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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官府潜奸

每一天天黑都在同一个时候,可是今天天黑的似乎特别迟,只因为有人盼着天黑。

天黑了,家家户户都上灯了,只有这座宅院还是漆黑一片。

起更了,初更,一,二更,宅院里没动静,有人从宅院门口过,可就没有人往里走。

好不容易终于盼到了三更,熬到了时候,宅院里仍没有动静。

齐玉飞把海明四个唤了过来,道:“到现在为止,我还不能确定这个姓云的跟那身怀通记钱庄银票的那个人有没有关联,也就是说我没有办法确定他跟苗疆八峒的人,跟劫掳赵德正的案子有没有关联,不管他有没有关联,他总涉嫌杀害陈家一家六口,谋占人家的房产,这种事我不知便罢,知道了就绝不能不管,眼下我守株待兔希望已然落了空,只有另找追查的方向,咱们五个人分成两路,海明乐进到通记钱庄,去试着逼逼那个掌柜,看看能不能有些收获,车雷、廉英,跟我到按察分司去查证一下这个姓云的,究竟是不是按察分司的人,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在存放马匹处会面……”

目光一凝,望着海明乐进道:“记住,不许轻易伤人,别的不必多问,只问他姓云的长的什么样,究竟是干什么的就行了。”

海明道:“您放心,我们俩这就去么?”

齐玉飞微一点头道:“走吧。”

海明恭应一声,跟乐进双双一躬身,就要走。

廉英忽然轻喝说道:“别动,爷,快看。”

他一双目光直盯在十几丈外那宅院的门口。

马上几个人都看见了,有个黑衣人步履轻快地到了宅院门口,四面看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海明喜得跳脚道:“乖乖,终于来了,真不容易啊,你要是再迟一会儿……”

那黑衣人进了宅院又关上了门。

车雷忙道:“爷……”

齐玉飞平静地道:“看见了么,是个怎么样的人。”

廉英道:“练家子。”

乐进道:“糟老头儿一个,恐怕就是在街坊见过的那个。”

齐玉飞道:“可有么特征?”

廉英道:“天又黑,又那么远,看不见。”

齐玉飞道:“记着,他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头,少了一根指头。”

廉英一怔道:“您怎么知道……”

齐玉飞道:“刚才他推门的时候我看见了。”

廉英又复一怔道:“您真行。”

车雷道:“爷,咱们不动他么?”

齐玉飞摇摇头,没说话。

车雷道:“他要是明天才出来呢。”

海明抓抓头道:“我真恨得牙痒痒的。”

车雷道:“可不是只你一个人这样儿。”

廉英道:“你们谁知他进去干什么去了?”

“废话,”车雷道:“这是他的住处,他进去还能干什么去,只怕这时已经钻被窝了。”

乐进冷笑一声道:“他一个人还真敢住啊,也睡得着。”

海明道:“干这一行的杀的人太多了,他还怕这个!”

车雷冷哼一声道:“我倒希望冤魂索命掐死这兔崽子。”

臁英摇摇头道:“神鬼怕恶人,不到该死的时候这种人命大着呢。”

海明道:“神鬼怕恶人,咱们可不怕恶人,以我看他伸腿瞪眼的时候快到了。”

车雷道:“咱们四个,他一个,到时候只怕谁也不会让谁。”

宅院的门突然开了,那黑衣人走出来随手带上门又往来路走去。

齐玉飞双眉一扬道:“跟着他。”

有了齐玉飞这句话,海明四位分成四路掩了过去,齐玉飞走在最后。

黑衣人在夜色中低头疾走,脚下飞快,只见他走大街、拐小胡同,足足走了一顿饭的工夫,然后停在了一处。

海明一打手势,示意乐进三个停步隐身。

其实用不着他打手势,乐进三个,甚至连跟在最后的齐玉飞也看见了,黑衣人停身处是两扇窄门儿前。

两扇门儿朱红,门口还挂着一盏灯,所以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五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黑衣人没敲门,门里头似乎也没有上闩,黑衣人推门就进去了,然后又关上了门,这才听见门闩响。

海明从暗处掠到齐玉飞跟前,道:“爷,那兔嵬子进去了。”

齐玉飞道:“我看了,咱们待在外头等他。”

海明道:“您以为他今晚上他还会出来?”

齐玉飞说:“我不敢说,不过他总有出来的时侯。”

海明道:“您打算等他出来之后再跟他。”

齐玉飞道:“不错,我要看看他要到哪些地方去,会不会到按察分司去。”

海明道:“那么这两扇小门儿里的……”

齐玉飞道:“暂时先不惊动他们,我不怕他们跑了。”

忽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只见有个挑着挑儿的小贩从胡同那一头走了过来,挑儿上有盏小灯,而且挑儿上还直冒热气儿,敢情是个卖“油茶”的。

那卖油茶的一路吆喝着挑着挑先往里走,到了两扇小窄门儿前居然把挑儿放了下来歇下了。

海明眉锋一皱道:“这家伙,什么地方不好歇,这不是碍事儿么?”

齐玉飞道:“不要紧,他做他的生意,咱跟咱们的人……”

只听一阵门闩响,两扇小隐门儿里出来个人,是个瘦瘦的中年人,穿一身蓝袍。

海明道:“里头的人不少嘛。”

只见那卖油茶的冲那蓝衣人一哈腰,说道:“君爷您公忙,这么晚了还出去?”

那蓝衣人点头“嗯”了两声,算是答话,然后匆匆忙忙的走了。

齐玉飞一打手势示意乐进三个跟踪,然后对海明道:“海明,喝碗油茶去。”

海明一点就透,从暗里隅里闪出,迈大步往那卖油茶的行去。

卖油茶的一见有人走过来,忙招呼说道:“这位爷,吃吧。”

海明到了挑儿前,那卖油茶的已俐落地给他倒了碗油茶,海明边喝边跟卖油茶的说话,挺热的一碗油茶他转眼工夫喝完了,付了钱走了回来,往暗隅里一拐,挨近齐玉飞道:“我的天,热死我了,明儿个舌头非起泡不可。”

齐玉飞道:“少废话了,说正经的吧。”

海明道:“刚才那家伙是按察分司的捕头,姓君,这儿是他的‘小公馆’!”

齐玉飞道:“我刚才听见一声‘您公忙’,就知道他是官家,经这一证实就更不会错了,走吧,咱们赶去吧。”

刚转身要走,海明忙道:“爷,里头那个糟老头儿……”

齐玉飞道:“这位君头儿刚才出来的时候我见了,他右手只有四个指头,你说咱们该跟谁?”

他转身行去。

海明怔了一怔,飞步跟上去。

两个人追上乐进三个,只见乐进三个仍分三路不近不远的缀着那姓君的蓝袍人。

海明道:“爷,咱们现在已经摸清他的底了……”

齐玉飞道:“没听我说么,我要看看他要到哪些个地方去。”

海明道:“爷,您的意思我懂,可是这一点恐怕您疏忽了,他现在是以本来面目出现,无论到哪儿去,恐怕都跟咱们要查的,扯不上多大的关系了。”

齐玉飞呆了朵道:“说得是,没想到你还真不错。”

海明一咧嘴道:“我这是福至心灵。”

齐玉飞道:“行了,叫他们三个回来吧。”

海明答应了一声窜了出去。

转眼工夫之后,海明带着乐进三个回来了。

齐玉飞说明了不必再跟的道理后,道:“走吧,咱们这就回咱们存放马匹处去。”

海明道:“怎么,您不到按察分司去?”

齐玉飞道:“咱们都够累的了,养养精神明天再说,不用着急,反正他也跑不了。”

五个人回到了客栈里,齐玉飞把海明四个召进了自己的屋,吩咐海明四个都坐下后,他道:“以你们看,赵德正被掳这件事,跟官家有没有关联?”

廉英道:“当然有,这个姓君的不就是官客么?”

海明三个没说话,显然都是同意廉英的看法。

齐玉飞又问道:“以你们看,赵德正被掳这件案子,可能跟官家哪一方面有关联。”

海明道:“要是以以往的例子,跟赵大人为人及官声看,这件案子应该跟东厂有关系。”

车雷道:“我也是这么想。”

齐玉飞点点头道:“任何人都会这么想,可是这么想并不见得对。”

海明道:“怎么,爷。”

齐玉飞道:“你记不记得咱们碰见过东厂的大档头费楚天。”

海明道:“记得啊,怎么不记得?”

齐玉飞道:“他带人出京的目的何在?”

海明道:“名义上是找寻赵大人,其实他们东厂怀的是什么鬼胎,谁还不知道?这一点从他们当时想下手那位赵姑娘就可以得到证明,他们想赖都赖不掉。”

齐玉飞道:“我所以说你们想的不见得对,问题就出现在这儿,东厂既然掳去了赵德正,他们为什么还派出费楚天来找?东厂既然已经掳去了赵德正,眼下还在忙的什么?”

海明呆了一呆道:“对,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说它跟官家没关系,这里头偏偏牵涉到有官家的人,要说这件事跟官家有关系……”

“爷,”廉英忽然说道:“您看这个案子会不会是官家别的方面……”

齐玉飞摇头说道:“我想不出官家还有哪一方面干这种事儿的。”

廉英道:“那么,某个人呢?”

齐玉飞点头说道:“这倒有可能,只是,哪个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使这么多的江湖豪客为他所用,甚至把苗疆八峒的人都勾进了中原来,他有多大前程,几颗脑袋,敢给苗疆八峒撑这个腰壮这个胆?我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来。”

乐进忽然说道:“我看别是这样吧,这件事根本就跟官家没关系……”

海明道:“胡说,眼前这个姓君的,难道不是官家的人。”

乐进道:“眼前这个姓君的确是官家的人,可是官家的人不见得个个好操守,能不被人家花大钱收买?”

齐玉飞“嗯”了一声,点头说道:“这倒是,官家的人要是个个好操守,也没有贪官污吏跟公门败类了。那么以你看苗疆八峒的人跟这中原豪客,他们劫掳赵德正又是……”

乐进道:“透许赵大人得罪过谁,跟谁结过仇,以赵大人的为人跟官声看,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齐玉飞道:“赵德正已落进他们手里,剩下的只有赵夫人跟那位赵姑娘了,不管是对付赵德正也好,对付赵夫人母女也好,用得着这么多人么?用得着动用苗疆八峒那庞大雄厚的实力么?”

乐进道:“这个透许他们藉着这件事一不做,二不休,另有所图。就像你说的,他们想席卷武林。”

齐玉飞点了点头道:“你这种说法倒是近些,不过究竟是不是这样,还有待咱们的査证。等明天去一趟按察分司希望可有进一步的发现,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睡去吧。”

海明等四个恭应一声都站了起来。

按察分司衙门头不怎么大,可带着几分慑人的庄严气氛,当然,盖房子都是一样盖,泥水匠不可能给参进两字庄严去。只因为它是个“揍人”“关人”的地方,所以它庄严,慑人,古来多少人一进法曹就吓得发抖,就是这个道理。

按察分司的两扇大门刚开没多久,海明大踏步到了门口,手往前一伸,一张名帖递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两个衙役看了他一眼道:“干什么?”

一个衙役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海明道:“不知道我也不来了。”

两个衙役互相望了一眼,右边衙役道:“你要见谁?”

海明道:“当然是你们‘分巡道’。”

右边那个衙役上下打量了海明一眼,有点轻视,“你要见我们分司?”

海明道:“不行么?告诉你,没让你们分司亲自去接,已经算客气了。少啰嗦,往里递吧,要不然我可闯了!”

右边衙役脸色一变,要发作。

左边衙役忙递过一个眼色拦住了他,然后望着海明道:“你是哪儿来的。”

海明把名帖往回一收,大步登上石阶,两个衙役过来要拦,海明一抬手,两个人全坐下了,差点没滚下石阶,海明看也没看他俩一步便进了按察分司大门,两个衙役爬起来嚷嚷着追了进来。

他俩的喉门儿挺大的,八成儿是因为喊惯了“堂威”,这一嚷嚷马上惊动了里头,四个佩刀衙役跑出来拦住了海明,“干什么的,站住!”

这时候后头两个也赶上来了,指手划脚地嚷着道:“这家伙硬往里闯,拦都拦不住他。”

只听对面一名衙役道:“瞎了眼的东西,也不问这是什么地方……”

“叭”地一声挨了海明一个大嘴巴子,半边脸马上肿了不说,嘴唇儿破了,牙也掉了,还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跑到按察分司来打人,这还得了,拿下了!”

不知哪个喊了这么一声,于是拔刀的拔刀,露铁尺的露铁尺,眼看就要动手。

只听一声干咳传了过来:“什么事儿这么大叫大嚷的,也不怕吵了大人的觉?”

随着这话声,里头出来个身穿灰的瘦老头儿背着一双手,挺有架势的。

几个衙役立即收手退后,一名过去哈腰把事情禀报了一番,当然说是海明硬闯法曹,还动手打人。

这还得了,瘦老头儿一听便扬眉瞪了眼,望着海明沉声说道:“你是干什么的。居然敢闯按察分司,还逞蛮打人。”

海明答先问道:“你老是……”

瘦老头寒着脸道:“我是按察分司的萧师爷。”

海明淡然一笑道:“到底让我碰见一个懂事的了,萧爷该问问两个站门的,我为什么硬往里闯……”

萧师爷道:“不管为什么你也不能硬闯按察分司。”

海明把名帖往前一递,道:“萧师爷请先看看这个再说话。”

萧师爷没动,大剌剌地道:“接过来给我看看。”

一名衙役劈手夺过那张名帖,转过身哈腰出双手递向萧师爷。

萧师爷这才慢条斯理地伸手接过名帖,看了看,冷冷说道:“沐昌祚,我们大人不认识这个人。”

海明笑笑说道:“敢情你也不怎么样,这位沐爷是云南沐家的人。”

萧师爷道:“云南沐字,我们大人没有那么远的朋友……”

忽一凝目道:“是不是云南黔国公府……”

海明咧嘴一笑道:“不错,你总算想起来了,这位沐爷就是沐少爵。”

萧师爷脸上变了色,马上沉不住气了,一双手也从背后挪动到了前头来,冲海明一拱手道:“请问尊驾是……”

海明一笑说道:“萧师爷前倨而后恭,我不过是个奴才角色,少爵的贴身护卫。”

这还得了,沐少爵的贴身护卫,真要论起来只怕比他们这“分巡道”官阶都大。

萧师爷慌了手脚,白着脸忙道:“衙役们有眼无珠,该死,该死,实在该死,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多包涵,您千万包涵,请问少爵现在……”

海明听见了一人步履声,当即说道:“只怕是已经进来了。”

刚说完这句话,齐玉飞已经带着乐进三个走来。

海明道:“这就是我家少爵。”

萧师爷两腿一弯,当地跪了下去。

几个衙役早已傻了眼,萧师爷一跪,他们也忙跟着跪下去齐玉飞道:“老先生上了年纪,不必多礼!海明,替我扶起老先生来。”

海明过去伸手一架,萧师爷整个人离了地,海明道:“萧师爷,我们少爵不喜欢这个,你站好了说话吧。”

萧师爷一连应了四声“是”硬不敢抬起头来。

齐玉飞道:“原来是按察分司的师爷,失敬,烦劳往里报声,就说沐昌祚要见分司。”

萧师爷忙道:“是,是,少爵先请客房坐坐。”

他一顿喝道:“还不快报与大人知道。”

几个衙役爬起来狼狈地往后奔去。

萧师爷旋又躬下身去。

齐玉飞道:“请师爷带路吧。”

萧师爷答应两声,当即往里行去。

走完一条青石小路,一座客厅般小屋出现眼前,萧师爷把齐玉飞几个让进去,倒了一杯茶哆嗦着端了过去,向几上一放,差点没洒了,然后垂手站立门边,连大气儿也不喘一口。

海明轻咳一声道:“萧师爷,分司还没起来么?”

萧师爷猛一哆嗦,忙道:“是,不,现在后衙阅卷。”

海明道:“这么说我们少爵倒耽误了他的公事了。”

萧师爷急得头上都崩了青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好。

齐玉飞替他解围,道:“麻烦萧师爷去催催分司吧。”

萧师爷如逢大赦,恭应两声弯腰退了出去。

听不见萧师爷的步履声了,齐玉飞抬眼望向海明:“你何必难为人家一个幕室。”

海明道:“喝,您没看见刚才他那架式,幸亏他只是个幕室,要有个几品官阶,不吃了人才怪。”

齐玉飞道:“也怪不得他,官场里的人,哪个能不染上这种风气。”

分海明道:“这位分巡道可是位勤快人儿,什么时侯了,还赖在这里呢。”

一阵急促步履由远而近。

海明道:“来了,爷,您可得煞煞他的威风。”

海明话刚说完,一个五旬上下的青衣老者已到了门口,垂手躬身,恭声说道:“卑职萧衍告进。”

齐玉飞道:“萧大人请进。”

青衣老者萧衍低着头走了进来,一撩衣襟,就要下跪。

齐玉飞站起来架住了他,道:“我是出来玩儿的,路过郑州,特来看看萧大人一区之事,所以我递帖求见,请不要多礼,坐下说话。”

萧衍道:“卑职死罪,不知少爵驾临,未曾远迎。”

说归说,他可比萧师爷镇定得多,脸上看不出一点慌张神色来。

齐玉飞一抬手,笑说道:“萧大人别客气了,我微服出游,跟百姓没什么两样,萧大人正值公忙能拨冗见我,那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请坐下说话吧。”

他先坐下去。

萧衍告个罪也跟着落了座。

齐玉飞看了他一眼,笑说道:“我吵了萧大人的觉了吧。”

萧衍微微一欠身,不慌不忙地道:“卑职昨夜阅卷迟了些,一直到四更才歇息,因之今天早上起晚了。”

齐玉飞道:“萧大人辛劳,我一早就跑来打扰,很感不安。”

萧衍又一次欠身道:“卑职不敢。”

海明浓眉皱耸了两耸,没说话。

齐玉飞道:“既然萧大人公忙辛劳,我不便多打扰,还把我的来意直说了吧,萧大人,我是来告状的。”

萧衍为之微微一愕道:“请少爵明示。”

齐玉飞道:“贵公司里可有位姓君的捕头?”

萧衍道:“回少爵,确有此人。”

齐玉飞道:“他来了么?”

萧衍道:“容卑职问问。”

当即转脸向外道:“师爷,君武来了没有?”

只听见萧师爷在外头恭声应道:“回大人,君武还没有来。”

萧衍转过脸来刚要说话。

齐玉飞已然开囗说道:“我告的就是这个人,请萧大人派个人叫他一声,只说萧大人有事找他,别的不必多说。”

萧衍恭应一声,当即吩咐了下去,然后转过脸来满脸讶异神色地欠身说道:“少爵,但不知君武犯了什么法?”

齐玉飞道:“他害死了‘西关’一个姓陈的人家一家大小六条性命,而且还霸占了人家的房产。”

萧衍道:“有这种事?少爵是怎么知道……”

齐玉飞道:“萧大人还是等君武来了之后,当面问他吧。”

齐玉飞不说,萧衍这个分巡当然不便再问,这时候萧衍脸上已变了色,但他仍不失镇定,道:“好大胆的君武,知法犯法,这还得了!尤其他是个执法的捕头,居然……”

只听一阵急促步履声由远而近,有人在外头低声说了几句话,随见萧师爷哈着腰走了进来,他迟疑着道:“请大人出去一下……”

萧衍道:“少爵在此,有话直说就是。”

萧师爷答应了一声道:“禀大人,君武死了。”

齐玉飞为之心头一震。

萧衍霍的站了起来,道:“怎么说,君武他……死……在什么地方。”

萧师爷道:“在……在他家里。”

萧衍道:“他是怎么死的。”

萧师爷道:“根据派去的人说,他是杀了他那个女人之后自戕的。”

萧衍道:“怎么说,他还杀了人?”

萧师爷道:“回大人,是的。”

萧衍震声说道:“好大胆的君武,他居然敢……马上派人去把凶宅封起来,通知君武及那女子的家属去收尸。”

萧师爷答应一声就要走。

“慢着,”齐玉飞站起来道:“萧大人,我想到现场去看看。”

萧衍转过身来欠身说道:“少爵尊贵之躯怎好……”

齐玉飞含笑说道:“萧大人别把我看娇嫩了,沐家历代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伏尸盈野、血流飘杵的场面,不知凡几,我虽然没上过战场,但这次远来中原也经历过不少的凶险,要真那么娇嫩的话,我也就不出这越远门了。”

萧衍迟疑了一下道:“既是少爵一定要去,卑职不敢再行阻拦,容卑职命衙役备马……”

齐玉飞道:“不必了,我先走一步,萧大人随后赶来吧。”

他带着海明四个行了出去。

齐玉飞带着海明四个是步行,走得不算快,萧衍带着一众捕快衙役是坐轿,来得却相当快。齐玉飞五个人刚到那两扇窄门前,萧衍的轿子也随后赶到了。

萧衍下轿子便诚惶诚恐地道:“卑职近年来两腿风湿,不良于行……”

齐玉飞道:“萧大人别客气,我走路走惯了,不能说我走路就让别人也跟我一样走路。”

萧衍道:“多谢少爵不罪。”

立即转身命捕快衙役打开了门。

齐玉飞带着海明四个先进门直往里去,过一个小院子便到了上房,那君武就在堂屋里,一条绳子把他吊在房梁上,脚下还倒个凳子,敢情是上了吊,舌头都跑出来了,死像好吓人。

萧衍命衙役把君武放下来,斜靠在椅子上,君武圆瞪两眼,舌头虽说跑出来了可是脸色却没变。

齐玉飞伸手摸了摸君武,他一怔,道:“萧大人,君武刚死不久,尸体还有微温。”

萧衍伸手一摸,的确,君武身上还有微温。

他道:“少爵所见极是,想必他是在卑职派人来找他之前不久悬的梁……”

转眼望向一名衙役道:“那女子呢?”

那衙役抬手往自己身后一指,道:“回大人,在屋里。”

转身过去掀起了帘子。

萧衍冲齐玉飞一欠身道:“少爵请。”

齐玉飞道:“我不客气了。”

他带着海明四个行了进去。

这间屋是间卧房,中等摆设,可见得君武这个人并不怎么捞钱,梳妆椅上趴着个女子,看背影年纪不大,背心上插着把刀,这是致命所在,别处没见伤,头发蓬蓬的,右手还拿把梳子、衣裳松松的,可能前头还没扣。

萧衍道:“一刀毙命,好狠的手法。”

齐玉飞道:“萧大人认为是君武行凶之后自缢么?”

萧衍道:“少爵指点。”

齐玉飞道:“萧大人是本区司法主管,我看先听听萧大人的高见。”

萧衍沉吟了一下道:“以卑职看,确是这样。”

齐玉飞道:“君武行凶杀人之后自缢?”

萧衍道:“是的,卑职是有把握的。”

齐玉飞道:“萧大人是根据……”

萧衍手一指梳妆台上那个女子道:“少爵请看,这女子面向铜镜,她被害的时候没有转过身来,甚至连转身的时间都没有,足见她是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被害的,也就是说她丝毫没有反抗,从这一点看,也足以证明进房到她背后来的人是熟人……”

齐玉飞没说话。

萧衍接着说道:“女子梳妆是闺房里的事,一般说来都避讳外人,这女子在衣衫不整的情形下仍坐在梳妆台前梳妆,从这一点也已知道进房来这个人跟她的关系至为密切,用不着避讳,这种人只有一个,她的夫婿,在这人说就是君武。”

齐玉飞点头说道:“萧大人分析得很有道理……”

萧衍道:“少爵夸奖,卑职执法多年,这一类的案子见过不少。”

齐玉飞点头,道:“我知道萧大人是个经验丰富的司法主管,那么,以萧大人看,君武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忽起杀心?”

萧衍道:“少爵,行凶杀人的原因很多,而君武跟女子的关系以及现场的情形看,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情杀。”

萧衍又道:“君武跟这个女子的关系本不正常,这种女子的来历出身也多半不正,她不可能是因为一个情字爱了君武,她对君武或许有什么贪图,也就是说她跟君武根本没有情可言,当初她能跟君武,日后照样也能跟别人,以卑职看多半是因为这女子见异思迁,另有别的人,而君武对她还颇有迷恋,所以君武在眼看自己就要失去所爱,又忍受不了她投入别人怀抱的情形下,跟她来了个同归于尽!”

萧衍的分析听起来的确不错。

这种不正常的结合根本不可能有情义,即便有,那也是不稳固的,迟早会出事。

照眼前的情形看,君武行凶之后自缢的原因,似乎也只有这种可能。

齐玉飞沉吟了一下道:“萧大人,在这种情形下,男女双双是不是多半会有争吵?”

萧衍道:“确是这样。”

齐玉飞道:“可是眼前并没有争吵的迹象,女子背向外,正如萧大人所说,她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的,丝亳没有挣扎,丝毫没有反抗。”

萧衍目光一凝,道:“听少爵的口气,少爵对眼前这件案子,似乎是有所怀疑。”

齐玉飞微点头道:“萧衍,一听大人说,我的确是有点怀疑……”

他把赵德正被虏失踪,以及他参与侦査,一路追踪到郑州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萧衍脸色微变,睁大了一双眼睛道:“赵大人被劫虏的事,卑职已有耳闻,也曾密令辖下暗中注意,郑州地面的来往,却没想到君武也牵涉在这件事里,他太大胆了,简直太大胆了,该死,该死,他死有余辜……”

齐玉飞微一抬手道:“萧大人不必自责,贵辖区地广人多,萧大人公务繁忙,分司里那么多的人,谁也没办法一天到晚跟在下属后头监督他们的一举一动,再说他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分司里,这不能怪萧大人。”

萧衍深深一躬身道:“多谢少爵不罪之恩,然而卑职辖下既有这等不法之事,卑职多少也有失职之嫌,这件案子了了之后,卑职当呈文省司,自请处分。”

齐玉飞道:“萧大人勇于负责,我只是钦佩,不便阻拦。”

萧衍道:“少爵夸奖,卑职受之有愧,少爵适才所说的怀疑……”

齐玉飞道:“我怀疑这是灭口。”

萧衍道:“卑职斗胆,以卑职看,君武之死跟少爵所说的文件事无关,少爵刚才说过,少爵到郑州来之后侦查行动直很小心,并没有被人发觉,既是这样,他们怎么能杀君武灭口?”

齐玉飞道:“萧大人不觉得君武死得时候太巧了么?”

萧衍道:“或许是巧合,少爵请想,要是有杀君武灭口,他进屋行凶,这女子怎么可能还在梳妆台上里面坐着……”

齐玉飞道:“萧大人,会武的人身手是相当快速的,那凶手既是存心杀人而来,他进来的时候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

萧衍道:“少爵,外头还有个君武,君武不会随便放他进入内室的,要说那人是在制君武以后才闯进来的,君武身手不错,双方必得经一番打斗,那么屋里这个女子岂有稳坐妆台不动的道理?”

齐玉飞道:“萧大人,来人一定跟君武很熟,君武不会怀疑,他要出其意制住君武,那只消举手之劳。”

萧衍道:“君武身上并没有伤痕。”

齐玉飞道:“萧大人,以指点人死穴,身上是看不出任何伤痕的。”

萧衍呆了一呆道:“这个卑职就外行了,少爵可以查看下君武的身上。”

齐玉飞点了点头道:“萧大人说得是。”

他转身行了出去。

他一出来,萧衍等自然也跟着行了出来。

到了外头,萧衍当即命衙役解开了君武的衣裳,齐玉飞查得很详细,把君武前后几处致命的要穴全看了,没有,一点毛病都没有。

萧衍在一旁问道:“少爵看出什么来了么?”

齐玉飞摇了摇头道:“看来是多虑了……”

“爷,”海明一旁说道:“会武的人要想死,办法多得是,怎么君武偏偏会挑上吊?”

萧衍道:“或者他起先不想死,杀了那女子出来之后,越想越觉着人生乏味,这才萌了死念,要是用刀自绝,他还得到屋去拔起那把匕首……”

海明道:“他可以自点心窝,或者自碎天灵盖,一个会武的人上吊自杀,这种事还没见过。”

齐玉飞摇头道:“不管怎么说,君武身上没有伤痕,嘴里也没有渗血,从这两点看,他是自杀而非他杀是不会错的,既然是自杀,那就该如萧大人的说法……”

萧衍道:“少爵是没有什么怀疑了,卑职是否可以下令贴封……”

齐玉飞道:“萧大人尽管下令就是。”

萧衍一欠身道:“少爵请。”

齐玉飞转身就要往外走。

廉英忽然说道:“爷!慢着。”

齐玉飞停步回身,只见廉英一双目光落在刚才君武脚下那张小凳子道:“爷,这张凳子上有脚印,可是不是君武的脚印。”

齐玉飞忙向前一步俯下身凝目看去,的确凳子上有一双不大清晰的脚印还带点儿泥,任何人一看都可以看出这是一双薄底快靴留下来的痕印。

而如今君武脚上穿的,却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幸亏廉英眼尖,要不还真错过了。

齐玉飞直起腰跟萧衍说话。

萧衍已然说道:“少爵,这双脚印透许是衙役们刚才抱君武时留下来的。”

齐玉飞道:“不,萧大人记错了,刚才衙役们放下君武时,脚并没有踩凳子。”

萧衍脸色一变道:“要是这样,案情就有了新发现了。卑职刚才的分析也要被推翻了,只是少爵,君武要是他杀,身上为什么没有伤痕?”

齐玉飞扬了扬眉道:“我要再看看君武身上。”

萧衍当即又派人解开了君武的衣裳,这回甚至连裤子也脱了,脱得光光的。

齐玉飞从头到脚又在君武身上查了一遍,这回比刚才还仔细,可是一点毛病也查不出来。

齐玉飞皱了眉。

海明忽然说道:“爷,他是不是中了什么迷药昏过去了,然后被人踩着凳子放了上去?”

齐玉飞道:“门敞开着,不可能是……”

一顿忽道:“找找看有没有茶水……”

海明走到茶几边拿起了茶壶道:“爷,壶里的茶是昨儿上剩的,今儿个还没沏茶呢,看情形他们连早饭都没有吃呢。”

齐玉飞眉锋皱深了三分,道:“这就怪了,要说是他杀,怎么什么也找不到,要说他是自缢,凳子上这对脚印又是哪儿来的……”

萧衍苦笑一声道:“事到如今,卑职也不敢妄加推测了。”

齐玉飞没再说话,一双目光凝注在君武身上,从头到脚,然后又从脚到头,缓慢异常的来回看着。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伸一指往君武右太阳穴摸去,君武的太阳穴上有着紫色一点,跟颗痣似的。

齐玉飞手指一摸,那颗看似紫色小痣般的东西没了,倒是齐玉飞那根手指上添了一些淡淡的紫色浓液。

齐玉飞脸色一变,道:“在这儿了。”

萧衍脸上也变了色,急道:“少爵,这是……”

齐玉飞道:“萧大人请看,君武右太阳穴上有个小孔般大小的小洞,要不是从那小洞里渗出这么一点血来,任谁也不会留意他太阳穴才是致伤所在。”

萧衍退回来道:“少爵,这是什么东西伤的?”

齐玉飞道:“也许是梅花针一类的暗器,淬过毒,现在还在太阳穴里!”

萧衍往外看了看,道:“这么说凶手是从外头……”

齐玉飞摇头说道:“不,这种暗器过于细小,远距离力道不够,近距离一定会被君武发现,以我看,来人是挨近君武身侧下的手。”

萧衍道:“挨近身侧君武不更会……”

齐玉飞道:“萧大人,来人是君武的熟朋,君武没有防备他会下毒手,而且这类暗器打出时候只能用甩手之力,不能用弹,抬手甩手之间,君武也可能会惊慌,尤其它淬过毒使用的时候非戴手套不可,要是我没有猜错,射进君武太阳穴里这个细小的针状暗器,应该是装在特制的射筒里,藉弹簧之力打出去,他射中君武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扑进了内室。”

萧衍道:“这么说来倒让少爵怀疑对了,君武果然是遭人灭口的,卑职辖区里一向清静,如今竟发生了这种事,君武罪不容诛,死不足惜,可是卑职身为本区的法司主管,不能不追查这件事,卑职这就派人……”

齐玉飞一抬手,道:“萧大人,不是我小视你辖下的执法力量,赵德正遭人劫虏这件案子牵涉很广,这里头没有一个不是好手,眼下杀君武灭口的这个人既然也是一流身手,你辖下的这些人手难以对付,还是由我来慢慢侦查吧。”

萧衍道:“多谢少爵,只是卑职职责所在……”

齐玉飞道:“赵德正被人劫虏这件事已惊动朝廷,锦衣卫跟东厂都派有人侦查这件事,省里要是责怪下来,自有我替萧大人你说话!”

萧衍道:“既是这样,卑职敢不遵命,只是劳动少爵……”

齐玉飞道:“沐家跟萧大人都是食用明朝俸禄,萧大人你就不必跟我客气了,别为这件事耽误了别的事,萧大人请回衙吧,我还要留在这儿看看,只要留下几个人看守凶宅,候人收尸就行了。”

萧衍躬身领命,当即派出几个衙役留守凶宅,之后又施礼带着其他的人出屋而去。

海明拉过一把椅子想叫齐玉飞坐下。

齐玉飞一摇头道:“我不坐,你进去看看,看仔细点,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也看看君武有没有藏着什么。”

海明转身到屋内去了。

齐玉飞冲垂站立一旁的四个衙役摆摆,道:“你们不必站这儿了,这儿没你们的事,外头歇着去吧,有事儿我会叫你们。”

四个衙役受宠若惊,连忙答应退了出去。

只听内室砰砰响,想必是海明在找东西。

车雷道:“爷,还要查哪儿。”

齐玉飞道:“等海明出来以后再说。”

他说话的时候没看车雷,两眼直盯着那张有脚印的小凳子。

车雷跟着问了一句:“爷,您在看什么?”

齐玉飞摇摆头,道:“我在想,咱们毕竟还是不够小心,到底还是让人发觉了。”

车雷不以为然道:“爷,我们四个可没有发觉有谁盯过咱们……”

齐玉飞摇头说道:“别不承认,要不然君武怎会遭人灭了口?”

车雷道:“这……那……说咱们什么时候露了行藏……”

齐玉飞道:“查钱庄的时候,到街坊打听的时候,昨儿晚上问那卖油茶的时侯,都可能露行藏。”

车雷道:“那些时候并没有别人……”

齐玉飞道:“这倒是实情,我知道你们办事会小心,可是君武毕竟是让人杀了,线索断了。”

廉英道:“除非钱庄里有他的人,要不卖油茶的是他们的人,君武这小子自己都不知道,咱们绝不可能露行藏,再说,要是咱们昨儿晚上露了行藏让他们知道了,他们昨儿晚上就该下手了,怎么也不会等到今天早上呀,您说是不是?”

齐玉飞呆了呆道:“你最后一句很有道理,要是咱们昨儿晚上,或者昨儿晚上以前露了行藏,他们断不可能等到今天才下手。”

“是啊!”廉英道:“有这么巧的事儿,咱们今个一大早去了分司衙门,打算拿这小子,这小子就遭人下手灭了口,赶到这儿来的时候,这小子身上还没凉呢。”

乐进道:“爷,照这情形看,像是咱们到分司衙门去的时候才露行藏的。”

廉英“哈哈”一声,两手一拍道:“别是毛病又出在分司衙门吧。”

齐玉飞道:“刚到分司衙门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我是一直等见了萧衍后么才说出来意的,我跟萧衍说话声音不大,外头不可能听见,当时也没人离开……”

车雷道:“怎么没有,萧大人不是派人叫这小子了么,也许他们机警,马上就发觉不对劲了。”

廉英道:“除非到这儿来叫这小子的那个衙役……”

车雷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咱们要是没侦查,不也是不知道这位分司衙门的捕头有问题么?”

乐进猛击一掌,道:“对,毛病准在那衙役身上,找他。”

齐玉飞微一摇头道:“不对,不可能是那个衙役,咱们听说出了事就赶来了,这中间的时间很短,君武的尸体不可能凉得这么快,照君武尸体触手还温的情形推测,他被杀的时间应该在咱们进分司之后,见萧衍之前。”

廉英道:“爷,要照你这么说,只怕毛病还是出在分司衙门里,咱们在外头看得清楚,海明进去之后,站门那两个衙役也跟了进去,咱们进了分司衙门之后,那两个衙役还在,海明对面站着那位萧师爷与四名衙役。一直到萧师爷让您进去坐时,那四个衙役才奔向后衙通报去了,那两个站门口的也转身去了大门,会不会毛病就出在这六个人身上。”

齐玉飞道:“不会吧,那时候咱们还没见着萧衍,他怎么会知道,咱们是干什么去的?”

廉英道:“咱们从洛阳开始,一路追查到郑州,这些日子以来难得没露过行藏,只怕他们早知道咱们是谁,暗地里已经准备了。”

齐玉飞点了点头道:“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咱们一露面他们就警觉咱们是冲着他们来的,所以他们赶快跑到这儿来杀君武灭口。”

海明从里头走出来。

齐玉飞道:“找着什么了么?”

海明摇摇头道:“以我看君武不可能在这儿藏着什么,要藏什么应该藏在西关陈家。”

齐玉飞点了点头,没说话。

廉英当即把他三个跟齐玉飞刚才所说的、所怀疑的告诉了海明。

海明目光一凝,望着齐玉飞道:“爷,您也怀疑毛病仍出在分司衙门么?”

齐玉飞道:“难道你不觉着君武死的时候太巧么?”

海明沉吟了一下道:“的确,这小子早不死,偏偏咱们进入分司衙门之后,见着萧衍前这段时间里让人灭了口,实在让人怀疑……”

话锋一转道:“爷,他们也够奸滑的,杀了君武之后还布置了这么个现场。让人以为君武杀了他女人之后上吊的,偏偏萧衍上了当,还说了那么一番大道理。”

齐玉飞道:“咱们要是没发现君武右太阳穴处至命伤,不也差点上了他们的当么?现在想想我真后悔,早知道毛病会出在分司衙门,我就不动声色顺着萧衍的看法,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回来查了,这样可以稳住他们,使他们一时半会不会逃离郑州,如今这一张扬么,只怕他们已经跑了。”

廉英道:“那……咱们还能在郑州查出什么来。”

只听一阵急促步履声从大门方向传了进来。

廉英一凝神道:“这是谁?”

海明道:“管他是谁呢,反正有事他会进来见爷的。”

这步履声走进来了,可是没有往上房来,折向东屋去了,转眼工夫之后又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从东屋方向往外去了,听声音不像同一个人,但走得比刚才来得那个人还快。

海明双眉一扬道:“这是什么规矩,来来去去的也不知道到这几来禀报一声,我去看看。”

他扭头就要走。

齐玉飞抬手拦住了他,道:“这两个人来去匆忙,你去看看可以,但别跟人计较什么规矩不规矩。”

海明答应一声走了出去,他大步去了东屋没多大工夫,他步履飞慌地带着衙役回来了,齐玉飞一眼就看出这个衙役不是萧衍留下的那四个里的。

果然——

海明一进来便道:“爷,又出事了,这人刚从分司衙门来,他说后衙有个使唤的小子失踪了,刚才萧衍留下的那四个里,有一个是那个使唤小子的哥哥,这人是来给他送信儿的,换他回分司衙门去看个究竟。”

齐玉飞道:“有这种事儿……”

目光一凝,望着海明身后那衙役道:“那个使唤下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那衙役忙道:“回少爵,是在我们大人回衙之后才发现的。”

齐玉飞道:“怎么见得他是失踪了,不是有事出去了?”

那衙役道:“回少爵,后衙的使唤下人是不许随便出去的,甚至连到前衙去都不行,有事外出必得先禀报后衙管事,魏风的兄弟不见了,问管事,管事根本就不知道,足见……”

只听又是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进来,随见萧师爷带着一个衙役匆匆地跑了进来。

齐玉飞站起来一步跨到门口,道:“萧师爷,什么事……”

萧师爷老远便弯下了腰,只这么几步路,跑得他直喘:“禀少爵,衙里出了事,大人请你去看看。”

齐玉飞道:“是不是有人失踪的事。”

萧师爷一怔,抬头道:“你怎么知道……”

齐玉飞道:“我已经知道了,萧师爷先请回吧,我随后就到。”

萧师爷恭应一声,带着那衙役又匆匆的走了。

齐玉飞当即吩咐眼前那衙役,转告另三个好好看守凶宅后,带着海明四个也跟了出去。

萧师爷坐的是轿子,齐玉飞等却比萧师爷的轿子早到了分司衙门。

萧衍已经在衙前恭候了,齐玉飞等一到,他就要往客房让。

齐玉飞道:“我不坐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请萧大人传后衙管事来一趟。”

萧衍当即转身叫道:“刘昆,过来。”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汉子从后头急步走了过来,低头垂手到了萧衍跟前。

萧衍道:“少爵有话问你,你可要实话实说。”

后衙管事刘昆道:“奴才知道,奴才绝不敢说瞎话。”

萧衍转过身来道:“少爵,他就是卑职的后衙管事刘昆。”

齐玉飞早就藉着萧衍跟刘昆说话时打量过刘昆了,只见这位后衙管事约莫三十多岁,瘦瘦的身材,一脸的素明悚色,齐玉飞道:“失踪的那个使唤下人多大年纪?”

刘昆不慌不忙道:“回少爵话,魏林今年刚十八岁。”

齐玉飞道:“魏林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刘昆道:“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奴才今天早上没看见过他。”

齐玉飞道:“那么谁发现魏林失踪了的。”

刘昆道:“回少爵,是奴才,大人回衙,奴才找他打水倒茶侍候,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后衙的下人有事外出必将先告诉奴才,魏林并没有告诉奴才他要出去,所以奴才认为他失踪了,就赶紧禀报了大人。”

齐玉飞道:“魏林是什么时候到分司来的,怎么来的?”

刘昆道:“回您的话,魏林是两年前进衙侍候大人的,他有个哥哥叫魏风,在分司当差,魏风的母亲在两年前因病去世,魏风把他兄弟带到分司来恳求大人收留,当时魏林只有十四岁,大人看他可怜才把他留到了后衙。”

齐玉飞道:“魏林的哥哥回分司来了,说人呢?”

萧衍道:“卑职认为君武之死跟魏林突然失踪可能有关,已命人把魏风看管起来了。”

齐玉飞道:“请萧大人传他前来,我问他几句话。”

萧衍道:“少爵,魏风的话可信么?”

齐玉飞道:“要他有关联,听说他兄弟失踪也早跑了,岂会跑到分司来自投罗网。”

萧衍忙道:“是,卑职糊涂。”

他立即转身传下话去。

没多工夫,两个衙役押着魏风到了,一见齐玉飞在此,忙赶前两步跪下去,叫道:“小人兄弟俩冤枉,求少爵开恩。”

萧衍沉声喝道:“魏风,你这是干什么,喊冤么,你说是没罪,我会放你,你要是有罪,少爵也救不了你!少爵有话问你,还不站起来老老实实的答话。”

萧衍这位分巡道胆是够大的,是他把魏风押起来的,现在魏风当着他的面喊冤,他心里不高兴,而且话里也很明显的带了出来,意思是说:你要是没罪,衙不会难为你,你要是有罪,休说沐家少爵,就是皇上也救不了你。

海明四个听出来了,脸上马上变了色,海明两道浓眉一扬,就要说话。

齐玉飞马上用眼色止住了他,道:“萧大人说得不错,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要是真犯了法,谁也救不了你;可是你要是无辜,你放心,谁也动不了你,站起来老老实实答我问话。”

魏风从地上爬起来,垂手恭立,没敢再多说一句。

齐玉飞道:“我知道你无辜,要不然你一听说你兄弟失琮了,你也早跑了,绝不会再到分司来,只是,你又怎么知道你兄弟也冤枉?”

魏风道:“回少爵,他是小人的兄弟,小人怎么不知道,他不过十来岁的孩子……”

齐玉飞道:“在江湖上,十来岁的孩子了不得的大有人在。”

魏风道:“少爵,本人兄弟根本不会武,他怎么杀得了君头儿那种好手。”

齐玉飞道:“你知道他不会武?”

魏风道:“小人跟他吃一个娘的奶长大的,整天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小人的爹过世后,家里的轻活重活儿都是他一个人干,连一趟远门也没出过,他又跟谁学武去。即便他学过两天武,也绝杀不了君头儿那种好手啊。”

齐玉飞道:“那么你说,他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魏风道:“这小人就不知道了,或许他有什么急事来不及说就出去了。”

齐玉飞道:“前衙有人看见魏林出去么?”

“回少爵”刘昆道:“奴才前门后门都问过了,没人看见魏林出去,不知道他是从别处走的。”

魏风霍地扭过头来道:“刘管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兄弟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也知道,难不成他还会窜房越脊翻墙出去。”

萧衍沉声喝道:“魏风大胆,这是什么地方,当着少爵面,你居然敢……这跟咆啸公堂有什么两样,给我拉下去。”

两个衙役答应一声,就要拉魏风。

齐玉飞一拾手道:“慢着,萧大人,我想为魏风求个情。”

萧衍一欠身道:“卑职不敢,少爵有话,卑职自当遵从。”

齐玉飞转望向魏风道:“魏风你不该这么冲动,你护你兄弟,从衙下失踪,刘管事也有他的责任,自然是各有各的说辞,他都没怪你,你怎么能怪他?”

魏风低着头没说话。

齐玉飞转眼望向萧衍,道:“萧大人,魏林住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

萧衍一欠身道:“是,少爵请,刘昆带路。”

刘昆恭应一声,转身往后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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