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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到处追寻古双城

话声中,铁掌双飞,配合云中凤的一支长剑,立即将屠士贵圈入一片寒芒,与漫天掌影之中。

红衣姑娘对淳于坤,似是尚未尽全力,可是淳于坤却已是手忙脚乱地,破绽百出。

不过,那红衣姑娘似乎也没有制淳于坤于死地的打算,令人无法忖测她究竟是何用心?

颓势一转而为优势,宋天行暂时安下心事了。

他一面与公冶子都周旋着,一面却心念电转地,在想着:“方才,那以传音代公冶子都向自己求情的人,分明就是那神秘的青衣蒙面妇人,她是谁?为什么要代这魔头求情呢……”

心中念转,手脚自然没有闲着,目光却不时飘向那丑老妪的一面!

那与丑老妪搏斗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披发头陀,面色红润,眼似巨铃,一袭灰色僧袍,一根鹅蛋粗的精钢禅杖,使得风雨不透,呼呼直响。

两个人使的都是重兵刃,由外表上看来,丑老妪的龙头钢拐,比披发头陀的精钢禅杖,至少轻二十斤,但丑老妪却是好整以暇地,像是给徒弟喂招,偶然钢杖一点禅杖,披发头陀必然被点得连退三大步,口中不由自主地,连声“哇哇”怪叫。

丑老妪虽未下杀手,但口中却一点也不留情地“桀桀”怪笑道:“呼延炳,二十年不见,怎么还是怎地没长进,教我老婆子好生泄气……”

宋天行闻言心中一凛道:“怪不得这头陀竟能与身为门主的公冶子都,一同进退,却原来还是公冶子都的师叔哩……”

既然是公冶子都的师叔,那自然是以往雪峰山香雪海主人公冶宏的师弟了。

只听呼延炳(披发头陀)阴阴地一笑道:“佛爷我某一方面的长进,可惊人得很,只可惜你一副尊容,不堪承教,否则,佛爷倒可以……”

丑老妪厉声截口道:“淫贼!别认为我老人家已在神前起誓,终身不开杀戒,你再要口中不干不净,我老人家可宁可违背誓言,也要教你躺在这儿!”

呼延炳狞笑一声道:“丑八怪,那你就先行躺下吧!”

手中精钢禅杖一招“横扫千军”,挟一片慑人心魂的锐啸,疾扫而来。

丑老姻一身黑衣无风自鼓,满头银发蓬飞,身形沉稳如山地,纹风不动,口中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你这兔崽仔还会藏私,好!我老人家称称你的斤两看……”

话声中,手中钢拐横扫,硬接硬架地,疾迎而上。

“当!”

震天巨震声中,丑老妪端立原地,凛若天神。

呼延炳却是精钢禅杖,被震飞十丈之外,双手虎口破裂,人也被退出八尺,呆立当场。

丑老妪震声叱道:“老贼!还不夹着尾巴给我滚!”

呼延炳钢牙一挫,狞笑一声道:“好!李四娘,这笔帐,佛爷我记下了!”

丑老妪态一敛,冷笑一声:“记下有什么用,凭你这块料,下一辈子也休想讨还!”

呼延炳道:“咱们走着瞧吧!”

转头向公冶子都扬声喝道:“子都,走!”

红衣姑娘一声清叱:“你也想走?没那么简单,留点东西下来!”

寒光一闪,淳于坤一声痛号,手捂左颊而退,原来他的一只左耳,已经不翼而飞。

与云氏父女恶斗中的屠士贵,闻声一惊,心神略分之下,被云铁城一掌震退三步,云中凤顺手一剑,透心而过,当场毕命。

呼延炳方自脸色一变。

“通臂神魔”朱振邦陡发豪笑道:“老朋友,咱们也该分点胜负才行!”

话声中,左手一记劈空拳,右手猿臂突伸,暴长一倍,“呼”地一声,击中了盖世雄的左肩。

但盖世雄临危反击,却也撕下朱振邦半截衣袖,踉跄地连退三步,才拿桩站稳。

朱振邦仰首狂笑道:“朋友,本来我该说声‘失礼’才对,现在也算是扯平,咱们两免啦!”

盖世雄冷然地道:“姓朱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一掌之仇,盖某人有生之年,誓所当报!”

朱振邦笑道:“朱振邦随时舍命奉陪,但愿你言而有信……”

同一时间,宋天行以“蚁语传音”功夫,向公冶子都道:“门主阁下,有人向我以传音功夫代你求情,你如果天良未泯,可得知难而退……”

公冶子都脸色大变,虛晃一招,纵出战圈,沉声喝道:“走!”

喝声中,已与呼延炳二人,双双纵身飞射,盖世雄与淳于坤,二人衔尾后随,顷刻之间,已消失于松林深处。

朱振邦与云铁城已着手就地掩埋屠士贵的尸体。

朱振邦向丑老妪努努嘴,低声道:“铁老,先去见见那位老人家吧!这儿的事,我一个人就行了。”

云铁城传音问道:“朱老,那位老人家是……”

朱振邦传音答道:“一丑,双仙,三妖,四怪,十大高人之首……”

云铁城身躯一震道:“哦……那么!这儿偏劳朱老啦!”

敢情方才云铁城父女与屠士贵恶斗时,并未听到呼延炳与丑老妪之间的话,否则,他是应该早就知道丑老妪的来历。

其实,丑老妪——“铁拐无盐”李四娘,虽然名列十大高人之首,其辈分,年龄也都高于其余九人,但论功力,却逊于“双仙”中的清虚上人,而仅与长春真人在伯仲之间而已。

云铁城拉着云中凤的手,走向宋天行身边……

此时,“铁拐无盐”李四娘正在向宋天行问道:“小子,你准备几时去‘紫金庵’?”

宋天行道:“天行准备晚间同云堡主一同前来向姥姥请安。”

李四娘道:“好!”

用手一指红衣女郎,接道:“这是神女门首座弟子南宫静,与我老人家虽然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以后你小子可要多多照顾她一点。”

宋天行躬身道:“天行遵命。”

李四娘道:“静儿,见过你宋师兄。”

南宫静向宋天行盈盈一礼道:“见过宋师兄。”

宋天行长揖还礼道:“南宫师妹好……”

云铁城已走了过来,肃容向李四娘深深一躬道:“云铁城见过李前辈。”

李四娘伸手虚空一托道:“云堡主不必多礼……”

一股潜劲,硬行将云铁城躬下去的身子,托了起来。

云铁城回头向云中凤道:“丫头,还不拜见李姥姥!”

云中凤应声盈盈拜倒道:“凤儿叩见李姥姥,愿姥姥福寿无疆!”

李四娘咧嘴大笑道:“好一张犀利而甜的小嘴……”

这回,她竟是伸于将云中凤扶了起来,一面揣摩着云中凤的骨节,一面仔细端详,点首赞道:“好!好!我见犹怜,确是可人儿……确是可人儿……”

目注云铁城,话锋一转道:“你们父女俩串通着拉近乎,看来,我老婆子明知是圈套也得往里钻了!晚间,带这丫头一起来吧!”

这话意已很明显,李四娘有意栽培云中凤一番。

对一个武林中人而言,这种好事,可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如今竟自己找上门来,怎不教云铁城父女大喜过望地,连称“遵命”!

不特此也!一旁的宋天行,也为之暗中高兴不已。

云中凤更是笑容可掬地,向南宫静敛衽一礼道:“小妹见过南宫姊姊,并对南宫姊姊方才的帮助,致最衷诚的谢意!”

南宫静落落大方地,一面还礼,一面笑道:“云姑娘太多礼啦!自家人有什么谢的……”

李四娘含笑截口道:“有什么话,晚间再说吧,静儿,咱们先走!”

在宋天行,云氏父女躬身相送中,李四娘已携住南宫静的手,破空飞去……

宋天行拍开宇文敖,帅维臣等五人的穴道,正容朗声道:“现在,诸位都完全自由了,何去何从,可以悉听尊便。”

宇文敖首先站起,向宋天行躬身道:“宇文敖今后余生,皆宋大侠所赐,如承不弃,愿追随宋大侠左右,以效微劳。”

其余四人,也相继站起,帅维臣接着向宋天行躬身道:“咱们‘黑白双煞’尉迟均、帅维臣兄弟,也愿追随宋大侠,听候驱策。”

“天台双杰”中的陈文,目注乃弟陈武,苦笑一声道:“老大,你我劫后余生,也别无选择余地了!”

陈武蹙眉问道:“老大,咱们家小呢?”

陈文长叹一声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老二,设使今天没宋大侠及时相救,你我早已尸横就地,那时候,你还能顾得了家小么?”

微顿话锋,转向宋天行躬身道:“宋大侠,陈文兄弟,也愿以今后有生之年,为宋大侠聊效犬马之劳。”

宋天行目光在五人身上一扫,慰然笑道:“诸位能够迷途知返,孽海回头,宋天行除衷诚为诸位祝贺之外,个人更深感荣幸欣慰!”

话锋略顿目注陈文兄弟接道:“贤昆仲的宝眷,被囚何处?”

陈文苦笑着摇摇头道:“不知道。”

宋天行蹙眉道:“我看,贤昆仲暂时隐于“金汤堡’中,在贵宝眷未救出之前,不必露面,兄弟当随时注意贤昆仲宝眷的消息,伺机加以营救。”

陈文、陈武双双躬身道:“谢谢宋大侠的关注!”

宋天行淡然一笑道:“已经是一家人了!贤昆仲可不能太多礼。”

目光横扫全场,朗声接道:“咱们该走啦!”

……

当天中午,“金汤堡”主云铁城在暖阁中为反正新生的宇文敖,尉迟均,帅维臣,陈文,陈武等五人设宴庆贺,“金汤堡”中,堂主以上人员,均应邀坐陪,盛况空前。

午宴过后,宋天行席不暇暖地,走向云铁城静修的“宁远楼”中,适时,云中鹤、云中凤兄妹也同时到达。

云中凤挨着乃父身边坐下之后,首先向宋天行娇笑道:“宋先生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宋天行扬扬手中的一卷白纸,淡然一笑道:“不敢当四小姐‘见教’二字,有点小事,须烦请贤兄妹费点神。”

略为一顿,正容接道:“这是‘小周天六合大阵’与‘反五行阵法’混合的一种奇门阵法,我想尽三天时间,在本堡周围要冲,略加部署,对今后本堡安全,或许不无小补。”

云中鹤、云中凤兄妹不由地,悚然动容,云铁城更是满怀激动地道:“老弟,你……你……”

宋天行含笑截口道:“老哥哥,我不希望由你口中听到见外的话……”

云铁城倏伸铁腕,隔桌握住宋天行的手掌,用力摇撼着道:“好!老哥哥生受你的了!”

宋天行接道:“在我的计划中,布置奇门阵法,仅仅是为本堡安全的第一步工作,目前,加上新收的宇文敖等五人,再配合原有的银杉卫队,大致说来,已不应再有什么问题。”

云中凤娇笑接道:“不错!仅仅这第一步计划,已比本堡的原有实力,不知强过了多少倍,宋先生那第二步计划,想必是更加妥善的了?”

宋天行道:“这第二步计划,能否顺利实施,目前还很难说。”

云中凤道:“宋先生能否请先行透露一点呢?”

宋天行沉思着道:“我想请‘紫金庵’中两位前辈奇人暂时驻节本堡……”

云中凤笑道:“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云铁城讶问道:“老弟,‘紫金庵’中,除了一位李老前辈之外,竟还另有一位前辈奇人?”

宋天行道:“是的!那另一位前辈奇人虽未列名十大高人之中,但一身功力,却也与李老前辈相差无几。”

云中凤道:“宋先生,哪是谁呢?”

宋天行道:“是目前神女门中,硕果仅存的长老,吕瑶琼前辈。”

云中凤、云中鹤同时一愣,云铁城却喟然长叹道:“两位前辈奇人,近在咫尺,而我竟懵然不知,想想真该愧煞!”

云中凤娇声问道:“爹,十大前辈高人中,除李姥姥之外,还有哪些人?”

她话虽是向乃父发问,但一双美目,却是深情款款地,盯着宋天行。

云铁城笑道:“老弟,这问题,我想还是由你来解答比较详尽一点。”

宋天行微笑地接道:“十大前辈高人中,‘一丑’就是‘铁拐无盐’李姥姥;‘双仙’是长春真人和家师清虚上人;至于‘三妖’,除了其中万劫魔宫宫主冉秋霜和香雪海主人公冶宏二人,已被家师与长春真人联袂剪除之外,还有一个‘北汉神雕’金大奇,至令下落不明……”

云中凤截口问道:“那‘北汉神雕’金大奇是否已遭了报应呢?”

宋天行苦笑着道:“这可很难说,也许已遭了报应了,也可能正埋首荒山,潜修绝艺中。”

话锋略顿,接着说道:“现在,说到‘四怪’,是以酒、色、财、气,‘酒’是‘酒弥陀’林少康,此人有酒万事足,是一位亦正亦邪的人物;‘色’是‘勾魂姹女’吕瑶红,说来此人还是现住于紫金庵中的吕前辈的胞妹,不过两姊妹却是一正一邪,互不往来;‘财’是‘穷神’洪令咸,此人见钱眼开,富可敌国,却是终年一袭百结鹑衣,并自号‘穷神’,由此一点,也足见此人之邪门;至于‘气’,那就是‘长春岛主’石无忌,此人度量狭窄,睚眦必报,是一位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

“总之,四怪之中,‘长春岛主’石无忌与‘酒弥陀’杜少康二人,行为虽怪,却不无可取之处,但‘勾魂姹女’吕瑶红与‘穷神’洪令咸二人,却令人不敢恭维的了。”

云中凤问道:“此四人中,除了‘长春岛主’石无忌据说因当年与长春真人共争‘长春’二字,发誓终身不履中原之外,其余三人是否还健在呢?”

宋天行道:“应该是还健在的,不过,最近二十年来,已没听到他们活动的消息了。”

云中凤接问道:“宋先生,当今武林中,是否还有人超过上述那十大高人的功力的呢?”

宋天行笑道:“这问题可很难说,但以江湖之浩大,武学之渊博,武功高于十大高人的人,应该是有的,不过,可能他们淡泊名利,平常不若十大高人之经常在江湖上走动,所以不为人知而已。”

微微一顿,含笑接道:“四小姐,这问题到此为止,咱们谈正经事吧!”

接着,将手中纸卷打开,四个人围坐着,由宋天行将阵中生克变化,和进出要旨,反复详细地,加以讲解,直到听讲的三人大致了解之后,才正容接道:“现在,咱们去做一番实地勘察,我想,今天晚上由三公子督促,立即开始动工……”

当夜,上灯时分。

神女门首座弟子南宫静悄然独自离开了“紫金庵”。

南宫静离开“紫金庵”后,约顿饭工夫,宋天行偕同云铁城、云中凤三人,联袂拜访“紫金庵主”了尘师太——神女门唯一长老吕瑶琼,和“铁拐无盐”李四娘。

了尘师太,年约六旬,身着灰色僧衣,中等身材,宝相庄严中却有着无比的慈祥和亲切。

在了尘师太的禅房中,经过一番寒暄和客套之后,首先由宋天行说明此行原委和经过,并婉转说出暂时请两位老人家移驻“金汤堡”的请求。

了尘师太轻轻一叹道:“天行,这请求,我不能答应你,不过,我可以代你请求李姥姥……”

目光移注李四娘,接道:“李姊姊,我看……”

李四娘笑道:“大妹子,不必说了,我暂时住到‘金汤堡’去就是,不过,我这决定,既不是卖你的人情,也不是看在宋小子那一副可怜相上,而是……”

目光移注在云中凤的俏脸上,没有往下说。

了尘师太“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看中了风姑娘的资质,有意再收一位有实无名的徒弟。”

李四娘微笑地点了点头。

云铁城喜在心头,口中却向爱女喝道:“丫头,还不拜见师傅!”

云中凤方待起身拜师,李四娘却伸手按住她的香肩,慈祥笑道:“孩子!我老人家不讲究这些俗礼,你我之间,也没有师徒的名分,以后,你也跟宋小子与静丫头一样,叫我一声姥姥就行了。”

云中凤娇声答道:“姥姥,凤儿记下了。”

李四娘转向云铁城道:“云堡主,我老婆子虽已答应住到贵堡去,但有一句话我得事先声明,我不会帮你杀人。”

云铁城欠身答道:“但能借重前辈虎威,使群魔镇慑,于愿足矣!云铁城怎敢请求前辈重开杀戒。”

李四娘道:“好!就此一言为定,明天我就住到贵堡去。”

略顿话锋,目注宋天行道:“小子心愿已了,现在该满意了么?”

宋天行欠身恭声道:“谢谢姥姥成全!”

云中凤偎在李四娘身边,娇声问道:“姥姥,那位南宫姊姊呢?”

李四娘神色一黯,幽幽叹道:“孩子,你南宫姊姊,貌艳如花,而命薄如纸,比起你来,她实在是太不幸了!”

云中凤满脸诚挚地道:“姥姥,凤儿能够给南宫姊姊分点忧么?”

李四娘目光在宋天行、云中凤二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默然半晌,才轻叹声道:“也许你们两人将来都有机会给她帮忙……凤儿,但愿你永远莫忘记方才所说的那一句话!”

云中凤没来由地,芳心一震,脱口说道:“凤儿自己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忘记的,姥姥,南宫姊姊有些什么困难呢?”

李四娘道:“你南宫姊姊,本是宦门千金,她的父亲南宫逸,官拜总兵之职,可是却被奸臣诬陷,以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如果不是她的师傅……现在神女门掌门人薛兰君及时抢救,她的一条小命也早就报销了,这是我所说的命薄如纸的原因之一。

“其次她现在是神女门的首席弟子,也即未来的掌门人,依例神女门的掌门人是不许婚配的,你想想看,这不是太残酷,也太不公平了么?”

云中凤默然地点了点头。

李四娘接道:“虽然,姥姥和了尘师太都曾为此而向神女门薛掌门人施用压力,要她更换首席弟子,可是,薛掌门人却以该门道统为重,不肯放弃像你南宫姊姊那种可遇难求的掌门人选,同时,你南宫姊姊也以‘此身皆恩师所赐,不愿使恩师为难’而婉转地拒绝了姥姥和了尘帅太的劝解,不过,谁都可以想到,她的内心是无比痛苦的。”

云中凤轻轻一叹道:“这的确是一件太不公平的事……”

李四娘道:“最近,她对査访当年诬陷她全家惨死的主谋人已有相当眉目,只不过没有找出证据来,当你们来此之前,她一个人又悄悄地走了。”

云中凤毅然地道:“姥姥,当南宫姊姊查出仇人是谁时,凤儿一定帮助她一臂之力。”

李训娘苦笑声道:“孩子,你的想法,是要帮她刺杀仇人,是么?”

云中凤道:“是的!”

李四娘道:“可是,你南宫姊姊的想法却不同,她要查出确证之后,仍然借重官家的国法去制裁仇人,那样一来,也同时可以使她的先父母所蒙奇冤,得以洗刷。”

云中凤道:“这办法固然好,可是,实行起来,恐怕不容易……”

宋天行心中一动,接道:“姥姥,这事情,也许宋天行可效点劳。”

李四娘注目道:“你有什么锦囊妙计?”

宋天行淡然笑道:“天行没什么锦囊妙计,不过,却有玄烨赠与恩师的一柄御扇,可以派用场。”

云中凤抢着欢呼道:“对啊!有那柄御扇,事情就好办了!”

李四娘也轻松地一笑道:“不错!这办法该可以使静儿完成心愿。”

这时,一个十三岁的小尼姑,领着周大刚走了进来,周大刚首先向宋天行躬身行礼,然后向云铁城尴尬地一笑道:“堡主……我……我……”

云铁城淡笑道:“过去的事情不必提了,这边坐吧……”

了尘师太目注宋天行道:“天行,还有什么事么?”

宋天行略一沉吟道:“有一位前辈奇人,不知大师和李姥姥能否猜出她的来历么?”

了尘师太与李四娘同声问道:“是怎样的人?”

宋天行道:“是一位功力很高的青衣蒙面妇人……”

接着,他将自第一次在湖滨与青衣蒙面妇人结识起,一直到当天下午在松林中所听到的神秘传音为止,详细地说了一遍。

了尘师太沉思着道:“此人分明与令师有旧谊,当然是正道中人,只是为何又向你代公冶子都求情呢?”

宋天行道:“天行所想不通的,也就是这一点。”

了尘师太道:“那人的身材怎样?有什么特征?”

宋天行道:“那位前辈中等身材,体态轻盈,虽然看不到她的面目,但约略估计,年龄约在三四十岁之间,此外,没看出有什么特征。”

了尘师太笑道:“孩子,像你所说这种模样的女人,实在太普遍了,实在无从猜测。”

略为一顿,转向李四娘道:“李姊姊是否已想出一点眉目了?”

李四娘木然地道:“我才没兴趣去猜这种哑谜哩!”

了尘师太尴尬地一笑道:“对!目前咱们不必多费脑筋,到时候,她自然会表明身分的……”

李四娘截口向宋天行问道:“小子,你师傅与公冶子都之间的关系,你已经知道了多少?”

宋天行苦笑道:“姥姥,天行所知道的仅仅是家师曾向公冶子都说过‘不再亲手杀他’的话……”

李四娘冷笑截口道:“所以,他要你这位宝贝徒弟代他收拾这一笔烂账?”

宋天行尴尬地笑道:“是的,同时他老人家还特别交代过,对公冶子都的夫人古双城要网开一面。”

李四娘冷哼一声:“算盘打得真好!也不愧是多情种子!”

了尘师太长叹一声道:“李姊姊,不必说了……”

李四娘怒声道:“为什么不能说!这一口闷气,我憋了几十年了,就这机会说出来,也好让年轻的一代有所警惕,而且,这事情对你来说,不但是无愧于心,也实在没有保守秘密的必要。”

当李四娘说到了尘师太的往事时,了尘师太脸上一阵抽搐,幽幽一叹,黯然垂首。

李四娘冷电似的目光在宋天行与云中凤脸上一扫,正容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这虽然是几十年以前的旧事,但却是老一辈的人血泪和毕生幸福所织成的惨痛教训,你们两个年轻人,可得特别牢记心头,免蹈前人覆辙!”

宋天行、云中凤二人同时肃容点了点头。

李四娘轻轻一叹,目注宋天行道:“你师傅,与这位吕家妹子——现在的了尘师太,和公冶子都、古双城夫妇,就是这故事中的四位核心人物。

“古双城与你师傅,本是一对并辔江湖,令人羨煞、妒煞的爱侣,可是古双城生性善妒,也爱使小性子只为了她这一缺点,才葬送了你师傅与吕家妹子的毕生幸福,也促成目前江湖上腥风血雨的无边杀劫。”

略顿话声,沉思着接道:“说来也算是天意,那时候,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人,有一天,我这吕家妹子在‘大别山’中遭遇到四个强敌的围攻,虽然幸亏你师傅及时赶到,救了她一命,但她却已负严重内伤,已经是魂虚冥府了。

“当时,你师傅取出师门疗伤圣药‘太乙返魂丹’喂给我这位吕家妹子,可是她已气若游丝,无法咽下,你师傅无奈之下,只好一时从权,以度气方式,将灵丹硬行喂进我这吕家妹子的腹中。”

顿住话锋,目光如电地注视着宋天行,问道:“小子,你认为你师傅当时的措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宋天行正容答道:“家师当时的措施,于礼仪或有可非议之处,但在救人为上的大前提之下,是不能认为不对的。”

李四娘向云中凤道:“丫头,你呢?”

云中凤道:“姥姥,嫂溺援之以手,古有明训,凤儿认为李老前辈当时的措施是对的。”

李四娘道:“如果你亲眼看到你心爱的情人,在跟别的女人嘴对嘴的亲热着,你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云中凤俏脸一红,讷讷地道:“这……这……”

李四娘接道:“你是先听取你的情人的解释?还是不问青红皂白,赏他两记耳光,就拂袖而去呢?”

云中凤骇然问道:“难道当时的一切,恰巧给古双城看到了?并且古双城还掴了李老前辈两记耳光,拂袖而去?”

李四娘长叹一声道:“可不是!事后,李逢春到处追寻古双城的踪迹,希望加以解释而重拾旧欢,可是天地之大,要找个人,谈何容易,何况这个要找的人,又是存心在躲避着他呢!”

云中凤脑际云光一闪,突然有了一个联想,但李四娘又适时接道:“这时,我这位吕家妹子,既感李逢春的救命大恩,无法酬报,又以对方因救自己,而使情侣误会反目,深感无以自处,几经考虑,乃毅然削发,遁入空门,同时,并请她同门姊妹,四处宣传,以期使古双城听到之后,消除误会而与李逢春重修于好。”

云中凤目注满脸黯然神色的了尘师太,肃容道:“大师,您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太伟大了!太伟大了……”

了尘师太幽幽地一叹道:“孩子,这根本谈不上伟大,我不过是尽个普通人应守的本分而已。”

云中凤黯然轻叹,目注李四娘道:“姥姥,吕老前辈既已自我牺牲,遁入空门,那么,古双城与李老前辈就该误会冰释才对,为何又有目前这种情况呢?”

李四娘道:“问得好!”

微微一顿,接道:“当我这位吕家妹子削发为尼的消息传遍江湖时,古双城与公冶子都双宿双飞的消息,也同时不胫而走……”

云中凤道:“姥姥,那古双城虽然度量窄,爱使小性子,但既与李老前辈交好,当不是坏人,那么,她怎会跟公冶子都那种人来往呢?”

李四娘道:“公冶子都那淫魔,为香雪海主人公冶宏的独子,人既长得风流倜傥,身边又多的是讨好女人的媚药,明乎此,你就不难想见此中奧秘……”

云中凤俏脸一红,默然垂首。

李四娘接道:“事后,李逢春曾由侧面加以调查,证实古双城是中了公冶子都的迷药而失身,迨木已成舟,也就只好死心塌地的跟着公冶子都了。”

宋天行长叹一声道:“于是,家师在心灰意冷之余,也愤而遁入空门……”

李四娘道:“不错!你小子还不算糊涂!”

云中凤接问道:“以后呢?”

李四娘道:“以后,李逢春于无意中曾邂逅过古双城,在那种情形之下,相逢有如隔世,自然彼此之间,都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李逢春于临别时,却谆淳以诱导公冶子都改过向善为嘱,而古双城也毅然决然地承诺过。

“可是,事隔不久,李逢春却又亲自碰上公冶子都正在……正在……做一件令人发指的事,当时,李逢春气愤之下,本想一掌将公冶子都击毙,但却顾虑古双城的终身幸福,迟迟未曾下手。

“也恰此时,古双城赶了来,与公冶子都双双向李逢春苦苦哀求,并指天为誓,决不再犯。

“当时,李逢春心肠一软,乃脱口说出‘只要你能从此改过向善,我此生决不杀你就是’之语。

“但话已出口,又感到像公冶子都这种人所说的话,决不可完全相信,于是又立即补充说:‘可是我要特别警告你!别以为我已说过此生不再杀你,你就可以不顾誓言而继续为非作歹,我个人固然得受诺言的约束,但我的徒弟却照样可以收拾你……’”

李四娘微顿话锋,轻叹一声道:“这是你们几位前辈尊长的恩恩怨怨,也是一段极少有人完全清楚的武林秘辛……以后的事情,你们业已身经目睹,自然也就不必再行赘述了。”

云中凤沉思着道:“姥姥,凤儿想起那位青衣蒙面前辈来了,那可能就是古双城前辈……”

李四娘笑道:“丫头,你是根据哪一点,做此假设的呢?”

云中凤嗫嚅地道:“这个……”

她很想将与青衣蒙面妇人在“金汤堡”的钟楼顶上那一段对话说出,可是却讷讷地羞于启口,“这个”半晌,才赧然一笑接道:“凤儿根据她一再向宋先生代公冶子都求情这一点上加以推测。”

此话虽然是口不应心地临时凑合,却也颇为有点道理。

李四娘含笑摇首道:“丫头,你太敏感了!首先,我要提醒你:你们所看到的青衣蒙面妇人是中等身材,可是真正的古双城却是高头大马的北地胭脂,这是你那构想不能成立的原因之一。

“其次,据小子方才所说,公冶子都那厮也没听出那女人的口音来,试想!天下有听不出自己床头人的口音的事么?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据我所知,古双城对公冶子都已算是一对恩爱夫妻,她如果认定公冶子都不是宋小子的敌手,尽可以挺身而出,联手对付宋小子,有什么理由要降尊纡贵地去向一个后生晚辈求情呢?更有什么理由要暗中向着宋小子呢?”

云中凤黛眉微蹙地道:“姥姥说的也确是至理,看来凤儿是太敏感了!”

李四娘笑道:“傻丫头,谁教你自己朝牛角尖里去钻哩!”

……

第四天清晨,宋天行骑着那匹白龙驹,独自离开了“金汤堡”。

半个时辰之后,“通臂神魔”朱振邦偕同两位银衫卫士,也悄然踏上征途。

翌日午后,宋天行与“通臂神魔”朱振邦等人,都先后到达“金陵”,住进“铁记钱庄”中。

宋天行征尘甫卸,立即在住所的静楼中,接见铁记钱庄的掌柜毛子奇。

毛子奇谢坐之后,首先正容说道:“报告宋先生,属下……”

宋天行淡笑截口道:“毛兄,兄弟已辞去‘金汤堡’总管之职,这称谓方面,请毛兄最好斟酌一下。”

毛子奇道:“宋先生,堡主已有通令,宋先生在精神上仍是本堡总管,行踪所至,一律视同堡主亲临……”

宋天行眉峰微蹙地道:“毛兄,兄弟不惯这些俗札,兄长最好随便一点。”

略为一顿,接道:“好!毛兄请接着说下去。”

毛子奇道:“宋先生,今天辰牌时分,有一位神秘的青衣蒙面妇人到这儿来过。”

宋天行微微一怔道:“怎么说?”

毛子奇道:“她说,明夜三更,请宋先生前往‘聚宝门’内,‘秦淮河’边,陈尚书故宅中接回徐太夫人。”

宋天行朗目中异彩连闪,半晌,才接问道:“还有别的么?”

毛子奇摇摇头道:“没有了,不过,她临走时又说,计划如有变更,会随时通知。”

宋天行问道:“毛兄,那‘聚宝门’内的陈尚书故宅,住的是些什么人?毛兄平常曾注意过么?”

毛子奇尴尬地一笑道:“属下愚蠢,平常竟未曾注意过……”

宋天行淡然笑道:“兄弟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毛兄毋需自责,其实,也是敌方太过狡猾,我想,换任何人在此,也不见得比毛兄有更多的表现,是么?”

话锋微顿,正容接道:“毛兄,你上次所送密函中,太过简略,现在,请再详细点复述一遍。”

毛子奇略一沉思道:“当属下送出密函的前一天,曾在‘怡红院’中,见到红红姑娘,此时属下才明白,红红姑娘就是神女门金陵分坛的负责人。

“当时属下曾以徐大侠被‘一统门’劫持的消息奉告,并转询徐大侠是否曾对她有什么交代?

“她说:徐大侠丹子被劫持的消息,早已知道,不过,她与徐大侠之间已经有三个月没通消息了,所以在徐大侠被劫持前的一段时间中,徐大侠并没对她有过什么交代……”

宋天行道:“那失镖的消息,是否也是红红姑娘所提供?”

毛子奇道:“是的!当时红红姑娘告诉属下,有关‘金汤堡’失镖一事,她已于无意中获得一点线索,那是她手下一位姑娘的狎客,于酒醉住宿时,在梦呓中所泄露……”

宋天行道:“那斯是怎么说的?”

毛子奇道:“据红红姑娘所转告,那厮呓中含含糊糊地说:‘好老小子……五千两银子就想……封住我的嘴……咱们走着瞧吧,哼,只要大爷我向“金汤堡”透露……看你还……能不能独吞那无价之宝……’,所以,红红姑娘断定那厮就是参与劫夺‘金汤堡’重镖中的一分子。”

宋天行注目问道:“那厮是什么来历?”

毛子奇道:“红红姑娘说,那厮是总督署侍卫,姓白,名振武。”

宋天行冷笑着自语道:“不错!果然是那老贼在暗中主持。”

毛子奇讶然问道:“宋先生,你说是谁在……”

宋天行漫应道:“西门杰。”

毛子奇骇然道:“西门杰?那不是督署总文案么?”

宋天行道:“不错!”

毛子奇道:“属下曾经查问过,没有认识,不过,宋先生如果要找那白振武,属下可以另想办法。”

宋天行道:“毛兄请道其详!”

毛子奇道:“属下一位同乡,也是任督署侍卫……”

宋天行道:“贵同乡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么?”

毛子奇道:“他是知道的……对!这办法不妥当……”

宋天行微笑接道:“不错!是不太妥当,这问题且容我详加考虑后,再行决定,现在,我想知道红红姑娘是否还在不在‘怡红院’?”

毛子奇一愣道:“红红姑娘已于四天之前调往总坛了,据她说,接任的人名叫红玫,最迟七天之内当可到达,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红玫姑娘联络。”

宋天行沉吟少顷之后,道:“毛兄请派人去‘怡红院’打听一下,看那位红玫姑娘来了没有,好了,毛兄请回去吧!”

毛子奇连连应是,躬身退出……

当夜,二更过后。

金陵城中,两江总督署的后花园中捷逾飞鸟似地飘降一位功力奇绝的夜行怪客。

他,一袭蓝杉,轻衫蒙面,只有一双亮若晨星的双目,露在外面,闪耀着冷电似的寒芒。

说来也令人发噱,就在夜行怪客丈远外,还立着一个神气活现的带刀劲装壮汉,可是,敌人近在咫尺,他却漫无所觉。

蓝衫蒙面怪客,冷冷一笑,目光飘向箭远外,还有灯光露出的一幢精致的小楼。

接着,身形飞闪,像一阵风,飘向精致小楼三楼上一间有着灯光射出的雕花窗棂之前。

栏杆旁的带剑卫士方自一惊,但他的嘴才说一半,却再也合不拢地变成木头人了。

蓝衫蒙面怪客从容地举手叩门,室内,一个威严的语声,打着南京官话道:“什么人?”

蓝衫蒙面怪客道:“我!”

“格”地一声,蓝衫蒙面怪客已用指力划断门闩,将房门推了开来。

室内是一间布置豪华的书房,灯影摇红中,一位脑满肠肥,红光满面的锦袍老者正在批阅公文,他闻声之后,脱口怒叱道:“混蛋!谁叫你进……”

那“进来”的“来”字尚未说出,却被跟前的情况震惊得呆住了。

蓝衫蒙面怪客掩上房门,顺手拖了一张椅子,将房门堵住,语气温和地道:“马大人,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不过,也不许你声张,懂么?”

原来这位锦袍老者,就是两江总督马如龙,那么,蓝衫蒙面怪客自然是宋天行了。

马如龙不愧是方面大员,应变态度超人一等,当下微微一呆之后,立即镇静地反问道:“壮士是缺少盘缠?”

宋天行笑道:“马大人不以为我是来行刺的?”

马如龙道:“有点像,不过……”

顿住话锋,伸手指了指案头上那“我心为秤,不能随人低昂”的座右铭,淡笑接道:“本督行事,一向但求心之所安,可以说,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所以,我从来没顾虑到有人会向我行刺。”

宋天行注目漫应道:“但愿如此,马大人,草民夤夜惊扰,既非缺少盘缠,也不是行刺,但却有一点琐事,希望大人能予释疑。”

马如龙道:“壮士有什么话请尽管问,只要不涉及朝廷军国机密,本督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天行道:“那么,草民先谢过大人了!其实,草民所要提出的问题,决非大人所想像的那么严重,只是小事一件!”

马如龙指了指他旁边的一张椅子道:“壮士请坐!”

宋天行泰然地坐下之后,才注目问道:“马大人,有关贵署所委托振威镖局那一宗失镖的真实来历,能否请坦率见示?”

马如龙一愣道:“壮士是……”

宋天行道:“草民是受金汤堡堡主云铁城之托,专为查询那宗失镖的详情而来。”

马如龙道:“壮士是认为那一宗失镖的来历,跟被劫之事,有甚因果关系么?”

宋天行道:“不错,下民却有此种构想。”

马如龙不以为然地道:“这……不可能吧!”

宋天行道:“马大人是根据哪一点而下此断语?”

马如龙道:“因为那件珍珠衫是本署总文案西门杰所呈献。”

宋天行暗中“哦”了一声,注目问道:“那西门总文案曾向马大人说过珍珠衫的来历么?”

“没有。”

“那么,西门总文案将此价值连城的宝衫呈献马大人之前,是否曾提过什么条件?”

“这……”

宋天行注目沉声道:“马大人,为了便于破案,也为了马大人的前途,我希望马大人不要有所隐瞒。”

马如龙脸色微微一变道:“有如此严重么?”

宋天行道:“草民决非危言耸听!”

马如龙沉思着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他仅仅是要求这督署总文案的职位。”

宋天行道:“马大人就为此轻易地答应了?”

马如龙淡然一笑道:“这督署总文案一职,虽然官同五品,颇具权威,但毕竟算是为本督办事的专员,而且这职位纵然没有提出交换条件,本署也得礼聘一位适当的人员,如今,既有人以非常优厚的条件来干求,本督为什么不接受呢?”

宋天行点点头道:“有理,不过,草民却认为此中恐怕另有隐情。”

马如龙正容道:“本督所说,完全是实情,壮土不肯相信,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宋天行低声笑道:“草民岂有不相信大人之理!不过,事出常情之外,如果大人与草民互易立场,大人能不无疑惑么?”

马如龙微微一笑道:“不错,起初本督也对他深具戒心,不过,一年以来的事实证明,却不但使本督非常满意,而且也消去了暗中的疑虑。”

宋天行道:“马大人知道那西门总文案的来历么?”

马如龙道:“这个,本督是知道的,他是江湖上颇负侠名的一位大侠客……”

宋天行道:“这是西门总文案自己说的?”

马如龙道:“不!那是介绍他来本署的一位本署侍卫说的。”

宋天行注目问道:“马大人,那位引介西门总文案进入贵署的侍卫,是叫白振武么?”

马如龙点点头道:“是的……噫!你怎会知道?”

宋天行笑道:“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哩!”

微顿话锋,正容沉声接道:“马大人,草民再请教一事,当珍珠衫被劫案发生的前三天,西门总文案与白振武侍卫,是否都因公外出,一直到劫镖消息传到督署之后才回来?”

马如龙沉思少顷,才点点头道:“不错!”

宋天行道:“那白振武是几时进入督署来的?”

马如龙道:“已经一年半了,也就是在西门总文案进入本署的半年之前。”

宋天行道:“那西门总文案进入贵署之后,一共推荐过多少人进来?”

马如龙道:“记不清了,大概有四五个。”

“这些人都安排在侍卫队中?”

“不错!”

宋天行沉思着道:“前此,西门总文案赴‘金汤堡’查询失镖案时,回署后,曾否向马大人提过一个名叫宋天行的人?”

马如龙一愣道:“没有提起过。”

宋天行那露在纱巾外的精目中神光一闪,冷笑一声道:“看来此老贼的确是包藏祸心,倒可以放手做了!”

马如龙惑然地道:“壮士此话怎讲?”

宋天行道:“马大人,草民就是宋天行,当西门杰赴‘金汤堡’查案时,宋天行正承令‘金汤堡’总管之职,当时,以贵宾之礼接待西门杰的是我,但以后,却因双方话不投机,我不得不使出手腕,让他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马如龙神色一变道:“有这等事?”

宋天行徐徐揭下蒙面纱巾,淡然一笑道:“当然,西门杰不向我宋天行下跪,而是向这件东西下跪。”

“刷”地一声,亮出了那枘使西门杰向其下跪的钦赐御扇。

当宋天行揭去面纱之瞬间,马如龙但觉眼前一亮,方自暗叹着世界上竟有如此俊美而英姿飒爽的男人,却不料念转未毕,蓦然脸色大变,霍然站起,撩袍向宋天行诚惶诚恐地拜将下去。

宋天行一收御扇,同时扬掌虚空一托,一股潜劲,将马如龙已拜下去的一半身子,硬生生地托了起来,然后歉然一笑道:“马大人不必拘礼……”

马如龙既惊凛,又困惑,更惶惑地垂首截口道:“此是朝廷体制,下官不敢失礼!”

“本督”立即改为“下官”,究其实也不过为了小小一柄折扇,专制时代之帝王淫威,可真是够瞧的了!

宋天行笑接道:“宋天行不是钦差,此间又无御史在座,马大人似可不必太过拘谨。”

马如龙依然垂首恭答道:“下官不敢!”

宋天行微微一笑道:“御扇已经收回了,马大人请坐!”

马如龙这才抬起头来,讪讪地坐了下去。

宋天行正容接道:“马大人,并非宋天行有意请出御扇使你受窘,但不如此,则不能消除你心中对我的疑念,所以,唐突之处,尚请海涵。”

马如龙淡然笑道:“宋……天行大侠太言重了!下官岂……”

宋天行截口笑道:“马大人,宋天行生平最厌闻这‘大侠’二字,请马大人最好还是像方才一样称我一声‘壮士’比较受用一点。”

马如龙笑道:“那么,称“先生’如何?”

宋天行笑道:“只要不称‘大侠’就行!”

马如龙正容注目道:“宋先生御扇是……”

宋天行正容接道:“那是先皇赠与家师的纪念品。”

马如龙“哦”了一声道:“那么,先生此刻,是否还另有任务?”

宋天行道:“宋天行此行仅仅是为了查询那珍珠衫的疑案而来!”

微顿话锋,注目沉声道:“马大人,根据方才你我之间的谈话判断,宋天行可以下一个大胆的结论,那劫走珍珠衫的人就是贵督总文案西门杰!”

马如龙身躯一震道:“可是那珍珠衫本来是他所有,既已送给下官献与朝廷,又有什么理由要……”

宋天行淡笑截口道:“江湖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了!你马大人不容易了解,而事实上也不需要了解。”

马如龙困惑地低声自语道:“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宋天行笑道:“以马大人的睿智,如果能知道西门杰的真实来历的话,也就不难想见其余的了!”

马如龙道:“宋先生能否为下官释疑?”

宋天行道:“马大人,说出来也许你还是难以相信,那西门杰是横行云贵一带的独行大盗,江湖中人都叫他‘独眼秃鹰’。”

马如龙不胜惊讶地“哦”了一声,道:“他竟是独行大盗?”

说来也难怪马如龙要惊呼出声,堂堂两江总督署衙门竟由一个江洋大盗来担任总文案,纵然不出纰漏,传出去也是一个笑话,如果一旦传到京城中那些御史老爷的耳中,后果岂能设想!

宋天行淡笑接道:“我知道马大人心中多少还有点疑惑,但等我将证人请来之后,真相就会大白了!”

马如龙张目讶问道:“宋先生所说的证人是谁?”

宋天行道:“那就是贵署侍卫白振武,我想也该要来了。”

马如龙长叹一声道:“宋先生,此刻下官方寸已乱,你看这事情该怎样处置才好呢!”

宋天行注目问道:“对于振威镖局失镖的事,马大人是否还要继续追究?”

马如龙道:“如果果如宋先生所言,那自然只好作罢!”

宋天行道:“那就行了!至于西门杰那厮,可由我宋天行来对付。”

略顿话锋,轻叹一声道:“不过,还担心他……”

猛然,一声厉喝遥遥传来:“鼠辈,给老夫躺下!”

赫然竟是“通臂神魔”朱振邦的声音。

宋天行神色一变,促声道:“马大人速觅安全地点躲藏……”

话声中,人已穿窗而出。

夜空中,传来西门杰的“叽叽”怪笑道:“朱振邦,纵然你那位胯下匹夫的少主亲自赶来,也未必能将老夫怎么样,凭你还……”

“轰”地一声巨震,朱振邦的语声怒吼道:“匹夫,你也不过如此!”

西门杰的语声笑道:“彼此彼此!嗨!姓朱的,你那钻过狗洞的少主人,果然来了。”

说话之间,宋天行一串朗笑,身形似天马行空,疾射朱振邦的身旁。

“通臂神魔”朱振邦与西门杰交手之处,是位于马如龙那静楼西北箭远外的花园中。

此时,朱振邦左手挟着一个青衫人,正须发怒张地卓立一个荷花池边,独目中神光有如电炬般,他凝神对面丈远的西门杰,钢牙“格格”作响,一见宋天行到来,立即敛住威态,恭敬一礼道:“少主好,老奴幸未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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