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褚刁苦笑了一下道:“别提了兄弟,我们回去再谈吧?”
三人都不禁大吃了一惊,地鼠褚方皱了一下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有伤没有?”
褚刁这时由地上站了起来,伸动了一下筋骨,运气吸了一下,除了全身酥软无力以外,一切正常,不由纳罕的哼道:“总算人家手底留情,要不然我这条老命可要扔在这里了!”
说罢,哭丧着脸,向玄衣道长黄明冲望了一眼,道:“老道!这事情真是想不到……”
他摆了一下手,现出一付略带愧疚的面色道:“兄弟我自愧学艺不精,初次下手,就给惹了这个麻烦,不过……”
他心里想:“要是换在你们哪一个,也是一样……”
可是他嘴中却不便如此揶揄,只改口道:“不过敌人也太扎手一点了……”
褚方一怔道:“我亲眼见那两个小子睡在床上的,怎么会扎手?你是被谁给暗算的?”
夜猫褚刁冷笑了一声,望了他兄弟一眼,道:“你知道什么?……”
霹雳叟洪万本已是提心吊胆,这时见状,早吓了个胆生毛,顿时接口道:“既如此,我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的好!”
说着右手往褚刁腋下一扶道:“老兄!我掺着你!”
褚刁苦笑道:“不用!我还能走!”
洪万环视了三人一下道:“老褚既然遇见这事,我们三个,也不见得高明多少,我看回去吧……”
他说到后来,也发觉不大对劲儿,因为玄衣道长黄明冲,和地鼠褚方,却是纹风不动。
尤其是二人脸上,尚还微微带着冷笑之色,霹雳叟洪万怔了一下道:“怎么回事?莫非你们……”
话尚未完,黄明冲已微微冷笑道:“这么吧!你们护送着老褚回船!我一人要去看看,我就不信,他们睡着了还会有什么伎俩!哼!”
他冷笑了一声,气氛显得很阴沉。
地鼠褚方因愤兄长被辱,此时心中也存了要与敌人一拼之心,此时一翻小眼道:“唷?老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回船去?”
他哈哈笑了一声,洪万却小声嘘道:“喂!轻着点!”
这一来,褚方气可更大了,他冷笑了一声道:“他娘的蛋!小声点?你怕事,我褚方可不是怕死贪生之辈?”
他干脆转移目标,转身对着洪万,大声道:“你霹雳叟可是响叮当的人物,怎么这两天,变得这么松包蛋了?”
洪万被骂得脸色一红,所幸是夜晚,人家也看不见,可是他显然也有些被激动了。
他耸了一下身子,正要发言,地鼠褚方又接口道:“慢说,我们还充着老道的交情,义不容辞,就是没有老道的托付……哼!”
那双老鼠眼,往褚刁身上扫了一下,继续道:“我兄长被人家如此戏辱了一番,啊!我们一抹脸,装他妈的孙子!行么?”
他又重重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一会,他的威风气焰可大了!
霹雳叟洪万,被他这种认死扣的话,给僵得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良久,他才叹了一声道:“兄弟……你可别这么冲动!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事情……”
他苦笑了一下,又咽了一口唾沫道:“识时务者英雄……褚老大功夫还小?”
他耸了一下双肩道:“嘿!你看,奶奶地,像火腿一样的给吊了半天!这个脸还没丢够?”
褚刁被说得脸上愈发挂不住,他本有一肚子委屈,没地方发,此时再为洪万引证据典的一说,不由冷哼一声,当时摆了一下手道:“喂!老洪!你们爱去不去,可别往我身上扭!娘的!什么火腿不火腿,我像火腿?”
他这句话,一时把大家都惹笑了,只有玄衣道长黄明冲,却是依旧蹦着脸,他那双黑浓的眉毛,紧紧的皱着,似乎正在思考对付之策。
洪万一面笑,一面道:“褚老大!你可别认真,我这是比方说!”
褚刁哼了一声,道:“比方说?他娘的!我还不够受的了?还用你来挖苦我,有种你去试试,到那时候,你能像火腿,就是好的了!……”
洪万马上乘势道:“是啊!我有自知之明,所以……”
褚方皱了一下眉道:“算了!你们回去吧!”
夜猫褚刁,早已胆寒心碎,此时见玄衣道长和他弟弟,依然非要去和敌人见面不可,不由也有些为难,当时搓了一下手道:“兄弟!你是明白人,洪万说的不错,识时务者英雄,对方师徒,可真不是好惹的,只出来一个,我已经受不了啦,要是都惊动了……嘿嘿!”
他笑了几声,以下的话可不好说了。
这时那沉默已久的黄明冲,却问道:“褚兄!你把你采探的经过说说吧!”
夜猫褚刁叹了一声道:“道长!你一定要问,我也只能告诉你,上官老儿功夫如何,我是不知道,不过那姓石的,今夜我见识了……”
他说着冷冷的一笑道:“不是兄弟我说一句不害羞的话,人家那种轻功、内功、掌力,可比咱们……”
说到此,似乎发现“咱们”这两字,用得不十分恰当,立刻改口这:“啊!可比我是强多了……”
他又接了一口道:“人家对付我,可真像是要小孩一样,他奶奶?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让人家给弄趴下了!”
这番话,可把三人吓了一跳,玄衣道长黄明冲,虽然面色并不明显表示出心虚,可是内心却深深有了警惕!
夜猫褚刁说完了这番话,三人半天,都没接口,黄明冲苦笑了一下道:“褚兄说得不错,那石小子,是相当扎手,可是事到如今,我们却是好歹也要劲他一下,那怕是被他给杀了,我黄明冲也只有认了命!”
褚刁对于老道这种胆色十分佩服,顿时就怔住了!褚方看了哥哥一眼道:“你先回船歇吧!我和老道去看看,娘扭个蛋!不作则已,惹火了老子,把船给他烧了!”
褚刁吓得连摇手道:“嗯……可别这么作……要是把老的也惊了,你们谁也别想活了!”
褚方对于兄长这种论调,颇为不满,当时重里的叹了一声道:“唉!你就别管了,死了我算认了!”
这一来,地鼠褚方倒和玄衣道长成了一个论调了,站在一条线上了。
霹雳叟洪万,这时耸了一下肩,“吓!”的笑了一声,不屑的道:“好!好!你们去称英雄,我和褚老大回去,我就奇怪……”
方说到此,玄衣道长短眉一挑,轻叱道:“算了!你走你的吧!说这些屁话干什么?士可杀而不可辱,你受得了,我们可受不了!”
在江湖上混的,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成了名的人物,谁不要个面子?
玄衣道长黄明冲这句话,可一时把洪万也给说怔了,他脑子里不由想:“老道这话也对!士可杀而不可辱,要是以后回去,把这话传出去,我洪万可受不了……”
当时想了一会,毅然地有了决定。
他含笑的拍了褚刁肩膀一下道:“老褚!你一个人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地鼠褚方一怔道:“你不回去了?”
洪万哈哈一笑道:“你我弟兄是好朋友,理当有难同当,要上咱们一块上,要死也一块死!”
褚方一挑大拇指道:“对!这才是好朋友讲的话,要像刚才,我可不敢恭维了!”
黄明冲这时见洪万也不走了,他倒是一条极为有力的膀臂,不由大喜,当时点了一下头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就走吧!”
褚刁本已转身,这时见三人战志甚高,自己虽说负伤,可只是被人点了穴,此时穴已解开,已不碍事了,这时他们一吵,他不禁一跺脚道:“得!我也不回去了!”
玄衣道长一怔道:“褚兄,你身上得劲?”
褚刁一笑道:“不妨事!你们上船,我把风总行了!”
褚方爱兄心切,不由皱眉道:“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不想这小老头儿,把眼一瞪道:“要死大家一块!”
他虽是一时血性之言,可是这不祥之言,给三人一阵莫名的感触,都不由心中跳了跳。
良久,玄衣道长才叹道:“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亮家伙上!”
他首先抬腕,把背后一口寒光耀眼的宝剑,撤出了剑鞘,双手一弯一放,发出一阵低低啸吟之声。
褚刁的亮银鞭也抖了出来,一阵盘旋,全都缠在了右手小臂之上。
这种兵刃,厉害的是一耍开了,方圆丈许之内,就别想容人偎上。
而且每一节鞭身连接之处,略一震动,即会发出刺耳的鸣声,对敌之间,能给敌人一种极为噪耳的感觉,进收乱敌之功!
褚方是一口万字夺,雪白的刃口子,映月生辉,这种兵器是一尖两岔,三个刃子,对敌时,可封对方兵刃,点咽喉挂两眉,端的是一件不轻见的玩艺儿!
霹雳叟洪万也是一口剑,此时也亮了出来,四件兵刃一亮出来,无异各人心中,都生出了无比勇气,胆力大增!
玄衣道长身形向下一矮,用“燕子穿帘”的身法,“嗖!”一声,已拔起了三四丈高下!
身形向下一落,已翻出了一片山石。
其后是褚方、洪万、褚刁,一刹那之间,又临到了江边!
这见那叶小舟,依旧是静荡荡的停在水面之上,船舷边上,一盏一盏红灯,更给各人心中,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心寒!
洪万小声道:“褚老大就在这真不要动了!”
褚刁点了点头道:“你们可要小心了!”
三人哼了一声,玄衣道长黄明冲,这时一振二臂,就像一头大水鸟也似的,直向船篷之上拔了去。
身形向下一落,单手一攀船杆,拖了一招“顺风扯大旗”的姿态,却是轻灵已极。
接着如一头小猿也似,瑟瑟一阵轻声,已由桅杆之上飞降了下来。
他这一身轻功,却令三人为之惊心,暗怪他太已胆大,因为上官师徒全在舱内,一个不好,惊动了二人,那可就不堪设想了!
可是时间太急促了,霹雳叟洪万和地鼠褚方,各自互打了一个招呼。
二人一奔船首,一奔船尾,俱都是身轻如燕,翩若惊鸿!
二人身形是同起,也是同落,无形中给那小船一种平衡之力。
三人上船都在同时,那小船,在水面上,却是纹风不动,由此可见,这三个老儿,轻功是如何到家了!
玄衣道长黄明冲,为天山三老得意弟子,又是早已成名江湖之辈,他久经大敌,见历又较精练,当时掌中剑向下微微一压,用“游蜂戏蕊”的轻功,同狸猫也似的只一冒头,人已下了船篷!
这玄衣道长心念旧恶,不禁胆大万分,可是胆大之中,仍未忘了心细!
他探手入怀,先摸了一把铁莲子,回头扫了船尾的洪万一眼,后者正以一个前进的手式暗示。
玄衣道长轻轻哼了一声,他再也不犹豫,身向下一矮,已窜到了舱门,用右肘向前微微一抵,把舱门推开了半尺,翻身而入。
舱中十分的暗,但依然可见上官师徒,各人睡在小床上,十分安宁。
上官先生身形平躺着,出息很长,石继志却足圈着双腿,也是状极安详。
二人都似在熟睡之中,玄衣道长黄明冲,不禁短眉微微一皱,心说:“看他们样子,分明是睡熟了,怎么会把褚老大制成这样?这可真是奇怪了……”
他闪烁着那一种明亮的眸子,打量着石继志,心中不禁有了些犹豫。
熟睡中的石继志,是那么安祥,长衫微微解开,露出了疾装劲服!
黄明冲目视着这年青人,不由一阵怒起,顿时不再心存顾卢!
他默默地想道:“小子!你也想不到你会有今天!你认了命吧!”
他脑子里这么想着,不由杀机顿起,身形微微一耸中已到了石继志床边。
玄衣道长黄明冲,这时可是周身是胆,仇人见面格外眼红,只见他掌中剑猛然毕起,正欲劈下,那床上的石继志却翻了个身。
黄明冲不由吓得又把剑放了下来,他又回头看了一下,那位武林怪人上官先生,不知何时也翻了身面朝着自己。
玄衣道长黄明冲,也是久经大敌之人,这时不禁也出一身冷汗,已发觉朕兆不对。
他不由暗暗道:“我不要上了这两个家伙的当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现在他开始看了一下四面的情形,石继志左上方,是一个窗户,是插着门闩的,黄明冲一垫步,来到了窗下,他轻轻把窗户打开了。
然后他又回到了床边,二次壮胆,发根一阵耸动,只见他掌中剑往上一举,身形霍然一弯,这口剑带着一阵霍霍风声,直向石继志腰腹上猛然斩了过去。
玄衣道长所以要开窗户,其用心是想,只要一剑得手,身形即可穿窗而出。
然后再一不作二不休,左手铁莲子,用“倒打满天星”的手法,向熟睡中的上官先生打去,即使是打不死他,起码也得给他个重伤。
那时自己早已穿窗而出,会合洪、褚等人逃之夭夭,上官先生连个人影也没见,就是想报仇,也没地方去报去!
这真是用心不谓不精了,可是他却一直没想到,对方师徒是何等样人物!
就是他师父天山三老一齐下手,在上官先生手中,也讨不了什么好去,何况是他!
这口剑带着一道霞光,只一闪已到了石继志身前,千钧一发之间,那剑下的石继志,倏地一个滚身,如同一只大鹰也似的腾身而起。
他身形向下一落,却正落在了那船舱窗口,却没有带出一点声音!
玄衣道长黄明冲,倏地一惊,一压剑身用“浪赶金舟”的身法向前一迈,进剑就刺!
可是这口剑方一进出,就觉得头后有一丝冷风,微闻一人轻笑道:“道人!你别出声!”
玄衣道长猛然翻身,可是来人的身手可太高了,他身子才转了一半,只觉得右腰眼上“笑腰穴”上一麻,顿时双目一阵发黑。
这玄衣道长,倒是真听话,连一点声音也没出,身形向下一斜,却为身后那人拦臂给架住了!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
石继志一笑道:“师父!这老道是谁?”
上官先生用手指在唇上一按,小声道:“你不要大声说话!”
石继志愕道:“为什么?”
上官先生一指船外道:“外头还有!我们如法泡制!”
石继志微微一笑,又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道人道:“他呢?”
上官先生嗞牙一笑道:“照你方才的办法!”
石继志一怔,遂又笑了,他心中不由想:“原来师父都知道!”
当时点了点头,由床边拿起了一条预先备好的绳子,把玄衣道长黄明冲,像捆粽子一样的给捆了,也是倒绑四蹄,给吊上了。
不过这一次却是吊在了舱角,须臾事毕,再看上官先生,早又上床睡着了。
石继志微微一笑,又上床了。
他这里第一睡好,那光头褚方也跟着进来了。
他和洪万二人,久候黄明冲不出,心中不禁感到奇怪,尤其是舱内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就更令他们二人想不通了!
地鼠褚方,本是生就急性人,这时是再也沉不住了,他微微向洪万比了一下手式,小声道:“老道别是出事了,我进去看看去,要是有什么,你接着我的!”
洪万拉着他衣服,道:“褚老二!我看这事大是不妙……”
褚方冷笑了一声道:“不妙也没办法,你放心好了,老道没事,说不定这会他已得手了!”
洪万皱了一会眉道:“要不我们两个一块进去好了!”
褚方摇了摇头道:“这一点小地方,人多了反而不方便,反正你听见我只要一出声,就马上进来!”
洪万嘱咐了一声:“小心一点!”
褚方口中微微应了一声,手中万字夺一压,人若金蜂戏蕊也似,已扑到舱口!
他探头进去,口中轻轻“嗤!”了一声,没有什么回音,这一下,他心中疑窦大起,不由又往内跨进了一步,依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最后,揭开了一处门帘,却见上官师徒,一人一床正自酣睡着。
地鼠褚方心中一惊,不由怔了一下,可是这老小子心胸最是狠窄,想作就作,从不多思!
此时见状,冷冷一笑,只见他足尖一点,已到了石继志床前,手中万字夺一摆,分心就扎!
可是他手底下快,人家比他更快,就听见“夺”的一声!
这一万字夺,实实地扎在了船板之上,那床上的石继志却是不知去向了。
地鼠褚方刹时打了个冷颤,双腕一分,用“夜战八方”的姿势,向两边一扬,正欲腾身而起!
可是两边人影一闪,他也只感觉到冷风一吹,一双手腕子,同时为人给拿住了。
敌人是“拿穴”的高手,只不过各以大中食三指扣住了他的脉门,地鼠褚方却觉得全身一阵发软,开口无声,竟又为人制住了!
他几乎连是谁都没看清,就被人家四马前蹄的给吊上了!
当他被吊起在半空的一霎那,仿佛找到了他的老朋友,那玄衣道长正和他比邻吊着!
地鼠褚方虽是不能开口出声,可是心中却明白,玄衣道长黄明冲也是如此!
二人一交换目光,都不禁黯然神伤,四滴老泪,也不由自主的滴了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条人影,闪身而进,正是霹雳叟洪万,他略向舱中顾视了一下,似已感觉不妙,猛然拨头就走!
可是当空一声长笑,由他头上飞掠过了一条人影,这人好快的身形,身形向下一落,正落在了洪万身前,只听他冷笑了一声道:“朋友!想走可不行!”
洪万一拧掌中剑,用“樵子问路”的剑招,向这人胸前就点,可是对方只一挥大袖,“呛!”的向了一声,洪万竟被这人内功,震退了好几尺!
霹雳叟洪万,素在江湖之中,也算是叫得响的人物,这一霎时,不由脸都吓青了!
他根本连敌人的面貌都没看清楚,急切间怪蟒翻身一点足尖,用“燕子穿帘”的轻功绝技,嗖!地一声,已上了舱棚。
他口中不由叱了一声:“褚老大!点子硬,我们退!”
可是这一句话方一出口,眼前白衣一晃,一美少年哂然一笑道:“下去吧!”
少年用“推窗望月”的掌法向外一撤招,看看似同游戏一般,可是却是掌力浑厚以极?
二人立身的地方,不过是竹席所编制而成的船篷,方圆不过丈许。
这种软韧,哪里能够经得起触力?少年双掌一撤,足下却是进步欺身,一连向前踏了三步。
可是霹雳叟身上,却无疑为少年掌风,加上万斤之力,踉跄之间,船棚已为他跺了一个大洞,“克嚓!”的大响了一声!
而霹雳叟洪万武功毕竟不凡,虽是双足已陷,可是仍能作困兽之斗!
只见他一振双臂,口中怒喝道:“小辈欺人太甚!”
振臂之间,人已如同钻天燕子也似的,霍然又拔身而起!
霹雳叟洪万,这时心中是又惊又怒又怕,他也是多少年成名的人物了,今夜连番为人戏耍,不禁也激起了一腔怒火!
这时身形腾空而起,向下一落,正欲回身,却闻得一声轻笑道:“老儿!你这是何苦!”
跟着一股尖风,直朝自己“三重穴”上点来,洪万是久经大敌之人,只由这人这种声传人到的身手上判来,这人一身功夫,已是诡异莫测!
所谓“骑虎难下”,到了此时,也只有同敌人一拼死活了。
洪万惊心之下凹腹吸胸,向后退了一步,来人指点已到,这老儿白眉一挑,吼道:“娃儿你是找死!”
掌中剑用“秋香舞扇”的招式,向外一逼,绕了一个剑花,寒声耀目之中,洪万才看清了,来人正是船篷之上的英俊少年!
他知道少年名字是石继志儒衣便履面现微笑,这石继志真是技高胆大了。
这口剑如银蛇般的已到了石继志前胸,可是他却是不慌不忙,左手微合,曲二指用“弹指”向外一弹,嗡!的一声大颤,洪万掌中剑响了一片龙吟,如一条抖动的银蛇一般的荡了出去!
霹雳叟洪万只觉得掌心一阵发热,差一点连剑把也握不住了。
他用“倒踩古井步”向后退了二尺,嘿嘿一笑道:“来者何人?”
石继志本沉身进招,闻言不由陡然退了一步,嘻嘻一笑道:“老头儿!你先不要问我是谁,我正要问你,你们这一群老头是活得乏味了是不是?”
洪万老脸一红道:“胡说!”
他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小子!我姓洪名万,乃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你也该有个耳闻……”
石继志点头一笑道:“不错!我听说过!”
洪万冷笑道:“我弟兄几个无心得罪,阁下何故欺人太甚?”
石继志嗤地笑了一声道:“姓洪的!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你们也太不把我师徒放在眼里了……”
他冷笑了一声,又接道:“今日你们都来了,我怎好又叫你们都回去?好歹也要多留两天!”
洪万压着剑,冷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石继志突然想到上官先生不在身侧,不由回头看了看,哪有踪影?
此时也没出声,才又回过头来,洪万这时一双眸子瞻前顾后,侍机想逃,可是他目光甫和眼前少年的眼光一交接,已为对方那种丰凌的目光所惊逼住了!
石继志哈哈一笑道:“洪朋友!你不要想打逃走的念头,我看你干脆还是俯首听绑吧!”
洪万呵呵一笑道:“石继志你把老夫也太看差了!我霹雳叟洪万又岂是好辱的人物?”
他前跨了一步,点了点头道:“令师呢?我想当面和他说说!”
石继志浅笑道:“有什么话对我说一样,他老人家可没工夫!”
洪万这时已知道这师徒二人,那一身功夫,与自己比起来,可真有天壤之别。
这老家伙,本就心虚,此时见状,哪还敢再耍横施性?当时见风转舵的嘿嘿一笑道:“一样!一样!”
首先他把手中长剑,往剑鞘内一插,表示放弃武力的意思!
石继志只是看看他微笑不语,霹雳叟洪万却是傻笑了笑,搓着一双手道:“老夫尚有两位朋友,适才误闯此船,不知贤师徒如何把他们发落了?”
石继志哈哈一笑道:“什么误闯?哈!”
洪万紧张的道:“他们人呢?”
石继志目视着洪万,心中却不由的暗想道:“这个老家伙倒像没一点事似的,我岂能这轻易就把他放过了?”
当时脸色一沉道:“等会你自然会看见,何必急在一时?”
霹雳叟洪万干笑了一下,向周围睇视了一下,双手一抱,咳了一声,呐呐道:“即如此,老夫打搅了……”
石继志哈哈一笑道:“老朋友,你要走么?”
洪万点了点头,窘笑道:“贤师徒大人大量,误闯之罪,容老夫后日当面谢过,再见了!”
他说着话,正欲腾身而起,石继志一声喝道:“且慢!”
洪万依然装着笑脸道:“怎么!还有什么事交待老夫么?”
石继志冷笑道:“老朋友!你装得倒真像……”
洪万一翻老眼皮,装怔道:“装什么?……老弟你有什么事?”
石继志哼了一声道:“什么事?老朋友你既然来此行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既来,不露两手功夫可不行!”
霹雳叟洪万嘻嘻一笑道:“老弟!你这是什么话,算了吧!明天我再道歉总该行了吧!”
石继志哼了一声道:“不行!”
可是霹雳叟洪万说完这句话,身形已自纵起,直向棚角上落去,石继志高喝道:“我已说了,要走也行,却要留下些功夫!”
他口中这么说着,已用“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扑到了洪万身后,双掌一错,用“排山掌”力向外一推,洪万倏地一回身,鼻中哼了一声,也是双掌齐出,他掌上用了十成功力。
四只手甫一交接,发出了一声轻震,石继志只晃了晃,而洪万却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再次的“克嚓!”响了一声,把船篷踩碎了一大片。
洪万感受了这种掌力,只觉得前心一阵发热,一双手腕子几乎都要折断了。
他脸色一阵铁青,自知逃走是无望了,不由按臂腾身,轻飘飘地落在了船上。
只见他仰首哈哈一笑道:“石少侠,你也未免太小家气了……”
石继志冷哼了一声,飘身而下,只是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语。
洪万本是一腔急怒,只是这老见最识时务,向来不吃眼前亏的,虽然受辱,仍然嘻嘻一笑,向石继志道:“石少侠尚有何交待么?”
石继志微微一笑道:“你们这一辈人物,最是趾高气扬,今日你要想离开这船也可以,却要接我二十招,否则休想离开!”
霹雳叟洪万面色一沉道:“石少侠!你也未免逼人太甚了,要知我洪万并非怕死贪生之辈!”
石继志暗笑了笑,遂道:“正因为你不是怕死之辈,所以我才要会一会你。”
洪万脸一红道:“既如此,你要如何!”
石继志哂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以二十招为限,你我较量一下,二十招一过,自然任你离开!”
洪万哈哈一笑,心中不由暗自忖道:“这小孩话也说得太狂,我洪万霹雳掌名闻天下,最不济,也不见得就接不过他二十招?”
这么一想,他不由胆子大了,当时嘿嘿一笑,抬头看着石继志道:“好吧!你既然一定要老夫现丑,我也不忍叫你失望,只怕未必尽如你意吧!”
他说着话,一双眸子闪闪放光,石继志忽然回头一笑道:“那位仁兄光临,请下来说话,偷偷藏藏算是哪门子英雄?”
洪万不由一惊道:“没有人吧!”
石继志也不理他,接着又冷笑道:“朋友!要是再不出来,石某可要得罪了!”
他这句话方一出口,由船棚后,刷!地一声,窜出了一条黑影。
这人影好快的身法,如同一只海鸟也似的,只一起一落,已到了洪万身侧。
目光之下,竟是那一旁把风的夜猫褚刁,石继志和洪万都不由一惊!
因为褚刁本已是石继志掌底游魂,他居然敢来此冒险,这可真是令人想不通?
石继志哈哈一笑道:“褚朋友久违了!”
夜猫褚刁冷笑了一声,脸色通红道:“石少侠神功惊人,在下多承掌下留情,得保残生!嘿嘿!”
他冷冷看了一旁的洪万一眼道:“他们二人呢?”
洪万耸肩苦笑道:“这就要问这位石少侠了……”
他又冷冷一笑道:“褚老大,人家不叫咱们走呢!”
夜猫一听玄衣道长和兄弟褚方下落不明,不由一怔,再闻后语,更是气愤已极。
当时一抱拳这:“石少侠,在下却是有眼不识泰山,虽承留情保命不死,可是却是生就可杀而不可辱的好脾气,今日要是过份逼迫,我褚刁也说不得只好以命一拼了!”
石继志望着二人哂然道:“谁要和你们拼命,我只是要见识见识洪朋友的功夫罢了!”
他说着目光朝洪万一转道:“这位褚先生我已见识过了,事不宜迟,我们就快快分一下胜负,也好叫好朋友早些开道!”
他这话,听在二人耳中,益发觉得刺耳异常,洪万哼了一声,扭头对褚刁道:“褚老大你在一旁看着,我陪这位石少侠玩玩!”
夜猫褚刁向后退了一步,霹雳叟洪万冷笑了一声对石继志道:“二十招见输赢,石少侠可要手下留情!”
石继志早已不耐,身形一耸,已到了洪万身前,用“搂膝海底针”猛然朝洪万小腹就打。
洪万身形向后一坐“老子坐洞”式,石继志右掌却是差着半尺没有打上。
洪万双臂猛然往下一探,用“夜叉探海”式交叉着一错,双双向石继志腕上刁去。
石继志口中叱了声:“来得好!”
只见他住上一提手腕子,大袖舞处,已到了洪万身后,他口中叫道:“第二招!”
只见他身形向下一伏,左手“野马分鬃”向外一展,右手“铁拂尘”向外一挥,挟起一般极大劲风,直向霹雳叟洪万下盘扫去。
洪万陡然拔身而起,可是石继志如影附形一般,竟然跟踪而起,右手向前一递,猛扬指尖,内力盎然,洪万竟被这种内家潜力,震出了数尺有余!
他身形向下一落,不禁陡然火起,猛然大喝了一声,倏地把身形转了过来,双目赤红道:“小辈欺人太甚!”
他口中说着这句话,猛的扑到了石继志身前,双撞掌,向前进招,一双铁掌上,此时所运用的是“小天星”内家掌力。
这种掌力,他平日是不常用的,今夜因愤怒万分,这才施出,心想着,这种掌力只一施出,对方无防之下定受重创!
可是事实迥然不同,石继志向前一个抢身,全身几乎全部贴在了地面上,洪万这种掌力,如同疾电狂风也似的,在他背上扫了过去!
洪万一招落空,就知不妙,他猛然想用“抱木”手法,侧击石继志双肋!
可是他依然是慢了一步,双臂才一下延,石继志已霍然而起一崩。
他口中轻叱了声:“去吧!”
只见他二臂向后上方一抖一振,洪万偌大的身子,就像是抛皮球也似的,突然被摔了出去!
这一次他再想提劲可来不及了,只听见“噗!”的一声大响。
洪万整个身子,被石继志这种一摔之力,直撞在了船柱根上,他口中“啊唷!”叫了一声,顿时就昏了过去,石继志向前一窜,已到了洪万身前,他倒真没想到,这洪万如此容易对付。
他身子方一落下,那夜猫褚刁却也同时拔身而起,直向船外飞纵而出!
可是他身子起得快,落得也快,身子方一纵起,当空一声轻笑道:“你也下去!”
褚刁连对方是谁也没看清,就为一股极大内力,反震了回来,一时只觉得耳头雷鸣,若非退身得快,保不住就许受伤!
惊魂甫定之中,石继志已含笑纵过,他口中轻笑道:“老朋友!你再委屈一下吧!”
说着骈指截到,夜猫褚刁用“金蛟手”,想挣他的来势,可是石继志反手为刀,褚刁向上一招,石继志左手也到。
这种“连环太乙手”的运用,至为巧妙,夜猫褚刁哪里知道厉害!他再想移身换步,可就晚了。
褚刁向上一招手,顿时只见石继志双手齐到,而自己眼前,似有对方无数掌影,以至于他连抽招换式也来不及,只觉“肩井穴”上一麻。
他口中“吭!”了一声,咕噜的一下,翻身就倒!
这时却由那高耸的桅杆之上,如同枯叶一般的,飘下了一人!
石继志叫了声:“师父!”
那下落之人,正是上官先生,微笑道:“好小子!打得好!”
石继志这时一手一个,像提小鸡也似的,都给提了起来,一面笑问道:“还有没有?”
上官先生摇头道:“没有了!总共四个,一个也不少!”
石继志笑道:“这两个怎么办?”
上官先生呵呵一笑道:“都把他们并排挂起来!我还有话问他们!”
说着师徒二人进了舱内,拨亮了灯,石继志又找来了两根绳子,把二人依前法泡制。
一刹那,四人一排,整整齐齐的都吊上了!
上官先生找了一杯子水,就口往各人脸上一喷,遂回身坐下。
师徒二人含着笑看着他们,须臾,各人都连连打了几个喷嚏,算是醒了过来?
上官先生这时已把各人面都看清了,他冷笑了一声,自语道:“原来是你们这些东西……”
石继志尚未注意到四人什么长相,不由问道:“师父,莫非你认识他们么?”
上官先生笑了笑,用手轻轻往外一推,那玄衣道长半空中倒吊的身子,不由滴溜溜打了个转儿,然后他才冷冷的一笑道:“你再看看这是谁?”
石继志见转动那人是一个老道人,仔细一认,不由哦了一声,自语道:“玄衣道长……”
上官先生冷笑道:“正是这个狗才!”
石继志不由剑眉一竖道:“他还来干什么?我以为他已吃够苦头了!”
他说着走了过去,这时那玄衣道长已醒了过来,朦胧中往石继志一打量,他脸色蓦然就变了!
石继志冷冷一笑道:“道长委屈了!”
玄衣道长厉哼了一声道:“石继志!你这卑鄙的小子!你……”
石继志怔了一下,遂道:“我怎么卑鄙?黄明冲你说?”
玄衣道长连吊带羞,此时一张脸都成了猪肝颜色,闻言后颤动了半天才道:“道爷算是上了你的当了……”
石继志一笑道:“这就算我卑鄙?你自己本事不够,怪得谁来?偷偷摸摸来暗害我,你说你不卑鄙?”
黄明冲怒目凸睛道:“我……你走开,我不愿给你多说!”
石继志被骂得也不禁火起,伸手在他脸上,狠狠的拧了一把,黄明冲张嘴想咬,却为石继志闪开了,同时在他嘴上又打了一下。
玄衣道长不禁气得哇哇怪叫了起来,一面厉叱道:“小狗!你要是这么对我,道爷可要骂你祖宗八代了!你……”
石继志这时已伸出一手,猛然捏住了他一只耳朵,只见他剑眉一竖道:“老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出口不逊,可别怪我手下无情,我不杀了你……”
说着话,右手暗一用劲,黄明冲耳朵,真扭成了个饺子了!
玄衣道长这时连怒带气直恨得厉吼连声,可是石继志的话,他却是句句都听进了耳朵。
他虽是禀性凶残,可是自己也知道,此时生命,可全在人家手心里,自己说好话还许及不及呢!再耍耍横,那可是自找苦吃!
当时只狠狠的看了石继志一眼,由喉中蹩出一丝声音道:“石继志你……”
石继志冷笑了一声,把手放下来,冷目向四人一扫,只见四个人此时全部醒了。
八只眼睛全盯在他一个人身上,而四人全是长须飘胸的老头儿,一个个怒目凸睛的瞪着他,石继志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各位老兄辛苦了,地方太小,没办法招待,只有请多多包涵了……”
他笑着伸出双手,在关东双矮的一对光头上摸了一把,暗中却用了三成力,直摸得二矮头皮发炸,嗞牙咧嘴。
地鼠褚方恨声道:“石少侠!我们可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要是这么对付好朋友,可不够交情了!”
石继志哈哈一笑道:“讲交情?”
他又笑了笑道:“要是讲交情,我这条命,早在朋友们手上完了,这是讲交情?”
夜猫褚刁哼了一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
方说到此,光头上“啪!”一声,已挨了一巴掌,褚刁被打得如秋千一样的荡了起来。同时石继志已叱道:“不许再开口!”
褚刁两度亡魂,早已吓破了胆,此时虽是内心气恼。可是却连一声也不敢哼,只把一双赤红如火的眸子怒视着石继志!
地鼠褚方见兄长受辱,不由厉声道:“石继志你!”
才说到此,他光头上同样也着了一记,和褚刁一样,幌悠悠的荡了起来。
关东双矮,两个同样矮小的身躯,在空中一来一往,如同穿梭也似的荡来荡去,他们本是一时之杰,在江湖中提起他们名声来,谁不敬畏三分,可是今日在石继志手中,简直如同婴儿一般的为对方戏耍着,虽是满心疾愤,奈何却是发泄不得。
石继志冷眼看着二人荡秋千的姿态,不由哼了一声,道:“我说过不许多说,你们谁要是多嘴,可怪不得我要叫你们好看了!”
他说着话,身形又转到了洪万这侧,洪万早已是眼巴巴的看着他了。
石继志还未说话呢,他却先道:“你要怎么样?”
石继志看了他一会,才微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师徒厉害,却为何仍要来送死?你倒说说看!”
洪万脸一阵红,心想:“莫非我们在船上商议的时候,他已经偷听到了?”
当时哭丧着脸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反正我们是上了你们的当了,一切只有听便了!”
石继志笑了笑道:“你们口口声声上了当,哈!”
他向四人一眼,冷然道:“就凭你们四人这种功夫,要想谋刺我,告诉你们,还得再练十年……”
四人在空中,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看着这个狂傲的少年!
他们心中这时,无不把石继志恨之入骨,俱都暗中用劲,想把捆绑的绳索挣断。
可是奇怪的是,那看来并不粗的绳子,一任他四人用出了内功实劲,你想挣断分毫,倒是愈挣愈紧,根根都陷到了肉里!
尤其是令他们感到全身阵阵麻痒不堪,石继志见各人面色青红不定,嗞牙咧嘴的姿态,心中已雪亮,当时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要是聪明人,就不要妄图挣断绳子,告诉你们,这绳子是青海寒蛟的筋所做的,愈挣苦头可愈大,不相信你们就再试试看!”
四人一听,都不由暗吃了一惊,面色一阵发白,谁也不敢再打这个念头了!
石继志正要发话,却听到一阵笑声道:“徒儿!有这么多好朋友光临,你怎么也不把我叫醒,这不是太失礼了么?”
石继志不由暗笑道:“这好!我完了,又该他了!”
当时忙回头笑道:“师父你老人家起来了!”
却见上官先生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一面眯缝着眼,向空中四人一瞬,口中啊唷了一声道:“好家伙,这是些什么玩艺?”
石继志再也忍不住,不由“噗!”的一声笑了,上官先生嘴里兀自糟蹋道:“从哪里弄来几袋面粉?”
石继志捂着嘴,格格笑道:“你老人家看清楚,这不是面粉,是人呀!”
上官先生愕了一下道:“是人?哪有人倒着长的?这倒是奇闻,我得好好的看看!”
四人在空中真是气炸了肺,他们本一心寄盼着上官先生会给他们解围,因为上官先生已是较他们大上一倍多的老人家了,自然不会像石继志这么爱捉弄人了,谁也没想到,这老家伙竟比石继志更加倍!
四人在空中,互相对看了一眼,各自苦笑了笑,这时上官先生已走近在四人身前。
玄衣道长勉强压着愤怒,低声唉道:“老前辈!”
上官先生看了他一眼,哎呀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黄教主,真是久违了……你……你怎会成这样了?”
玄衣道长心中不由暗骂道:“好个老王八旦!你倒装得真像,先叫你徒弟欺侮够了,你再出来做好人!”
但是他却久闻这怪人,一生行事喜怒不定,对付敌人的手段更是迥异已极,此番自己落在他师徒手中,尤其是对付这个老的,千万是鲁莽不得!
当时有此成见,不由心中更是硬不来了,虽知上官先生是有意找自己开心,也只好假作不知了。
当时叹了一声道:“唉……老前你你老是明白人,何必还要问我……”
上官先生了翻一下眸子道:“我明白什么?”
玄衣道长又暗咒了声:“老王八旦!”这才抖声道:“你老行行好,把我放下来说话行不行?”
上官先生啊的叫了一声,忙道:“你看,我都忘了,我还以为哥几个是在练什么功夫呢!原来是被吊上去的!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四人脸上直出冷汗,无不暗骂这老东西嘴上真缺德!
上官先生这时回头叱道:“好小子?那有这么招待客人的!这也不是挂炉烤鸭,还不给放下来!”
石继志捂嘴一笑,对于师父这种施坏,他心里还是真佩服,当时答应道:“我老以为上面凉快,所以请他们上面透透风,既然你老人家看不顺眼,我就把他们解下来得了!”
上官先生嘻嘻一笑道:“还不快去?凉快!你怎么不上去?小子!三天不骂你,你就又出坏点子!”
石继志笑了笑,一面纵身而起,轻轻落在了梁柱之上,把四人一个个由柱子上解了下来,依然是背捆着手足,放在了地上。
四人这时被他们师徒俩这么搭档着调笑,给损得无不面红耳赤。
他们内心恨上官先生的程度,更甚于石继志,因为上官先生那种装腔作态的样子,更令人心中厌恶,只是四人恨也只有恨在心里,谁也不敢说什么?
这时石继志放下了四人,拍了一下手道:“这是师父的面子,要不然就是到明天,我也不会放你们下来呀!”
玄衣道长冷笑了一声道:“相好的,青山不断,绿水长流,你这么缺德,一天要是落在我们手中,你也不好受!”
石继志弯下腰,一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道:“老道你说什么?”
玄衣道长气得,充着石继志啐了一口,石继志怪笑了一声,闪身让开了。
老道面红耳赤道:“小子!你不是人养的!”
这句话,可把石继志给说怒了,他猛然向前一探手,抓住了道人腮下的三菱羊须,微微一拉,玄衣道长被拉得下巴伸出老远。
遂听石继志厉声道:“老道!当初掌下饶你不死,你就该洗心革面,重新作人才是,却想不到,你非但不知悔改,竟然胆敢再次来此行凶!”
说着他笑了一声,目射精光道:“你以为你还会有机会么?告诉你老道!下次不遇见你等还罢了,否则也就是你们死期到了,你休想我手下再留丝毫情面!”
说着手向外一带,竟把他胡子给扯下了一捋来,直痛得玄衣道长啊唷了一声,眼泪直流,他一面嘿嘿冷笑着,那双眸子看着石继志几乎要喷出火来!
石继志重覆了一句道:“老道!你听到了没有?”
玄衣道长又恨又怒,自知只要一开口,定是自取其辱,干脆把眼睛闭起来,不再言语。
上官先生这时才笑道:“继志!你还不把朋友们给松了!”
石继志一怔道:“松开他们?”
上官先生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老人家的朋友,叫他们跑,他们也不会跑,你去给他们解开……”
石继志心中略一犹豫,已想到这四人在师父面前,不跑则已,只要想跑,那可是徒自取辱,上官先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其实就是自己,也没有把他们放在了眼中。
当时遂上前,先把洪万手脚解开,洪万挺身跃起,上官先生哂笑道:“洪朋友!请坐!”
洪万本是一腔怒火,正欲出手,可是上官先生这种举动,却令他反倒不敢逃跑了。
当时干笑了一下道:“多谢前辈!”
他眼睛依然朝四下溜着,上官先生又笑了笑道:“请坐!请坐!”
洪万再一回头,却见这貌不惊人的老儒生,那双光亮的眸子,正直死盯着自己,洪万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当时干笑了一下,只好坐下了!
上官先生这时把舱门关上了,顺手又拉了一张长凳了在窗边搁下道:“各位请坐!”
这时关东双矮,已都被解开了,两个小老人,四只眼睛,像看怪物也似的,直在上官先生身上打转!
上官先生一笑道:“二位大名怎么称呼?”
褚刁看了褚方一眼,向上官先生一抱拳道:“在下褚刁褚方……”
上官先生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关东双矮,久仰,久仰!”
二人连道不敢,上官先生又延手道:“请坐!请坐!”
关东双矮互看了一眼,也只有坐下了,这时玄衣道长也被松开了,他倒是不待吩咐,自己坐下了!
上官先生微微一笑道:“今天是什么风,这么多高人,都驾临敝处,足使蓬荜生辉……”
四人全是低着头不语,上官先生冷笑了一声,对玄衣道长道:“黄教主!你来此有何贵干?”
玄衣道长黄明冲,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顿时怔了一下,他冷冷一笑道:“前辈明知何必多问?”
上官先生哈哈一笑,道:“好,既如此,你可知我向来是如何对付你这种人么?”
玄衣道长脸红了一下,不再多语,褚方坐处距窗口最近,这时乘着二人说话之际,暗暗向其兄道:“老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褚刁早已吓破了胆,闻言不由皱了一下眉,他抬头看了看,那窗口近在咫尺,而且尚大开着,只需一纵,即可穿出。
他心中不禁动了一动,以目暗示了褚方一下,令他不可轻举妄动!
然后他目光又转向了那两盏油灯,心中略微有了些主张,遂小声道:“我先打灯!”
褚方点了点头,身子往外坐了一些,这时玄衣道长黄明冲不知在向上官先生说些什么,双矮一心至在逃走念头上,可没有理会到。
那另一边的洪万,也正在和石继志搭讪着,满脸装着假笑!
夜猫褚刁认为机会实是难得,当时用左肘,轻轻在褚方身上撞了一下,褚方会意了他一眼!
褚刁陡然一甩右手,大叫了声:“还不快走!”
声随人起,关东双矮,两条疾劲的人影,倏地射空而起,直向窗口窜去。
同时由褚刁手中,发出了“吓!吓!”两股劲风,两粒铁莲子,直向灯盏打去。
他这里才一发动,陡然间,上官先生一声长笑,遂见他肥大的衣衫,扑噜噜一阵疾风闪动,褚刁的一双铁丸,尚在半空中,就到了他的袖中。
遂见他双腕跟着向外一翻,叱了声:“给我下来!”
这一双铁丸,一出手,如同电闪星驰,关东双矮身子尚在半空中,已为这一双铁丸,双双打中了要穴,顿时咕咚一声栽了下来!
二人在地上只打了个滚,就不动了。
玄衣道长和霹雳叟洪万,都不禁大吃了一惊,再看双矮,一边一个倒在地板上,口吐白沫,一眼就知,是为人点了大穴,人已昏死了过去。
玄衣道长看到此,不由暗暗惊心,暗忖:“人云这老怪物,乃天下第一高手,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只看其甩袖接发暗器。只在交睫之间,而且所出暗器,俱中敌人穴道,这种手法,就是自己师父,天山三老,也是望尘莫及!”
黄明冲看到这里,不由偷偷递了洪万一个眼色,暗示他不可轻举妄动!
其实洪万心中比他更清楚,早已吓得脸上变颜变色,暗庆自己幸亏没有什么举动,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了!
关东双矮,这种举动,总共费时不过一起一落之间,武林之中,虽有暗器打穴一道,可是却没有听说过,同时能打在两人身上的,更没有见过能像上官先生,以袖力发暗器的,这种神乎其技,直把洪万和黄明冲,惊了个冷汗直流!
上官先生打下了关东双矮,如同没事一般,双手互搓了搓,微微一笑道:“你们自己找打,怨我何来?”
他看了一旁的石继志一眼道:“来!把他们再给吊起来,对付这种朋友,只有用这种办法!”
石继志含笑趋前,抖开蛟筋依照前法,把双矮又捆了一个结实,须臾又吊上了!
上官先生这时微愠的看看玄衣道长和霹雳叟二人,不悦的道:“这是他们自取其辱,怪不得我!”
洪万这时呐呐道:“老前辈神技惊人,后辈今夜算是见识了,不过……”
他皱了一下眉,颇有难言之态,上官先生哼了一声,目射精光道:“要依尔等今夜行为,万死不赦,只是……”
他冷笑了一下,目光扫了二人一眼又道:“我如今老了,已发誓不再开杀戒……”
二人心中不由大喜,俱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上官先生冷哼了一声道:“可是死罪虽赦,活罪难免,要是不给你们一点惩戒,也太便宜你们了!”
二人脸色不由猝然大变,一起结结巴巴叫了一声:“老……前辈!”
上官先生目光扫向玄衣道长道:“黄明冲,石继志已为你数上天山,向你三位师尊当面请了罪,因此险些丧命,不想你这劣徒,妄长一教宗师,居然故态不敢……”
他说到此,两弯长眉,倏地向两下一分,满脸现出一付不怒自威之态。
玄衣道长不由吓了个全身直颇,呐呐道:“前辈多多开恩……这……”
上官先生冷冷一笑道:“黄明冲,我与令师本是故交,按理说理当网开一面,只是你那三位师父,也太已老态昏庸了,我要不管教你一下,江湖之中,谁还能多管你……”
他怪笑了一声,对石继志道:“你去拿笔砚来!”
石继志应了一声:“是!”
上官先生目光跟着又转向了黄明冲,这时那玄衣道长可真是挺不住了,不由抖声道:“你老人家预备……如何?”
上官先生微微一笑道:“我修书一封,着你亲自送交令师……”
方言到此,只见他人影一闪,已到了玄衣道长身前,猛然向外一探手。
玄衣道长一声怪叫,霍地一翻手腕子,可是上官先生这种分云手,他竟没有躲开,“噗!”地一声,已为上官先生抓了个紧!
黄明冲顿时就觉得全身一阵发软,丝毫提不起力,遂见上官先生伸手在他前胸按了一下,黄明冲只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
再看上官先生,已翩若惊鸿的回到了原处,黄明冲不由心中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却见上官先生一笑道:“黄明冲,汝今武功已全失矣!”
玄衣道长不由大吃一惊,猛然一站,直朝上官先生扑去,可是上官先生只一伸手一拨,玄衣道长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还未站稳!
这一霎那,他可真是感到害怕了,他再运功一提气,才发觉到丹田浑然无力,举手投足,无异常人一般,这种突来的惊吓,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厉害,就如同当头响了一个焦雷,顿时一交坐在了就地。
他抖成了一片道:“你……你……”
上官先生哂笑道:“黄明冲?我告诉你,你也不要怕,我只是把你内脏五内泉源给关住了,你眼前武功尽失,无异常人一般,可是你仍有恢复之一日!”
玄衣道长不禁老泪纵横道:“老前辈,你千万不要如此……这比杀了我还厉害!……”
上官先生一笑,不理他道:“天下能开这五内泉源的,除我之外,大概你的三位师父尚可!”
黄明冲心中涌起了一线希望,石继志这时见状,反倒不忍道:“师父……”
上官先生一摇手道:“你不要多口!”
石继志脸色一红,退后了一步,上官先生冷笑了一声,道:“你只要拿这封信回去,面交你师父,他们自会救你,不过要想恢复你如今这身功夫,恐怕最快也要三年以后了!”
黄明冲怪叫一声,泪如雨下,上官先生冷静的道:“听着!我话还没有完呢!”
玄衣道长只得忍住哭声老泪纵横的看着这个怪人,遂见上官先生接道:“这三年之中,你千万不能妄动肝火,不能饮酒,不能食蛋,否则有损无益!”
玄衣道长面如死灰,他拭了一下眼泪,毅然往起一站道:“既如此,还不如死了干脆!”
说着他往起一纵,谁知他如今武功已失,这一跳,也只不过跳了尺把高,仍在原处未动。
玄衣道长一阵痛心,由不住泪下如麻!他看了上官先生师徒二人一眼,愤声道:“我要跳水!”
石继志忙上前拉住他道:“黄兄何必呢?”
黄明冲冷笑道:“何必?我活着还有什么劲?”
石继志也颇不过意的道:“你只要忍上三年,也就好了……”
黄明冲哼了一声道:“三年?你说得倒容易,你滚开,别拦住我!难道我求死还不行么?”
石继志还拉住他不放,上官先生却一笑道:“继志你放开他,这是人家的自由,让他死吧?”
石继志一回头,却见上官先生对自己眨了两下眼睛,当时情知有故,就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
玄衣道长气虎虎的走到窗前,费了半天劲,才爬上了窗口,目视着窗外滚滚江水,忍不住泪如雨下,他脑子里酝酿着仇恨道:“我不能死!这么死了可太冤枉了!”
当时回头又看了上官先生一眼,只见他正自对着自己微笑不语。
黄明冲气就更大了,愈气也就愈不想死了,最后由窗台上一跃而下,发出了“通!”的一声,震得小船连连颤动不已!
窗口到地面,总共不过五尺不到,要依平常就是高下十倍,以他轻功也能上下自如,而不发出一点声音,可是这时只五尺多高,竟摔得脚痛。
黄明冲这一会伤心可大了,暗想自己这时真是和普通人一样了。
当时怔了一下,只觉全身发软,上官先生微微一笑道:“你也不要伤心了,这都怪你夙日为恶太甚,我这么处置你,还算留情,否则你不会如此如意的,现在你虽失武功,可是却是不痛不痒,三年之后,只要谨守我言,不动肝火,不饮酒,不食蛋,不吃水果,不食肉类,再经令师调药善医,定可回复如前!”
石继志一听又加了几样,忍不出噗一声笑出了声,黄明冲气得全身发抖,长叹了一声,面如死灰的坐在一张椅子上道:“那我干脆别活了!”
上官先生又加了一句道:“还有禁食素菜!”
黄明冲不由冷笑了一声道:“饭也不能吃吧?”
他本是一时气话,却不料上官先生皱了一下眉,慢慢点了点头这:“尽量少吃!最好不吃!改吃面食!”
黄明冲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下,遂站起来道:“好吧!我可以走了吧?”
上官先生一笑道:“你等一会,此处山势耸峙,你一个老弱之人,如何能行得?”
黄明冲心里又一凉,心说:“是啊!我现在是一个又老又弱的常人了,怎么能走呢?”
当时苦笑了笑道:“那如何呢?”
上官先生道:“没关系!叫你好朋友背着你!”
那沉默已久的洪万,目视着这一幕悲喜交插的短剧,此时算是结束了。
他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望着玄衣道长道:“老朋友!我送你回天山……”
上官先生微微一笑道:“四人之中,你心地较善。所以我也不想再惩制你了,可是切记住,你的任务是送他回天山!”
霹雳叟洪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轻松就躲过了。
他方自点头道:“好!好!”
可是上官先生绷着脸道:“你先不要叫好!要知道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洪万一怔,心说送他上天山还有什么难,最多就是苦些罢了,闻言怔怔的看着上官先生道:“前辈还另有交待可是?”
上官先生笑问道:“你二人交情如何?”
洪万看了玄衣道长一眼,呐呐道:“我们是生死之交!”
上官先生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了,那更非你不行了!”
洪万不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腰了,当时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满脸惊状!
上官先生一笑道:“你先别奇怪!你听我说了以后就知道了……”
他笑着看了一旁数人一眼,这才慢慢道出,直把个洪万听得皱眉咂嘴,连连叫苦不迭!