又轻轻一叹道:“此中可能有所误会。”

斑发老者精目连连眨动,似有所悟地垂首轻轻一叹。

那老道向宋天行稽首一礼道:“这位施主,能否请解开这位齐施主的穴道,然后再行详谈?”

宋天行一面还礼,一面答道:“小可遵命。”

话落,凌空扬指解了斑发老者的穴道,并歉笑道:“小可放肆之处,敬请多多包涵!”

接着,又向老道抱拳一拱道:“敬请道长赐示法号?”

那老道稽首答礼道:“贫道悟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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