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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同病相怜

霹雳叟洪万,自以为既落在上官先生手中,不死必伤,却不料竟是对自己如此客气,所吩咐的职务,只不过是护送玄衣道长回转天山,这种工作,实在是意想不到的轻松。

他哪里又晓得,这工作之讨厌,当时不住点头道好,遂装着皱眉道:“前辈可另有交待么?”

上官先生一笑道:“你先不要高兴,你二人既是生死之交,自然你不会舍他而去的,是不是?”

洪万翻了一下眼皮道:“你老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先生含笑道:“我只问你是也不是?”

洪万想了想,才点头道:“这个当然,我洪万对朋友最是忠心,慢讲是送他到天山,就是天边,嘿!”

他眯缝了一下眼,干笑道:“我洪万也会送他去,更何况还受你老人家如此吩咐,你老人家放心吧!”

上官先生哈哈一笑,挑了一下拇指道:“对!这才是好朋友,想不到玄衣道长,居然能交到如此朋友,纵然有如今下场,也够他骄傲的了!”

洪万不由老脸一喜,心头真有讲不出的意味,当时双手一抱,羞笑道:“你老取笑了!”

上官先生赫赫一笑道:“我才不给你开玩笑呢,”

讲着回头看了石继志一眼,抿嘴一笑,又回过头来,扬了一下眉毛道:“可是……”

讲到此,却忍不住又笑了笑!

霹雳叟洪万一怔,心道:“这老家伙,为什么老笑?莫非有什么阴谋不成?”

这么一想,洪万立刻吃了一惊,当时把内心一番喜悦,化作乌有,惊疑道:“你老人家还有事么?……”

上官先生摇头道:“事情还是只此一件,只是,你要先明白,护送他一路也非易事呢!”

洪万皱了一下眉,低下了头,心中不由想到:“奇怪!这其中尚有什么难处么?”

玄衣道长此时呆若木鸡的坐在一旁,内心充满了气愤沮丧。

他们讲话,他本是装着不闻,可是时候久了,却也不能一直装下去。

这时听到二人所谈之言,全是为了护送自己之事,心中更是又酸又苦,暗忖自己本来是一身负奇技之人,想不到一霎那之间,却变成了这样,一起一坐,似较常人还要差劲儿。

他心中那份难受,就不要提了,本心只想,那洪万赶快答应下来,送自己出去算了,却不想,他偏有这么多问头,此时竟自皱眉不已,似乎把自己看成了一个大大的累赘!

这一来,他心中气就更大了。

当时冷笑了一声道:“我不要他送,自己也能回去!”

接着冷冷一笑,哼道:“我还没死呢!”

洪万不由脸一红,惊惶道:“道长可千万不要误会,小弟受道长大恩,慢讲是护送至天山,就是为道长赴汤蹈火,也是万死不辞,道兄!你千万……”

才讲到此,上官先生呵呵大笑了起来,洪万不由中止了话,偏头看着这个怪人。

玄衣道长更是怒目以视之,他内心此时真是把上官先生恨到了家。

上官先生笑声一敛道:“你二人也不要争论!”

他似忍不住又要笑了,石继志这时上前笑道:“你老人家快讲吧!人家哥俩个要等着赶路呢!尤其是黄道兄,身上又不大方便——”

讲着斜眼瞟了玄衣道长黄明冲一眼,微微一笑,黄明冲老脸一阵发热,狠狠的瞪了石继志一眼,心中那份委屈可大了。

暗骂道:“小兔崽子,现在算你们厉害,早晚要是落到了道爷我的手中,可叫你们好看!”

气得猛力把头一偏,这本是一个极普通的动作,可是如今呢,他竟忘了全身功力尽先,这动作却因用过了劲,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发麻,才知是扭了筋。

黄明冲素日是何等威风,却想不到一夜之间,竟落到了如今下场,心中一酸,不禁流下了两滴热泪,心中又恨又伤心道:“我是完了……娘的……还能作什么呢?……”

想着忙把头低下了。

上官先生这才咳了一声道:“洪万你听好了。”

洪万眼巴巴的看着他,这位风尘怪客,一世奇人才笑眯眯的道:“你不要把这任务,看得太轻松了,需知由此到天山,也不是短路程,总得两三个月,尤其他如今又不会武了!”

洪万连连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上官先生又道:“你要记住我说的话,他不能饮酒,不食蛋,不食水叶,不食肉类,不食素菜……不食……”

才说到此,洪万却呐呐的道:“请前辈慢一点说好不好?最好用笔给我记一记……”

说着苦笑了笑。

石继志见状不禁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洪万只以为笑他,不由苦笑道:“这……是实话,老夫记不太清楚!”

黄明冲哼了一声道:“别他妈的丢人了,还用笔记下呢!你干脆刻成图章好不好?”

洪万碰了个钉子,真个是气得哭笑不得,当时望了这位失意的朋友一眼,苦笑道:“老朋友!这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你……”

“唉算了!你是心情不好!”

玄衣道长黄明冲,冷笑了一声,厉声道:“我不能吃的东西,我自己都记住了,你就不要再费心了!”

洪万苦脸道:“啊!是!是!是!”

上官先生点头道:“他心情不好,你要让着他点!”

石继志几乎又要笑出声来,黄明冲听了这句话,气得小声重覆了一句:“让他一点……哼!”

他心中却在骂:“那不都是你这个老王八一手弄成的,现在又他妈的装好人了,哼!”

只是如今,自己命还在人家掌心里呢!黄明冲虽是满腹怒火,也只好强忍住!

也就在这时,他只觉得后背脊椎骨上一阵发酸,接着四肢亦然,全身抖成了一气。

他口中抖道:“啊……啊哟!我……”

只这说话一会的功夫,竟自连坐也坐不住了,从位子上滚下来!

洪万不由大吃了一惊,忙上前掺他,口中更是又惊又吓道:“道长!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谁知手才一碰他,黄明冲竟杀猪也似的大叫了起来,一面道:“别……别碰我……”

他一面叫,可是却痛得满地打滚,把石继志都吓坏了,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只有上官先生,却是含笑不语!

洪万见此情形,不由大急,只急得连连搓手不已,见玄衣道长痛苦的情形,更是大为不忍。

当时忙向上官先生一拜道:“你老人家救救他吧!他……”

上官先生微微一笑道:“他自己不听我言,又岂能怪我?”

众人对是上官先生之言,都不大明白,不由都把目光转向了他。

那地上滚动的玄衣道长,此时听了上官先生之言,不由勉强着身上酸痛,停止了滚动。

此时一听,竟是祸在自己,不由抖声道:“我……我怎么不听你老人家的话了?”

上官先生一笑道:“你想想看!”

黄明冲直痛得头上出汗,他哪里还有心去想这个,口中只是啊哟哟叫个不停。

洪万皱着眉道:“你先不要叫,听上官前辈的话!”

黄明冲本是一肚子委屈了,再听洪万这么说,气就更大了,当时大骂道:“混蛋!我叫?我……”

洪万被骂得也不由气道:“瞧!你这人!你……”

上官先生嘻嘻一笑道:“你叫他骂吧!等会自然会不骂了!”

黄明冲一开口,只觉得心口一阵发痛,一时连冷汗都痛出来了。

只见他张口哑哑吐声,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上官先生冷笑一声道:“我方才已经告诉是你,叫你不要动肝火,你不听,现在你可知我的话是不假了吧!”

这时众人才算明白了过来,都不由暗吃一惊,黄明冲这才突然大悟,心道:“原来这老儿所说之话,竟是真的,果然我是动不得肝火的了!”

想着忙把到口的话止住,勉强把心定了定,果然痛楚少减,这么一来,他才算是死心塌地的服了上官先生,在地上也不滚了!

上官先生冷笑道:“坐起来!”

黄明冲忙坐了起来,上官先生哼了一声道:“现在好些了吧!”

黄明冲吓得简直连话都不敢说了,闻言只是连连点头不已!

上官先生微了一笑道:“说话无妨,你只要不妄动无名,就没有什么事,不说话可太委屈了!”

玄衣道长黄明冲,这时可再也不敢生气了,闻言不禁长叹了一声,用眼看了洪万一眼道:“兄弟,我们走吧。”

洪万扭脸看了上官先生一眼,向黄明冲苦笑了笑道:“是啊!只是上官老前辈还有话交待呢!”

说着遂向上官先生一抱拳道:“老前辈有话请说吧!”

上官先生呵呵一笑道:“洪万你听着,除了我方才所说之外,你要切实小心,否则痛苦还不去说他,如不小心实有性命之忧,到时候你们却不能怪我,说我没有把话说在前头!”

洪万连连点头道:“是!是!是!”

上官先生这才道:“他如今已如同废人一般,虽然和常人一般并没有痛痒,可是却因腹中阴阳二气相魁,致使每日有五次大恭!”

“大恭”是“大便”的文雅说词,洪万自然懂得其意,当时不由怔了一下,道:“五次?”

黄明冲还没听清,不由问洪万道:“兄弟!五次什么?”

洪万叹了一声,瞟了他一眼,窘道:“五次!……唉!你也真是!”

黄明冲怔了一下道:“到底五次什么呀?”

石继志忍不住笑道:“五次大便!”

黄明冲脸红了一下,闻言一呆,上官先生正色道:“不要笑,这是真话,每次出恭之时,不能见风,要以沸水置钵内,坐而使出,切记!”

他看了洪万一眼道:“所以,这事很麻烦,你要费心侍候他,所幸每日都有定时,只要事先安置也没什么,就是……”

洪万听到此,内心已叫不迭的苦,只是当着黄明冲及上官师徒,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闻言之后,全身直冒汗,心中骂道:“这是他妈的什么差事?这个罪我可怎么受呀!”

当时闻言连连苦笑。

上官心中暗笑不已,遂道:“只是气味奇臭,好在你们都是好朋友,也就无所谓了!”

洪万只觉得双目一阵发黄,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石继志见状笑道:“洪兄你站好!”

洪万苦笑着点了点头,苦着脸问上官先生道:“这些事,他自己莫非不能做么?”

上官先生摇了摇头道:“不行!”

洪万又是一阵眼目金星,却见上官先生笑了笑道:“我不说你是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三人的目光,一齐全注定在了他的身上,上官先生自己也想笑,不由暗自忍着,四看左右一眼,才道:“洪老侄!这事你就得委曲一点了,你不知道,他在大恭前后全身发软,所以一切动作,都得你扶持了,我不是对你说过,这个差事也不大好应付么?”

霹雳叟洪万听到此,就如同晴天一个霹雳,他就是再有涵养,听到此也绷不住了!

当时抖着声音叫道:“老前辈救命!……”

上官先生一笑道:“救什么命?”

洪万才发觉说话说错了,又当着玄衣道长黄明冲的面,不由脸色一红,当时作了一个极为愁苦的表情,全身阵阵发抖,半天才叹了一声道:“这是……真的么?”

上官先生微微一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洪万苦笑着低下了头,等了一会又抬了起来,却对上官先生苦着脸道:“你老人家也把我给废了吧!”

上官先生一怔道:“这是为何?”

洪万哭丧着脸,看了石继志一眼道:“与其如此,还不如把我废了好些!……”

上官先生哈哈一笑道:“你真愿如此么?”

霹雳叟洪万往上官先生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情,心中暗暗忖道:“我真是糊涂了,怎么能叫他把我废了,废了武功,岂不是和玄衣道长一样了?这可不是玩的!”

当时苦笑了一下道:“你老人家还真忍心!”

上官先生浅笑了笑道:“天也快亮了,你们还好意思在此耽误?现在走吧!”

洪万双手一抱拳,由位子上站起,方要说话,忽然想起了褚氏弟兄,如今当儿,尚在梁上吊着呢,不由心中一动,苦笑道:“老前辈,褚氏弟兄如何发落呢!”

上官先生冷笑道:“他弟兄胆敢在我老人家面前逃走!我要不给他们一点厉害,谅他们也不知我是何样许人也!”

洪万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当时,结结巴巴道:“老前辈,他弟兄一向未涉足中原,不知前辈威名,尚望你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他们这一次才好!”

上官先生嘻嘻一笑道:“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居然还有心替人家操心,嘿!真个是无耻!”

洪万不由老脸一阵通红,当时双手抱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出一时极为尴尬的样子!

石继志这时走上前笑道:“你快背着他走吧!”

洪万红着脸看了玄衣道长一眼,低声道:“道长……我们走吧!”

黄明冲早有此意,只是不好出口,此时往起一站,苦着脸道:“走……吧!”

上官先生这时递过一封信道:“洪万,这封信你收着,到了天山,务要面交三老,切记!切记!”

洪万双手接过,唯唯称是。

上官先生又道:“此信关系着这位黄教主的生命至大,他如想恢复原来那身本事,全在他三位师父见信后的态度了,万万不可遗失!”

黄明冲听到此,死死的往那封信瞪了一眼,心中那份悲伤就别提了!

洪万小心的把信揣好,这才又向着上官师徒二人抱拳道:“晚辈等拜谢前辈不斩之恩,今后定当改心革面,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上官先生微微一笑道:“这就在你们自己了,反正要是再犯在我师徒手中,再要想活命,是万万不能了!”

说着一阵大笑道:“你二人走吧!”

黄明冲也哭丧着脸,勉强抱了一下拳道:“贫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说到此,他微微顿了顿,脸上表情,真不知是气是笑,反正难看透了!

上官先生喊道:“黄明冲,希望你能切实觉悟,这么处罚你,虽是残忍了一点,可是其中确有深意,希望你能在这三年之中,痛定思痛,深知反悔……”

说着长叹了一声道:“至天山沿途之上,你一个老弱之人,可不比以前了,一切要小心,谨守老夫之言,否则似方才之苦,将会随时而来!”

黄明冲双目之中噙着泪水,心中不由恨道:“老东西你可把我害苦了,我们等着瞧,只要我黄明冲,有复元之日,老东西我们是没完!”

可是现在,他却是不敢说什脚硬话了,尤其是还要顾虑到怕一生气,自己要吃痛苦,当时心中虽有一丝怒意,不得暗自打消,站在当地,竟发起楞来。

上官先生此举,可真是用意极深,他那锐利的目光,即使是对方不说一句话,他也可知悉对方想些什么,尤其是眼前的玄衣道长。

可是他一顾之后,却是微微一笑。

他知道黄明冲心中在骂自己,可是他却不怒,他确信这黄明冲,因为再怒之后的痛苦,将会完全把他改变成另一个人。

三年之后,这玄衣道长,如能熬过,仍不失一可造之材!

上官先生目视着黄明冲,喊道:“你可以走了。”

黄明冲又看了石继志一眼,嘴皮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石继志笑哈哈道:“道长且慢!还有你的宝剑呢!”

说着把黄明冲用来行刺的剑递了过去,黄明冲接过,心里暗自奇怪道:“怎么这剑变得这么重了?”

当时费了半天劲,才插回鞘中,洪万在一旁叹了一声道:“黄道兄,这目剑还是交给我拿着吧,你如今武功尽失,还带什么剑呢!”

这一句话,如同一个闷雷在黄明冲头上响了一下,他怔了一下,才苦笑了笑,心中却想:“是啊!我都忘了,我如今已是一个普通的又老又弱的人了,还带什么宝剑?”

这才想通了,为什么会觉得这口剑,突然竟变得如此沉重了。

由此可知,武功一失,要想再过以前的生活,将是件件不适了。

不要说他心中一时的伤感了,当时闻言之后,把剑解了下来,双手递过,苦笑道:“麻烦你为我收着吧?”

洪万皱眉接过,不胜唏嘘道:“我们自己人,还要客气什么,道长只要切记上官前辈之言,三年之后,不难复元,唉!我们走吧!”

黄明冲点了头道:“走吧!”

洪万一抱拳,方要纵身而出,突然想到了黄明冲,不由把身往下一蹲道:“来!老朋友,我背着你!”

黄明冲冷道:“不用!我!……”

方说到此,才想到自己方才已经出过丑了,可不要再丢人了。

略一犹豫之后,才苦笑了笑,趋过洪万,把身子往他背后一伏,洪万低低道了声:“你抱紧了,我走了!”

只见他身形一起,巧如海燕也似的,已上了窗,回头叹一声道:“晚辈去了!”

只见他左手向外一探,用手指反按着船篷,右手反托着黄明冲身子,身形向前一拱,只听见“嗖!”的一声,已上船篷!

洪万身道:“老朋友!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开口召呼我,我要快驰了!”

黄明冲点了点头道:“你走吧!”

洪万门中道了声好,展动身形,起落如飞,如窜云燕子,几个起落,已攀上了陡峻的危崖。

黄明冲返时的感觉,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惊吓成了一团,由是那份伤心就更别提了。

一口气驰下了十里之遥,忽然黄明冲抖声叫道:“老洪,我……”

洪葛只感觉到玄衣道长全身发软,全个瘫住了自己手腕之间,不由大惊,忙速停步,回头道:“你怎么了?”

黄明冲落下了两滴泪,抖声道:“我……我要出恭……”

他的话还未说完,已是臭气四溢,中人欲呕,原来黄明冲已等不及,全行在裤裳里解出了,洪万只急得搓手顿足,暗中叫不迭的苦,无可奈何,只好抱他到野地里收拾一切了。

小船里灯光四溢,上官先生一手把盏,皱着眉抬头看着吊着的双矮道:“继志,你看这两块料,我们如何处置他们呢?”

石继志抬头看了看,不知何时,关东双矮都已经醒了过来,二个人四只眼睛,死死的瞪视着二人,石继志微微笑道:“师父你说呢?”

上官先生嘿嘿一笑道:“这两个东西,比之那黄明冲尤为可恶,要处置他们,可不能太轻率了!”

双矮在半空中,闻言后吓得一阵哆嗦,他们二人亲眼看见,上官先生处置玄衣道长的手段,早已吓破了胆,此时闻言,哪能不惊吓得魂飞天外!

只是虽已醒转多时,却因另一被点之穴为“哑穴”,所以却是不能开口说话!

这时闻言,不由各自“哑!哑!”的叫了几声,在空中点头幌脑不已!

上官先生冷笑了一声道:“继儿,你把他们都松下来,并把穴道给他们解开了,看他们还敢逃不逃了!”

石继志点了点头,起落之间,二矮已被松下,石继志在二矮背后,各自捏了一把汗。

褚刁首先吐声,叫了声:“哎唷!”

褚方这时更是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老……前辈,你老万万要手下留情!”

褚方也跪了下来,二人二个光头,晃来晃去,顿成奇趣!

石继志冷笑了一声道:“你们怎么不跑了呀?”

褚方哭丧着脸道:“石小侠不要再取笑了……我兄弟是天胆也不敢了……”

上官先生哈哈一笑道:“我把你们这一对大胆的东西,今天我看你们俩个还有什么话说!来呀!”石继志笑道:“师父请吩咐!”上官先生冷笑了一声道:“他二人本是罪该万死,姑念其来之塞外,久疏汉礼,着令各自断腿一只!”

石继志一声叱道:“弟子遵命!”

接着只听得“呛啷!”的一声,红光闪处,那口朱雀剑,已亮在了石继志的手中了!

关东双矮闻言之后,吓了个魂不附体,各自鬼嚎了一声,光头碰船板,发出通通之声,一时鬼时道:“前辈……饶命……饶命……”

石继志向前打了个箭步,掌中剑往起一举,二矮吓得滚到了一边,哭叫道:“小侠客……施不得,饶……”

石继志不由心中一软,当时偷目一看师父,略微皱眉道:“师父……我看!”

上官先生冷笑了一声道:“为何不下手?”

石继志方作犹豫,关东双矮遂又磕头如捣蒜,朝着上官先生连连顿首不已。

上官先生也并非存心想如此,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其实双矮要论说起来,罪也并不太大,他又何致于用这么重的刑罚呢!

当时见状,上官先生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两个东西,也会知道怕么?”

二矮只是头叩得山响,口中连连叫着饶命,上官先生看了石继志一眼,以目示意令他退到一边,这才冷笑了一声道:“要不这样也可以,只是却不能就这么把你们放了!”

二矮一听言有转机,更是叩头不已,夜猫褚刁抬起了头,泪流满面道:“老前辈手下留……留情?”

上官先生哼了一声道:“留情?哼!说得倒轻松!你们自己说,应该如何处置吧!”

二矮抬起头来,互相对看了一眼,满面愁苦之态,褚刁流泪道:“我们兄弟实在是太冤枉了……老前辈无论如何请手下开恩……”

上官先生不由长眉微蹙,向石继志道:“徒儿,这两个奴才你看如何发落,我怎不知怎么来摆制他们!”

石继志看着二人道:“把他们耳朵给割一个下来!”

上官先生嗖嗤一笑,二矮一听,吓得脸色骤变,连连顿首不已!

上官先生答道:“办法倒是好,只是你莫非没有看见,两位先生原就一人只有一只耳朵么!”

石继志闻言一看,见二矮各自伸手捂着一耳,另一边却是光秃秃地,当时不由也笑了起来。

关东双矮昔日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如今被人家嘻皮调笑着,简直当成三岁顽童一般,思想起来,真是妙不可言!

石继志笑道:“你们两个可愿意么?”

二矮生平最引为憾的,就是天生来各缺一耳,如今一听,石继志要把他们另一只耳朵也要割下来,不由几乎都吓呆了。

这时闻言之后,两颗光头摇得就像是小鼓也似的,上官先生伸了一个懒腰,他实在也有些累了,为他们四个折腾了一夜也没睡好!

这时东方已露出一线曙光,远处的鸡也叫了,黎明当在刹那之间?

上官先生当时不耐的道:“被这两个狗才闹了一夜,继志你闪开,待为师取他们耳朵便了!”

石继志忙闪身一侧,二矮更是杀猪也似的叫了起来,各自用手捂遮着那只耳朵,连连叩头不已。

上官先生冷笑了一声,双臂回外一分,暗运“两仪分功”神功,只一分臂,二矮捂在耳上的手,竟自不由主的分了开来。

这时上官先生,只需一合掌,用“金劈掌”向下一切,别瞧他隔着双矮尚远,就能顿时把俩个耳朵给硬切了下来!

关东双矮也是成了名的人物,上官先生只一伸手,二人已看出了是“两仪神功”,这种功夫,他二人只是听说过,还真是没有见过,上官先生这一运出,二人不由吓了个魂飞魄散!

二矮这时又不禁悲鸣了起来,上官先生正要合掌之际,忽然船门“通!”的一个大响,众人都不由一惊,只见船门开处,一连窜进两个人来!

上官先生和石继志都不由吃了一惊,注目看时,二人都不由同声笑了出来!

原来进来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船上的两个船夫,他二人在睡夜中,被双矮的哭叫声惊醒,又闻得上官先生喝斥之声。

二船夫略一交谈,预料是出了水贼,一时都不由慌了手脚!

二船夫一名老江,一名土九,俱是四川土著出身,这一认为是有了贼,老江顺手操起一口菜刀,也来不及敲门,一抬腿就把门给踹开了。

老江和土九一进来,可就看出情形不对了。

船板上扔着亮光闪闪的一条钢鞭,还有一根奇形怪状的兵刃,另一边地上,坐着两个光头的老人,正在哭叫成一团!

二船夫可是弄糊涂了,土九往上官师徒看了一眼,瞪着眼说道:“相公,这是啥……啥子事?”

石继志冷笑道:“怎么回事?来了贼了!”

二船夫一听,不由一怔,老江抖道:“什么贼?……在哪里……?”

上官先生见二船夫一进来,心中不由暗喜,心想这关东双矮平日欺压老百姓,今日不如就令他二人,吃这两个船夫一些苦头。

当时冷冷一笑,用手一指二矮道:“呶!那真不是么?”

他这里话一说完,猛听见土九口中怒叱了声:“格老子,打死你这龟儿子!”

棍影闪处,为首褚刁为其冲,光头上实实着了土九一门栓。

褚刁作梦也想不到,这两个土里土气的船夫,居然敢向自己下手?

这门栓粗如碗口,从上兜下,少说也有百千斤蛮力,褚刁如何受得了,何况又是打在头上,这一棍卡打得褚刁“啊!”了一声,当时就昏了过去!

老江见伙计已动了手,自己也不怠慢,身子向前一扑,已到了褚方身前,切菜刀由左到右,猛力的平斩了过去。

这一刀要是叫他砍上,褚方这条右腿,可就别想要了!

地鼠褚方已是一肚子委曲,哪还能受船夫的窝中气,当时怒叱了声:“好大胆!”

只见他一翻手腕子,噗!一把已抓住了老江的手腕,只用了二成劲一握,老江口中“啊唷!”了一声,手中切菜刀“呛啷!”一声,落到了船板之上!

褚方短眉一挑,哼了一声:“去!”

他方欲猛力往回一带手,少说也要把老江给摔一个半死!

可是一旁的石继志,却不让他如此逞能,只见他右手二指微弹,只听得“赫!”的一阵破空之声,褚方口中“啊!”了一声,顿时就往后倒了下去!

石继志这种“隔空点穴”的手法,可是厉害到了极点,可是比他这一手,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就在石继志点穴的同时,那土九手中木栓;已摆了一招“擞头盖顶”,猛地朝着褚方头顶上砸去,只听见“叭!”的一声!

这一棍和先前打褚方那一棍子一样,一家伙就把褚方给打扒下了!

地鼠褚方两面受制,乖乖的就躺下了。

土九一摆手中棍子,大叫道:“格佬子绑上?”

老江倒还真佩服这位兄弟,两棍子打扒下两个,当时七手八脚,把褚氏兄弟两个,给绑了个结实,老江狠狠的道:“这两个老小子,全身没四两肉,居然也敢作贼,妈那个八子的,胆子倒不小?”

土九这时用脚加力,一面绑着,一面笑道:“准是那条跟着我们的船上来的,大宰儿(川语谓同伴之意),个佬子的,等会我把他往衙门里一送,弄不好还会得两个赏钱?”

上官先生这时笑哈哈走过来,道:“你们两个真有办法,一进来就把这两个贼给抓住了,要不然我们还真没办法呢!”

二船夫一听,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土九仰着脸道:“当然啰,相公你们是读书人嘛,我们是干啥子的嘛!”

他站了起来,双手一叉腰,笑道:“不是在相公你们面前吹牛皮,不要说是这两个毛贼了,前半年……”

方说到此,老江碰了他一下,一撇嘴道:“格老子算了,不要吹了!”

土九脸一红道:“哪个是吹牛嘛?”

石继志和上官先生,都不由被惹得哈哈大笑起来,上官先生这时点了点头道:“你们一提赏钱,我倒想起来了,你们俩个想发财不想发?”

二人对看了一眼,又怔怔的看着上官先生道:“想嘛!那个不想发,相公不是开玩笑吗?”

上官先生摇头:“你们猜这两个老头是谁?”

二人摇头表示不知,上官先生冷笑了一声道:“其实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不过你们送到官府去时,只要说他二人是关东二双矮是褚的就够了!”

老诸还不大明白道:“关东双矮,他们是干什么地?”

上官先生微微一笑道:“杀人放火,滚马的大强盗!”

二人不由一怔,土九翻着一双眼皮,上下打量了二矮半天不信道:“凭他们两个这份德性,还是强盗,都老了嘛!”

老江却推了他一下,冷笑道:“龟儿,你这句话就外行了,刚才你没看到他抢我手中的刀有多俐落,要不是你一棍子打得快,我们怕都要遭殃了!”

土九紧紧一笑道:“所以啰,还是我的棍子厉害嘛!”

石继志不由暗暗好笑,上官先生这时想了想,当时去到双矮面前看了看,心想:“我也不要再整治他们了,只要他二人送到衙门里去,看他们两个的命运了!”

这时土九已飞跑了出去,端了一大盆冷水来,给双矮来了个淋浴!

一时二矮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顿时都醒了过来,上官先生为恐他们脱逃,特别拿出两条蛟筋给他们,分别缠在了二矮身上。

关东双矮醒后,挣了挣,不由对视了一眼各人只见自己全身湿透,和落汤鸡也似的不由苦笑了笑,这最气人的是,那两个船夫,都各自插着腰,虎视眈眈的看着二人。

夜猫褚刁不由叹了口气道:“喂!你们两个是干什么地?”

老江哈哈大笑道:“臭贼,你问老子吗?告诉你臭贼,这条船就是我们的!”

土九指着褚刁冷笑道:“妈的!你老是瞎了狗眼了,居然敢到老子们船上来偷东西……”

他赶上去一步,大吼了声:“妈的……”

这时只听见“啪!啪!”两声脆响,褚氏双矮脸上,一人挨了一个大耳括子,别看个子不大,力量还不小,这耳括子,直把双矮打了个头昏眼花,二矮作梦也没想到两个小子,居然有这么大胆,一时简直把肺也要气炸了!

二矮各自厉哼了一声,转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土九,真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偏偏那蛟筋束着,愈挣是愈紧,休想挣开一丝一毫,只急得二矮厉哼声声!

这时上官先生和石继志,全在后船说话,对于前船之事根本不声不问。

土九狂笑了一声,一面把袖子卷上了一些,往空中啐了一口痰。

这痰偏巧,正落在褚方胡子上,恍恍来恍恍去,粘粘地地……

褚方实在忍不住,厉吼了声,大骂道:“妈吧子!你!”

双矮久居东北,一开口把东北骂人的话也吼了出来,可是这包话尚未骂完,光头下劈拍劈拍一连着了六七巴掌,夜猫褚方急怒之下差一点昏了过去。

土九笑着叫道:“喂!哥子!你歇下子手,先莫挨他让我来给他们说话!”

就在褚方耳朵上,狠狠拧了一下,大拇指一按左食孔,“赫!”的一声,醒了一下直醒在褚方光头之上。

一面口中尚骂道:“王八羔子,老子恨透了你们这种水贼,他妈的,平日专门在我们苦苦哈哈身上动有钱的脑筋,你们反倒不去了……”

说着又要举手打去,却被老江的给拉住了。

关东双矮,素日在绿林道上是何等威风,不想今日却被两个船夫欺凌至此徒自咬紧着牙倒连一句硬话都不敢说!

知道只要一开口,受辱更甚!

可是双矮四只眸子,狠狠的蹬着两个船夫,心中的仇恨,却是无以道里计!

夜猫褚刁冷笑了声:“朋友: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不要辱人过甚……”

方言到此,土九又欲学掌扑来,被老江给拉住了。

地鼠褚方睁着小眼,冷笑道:“朋友们,你们可知我们是谁么?”

老江哈哈一笑道:“关东双矮又有什么了不起,妈的!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群人!”

双矮俱是一怔,心中奇怪,暗想他们怎么会知道的不由互望了一眼,苦笑了笑!

他们本想,对方要是知道自己大名,定会吓一跳呢!谁知却跟没事一样的!

双矮一时愁眉苦脸的各自低下了头,老江这时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小子死期到了!”

双矮又是一怔,老江看了看两岸,笑向土九道:“我们先把两个老宰儿送下去再说,得了钱,还可买点酒来吃!”

土九连连点头道好,双矮一听心中是一惊,褚刁到了这时也只有硬着头皮道:“喂!朋友,你们要把我们怎么处理?”

土九冷笑道:“啥格处理?把你们送到一个好地方!嘻!”

褚刁一听,心就寒了,当时扫了他兄弟一眼,二人脸色大变!

原来双矮虽久居关外,可是差不多每年,都要到中原来作一两次大案,数十年来,积案累累,各官府早已通缉有案,各省州县,都有海捕公文。

双矮只要一落到官家手中,准是有死无活,此时一听这话,真还比上官先生要把他们杀了还害怕,禁不住都吓傻了!

兄弟二人又对看了一眼,此时此情,真有点“楚囚对泣”的味儿了!

褚方勉强作了一个笑容道:“何必呢!这么作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兄弟!作人不要太作绝了!”

“怎么没有好处,我们两个,就指生望着你们兄弟发财呢!”

双矮一听就怔了,心知定是有人教导他们,才想出了这个点子,夜猫褚刁呵呵一笑道:“兄弟,想发财容易得很,只要把我们松了,你们要多少,给多少!”

土九啐了一口道:“放你妈的屁!闭上你的鸟嘴吧!老子们就是再想发财,也不会给你们臭贼要钱!”

说着遂回脸向老诸道:“兄弟对不对?”

老江连连点头道:“龟儿子!挨!”

说着就要往褚刁走去,看样子还是像要打人的样子,却被土九拉住了!二人嬉笑成了一团,似乎对于一边的关东双矮,简直视若无物。

而且双矮的性命,更似操纵在他二人手中一样,你打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笑作一团。

褚刁看到此,不由长叹了一声,对褚方苦笑道:“我们关东双矮,想不到竟会落到了如今这个下场,真是令人伤心……”

地鼠褚方皱了一下眉道:“你别也泄气……”

他小声道:“我看随这两个小子上岸,还比在船上有机会脱逃……只要的好……”

他哼了一声道:“只要能逃开了,这两个小子,我不活剥了他们的皮,誓不为人!他们也……”

方言到此,忙把未完的话忍住了,欲见上官师徒,双双微笑着,往这走了过来,二船夫也笑迎了上去,上官先生笑向双矮道:“早呵!”

双矮各自哭丧着脸,回了一声:“早……早……”

上官先生讥笑道:“你们兄弟昨夜幸苦了,现在已到了鄂省地面了,我有意,请你两个上岸歇歇!”

双矮明知他言中之意,却各自低头不应,石继志走至二人前看了看含笑道:“我师徒的意思你们明不明白?”

双矮抬头看了他一眼,褚方冷笑了一声道:“石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真要是用六扇门的力量来对付道上的朋友,那可……”

才说到此,上官先生剑眉一排,厉叱了声:“住口!”

吓得褚方立刻把话顿住了,褚刁在一旁冷笑道:“兄弟!你少说点吧,到了此时,一切也只有认命了,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他“赫!”的笑一声,端了端肩膀道:“还打算要好朋友放我们?哈!兄弟!你别睁着眼作梦了?”

他这里话还没完呢,只听见叭叭连声,那一傍站立的土九,早已扑上去打了他两个耳光。

褚方恨得张口想咬着,眼都气红了。

石继志看不过去,忙把土九叫住,褚方却瞪目欲裂的道:“孙子养的,你当我褚氏兄弟是好惹的么?只要我兄弟不死,你们等着瞧吧!”

土九尖笑了一声,又要扑上,石继志拉住他道:“好了!好了!快把他们两个送上去吧,我们等着瞧吧!”

老江笑道:“对了,给这两个臭贼打不出啥交道,远是送他们到公堂之上,看龟儿子敢跟县太爷咬牙不敢!走!兄弟!”

说着二人跑向船尾,须臾起锚张帆,这艘船直向岸边拢去!

待到了岸边,搭上船板,两个船夫一个拉一个,直向岸边走去,上官先生笑道:“朋友,不是我师徒手狠,只怪你们心太狠了,此一番前去,也未见得就是死路一条,只看你们的命运如何了!”

说着笑了笑道:“我们不远送了!”

关东双矮怒目看着他们,不发一语,石继志却嘱咐两个船夫道:“你们要特别小心,到了衙门,对官广说,这两个贼,身上有好功夫,千万要小心,他们身上那根黑绳子无论如何不要解开……”

二船夫嘻嘻直笑,老江点头道:“相公你放心好了,他们是跑不掉的!”

说着首先拉着褚方,往船板上走去,可怜双矮,空有一身功夫,此时却连走路都难,只容许他们一步四摆的慢慢往前走。

一上岸,马上就被岸上的人偎住了,纷纷向二船夫问长问短。

二船夫回的也妙,道:“没有什么,两个毛贼而已,想偷客人的东西,被我们用扁担捉住了!”

大伙起开了哄,对于双矮更是极尽羞辱为能事,上官师徒远远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含笑回船,于是一幕喜悲相间的短剧,似乎暂时结束了。

可是,又有谁知,他们一念之差,却为日后带来了无边的困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小船终于到达了宜昌地面,石继志付了船资,师徒二人下了小船,石继志这时心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感觉,他想到了久别的程友雪及司徒云珠,一时更是堕入情思之中。

在市面馆子内用了午膳,上官先生笑道:“等把你送到了地方,也算交了差了,我是不愿再跑了,我要好好享几年清福了!”

石继志红着脸道:“这几年来,确实也太苦了师父了!”

上官先生呵呵一笑道:“要是不苦,怎能敬出这么一个好徒弟?哈哈!我是太高兴了!”

他用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这个徒弟,满脸兴奋之色,他确实为着自己教出来的这个徒弟而骄傲,尤其是这一霎时……

他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道了声:“走……我们上司徒老儿那里去……”

石继志内心早已是急不可耐了,此时听师父之言,马上站起,就往外走,上官先生冷眼旁观,不由微微一笑道:“小子回来还没有付钱!”

石继志不由俊脸一红,忙唤来酒保,付了饭钱,上官先生这才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

石继志急在心里,却又不好意思催,当时笑了笑道:“师父!司徒师叔的家,离此有多远?”

上官先生早已洞悉他的内心,此时却有意皱了皱眉,吟道:“嗯!还有几天呢!”

石继志不由剑眉微轩,却是没说什么,人慢慢到了大街,上官先生见石继志那付急不可待之情,不由噗嗤笑了一声。

石继志怔了一下,脸红道:“师父你老笑什么?”

上官先生嘻嘻一笑道:“实在告诉你吧,你司徒伯父住处快到了,顶多半个时辰的水程!”

石继志不由一阵心喜,由不住失态道:“真的呀?”

上官先生呵呵大笑了几声,一面用手在石继志肩上拍着道:“徒弟!你高兴了吧?”

石继志脸一红,不由又摇头又点道,脸上更是似笑不笑,状至尴尬。

上官先生徐徐道:“我师徒最后一天的相处,你莫非还嫌太长么?”

石继志不由大吃一惊,慌张道:“弟子没有这个意思……”

上官先生见一句戏语,居然令他惊慌至此,心中也觉不忍,遂笑道:“你不要急,我这是逗你呢……年轻人啊……”

石继志忽然说起上官先生所说的话,不由急问道:“师父怎说是与徒儿最后一天相处呢?……”

上官先生呵呵一笑道:“我是说着玩的……”

其实像他这种异人,一生只知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如果一定要他守着住在一个地方成月论年,那真要比要他命还难受,他又哪里会答应和石继志同住一处呢?只是他明白石继志对自己孝心,如果明告诉他,一待他成婚之后,自己就要远离他而去,恐怕他是誓死也不会成婚,所以手谎言骗他说,婚后要与他同享几年清福,如此石继志听在内心,就十分欢喜了。

其实他早拟定好了计划,一待他们成婚之后,自己将作人生最后一次远行。

他把这次远行的计划定得特别长特别广,很可能把他最后的人生,也包括在这次远行的历程之中,在他认为,这才是人生最好归宿,因为他原是江湖风尘之中的异人,自然也要把生命供献与江湖风尘之间……

上官先生一霎时想到了这些,心中也不禁颇有感慨,数十年的一些雷电风云往事,到头来,他又得到了些什么呢?

这个狂傲的老人,一生之中,从没有什么事情忧伤过,可是此一刻,他想到了“生命”的秘密,也不禁有些恻然?

石继志见师父本是笑态可掬,忽然沉默不语,不由心中一动,当时呐呐道:“莫非弟子无知,出言令你老人家不快了么?”

上官先生看了他一眼,笑道:“没有这回事,来!徒儿……”

他用手往眼前一座秃山一指道:“这座山叫做秃顶山,翻过后有一条小溪,你司徒伯父家也快到了!”

他说着身形微微向下一矮,足踝带劲,用“陆地飞腾术”向前走去!

这种功夫,看来和普通走路并无不同之处,只是却是快多了,一眼望过去也不觉得,非要自己和他一比就知道了,常人就是跑得再快,你休想能望其背顶!

石继志也施展出来这种功夫,师徒二人,但见长袖甩甩,云履轻点,可是霎时之间,都已翻越势了山的那一边。

石继志果见眼前有一小溪,宽有丈许,水流甚急,不知水源从何而起,不由问道:“师父,这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上官先生哂笑道:“这本是长江一处支流的小岔子,却是源远流长,你不要小看了它,它却前贯鄂省后绕浙江呢!只不过是水容力小,谈不上什么用处吧了?”

说着二人已走至水前,水色甚清,两岸多生着一种矮小的刺树,沿着河岸直排了下去。

在此初秋的季节里,这种小树,都盛开着一种浅红色的小花,十里清香,微风送之,不禁神清智爽,再加上彩蝶成群,轮翅弄姿,好一幅春江野渡图画!

石继志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见一赤脚,光着上身的小孩跑到二人身前,笑问道:“相公要坐船么?”

上官先生点了点头,小孩遂转身含笑招手道:“来!来!”

他这一叫不要紧,却听见哄的一声,跑来了八九个同样打扮的孩子,都偎上来抢生意!

原来这些孩子们,都在刺树之下翠草地上睡觉,一听有生意,不由都钻出来了。

那些小船,有的卷在树上,有的根本就抗在岸上,底朝天的扒着,只要一个人一肩就抗起来了。

七八个小孩又推又拉,还是先前那个小孩聪明,他先把船划到了水中,一面高叫道:“相公来呀!”

上官先生一拉石继志道:“我们上那条船!”

说着各自一纵身,都似一头巨鸟也似的,轻飘飘落在水中的小船之上。

这一来,可把这群小鬼给吓坏了,二人无意间露了身手,深恐惊慌,忙催促船上小孩快划,小船霎时划出数丈之外。

又行了约两箭之地,上官先生嘱令停船,丢下一锭银子,和石继志上了岸。

上官先生在前分着一行小树,踏上翠草如茵的草地,石继志不由暗暗叫了声绝!

只见这片草地,散布极广,其上栽着两行垂柳,正有一个牧牛的小孩,看着四五只牛,在草地上慢慢的嘴含着,数十只白鹅;都卧在小溪之边,二人这一出现,他们鸣着相继下水,白翅展处,水花溅溅!

石继志不由微笑道:“想不到这闹市一偶,竟有如此雅致的地方,司徒伯父倒真会享清福!”

上官先生笑着点头道:“我辈武林中人,俱都是厌弃繁华,一一选胜登临腊履往返,这才不失我道中人之本色啊!”

方言到此,却见一边翠阴小道之中,闪出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人,生得身材高壮,貌相十分英昂,身形一闪出,向前紧走了几步,高声道:“来人请止步,莫非不知这是司徒先生住宅么?……”

二人不住对视一笑,上官先生呵呵一笑道:“司徒先生又怎地?莫非还不许我们走路么?”

说着嘻嘻一笑,对石继志眨了眨眼道:“我们走!”

石继志把布包往上肩了一背,笑道:“是!”

于是二人,仍然斯斯文文直向前行,那中年汉子不由口中咦了一声,自语道:“这两个这秀才想找死是不是?”

说着往左跨出一步,把这条小路堵了个死死地,一面叉腰道:“喂!读书人请你们快回去吧!”

上官先生翻了一下眼皮道:“我们要找人不行吗?”

这汉子一瞪眼道:“胡说八道,谁不知道这柳树塘只司徒先生一家,你们两个要是再往前走,我可不客气了……”

石继志道:“你先生是什么人呢?”

这人冷笑一声道:“我姓池,你别管我是谁了,反正我说了不叫走,天皇老子也别想过去!”

石继志忍不住噗!地一笑,把肩上大布包,往地上一放,望着上官先生笑道:“怎么办,人家不叫过怎么办?”

上官先生哇呀呀直叫道:“反了!反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居然有此恶霸,占地为王,连人家过路都不许过了,这还成何体统,这还有王法吗?”

他说着,双手向两边一摊,倒是表情逼真,石继志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这中年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司徒明长徒,姓池名元亮,外号人称草上飞,轻功掌功,都深得司徒明实授,确实有点功夫!

前次上官先生来访时,时值他外出未归,故而不识,何况二人穿着打扮,简直全然书生之相,不带一些武林中习色!

草上飞池元亮已是看着奇怪,因念及江湖中,愈是不显眼之人,愈难对付这句话,不由向二人仔细的打量了几眼。

无奈二人功力早已通玄,可隐可现,池元亮细察二人双眸,亦是和常人无异,不由胆子就大了,当时冷笑了一声,对上官先生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占地为王?莫非人家在自己私产的土地上,还没有权利干涉你们么?”

上官先生又是呵呵一阵大笑,对石继志道:“徒儿,别管他,我们走,你走头里!”

石继志面上虽笑,可是内心却十分为难,因为摸不清对方是何人,万一是司徒老先生弟子,自己和人家打起来,那可失礼得很。

可是师父言,又不便不遵,正在模棱两可间,上官先生却冷笑了一声道:“好小子,害怕了么?我要是年纪轻,我早上去管教他了,你要是怕,我们就别去!”

说着真个回身欲走,石继志心说:“这老头儿真难侍候,尽拿着我玩,看我们打架他反乐!”

想着不由看那中年人一眼,见他正自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你过来试试看!”

石继志见状,也不禁有气,暗忖:“管他呢,反正惹下祸,我往师父头上推就是了,是他叫我上去的!”

想着师父已走了老远了,不由忙笑喊道:“你老人家请回吧,我答应叫他让路就是!”

上官先生这才笑着走回道:“怎么着?你肯了?”

石继志笑道:“不叫咱们走怎么行?”

此时那一旁的池元亮不由气得冷哼了一声,小声道:“叫我让路?哼!”

他心中确实很奇怪,真弄不清这两个人,是干什么来的。

尤其是自己已是气焰如火,他二人却是说说笑笑,根本不把自己看在眼中,言下之意似乎还大有来硬的,来一个闯关而过!

草上飞池元亮,也是年轻气盛,看到此怎能不怒,当时连声的冷笑起来。

只见二人之中,那个年纪小的,笑着向自己走过来,池元亮用手一指道:“喂!我警告你,你要是真不听话,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石继志抱拳一笑道:“兄台贵姓?你口口声声说着司徒先生,你到底又是司徒先生什么人呢?”

池元亮厉叱了声道:“实在说吧,我是他弟子,在此两湖地面,还小小有名头,你们要是不听话!嘿!”

他冷笑了一声,虎目朝四下怒视着,不知找些什么,石继志一听此言,可软了,心说:“糟了,他果然是司徒前辈弟子,要是打了,还如何有脸见他父女呢,何况那司徒云珠,又要即将和我……”

想着不由皱眉回头望了师父一眼,却不料上官先生依然像没听见也似,哈哈大笑道:“好家伙,这真是反了,他们这师徒两个,真是要造反了……徒儿,我素日教你什么来着,大丈夫要做到威武不能屈,上呀!”石继志心中,可真叫不出的苦,当时愁苦的笑着点了点头,方一回头。

不想那池元亮,却找到了一棵丈许以外的柳树,猛地大喝道:“读书人,你们看!”

石继志顺其手指处,怔道:“看什么呀?”

池元亮冷笑道:“你看见了没有……”

说到此,忽然又向上官先生一扬手道:“喂!你也看!”

上官先生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也看,那不是一棵柳树么?那有什么好看?”

池元亮冷笑了一声,小声骂道:“酸儒你知道什么?”

遂把目光视向石继志道:“你们师生看好了,你家少主站在此地不动,离着那棵柳树,少说有一丈的距离吧,哼!”

说着冷笑一声道:“我只要平空一挥手,那一棵柳树定然会从中折断,这还不说,要它枝溅叶扬!”

石继志冷笑不语,上官先生却大笑道:“吹牛!吹牛!这小子真会吹!”

池元亮不由头上青筋暴露,狠狠的扫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样子挺斯文,怎么说话这么野?”

当时急于以事表现给二人看看,对于上官先生的话,倒是未于置笑!

只见他猛地往空一扬手,立刻发出“咔嚓!”的一声暴响,那棵柳树,果如此言,从中一折为二,而且枝叶飞了满天都是!

石继志冷眼旁观,心想:“这池元亮果然不愧是司徒老人徒弟,劈空掌到此地步,也真是惊人了!”

方念又此,上官先生却哈哈大笑道:“姓池的,你使的好障眼法,把我们都骗住了,原来这棵柳树早就断的,是凑上去的……”

才说到此,池元亮已大怒道:“胡说八道!”

他气得几乎眼睛真要喷出火来,上前了一步举掌就要往上官先生抓去。

可是他忽然又中止这动作,气得全身发抖道:“你说是骗的?我问你,那有这么凑巧的事?我一举手,那树就正好倒下?”

上官先生唉了一声道:“你想要怎样?要打人哪?要打人你找我徒弟,我年纪大了,可打不过你……”

说着双目闭成一道缝,往那断树一看,恰巧那赶牛的孩子,闻得断树之声,好奇的跑到断树处摸看,上官先生立刻嘻嘻一笑道:“你看怎么样?我猜得一点没错,你事先叫这孩子躲在树后,你一举手那孩子就一推!嗅!你一套只能唬唬小孩子,我老人家,一大把年岁了,还会受你的骗么?”

草上飞池元亮闻言气得真是上气不接下气,偏头一看,果见那个孩子,正在折处摸来摸去,自己一看他,他却对自己傻笑不已。

池元亮不由脸一红,大叫了声:“野小子!滚开一边放你的牛去,谁认识你?你对我笑什么?”

说着尚自气得连连吐气不已,上官先生面带鄙夷望着石继志道:“怎么样?师父的眼力真行吧?差一点被这混小子给哄了!”

石继志忍不住想笑,池元亮气得怔了半天,顿了一下脚道:“好,酸儒,今天小主人叫你们开开眼界,等你们说完了,我再给点厉害给你们看看!”

他忽然转过身子,用手一指另一棵柳树道:“你方才不是说我弄假么?你看这边总没有人吧,你过去看看!”

上官先生真个跑去看了看,还用手在那柳树上摸上摸下,回来笑道:“对了这棵柳树是好好的,你要能打断它,我们马上拨头就走,那是真佩服你了!”

池元亮冷笑一声道:“我自然要你看看!你们看好了没有?”

二人连连点头道:“看见了,你打吧!”

池元亮又冷笑了一声,只见他足踏子午桩,平起右手缓缓向后领,略运劲力徐徐向前推去。

忽然他脸色大变,原来一掌将尽,那树不要说断了却连摇也没摇一下。

池元亮这一惊叫可吓坏了,心说我别是站得太远吧,想着忙向前跨了一大步,一面望着上官先生冷笑道:“我没有施劲呢,这一次是真的!”

说着单掌往后一领,尽用了十成功力,这一掌可有千钧之力,要以平日来说,那柳树是万万也挺不住,立刻就得折断,谁知一掌将尽,那树仍是连叶子动也没动一下,直把个草上飞池元亮惊得楞在当地,如同木鸡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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